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沈王]今夕醉----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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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对自己说,王怜花啊王怜花,你一定要将这个人踩在脚底下,使劲跺着,直到他认输。
所以,他去了,去了仁义山庄。
他给足了自己理由,每一个理由都让他很满意。
可现在,他发现,那些都只是借口。
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
——王怜花,思念沈浪。
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承认的话!
那夜的沙漠,风冷,月寒,却远不及他心寒。
他救了沈浪,用自己的自由、尊严在唐天杭的剑下救了沈浪一条命。
而沈浪,却选择了朱七七。
难道还要企望他会选择自己吗?
不会,当然不会!
没有人比沈浪更重感情,没有人比王怜花更了解沈浪。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绝望,带来的结果只有毁灭。
明州在浙江。
它地处余姚江、奉化江、甬江的交汇处,内有湖泊,东邻江水,西南均有河流注入城中。江水、湖水、河水、海水成就了明州这座东南大埠船业的繁荣。
四明山是明州境内的主要山脉,山脚的朴镇是进入明州城的必经之路。
日落的时候,唐天杭将马车停在客栈前。
客栈很辉煌,马车很破烂。
但掌柜一见来人,差点把头点到地上去。
唐天杭照例从车里抱出王怜花,连眼皮也没抬,只道:“房间准备好了吗?”
掌柜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已经吩咐手下的人打扫干净了。”
唐天杭略微点头,径直走进门去。
掌柜抹了把汗,心里大舒一口气,见蓝雪提着包袱,赶紧伸手接过。
“小姐,我让厨房给您准备点糕点吧。”
蓝雪轻皱眉头,看着那二人的身影走上楼道,消失在拐角口。
掌柜小声问:“小姐,主子抱的那个人是……”
蓝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头上这棵脑袋是不想要了?”
掌柜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小的该死,小的不该多嘴,小的……”
蓝雪不再搭理他,扭头进了客栈。
房间显然是特别布置过的。
被褥、锦帐,甚至是桌椅茶几,都是最新的。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往大木桶里灌热水,一见唐天杭进来,扑嗵一声跪到地上。
唐天杭视若不见,将王怜花放到椅子上。
伸手试了试水温,笑道:“怜花要是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
这一路几乎都是露宿野外,均是“以天为被,地为床”,这让一向极爱干净的王怜花感觉浑身上下都难受的紧,这会见到一大桶热水,自然是心痒难耐,嘴上却平淡道:“洗澡。”
唐天杭笑盈盈的向他伸出手,要去解他的衣服。
王怜花惊声道:“你做什么?”
唐天杭道:“当然是帮你脱衣服洗澡。”
王怜花怒极,差点破口大咒,但又不想向他示弱,压着声音道:“不需要!”
唐天杭抱手盯着他,满眼调笑意味。
“十香软骨散虽不会致命,但你吃了一路,毒素积沉体内,现在只怕是连站也站不起来吧?”
王怜花恨恨地瞪他。
目光一转,看到跪在桶边身体抖的像筛糠的小厮。
“他留下,你走。”
唐天骸醭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那小厮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抖的更厉害了。
“好,就随了你的愿。”挑眉,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狠,“我正好要出门一趟。
王怜花笑嫣如花:“那我祝唐大公子万箭穿心、横死街头。”
唐天杭居然不恼,大笑道:“借王公子吉言了,我定会活的无比快活。”
说罢,掩门离去。
他当然不会横死街头。
这间客栈、甚至是整个小镇,只怕都在他的势力之内吧。
王怜花清楚的很。
如果诅咒能咒死人,唐天杭现在至少死了几千次了。
可他偏偏越活越好,反倒是自己,因为十香软骨散的关系,别说内力,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明州城就在眼前。
他知道他来明州城做什么。
——坐船,出海。
一旦出了海,天底下便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找到他。
但,就算不出海,会有人来找自己吗?
没有,当然不会有。
谁会去关心一个大魔头的生死?
沈浪吗?
呵呵,有句话唐天骸醯的极对——沈浪已经死了,就像王怜花也已经死了一样。
死去的不是生命,是自由。
淋在身上的水温热舒适,含了皂角花清淡的香气。
王怜花闭着眼靠在桶边,懒懒地问那小厮:“你叫什么?”
等了片刻,却未听到回答。
微微睁目看去,就见小厮指着嘴巴不断摇头。
“原来是个哑巴。”轻叹一声,又道,“小小年纪,真是可惜了。”
小厮一怔,眼神黯然,垂下头去。
王怜花奇道:“你能听到我说话?”
小厮抬手凌空画了几个字。
“我、叫、云、生。”
王怜花跟着念出来,道:“漾漾野塘秋水满,溶溶云生白鸥飞,真是好名字。”
见他红了脸,王怜花轻笑几声。
单纯无邪的少年,的确像一片洁白的云。
不会说话也好。
生在这乱世,祸端往往就是从口而出。
越少说话才能活的越久。
29.
