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手冢回答他,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海边凉爽的风在脸上划过的那份舒适。
对话看上去很奇怪,但两个人却是明了的,他的问题,他的答案。
很久没有这么悠闲了,手手冢沿着沙滩漫步,时不时弯下腰去,捡几只漂亮的贝壳。正当手冢专心研究手里的贝壳时,被“咔嚓”的一声打断了思绪。抬头望去,不二正拿着相机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但是,这次,手冢决定要让它不太一样。
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相机。”
“哎?手冢要相机做什么?”不二不解地眨眨眼睛。
“这次假期的照片,我来负责。”手冢声音平稳的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横刀夺爱”。
不二睁大眼睛看着他笑:“手冢什么时候也对摄影有兴趣了,要不要拜师啊?”
“不用。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自己想要留住的人和物。”
实际上,手冢对于摄影并不是一无所知。因为不二喜欢,手冢曾经被不二拉去修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摄影技术选修课。选修课的教师是位老教授,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人却很和蔼很幽默,手冢也很喜欢上他的课,每一节课都很用心的听。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技术还不能跟眼前这个笑弯了腰的人比。
“啊咧,手冢式的照片?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很有趣吧,很期待呐。”
手冢从不二手中夺过相机,转身,留给他一个冷冷的冷冷的背影,殊不知身后的不二笑意更浓。
手冢继续自己刚才的事情,散散步,捡捡贝壳,对于这难得的假期,手冢只想好好的放松下他那已经疲惫到麻木的心。有时,手冢也会按下快门记录下此时温柔沉静的大海,天边飞翔的海鸥和海边嬉戏的孩子,自然,少不了那张他熟悉的笑脸。
因为失去了相机而倍感无聊的不二,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累了的手冢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真是很久没这么悠闲了呢。”不二轻声说,像是在温柔的海风中叹息。
很久?手冢转过头来看他,不二晶亮的眸子竟然是比天空还要纯粹的蓝色。“你不是已经回来两个月了吗?”
望向他,不二眨眨眼:“虽然是,可是,我很忙啊,真的很忙。”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手冢冷冷地看着他,想,是挺忙的,不到十点半绝对不进家。
不二坐起身与手冢并肩,向远处望去,视线落在几个在沙滩上相互追逐的孩子身上,虽然是简单的游戏,他们却玩的不亦乐乎。
“以前,我和欲太常来这片海滩,就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那时候欲太很喜欢粘着我,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那时候真的很开心。我总想什么时候可以再和他一起来这里,就算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即使一起坐着看看海也好啊。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这种最平常不过的想法也变成了奢望呢……”不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轻不可闻。
说着这样的话的不二眼眸中有薄薄的水汽,模糊了那抹总是纯净的蓝。
手冢看得心中一紧,伸出手去想要抹净那层水雾,他想看清楚此时藏在那片蓝色下的情绪,哪怕是丝毫。
就在手冢的手指快要触碰到不二的脸颊时,忽然在他们之间插入了一个相机,在手冢怔忡的瞬间,快门已经被连续按下了好几次,然后,手冢看到不二从相机后面扬起的脸,而那张脸上哪有半点儿伤感的痕迹,有的分明只是捉弄了他以后的得意。
手冢伸手去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不二手上的相机,不二躲闪着,将相机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天知道他刚刚拍得照片多有趣呢,将手冢怜惜、惊愕、爆青筋这些难得的表情一一收入。不过手冢现在的表情也是有趣的很,明明做着这么幼稚的事情脸上却还是一副严肃过头的表情,不二有些想笑。
就在不二神游的一瞬间,相机已经被手冢抓到手中,不二左臂用力一带,没有保持好平衡,向后面仰去,而手冢也顺着这道力向前趴,结果就是手冢和不二以十分暧昧的姿势躺在沙滩上。
忽然间拉近的距离让手冢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不二正扬起的清秀好看的脸,光洁细致的皮肤和柔软甜香的唇……
忽而,不二大笑了起来,手冢皱眉不理解地看着他。
“呐,手冢,我们是不是年轻了20岁?”
