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被允许肩并肩走在路上的。他看著路旁一对又一对情侣十指交扣的手，有点觉得可笑。
路上经过的唱片行播放著最近流行的音乐，速食店的灯光闪过一家和乐隆隆的景象，人行灯交替著红与绿。人，都是人，到处都是充满了笑声的人。
可是，同样身在里面的他，却像是被孤立了一样。他望了人群一眼，别过头打开男人的车门，然後关上。
「想去哪家？」男人发动引擎，车内有著皮质座椅的清香，他坐在副手席上，耸肩答道：「都好，你决定。」
「你似乎满随和的。」男人笑著，镜片後的双眼笑笑眯起，而他则是嘲笑般的出了声：「通常，人家是用随便来称呼我，没你说的那麽好听。」他转头，看著男人的侧面。
「你常这样？」男人专心的看著前路，回问。
「嗯，看对眼就去啊，不都是这样？」他搔搔头发，不怎麽在乎的回答，身体斜斜靠在高级皮制的坐椅上，看著窗外飞逝的景色。
「没想过要找固定的？」
「你话还挺多的。」
「抱歉。」
「没关系，我也不是介意被人这样问，只是――」他一顿，嘲笑似的哼了口气：「不过一夜而已，快乐就好，知道那麽多又怎样呢？」
男人没有说话，只轻轻从喉头嗯了一声当做回应。车子一路驶远，也从闹区开到了郊外，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一长排晕黄色的路灯看起来格外寂寞，这让他感到不太舒服。
他不喜欢路灯，很不喜欢，特别是一望无际的公路，总让他觉得胃里有种火烧的灼痛。「你要去哪？」终於，他忍不住转头问道。
「淡水那边有不少新的旅馆，你去过吗？」
「没、」他耸肩，「不过听说都满高级的？」有必要花这麽大笔钱吗？简讯里他们谈妥的，住宿费都由男人出。
「这是情调。」男人扬起笑容，将车子转入一家汽车旅馆内，直接下了车。「这边有专用电梯，可以直接到房间去。」男人锁好了车，便走到他身边搂起了他的腰，在电梯内就不规矩。
「这麽急吗？」他笑笑，任男人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头抚摸，并没有抗拒的意思。
「说真的，你水准不错。」电梯门一开，男人几乎是半拖半就的将他拉到床上，马上将他压在身下：「你习惯做哪方？」
他耸耸肩，扯著男人的领带往下一拉，吻上了男人的唇。「你说呢？」他弯出一笑，双手滑到男人肩侧，将那件深青色的西装外套拨下，露出了里头烫地整齐的白衬衫。
男人一笑，俯身吻住他的唇，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将他的衣服往上扯，露出平坦的前胸抚摸著，一路摸到了下身，缓缓扯下了那件宽松的短裤。
男人的手掌包覆在微微隆起的那处，低声在他的耳边呢喃：「自己来？」
被男人压在身下的他点了点头，先将被拉到胸前的帽T脱下，随手一甩，接著双手缓缓移到自己下身，缓缓的上下套弄。「嗯……你、你也别光看啊……帮忙……」
男人看著他迷乱的眼神，还有粗喘的气息，心底的情欲著实被挑逗起，「开发的不错啊……」低头，男人吸允著他胸前的突起，手里抹了些润滑剂，探到他双谷之间寻找著那一点。
「啊、――很冷耶……嗯……」手指突如其来的侵入，让他不禁呼了一声，接著男人的手指在他後穴内轻轻的按摩著，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破碎的呻吟，身体也迎合著男人的抽动。
「不像常做的样子啊……这麽紧……」男人偏头一笑，手指一曲，又再往穴内加了一指。那一个弯曲的动作顶到了他穴内敏感的一点，他觉得身後传来极大的快感，前身颤抖了几下，便全泄了出来。
「哈、哈……你……倒是经验很多的样子嘛？……」高潮过後的空白，让他全身虚软，任男人的手指在他体内肆虐，他弯起的脚一路从男人的小腿，慢慢滑到大腿，接著勾在男人的腰上，惹来男人的讪笑：「不愧是年轻人，这麽快就可以了？」
「我看你也忍很久了，不用再帮我放松了。」语毕，他挺起了腰，让前身磨蹭著男人外裤底下明显挺著的部位，更加刺激了男人的勃发。「倒是挺会勾人的、你……」
