人臣----梨花烟雨

作者:  录入:01-23

但即便知道如此,方史也忍无可忍,刷的站了起来:“皇上,臣是你的臣子,不是你的娈童,再如何荒唐,你毕竟也是皇上,言语之间请自重。”他说完也不客气,起身回到房里,反正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样荒唐的皇帝手下做事,要麽就忍气吞声,不想忍就做好随时掉脑袋的心里准备便行了。

龙锋看了看自己空下来的双手,忽然嘿嘿一笑:“呵呵,倒还是个倔强的主儿,也别说,这容貌虽说不上好,但皮肤倒没有别的男人那般粗糙,身段也好,看来江南的水果然养人。”他说完抬头望了一眼方史消失的方向,片刻间竟纵声长笑起来,站起身,就那样笑著离去。

方史在窗前默默看著大笑著离去的男人,不知道为什麽,明明那个人掌控著天下所有人的生死,明明他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敬畏膜拜著的,明明他在哪里都是被簇拥著的王者,可是这一刻,这一刻方史却只感觉到他的孤单,那种放浪形骸的表象下深深掩藏著的孤寂。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真是活见鬼,这样一个昏君,自己怎麽会觉得他孤单,果然在皇宫里的日子长了,他也快要变得不正常起来,还是赶紧破了案子回遥水吧,那里才是自己真正该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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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护卫,你还想瞒著我吗?”京城一条街上的酒肆内,方史与林泻玉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瓶剑南春下肚,方史才终於打破沈默,他清亮的眼盯著林泻玉同样坦然的面庞,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他锐利的视线。

“我不想瞒大人,不过也没有什麽可说的,大人不是已经全部清楚了吗?”林泻玉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惊惶失措:“一切都是我做的,大人尽管拿我去领赏好了,只不过恕我不能把藏马的地点告诉你。”一语未完,方史已经微笑起来:“看来这一回我猜得对了,林护卫只是不愿意让皇上和英王爷进行那场比赛是吗?”

林泻玉见方史神色和蔼,又想起他这两天的为人,心下不由大起知己之感,愤愤的一拍桌子,见众人都望过来,才醒觉这是在酒肆里,忙低下头去喝了几口酒,见没人注意他们了,方敛声道:“方大人,你知道皇上和王爷每次想出什麽花样要花多少钱吗?这也就算了,你知道他们这次比赛,不打算在什麽比武场上赛马,而要在大街上赛吗?那些骑奴仗著皇上和王爷肆意妄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得了旨,还不威风八面的臭显摆,大街上人来人往,得撞死撞伤多少人?我已经听有人说了,那几个骑奴私下里还打赌,说谁撞的人多谁就是大英雄,我呸,凭他们也当得起英雄二字。”

林泻玉这里说完,方史已经气的怔了,心想这样的皇朝,不灭亡还等什麽。他手握酒杯,只气的颤抖不已,忽然抬头,目中射出坚定神采,低声道:“群魔乱舞,皇上固然可恨,更可恨这些小人,今日便拼了性命,若不摆上他们一道,怎得甘心。”说完凑近林泻玉的耳朵,向他耳语了几句,喜的林泻玉不住点头,连称妙计。

方史冷笑道:“这计策本来甚毒,但就你所说他们平日里种种劣行,就死一万次也不够,我虽是读书人,但却不是读死书的,圣人那套仁义道理用在他们身上都怕玷污了,他们不是说谁撞死的人多谁就胜了吗?这回我让他们撞不死别人,先把自己给撞死了。”
9转眼间又过了十几天,这十多天来,龙锋忽然好像对这案子不著急了,只是常常赐方史与自己一起进膳,毫无例外的,饭菜餐具都被他要走了。刚开始他还奇怪方史的胃口怎麽这麽大,每次都要饭菜,後来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放在心上,只道是穷地方出来的小官,没见过这些精致菜肴,难免贪心罢了。也亏著他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否则饭菜可以要走,每次都连带著把那些金银餐具都要走是干什麽?