想起刚才的情景,手冢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出来,起身,拉起不二,不二拍拍身上的沙子,对手冢灿然一笑:“我们去爬山。”说完就率先走在了前面。
手冢和不二回到家中,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就踏上了新干线,奔向了附近的某小山。当他们赶到山脚下时已近黄昏,手冢找了家旅馆住下。
“呐,手冢,我先睡了,等会儿叫我起床,我们去看日出。”
手冢点点头,不二嗜睡,他知道。他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年都要一起去爬山,不二在爬山之前如果不先睡上一觉的话,手冢保证,他一边爬山一边都能睡着。但是,当工作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了,有时事务所的同事也会看着他们原来登山时的照片问:“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呢,怎么都没有最近的?”不二就做出十分怀念的表情,道:“真的很久没有去爬山了啊,这完全因为我们有个吸血的社长嘛,总是接那么多案子害我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梦里也是在查资料。”那时的手冢立刻回击,而眼睛依然盯着电脑屏幕,口气是平常的冷淡没有起伏:“是吗?那家里的一罐罐芥末是谁吃的?还有一到十一点就会睡得死死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的人是谁?”然后手冢换来的是不二一个危险的笑。
想到那时的情景,手冢的唇边绽开一个温暖的笑。
N个小时后……
苦叫不二起床的手冢终于在叹息中放弃。算了,让他多睡一下吧,日出,以后也是有机会的。
然而,半小时后,重新躺下的手冢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寒冷,睁开眼,就看见不二那张放大的笑脸,手里提着的是原来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早上好啊,手冢。”
手冢瞥一眼窗外,冷声说道:“确实很早。”
“Ne,Tezuka,快起来了,我们要去看日出啊。”不二摇着手冢,手冢不得不从被窝里坐起来。
“不二,”手冢叹气:“已经赶不上了。”
不二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谁说的,一定可以的。”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手冢的原则便打了折扣,于是再次放弃跟他争执,起来穿衣服,他总是拗不过他的不是吗?
站在山下的手冢用眼睛示意不二给自己一个解释,不二笑嘻嘻地说:“Ne,这条路线呢虽然是难走了点儿,但是比那条要快呐。”
手冢不再多说,走在前面,不二跟在离他一步的后面。
“呐,手冢,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会怎么样?”
“危险?”手冢皱眉回头看他。
“对啊,如果有狼啊,熊啊什么的……”不二说的煞有介事。
“狼我不知道,不过熊面前就有一只。”手冢继续向前走,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上。
“哦?”不二挑眉。
“某个人,平常的时候像毛绒熊一样听话,但是有人惹到他时就比黑熊还恐怖。”手冢说完只觉脑后寒光一闪,冷若刀锋,不禁回头,对上的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不二笑眯眯的脸,刚才那一瞬间难道是错觉吗?
手冢和不二登到峰顶时,天还没有亮,因为是日出前又是在山顶上,气温低的有点恐怖,回头,看见那个单薄的人影完全没有知觉般,站在树下吹着冷风,栗色的发丝被吹得凌乱,衣角被吹得翻飞。手冢摇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件上衣,向他走过去。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想着带衣服。以前就总是这样,每次到了山上,那个人还不觉得冷,但下来就会感冒,或者冷了自己又没有带,只好可怜兮兮的望着手冢,而每每手冢能做的只有叹口气,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他,太瘦了,禁不住冻,耐不住冷。
手冢将手里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不二转过头去看他,眼睛里有满满的笑意。太阳就是在那时升起来的,手冢看着不二的脸上泛着日出温柔的光芒,白皙的皮肤上有着淡淡的红晕,而冰蓝色的眼眸中有淡淡流转的光华,美好的让人不敢直视。心,猛的收紧,那个存在于心中好几个月的疑问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得到解答。手冢挑起唇角,将不二身上的衣服拉紧。
由于不是假期,山上没有什么人,手冢拍完照以后,下意识的寻找那个身影,却是不见,急切地目光扫过各个可以看见的角落,仍是没有,心里正在焦急时,头顶树上传来一阵轻笑。手冢向上望去,那个人就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焦急的寻找。
在手冢如冰刀的目光下,不二从树上跳下来,耸耸肩,笑看手冢,眼睛里分明写着促狭:“是你找不到啊,可不是我的错。”手冢一把将他揽过,抓过相机,拍了张合影。不二不满地瞪他一眼,手冢的心情却是意外的好。
还不到中午,手冢和不二已经下山了。“睡会再走吧。”手冢对他说,不二却是坚持要回去。手冢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很少这么坚持。然而,手冢却从不二身上看不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手冢无奈点头。
回去的电车上,不二还是撑不住睡去,头轻轻靠在手冢的肩上,感觉着他轻柔的呼吸拂在自己的衬衫上,手冢的心中有种从来不曾有的满满的感觉。
终于到了家,看着不二付了出租车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转过头,手冢终于知道了不二坚持回来的原因。
不二家的台阶上,杏正坐在那里,今天穿的是一身淡紫色的运动装,双手抱膝,低垂着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手表,樱桃般红艳的唇撅起,十分委屈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爱。
“2小时31分钟,你破纪录了。”
“杏,抱歉。”不二站在她身前,弯下腰去,嘴角上挑,眉却是蹙着的,百分百歉意的微笑。
杏盯着不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对上不二的冰蓝色瞳眸。良久,一声叹息:“周助,看见你这张笑脸我还能说什么?”说完,伸出手在不二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不二释然地笑,伸出手去拉起她:“走吧。”转身,对手冢笑笑:“呐,手冢一个人没关系的吧?”