唐天杭推门进来时,云生正在给王怜花穿衣。
素淡的白色织锦袍子,满月一般的颜色,衬得他沐浴过后的脸庞犹若凝脂,泛出桃花似的淡粉色。
他本来是微笑着的,垂眉看云生为自己系衣带子,但一见到来人,立即换了冰冷的表情。
唐天杭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啧啧叹了几声。
“虽说是人要衣装,但就算是粗布麻衣,穿在怜花身上也好比绫罗绸缎。”
王怜花撇头连眼角都懒得瞄他。
对付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骂得再多也只是白费了口水,倒不如全当空气,视而不见。
唐天杭把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云生身上。
只一眼,就让云生吓得脸色苍白,“扑嗵”一声跪到地上。
“怜花喜欢他吗?”
他指着颤抖不已的云生问。
王怜花扶起云生,道:“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我都喜欢,特别是漂亮的人。”他故意拿手指抚过云生清秀的脸,瞄向唐天杭的目光尽是鄙夷和挑衅。
“是吗?”
唐天杭勾起嘴角,笑得像窗外的夕阳一样温暖。
但王怜花却感觉到阴冷。
阴冷的杀气。
这几个字浮上心头的时候,王怜花就看到唐天杭的手在空中划过。
手中有剑。
这只是一刹那的事。
唐天杭还在笑,他的手已经落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在王怜花素白的衣上。
云生闷哼一声,身体匍倒下去。
“怜花现在还喜欢他吗?”
唐天杭笑若春风,很欢快的问道。他跨过地上的尸体,抓起王怜花,甩到床上。
“碰过你身体的人,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怜花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因为他的双唇已被堵住,极其粗暴的吻,带着掠夺的意味,紧紧□着他的唇。
王怜花几乎愕呆了。
……!!
没有丝毫犹豫,使出全身仅剩的力气抬腿踢向他。
唐天杭翻身一让,避了过去,劈手就是一巴掌,掴在王怜花脸上。
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渗下。
“王大公子,你记住了,你是我的!”
唐天杭抓起他的头发拉向自己,□的眼睛像午夜觅食的厉鬼。
可他脸上还在笑。
他的笑还是和夕阳一样充满温暖。
如果现在手中有刀,王怜花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张脸刺个粉碎!
唐天杭的手抚过他的脸,滑过脖颈,渐渐往衣内探去。
欲望像二簇火焰在他眼底燃烧。
王怜花想到了死。
他极怕痛,也极怕死,就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选择活下去。
但现在,他想死。
现在正在发生和即将要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云梦阁里的美人,每一个都曾在他身下辗转求欢,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用如此方式对待。
被十香软骨散荼毒过的身体在唐天杭的压制下已经使不出半分力气,那只在他身上游走的手像一条滑腻的蛇,每经之处都带起他厌恶到极点的战栗。
扭动的身体停止抗拒,王怜花如同木雕石塑一般僵躺在床上。
衣带被解开,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带起绝望的冰冷感。
“大哥,大哥!”
急促的敲门声伴着蓝雪的喊叫从门外传来。
“该死!”唐天杭低咒一声,为王怜花拉好已经褪到一半的衣服,起身去开门。
云生的尸体还在房里,蓝雪一进门就见到那流满地板的鲜血。
“啊——”她惊叫一声,“大哥,这是……”
唐天杭没有答她,微恼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蓝雪看了王怜花一眼,凑近唐天杭低声耳语,转眼就让他变了脸色。
“报信的探子呢?”
蓝雪答道:“在偏堂里。”
“我马上过去。”唐天杭铁青着脸说道。
抬脚正欲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王怜花,嘴上却是对蓝雪说道:“找人把尸体切碎了扔去喂狗。”
一句话,让王怜花脸色瞬间煞白。
“唐天杭!!”
唐天杭冷笑:“王公子,这可都是你害的。”
说罢,扬长而去。
尸体不在,血迹仍在。
除了这滩血,还有什么能证明那少年曾经活过?
王怜花踉跄着站到血迹中央,俯身摸过。
粘绸,冰冷,死亡的滋味。
他也杀人,杀过很多人,人的性命在他眼里,是卑贱且微不足道的。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所以他从不手软。
第一次,有人为他而死。
死的这么轻易,死的这么简单,死的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眼底泛起雾气,有液体涌出眼眶,滴进血迹中。
脖间突然一寒,一把剑已经横在他面前。
王怜花抬头看了一眼,从容地站起身。
“姑娘想杀我?”平静的声音,平静的像地上那滩血迹。
蓝雪表情冷漠:“你本来就不该出现。”
王怜花半挑着嘴角:“噢?”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你不是温柔乡,但你会成为大哥的英雄冢!”
王怜花大笑起来,直笑的躬□去,好像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
蓝雪阴着脸道:“你笑什么?”
王怜花反问:“姑娘不觉得好笑吗?”
蓝雪知他一向伶牙利齿,想与他作口头之争,那是自讨苦吃。当下把剑一横,又往他脖子移了半寸,冰凉的剑贰豸贴住皮肉。
“大哥行事虽然无情,但绝不残暴,现在为了你居然会如此对待手下之人。今天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个人,明天他同样可以为了你再杀掉另一个人,王怜花,若你活着,总有一天会让大哥众叛亲离!”