他听到男人这样的讪笑，脸上的笑容加深，双手灵巧地解开了男人的裤头，一摸到那火热的男根，便熟练的搓揉了起来。
「只是追求快乐，当然不用顾那麽多了……啊！」男人回应他的，是一抹邪笑，以及瞬间刺入後穴的昂扬。
「果然……你真的……啊、……很棒……」男人捧起了他的臀部，顶开他的膝盖更加贴近了他的身体，昂扬的火热不停的在他的後穴里进出。
「呜、……轻点……嗯！」又是一计激烈的贯入，方才他才解放过的男根又重新抬起了头，小穴也一缩一缩的吸允著男人的分身，嘴里迷乱的叫嚷著。
男人猛烈的动作，是他很少体会过的。并不是粗鲁，他有时缓慢，有时用力的往他的身体内顶著，黏腻的声音说著些露骨的情话。
他必须承认，与这男人之间的性爱，真的很棒。
「要、要去了，啊！――」在男人一个深深的顶入，停在小穴的男根挤压著他最敏感的那一点，他弓起身子，终於达到了顶端，男人也享受著後穴因高潮而紧紧收缩的快感，用力的戳刺了几下，然後抽出湿淋淋的火热，泄在他的腹胸处。
激情过後，他喘著气，而男人则是坐在他身旁笑著看他。
「你可以直接在里头出来。」他顺了口气，开口说道。男人从床边拿来卫生纸盒，将自己喷洒在他身上的白液擦掉，然後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你会不舒服。」男人这麽说，然後问他想不想冲个澡。他摇摇头，说自己习惯一个人洗，叫男人先去，他想再休息一会儿。
男人点头答应，之後走入了浴间，而他躺在床上，因为男人刚刚那句话心头感到有些酸。
好像，从来没有人像这样顾忌过他。
他翻过身，拉起一大床的白色棉被，缩起身体，让自己陷入宽大的床里头。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
「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固定找我？」男人坐在床上，看著刚冲完澡的他问道。
「固定？」
「一方面是安全，一方面，我真的还满喜欢你的身体。」男人搂过一只脚刚跨上床的他，将他扯进棉被里，抽出裹在他身上的浴巾，帮他擦著湿润的头发。「怎麽不先吹乾？」
「我习惯直接这样睡。」他仰起头，望著男人的脸。男人拿下眼镜後，感觉帅气多了，少了那层眼镜的伪装，多了一点真人的味道。
那双大手隔著毛巾，在他的头上摩擦著，动作很轻、很温柔。
「你这样很容易偏头痛。」男人苦笑，把浴巾盖在他的头上，「等我一下、」语毕，他便看见男人下了床，走到浴室拿出小柜子里头的吹风机，走回床边。
「你要做什麽？」他半坐起身，看著男人把吹风机插上插头，心里虽然大概知道男人想做什麽，可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他只是个一夜情的对象，男人为什麽这麽温柔？
过去，只要高潮过後的每个男人，都像丢垃圾般的一拍两散。
「头低著。」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拿开盖在他头上的毛巾，打开吹风机帮他吹乾一头软软的黑发。「你发质挺不错的，没染过吧？」
「是……没染过没错。」他低著头，感觉热风不停的从男人的手掌间吹下，咽了口水，心上的酸楚更加深了些。
「这样也好，对身体比较好。」男人的笑声透过吹风机运作的吵杂声，传进了他的耳里，那是既低沉、又稳重，而且温柔的声音。
两个人安静的吹著头发，空气间只有乾燥的风，以及机器运作的轰隆声。他盘腿坐著，下身只用被子盖著，静静地感觉男人的动作。
「好了，这样子睡不是比较舒服吗？」男人关上开关，把吹风机放到旁边的茶几上，紧挨著他上了床。
「你……抱著我做什麽？」男人抱著他，看起来像是就要这样闭上眼睛睡了。他错愕的开口问道。过去碰过他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在完事之後，会像男人这样的。