春风阁里,方史和林泻玉两人毫无形象的坐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他们上方的桌面放著两杯已经冷掉的茶水,可以推断出两人本来是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只不知是因为什麽原因,最後转移到地上去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这些天卖掉餐具所得的银子,统共是九万八千六百六十九两五钱银子,呶,这是九万八千六百两的银票,其余六十九两五钱银子都在这里,你稍後称一下。那些有钱的财主说了,下次你还有买卖,尽管找他们,虽然皇家的东西流出宫外是有罪的,但这些年流出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何况这些餐具又不是顶珍贵的,皇上根本不会在意。”林泻玉一边说,一边将地上堆著的银票和散碎银子推到方史眼前。

方史双目中那漆黑的瞳孔现在已经全部是银票和银子的倒影,开心的搂过这些东西哈哈笑道:“没想到我只是顺手牵了一下而已,竟然能卖这麽多钱,我以为能卖一万两就不错的,可见皇宫里的东西,身价就是不一样啊,太好了,这些钱拿去买米,最少也能买十几万石,开个粥棚就能接济不少灾民呢,尤其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啊。对了,那些剩饭剩菜都分给城外的灾民了吗?”

“那当然了,我可是连一粒米都没有浪费过。”林泻玉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尽为你的事奔波了,累得半死,城外那些灾民不知有多感激你哩,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他们做梦都没想过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唉,一想到这儿,我就盼著你干脆还是不要破了这案子的好,这样皇上天天赐宴,难民们也能跟著填饱肚子,要知道,那全是鸡鸭鱼肉啊,啧啧,说实在的,每当想到这里,我都觉得皇上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大将军的爹,皇上跟前最受宠的老奸臣,也没这份待遇啊,凭什麽他就对你这麽好,天天的赐宴,就算奔著你破案也用不著如此,何况你该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人啊。”他忽然凑近方史,仔细的看了又看,又失望摇头道:“说句实话,从哪儿也看不出来点风情别致来,和我一样的人物,皇上他也不该动歪心思。”

方史正在数银票,他之前的那些话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出去了,不过最後一句话倒是听得真切,不由抬头瞪了林泻玉一眼:“你瞎说什麽,银子是我的,倒把你兴奋的连嘴都没把门的了。好了,说正经事,我让你联系一些人证陷害那个叫鲁沈的骑奴,你都办的怎麽样了?”

“恩,你没看我这些天忙的吗?不过都差不多了,後天应该就能全部弄妥,到时你只需向皇上侃侃而谈就行了,案子破後,你就可以回遥水县,只是可惜啊,那两匹马找到了,皇上和英王爷的比赛就不能作废,唉,可惜啊。”他说到这里,之前开心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沈重:“早知道我就在比赛的前三天盗走它们,这样皇上想查案也没有时间了。”

方史撇嘴道:“你现在才想通啊。不过已经很不错了,以後偷,哪有那麽赶巧的时间,英王爷留在宫中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府,因为府里有个新买进来的绝色丫头在等著,然後两匹马刚进皇宫,皇上还没时间拿出来炫耀,所以守宫门的卫士们都不认得,放了你们出去,再然後你随便找个理由,跟侍卫们打声招呼,就骑著一匹牵著一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个绝色佳人,英王爷就会留宿宫中,第二天马就会进御用的马舍,再等机会下手,可能皇上已经骑著它们绕了皇城几百圈,守门卫士们都认得了,你还哪有机会偷马碎石啊。”

林泻玉点点头:“恩,听你这麽一说,也很有道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他躺了下来伸展开四肢,沈默片刻忽然问道:“破了案子後,你真的就要辞官吗?回遥水县城,再也不过问百姓疾苦了?你……忍心这样做吗?”话音刚落,忽闻门外一个带笑的声音道:“方卿家,你怎麽会坐在地上?咦,这不是皇弟的护卫吗?你们两个什麽时候勾搭上了?还说什麽辞官,谁要辞官啊?”