王怜花半眯着眼看她:“蓝姑娘忘了吗,你们要的东西天底下只有我我可以造的出来。”
蓝雪道:“我知道。就只怕到我们都见了阎王那天,也不会看到那些东西吧。”
王怜花笑得明亮灿烂,映着沾满白衣的血污,极是邪魅。
“蓝姑娘花容月貌,在下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抱在怀里疼爱一番。”
一句话刚出口,已经蓝雪变了脸色。
因为她感觉到了杀气。
拿剑的手开始颤抖,映在地上的影子渐渐被另一条人影覆盖。
“小雪。”
唐天杭一脸柔和的笑,如果不是那剑一般锋利的眼神,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大哥。蓝雪手一抖,剑晃啷一声掉地上。
“你连夜赶去明州城找乌哭,明天早上,我要在港口看到船只,否则……”
半斜着眼睛看她,平平淡淡的说出这一句话,却像一块冻了千年的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马上去!”
蓝雪连剑都没捡,怆惶逃出门去。
她逃走的速度活像有十只厉鬼在身后追赶一样。
她相信,如果王怜花再说一句暧昧的话,唐天杭,她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哥哥,一定会下手杀了她。
30.
“你知道报信的探子带来什么消息么?”
唐天杭用很平淡的语气加很平淡的表情问了一句很平淡的话。
王怜花回答得却是:“看来这个消息让你很恐惧。”
人表现恐惧的方法有很多种。
有的人会大哭大闹,有的人会发慌发晕,有的人甚至会生理失禁,而有的人,越恐惧就越能让他平静。
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唐天杭从来不屑去做,所以他很爽快地点头。
“怜花真是很聪明。”
这个称呼仍旧让王怜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挑眉讥讽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
唐天杭傲然道:“轻敌是致命的,所以我从来不会轻敌。”
王怜花冷哼一声,转身不去搭理他。
但唐天骸醯了一句话,一句足以让他变了脸色的话。
“沈浪没有和朱七七回仁义山庄。”
“他抛下他的妻子和朋友,一个人走了。”唐天骸醯道,“我在中原布下的眼线多的像牛毛,但在离开沙漠之后,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行踪。”
他盯着王怜花看了许久,问道:“王公子,你说他会去哪?”
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唐天杭大笑起来:“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一件事。”
低估的是什么?
情。
这是世上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一个字。
表像是表像,本质会是如何?
唐天杭不知道,王怜花不知道,也许连沈浪自己都不知道。
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知道的非常清楚。
唐天杭的眼里有了既毒又辣的神色,连那张一向嬉笑的脸都变得狰狞。
“他找不到你的,我绝不会让他找到你!明天一早,我就会带你离开中原,将你永远丁貘在岛上,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再见到你。”
他一步步走向王怜花:“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王怜花冷冷地看着他,充满轻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毫无价值的废物。这眼神显然惹恼了唐天杭,他抓起他的衣领,狠狠甩到地上,又一把捉住他的头发拉向自己,吼叫道:“我要你马上把‘神威’画下来。”
王怜花勾起嘴角,道:“你真可怜。”
他的声音太平静,甚至带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很多人都自认为潇洒不受拘受,对他人的嘲弄讥讽一笑而过,但却把怜悯视作最大的侮辱。
唐天杭就是这种人。
所以他的脸扭曲的像青面獠牙的鬼差,一只手扬在半空,朝王怜花扇来——
王怜花傲然地看着他。
凛冽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讥诮,清澈的像一潭山间幽泉,寻不到任何畏惧之色。
挥起的手在空中停滞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落到他脸上。
唐天杭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突然就笑了。
“差点忘了,我给怜花带来一样好东西。”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印章似的物件,小心捏着章柄晃到王怜花面前。
“博学多闻的王公子,想必也不认得这个吧?”他笑道,“这上面刻的字是‘无道’,是我在东瀛的姓氏,所有属于我们无道家族的东西,都要被烙上这个标记,尤其是人。这上面沾的印油是由腐蚀水特制而成的,一旦印在人身上,留下的伤痕就是削骨割肉,也无法消除掉。”
他很兴奋,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怜花,怜花……”他喃喃低语,“我要在你身上烙下这个记号,我要让你连死都丢不开我。”
看到王怜花突变的脸色,唐天杭笑得更加疯狂。
“这是无道家族奴隶的记号,而你,就是我的奴隶!”
他一脚踢去,将王怜花踹到地上,伸手制住他的穴道,扯下他背后的衣襟。
一丝冰冷落在右肩,转眼化为火烧般的灼痛。
仿佛是被人硬生生扯断右肩,拿了一把尖刀在骨头上剜剐一般,腐心蚀骨的痛铺天盖地而来。
意识在渐渐远去。
王怜花紧紧咬往双唇,直到那抹血红从嘴角渗下,滴落。
他不能晕,绝不能晕!
就算对全天下的人示弱,也不会向这个人低头!
“果然不愧是王公子,居然能撑过这个过程。”
唐天杭收起印章,很满意地看着他背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伤口:“乖乖待着,等到明天早上我再来为你解开穴道,带你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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