「嗯？睡觉啊？对了，我刚刚说的提议、你考虑的怎麽样？」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他反倒觉得似乎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你说……提议？」
「怎麽样，不是我自夸，应该还够格吧？」男人眯起了笑，手环过他的身体，把他嵌进自己怀中，细细嗅著吹乾後他清爽的发香。
「是不错……只是……」
「只是什麽？」男人立刻反问，带著温柔的笑容。
这一笑，让他心底的迟疑也给退了八分。是啊，跟谁做都没差的话，跟他又怎麽样呢？而且他说的很对，与其不停换著对象，偶尔跟个好对象维持一段时间……
应该也可以的吧？
他叹了口气，看著男人，问：「那到什麽时候为止？」
男人的脸上露出思考，接著回答他：「就到我们其中一个人想结束为止，怎麽样？」
「到其中一个人，想结束的时候？」他重覆了男人的回答，心上的酸楚，不知为何有些转痛。
「嗯，先讲清楚了，这样子以後也好聚好散，你说怎麽样？」
他沉默了一会，最後点点头。男人见了，非常的开心，又往他的唇深深地吸吻著。
「既然要相处一段时间，你总得告诉我一件事。」放开之後，男人湿润的嘴唇晃在他的眼前，充满了诱惑力。
「什麽事？」
「你的名字啊、」
「名字？」他挑起了眉。没有任何一个对象，问过他的名字。男人搂著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作的时候，我想要喊你的名字。」
抬头，他看见的是男人的笑容，向著了道似的开口：「周延逸。」
「我姓吕，单字关，吕关。」男人一笑，然後关上了灯。
夜半，他听到河畔的水声，波波的拍打著。
淡水河畔隔著黑色的鸿沟，对面的八里正闪闪迷蒙的光，在黑夜中仍透过窗户传来影子。
那张大床上，周延逸缩在被吕关抱著的怀里，不敢看那样的海市蜃楼。
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去看海、看夜景。
因为那会格外的寂寞。
他跟男人——吕关，就开始这样微妙的关系了。
周延逸看著手机萤幕中，那封刚收到的简讯，心中有些暖暖的。简讯上写著：「晚上有空吗？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家餐厅，我定了位，一起去吧。可别放我一个人吃晚餐啊。」
周延逸感到有些好气又好笑，吕关的简讯总是这样，让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他按下回覆键，打上：「我课上到五点半，到大门接我。……当大爷我好心，陪你吃饭。」周延逸看著自己打的字，轻笑了一声，然後按下传送键。
「嘿、怎麽最近都没见到你？」手机刚显示讯息已经成功发送的字样时，一个粗壮的手臂忽然揽上了周延逸的脖子，他回过头，瞪了来人一眼：「放开，会痛。」
「怪了……你不就喜欢痛的吗？」那人淫笑了几声，还是松开了手。「好、好，不闹你。说正经的，怎麽最近都不来找我了？」
周延逸撇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想找，怎样？」男子听了，倒抽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开口：「不会吧，你有伴啦？」
「关你什麽事啊……」周延逸拍开男人伸来的手，白了他一眼。「也不算是个伴……」这句低声的细语，是说给周延逸自己听的。
他跟吕关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所谓的炮友吧……好吧，是他稍微自作多情一点，或许还可以称得上半个朋友。
男人没有漏掉周延逸一闪而逝的落寞，叹了口气：「看在我们关系匪浅的份上，我把你当半个朋友，听我一句、」他走近，拍拍周延逸的肩膀，「不要认真，真的。」
这一句「不要认真」，像泼了周延逸一盆冷水。「你说什麽啊！」他心底有些不明的火气，瞪了男人一眼。
「真的关心你，我才这麽说。」男人无奈苦笑，接著背对他转身离去，一手在空中挥了几下当做道别。「你自己明白啊、想哭的话可以来约我。」