两人大惊爬起,果见龙锋一脸的悠闲,施施然踱进屋来。

10

方史吓得脸都白了,身为臣子竟然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而且连皇上进来都不知道,若照著大原律条,怎麽著也要治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这回可是自己理亏在先,他吓得和林泻玉连忙爬起来见驾,好在龙锋的荒唐真是无处不在,他竟然也坐在了地上,招呼两人道:“坐下坐下吧,这样说话儿多好,嗯,不错,朕今日才发现这地上竟比椅子上舒服。”

方史和林泻玉还哪里敢坐,龙锋也不在意,捻著地毯上的茸毛,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方卿家,你的案子破的如何了?朕与英王爷比赛在即,你该不会打著拖到赛後再破案的打算吧。”他一边问,一边四下里打量,忽然觉著方史的袖子似乎鼓囊囊的,不由大奇道:“咦,卿家这袖子是怎麽了?怎麽倒好像沈甸甸的?”

方史吓得汗都出来了,之前皇上进来,他实在无处安置银两,便都一股脑塞进了袖子中,这时候正努力想再往深一点儿放,可那六锭大元宝实在太大,竟从袖子里凸了出来,到底被龙锋看见,他心里有些慌,面上却沈稳如昔,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道:“回皇上,案子近几天便能告破,请皇上耐心等待消息。”

“朕没问你案子,朕问你袖子里藏的什麽东西呢。”龙锋站起来,一边嘿嘿的笑:“方卿家,朕倒听说过时常有宫人夹带东西到宫外去卖,你不会也好这一口吧?”他一边说一边拽住方史的袖子,轻轻向下一抖,只见六锭银元宝和一些散碎银子骨碌碌滚了出来,还有一叠银票四处飞舞。

龙锋的脸色逐渐变黑,捡起了几张银票看看面额,好一会儿方抬头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哪来的这麽多钱?不是说你一向清廉吗?”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吼道:“怪不得,怪不得,方史,朕问你,朕的那些盘子碗碟呢?还有筷子,没错没错,怪不得你每次都把桌上东西扫荡一空,朕还奇怪你一个人吃饭,怎麽连那麽多的筷子勺子也不放过,原来你早就打好了主意,说,你是不是把那些东西都给卖了?”

方史脸色惨白,心想自己这辈子就是穷命不怨上天,可怎的老天不长眼,把这些要救济灾民的银子都让皇上给发现了呢?事到如今,自己是断断没有活路的了,这也没什麽,自己做了这件事的那刻起,便也做好了东窗事发赴死的准备,只是一定要把林泻玉给摘出去。刚想到这里,他便听林泻玉急急对龙锋道:“皇上饶过方大人,这些钱其实是他……”

“你知道什麽?就替我瞎分辩,滚。”方史忽然大喝,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怒过,一时间龙锋和林泻玉都愣住了,不过林泻玉那是多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方史是要保全自己,他二话没说,便诺诺告退,出了门一路飞奔,只一心想著回王府求王爷救方史,怎麽说方史也是他找来的,不可能不管吧。

龙锋淡淡看了林泻玉离去的背影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够义气,赶紧把销赃的人给弄走,你当朕认不得他吗?”说完就听方史急道:“回皇上,臣一时贪心,自甘受罚,与旁人无干,皇上莫要错怪好人。”他哼了一声:“与旁人无干?你这些天在宫中,没有出去过半步,难道你会分身术,让分身出去把这些东西卖了不成?”他忽然蹲下身子,凑近跪著的方史面前,锐利的眼神似两支利箭插在他身上:“说,你卖了这些东西,要这麽多钱干什麽?”

方史沈默片刻,方低声答道:“臣说过,是臣贪心……”不等说完,下巴猛然被龙锋抬起:“你说谎,方史,你要知道朕的身边可能缺很多人,唯独不缺贪婪的家夥,那些家夥的眼神朕一看就知道他们想要什麽,可你不同,没有一个贪财的官吏有你这样坦荡又悲凉的眼神,说,你到底卖了它们想干什麽?给朕说实话。”

方史将头向後偏了偏,离开龙锋的手指,他不喜欢这种姿势,好像自己是一个女人,正在被调戏一样,闪躲著龙锋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沈声道:“皇上,我死是肯定的了,可这些餐具,都是你赐给我的,既然赐了我,便是我的,那卖得的钱也该归我,你是皇帝,一言九鼎,你不能把这钱给私吞了。”