手冢盯着他还有些微红的眼睛,道:“你该休息一下。”
不二露出习惯性的微笑,摆手:“我没关系的,手冢好好休息吧。”
手冢微微皱起眉峰,不二却不再看他。或许是手冢的冷气场缘故,杏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眼睛还在手冢和不二身上转过几个来回,直到不二走出很远不见她跟上,回头叫她,她才露出一个笑容,向手冢点点头,追了上去。
手冢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街角处,刚才漫漫的地方顿时变得空荡。
******
手冢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在客厅中细品,可是怎么都觉得那茶入口太苦太涩,没有回味无穷的甘甜,不禁摇头,干脆放着,直直盯着墙上的钟。
如果手冢现在的表情被菊丸看到,肯定会大叫一声:“好恐怖,要冻死了。”然后跳到大石身后去避难,大石则会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低低叫声:“Eiji。”然后有些尴尬,有些敬畏地看着手冢。
已经是十点四十五分,随着那小小的时分针的移动,不二家周围的气温也在一点点向冰点靠近。
忽然,桌上的电话想起,手冢的眉皱的更紧,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喂。”不似平时手冢的淡漠,这次是真的冰冷。
“手冢,我是不二。”果然。
不二似乎并没有听出手冢声音中的异常,而手冢却听出了他有些沙哑的嗓音中的疲惫。
“手冢,我今天住在杏家,不回去了……”
手冢想问他原因,可是骄傲却在抗拒。
“知道了,就这样。”手冢淡淡的回答,抿紧的唇线因为电话里传出来的另一个声音而更加僵硬。
“周助,睡衣还合身吗?嗯,我的眼光还不错嘛~”
“嗯,杏每次买的衣服都很合身啊……”电话那边熟悉的温润的嗓音被“嘟嘟”的忙音隔断,他们接下来说什么,做什么,手冢都无从得知,握着电话愣了很久,终于放下,握紧双拳,烦躁的情绪瞬间填满胸腔,等他回来,手冢想,他有话要跟他说。
再见到不二,已是第二天晚上。手冢在房间里看书,听见隔壁房间的关门声,抬起头来,时针已经离9有一段距离了,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再低下头去发现自己手中的书竟然没有翻过一页。
手冢自嘲地挑挑唇角,看这次回去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训斥菊丸。
起身,站在窗边透了口气,手冢握紧手里的那张纸。
“咚咚咚……”
不二打开门,未干的栗色发丝贴在白洁俊秀的脸上,刚刚沐浴完的身体仿佛能掐出水来,淡淡的红晕让不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手冢连忙转过自己盯着不二身上的视线,侧身进去。
“手冢有事吗?”不二一边擦拭头发一边问他。
手冢将信封放在他桌子上,对上他冰蓝色的眸子:“我的假期快结束了,这是后天上午的机票。”
不二拆开看看,无奈地笑:“手冢,你越来越专制了……这是我好不容易的假期……”
“假期?我觉得你比在东京更累。”
不二的眼中有浅浅淡淡的光芒,而下一瞬就全变成了促狭:“嗯,好像也是呢。没想到手冢这么关心职员呢,谢谢了社长大人。”
“不必客气。”完全忽略了某些成分,手冢在心里补充:因为,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带你走的另一个原因是,再把你留在这里,也许,我会发疯的。
当一个人的心意确定后,原来很多的不经意的瞬间也变得有意义起来,一些看起来很反常的事也变得顺理成章。为什么在不二走后自己会接下那么多案子,甚至于比不二在的时候还多,弄得事务所里整天怨声载道,菊丸天天叫嚣着:“大石你把我骗到这么个人间地域!”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回家,平时做两人份的饭菜从不觉得什么,做自己一人的反而觉得很麻烦,回家比在事务所还累。为什么会天天进去他的房间重复他的动作,将那些仙人掌搬来搬去。为什么站在那月光浮动的窗前会想起那一幕。自己其实早就陷进去了吧?一向善于在细微之处寻找突破的手冢律师却没有丝毫察觉,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当不二将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诉杏时,杏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当下就抱起不二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周助真的要走吗?真的好舍不得啊……”
不二笑的宠溺:“呐,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我回来这么久了,社长大人都亲自下了命令,再不回去,就要被炒鱿鱼的呐。”
杏听了这句话立即反驳道:“胡说!谁会炒天才不二的鱿鱼啊?那老板肯定要赔惨了。”
不二听了这句话若有深意地看向手冢,手冢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浅呷一口,缓缓开口:“违反纪律的人,不可饶恕。”
杏听了一愣,不禁气结。
不二却大笑起来:“这可是久违的手冢经典语录之一呐。”
“可是周助,你要是走了,我就惨了啊。”杏吸吸鼻子,委屈地说。
“放心好了,桔平的伤势已经好了,新招式也已经练成了,不会妨碍你的约会的。”不二安抚道。
手冢皱了眉,杏的约会?难道不是和不二吗?
杏笑开了花:“要谢谢周助这些天来一直陪着哥哥练习新招式,不然那个每天累到爬不起来的人肯定就是我了。”
不二笑:“谁叫你们是我的青梅竹马呢?”
看着手冢困惑的表情,不二解释道:“杏的哥哥橘桔平,是职业网球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