“你都死了,还要钱有什麽用?”龙锋忽然扶起他,将他推进前面的椅子上,然後自己坐在对面,眸子中带一抹了然的神色看著方史。
人臣---11“我死了?可钱……钱还得要。你把这些钱派人送到遥水县城的师爷那里,他自然知道该怎麽办,你是皇上,答应了我就不要食言。”方史别过目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龙锋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意,只不过故意不说出来而已。可是……可是他怎麽能在这个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的皇帝面前说自己是为了百姓才卖掉那些餐具呢?说了也不过是招来讥讽嘲笑而已,也许龙锋还会讽刺他是为了保命而编造谎言,那样自己岂非是自取其辱,七尺男儿,宁死不受辱,对得起天地良心,还怕什麽身前身後名声好坏吗?

“你再没有什麽要说得了吗?”龙锋拿起那杯凉茶,竟然颇感兴趣的小口啜著,而在听到方史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坦荡的答:“是的,就这些,臣再无话可说”後,他的笑容渐渐消失,脸上也慢慢充满了暴戾之色,猛然,他伸长胳膊扯住方史的衣领,拖小鸡一样将他拖了过来,恶狠狠的问:“你还敢撒谎,怎麽,朕这样的昏君没有资格听你那些救助百姓的目标是吗?”

他果然知道了。方史的怒火也一下子窜了上来,就著衣服被粗鲁拽著的姿势吼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麽还要我说?你是不是觉得逼我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语,然後你再狠狠的加以嘲讽讥刺,你觉得这样会很好玩是不是?没错,你就是这样,在你这个皇帝的心里,除了玩乐享受,还能有什麽?还能指望你什麽?”

“你……”龙锋只说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别的来,空气中两股倔强的视线就这样胶著,谁也不肯退缩。

忽然,龙锋手上一用力,将方史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按住他的头,猛然深深吻了下去,粗暴的噬咬著那两瓣柔软芳香的唇,这也就算了,到最後他竟然把舌头都伸进了那温暖的口腔里。

龙锋的举动无疑将方史吓坏了,等到回过神来,受辱的气愤让他再也无法顾及眼前人高贵不可侵犯的身份,雪白牙齿上下一用力,就听一声狼嚎,龙锋狼狈退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吼道:“大胆,你竟然敢咬朕,你……你竟然真咬。”他不住舔著受伤流血的舌头。

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不过这时候的方史自忖必死无疑,多添两条罪名算得了什麽?看著龙锋那流血的舌头,他心中竟然有一股报复的满足,没错,他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混蛋皇帝了,咬都咬了,不在乎再气他一下,於是他退後一步,故意恭敬道:“这不能怪臣,皇上一时情难自禁,也没给臣拒绝的机会,恩,臣常闻说春季乃禽兽们……”

不等说完,就被龙锋大喝一声:“好了,不用再说了,朕知道你想说什麽,再敢说下去,朕不在乎变一回禽兽把你压到床上去。”他忽然收敛了所有怒气,换上诡异的笑容:“方卿家,你要不要试试?虽然你长得实在有点差劲,但好歹也是个人,鼻子耳朵眼睛一样没少,朕闭著眼睛想想其他爱妃的容貌,也勉强可以让你欲仙欲死一回,啧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连亲嘴都没有亲过,这点朕很感欣慰啊,朕一向喜欢没被动过的东西,如何?要不要朕来教教你。”

现在方史可以确定,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混蛋皇帝无耻的程度,到头来气的脸色惨白的人是自己。龙锋见他全身都颤抖不已的样子,发出了几声胜利的狂笑,得意站起身来:“好了,今日就这样吧,爱卿也不必害怕,无非几个盘子碗而已,那些钱就随你用,朕还等著过几天你给朕破了这个案子呢。”

不甘心啊,太不甘心了。方史恨恨的想,他怎麽可以让混蛋皇帝如此张狂的走出自己视线,怎麽可以让他的气焰更加高涨。极度的不甘下,他紧走几步来到门边,对前面的龙锋沈声道:“皇上错了,臣虽迂腐,少识风月之事,不过刚刚那个,您可不是臣的第一个人。”虽然说出来挺难为情的,不过不管了,只要能打下皇帝那幅可恶的得意嘴脸,他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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