男人留下这句话，就拐出了转角。周延逸站在原地，暗下眼神。
不要认真，他为什麽要他不要认真？
周延逸拿出手机，大拇指在按键上快速的按著，萤幕上跳出吕关刚刚那封简讯。
心脏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周延逸看过一次又一次，吕关给他的简讯，心情才好过了些。他并没有细想，盖上手机後转头往下一间教室走去。
周延逸没问吕关是做什麽的，只知道吕关总穿著一身笔挺，出入轿车代步，品味也很好。像这样的人，他只需要知道他是企业菁英就够了。
就像吕关对他的了解，也就只是某所私立大学的学生尔尔。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什麽都问。至少周延逸是这样认为的。
「先生，这边是您定的包厢，稍後我们再为您点餐。」穿著整齐的侍者领著吕关跟周延逸到了包厢，必恭必敬的语气让周延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常来？」周延逸坐在椅子上，看著一大片落地窗外的夜景。
「偶尔跟客户谈生意时来过，私底下偶尔才来。」吕关笑笑，「晚餐啊，如果不跟人一起吃的话，在家里随便解决就好。」接著，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的黑色的小礼袋，放在周延逸面前。
「什麽东西？」周延逸看吕关这样表示，想大概是吕关要给他的，便打开了礼袋，从里头拿出一个纸盒。其间，吕关双手一直撑著下巴，笑著看周延逸把盒子打开。
「喜欢吗？」等到周延逸惊讶的瞪大了眼，吕关才开口说话。
「这是……你……不会是……」盒子里装的，是最新款的手机，这个月刚上市，要价两万块三万台币。
周延逸看得眼睛都直了，对於普通的大学生而言，一款一万上下的手机已经算有些奢侈的配备了，这种高级手机，通常都是企业人士在用的，现在却平躺在他手上，闪著黑色的光。
「送你的，之前你不是常抱怨收讯不好吗？我想大概是手机旧了，所以自作主张帮你买了一个，就当作是……圣诞节礼物好了？」吕关笑道，再从公事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袋子。「接下来换这个吧。」
还有？周延逸的嘴角抽了几下，接过红色的小袋子，打开。「这只手表……是FOSSIL的、……该不会是那一天……？」他抬起头，疑惑的看著吕关的笑脸。他只是曾经看著型录、不轻易说过这只表不错，可没想过实品会出现在他眼前。
「你为什麽要送我这些？」
「你喜欢这些，不是吗？」吕关开口，然後制止想要回话的周延逸，「你不收的话，我也用不到这些，只好丢垃圾筒了。」他耸耸肩，表示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价格。
可周延逸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扁了扁嘴，还是继续追问：「送我这些东西……你有什麽好处？」现在也才几月，这麽早送圣诞节礼物？就算真的是圣诞节礼物，凭他们的关系、也太过贵重。
吕关听了，不禁失声笑道：「送人东西，我有什麽好处吗？」
「可是……」周延逸还是把那两袋，至少要他三个月不吃不喝，才买得起的奢侈品放在桌上，心底很是犹豫。说他不想要，是骗人的，可是平白无故拿吕关的东西，周延逸怎麽样都觉得不舒服。
他们之间只是身体的索求与供给，没有参与金钱的。
「你就当作，我想讨你开心所以送你，好吗？」吕关露出了一贯的温柔笑容，逼的周延逸只得点头收下。只要吕关用这个笑容开口，周延逸发现自己好像都没有办法抵抗。
「先说好，我不会送你任何东西喔。」点菜的侍者刚好在周延逸闷闷出声的下一秒打开包厢的门，让正要开口的吕关收了声。
「先看看要吃些什麽吧。」吕关接过侍者手上的菜单，而周延逸却是推了回去，转头对侍者说：「他点就好。」侍者望著吕关，吕关点了点头，低声在侍者耳边碎语。
周延逸坐在对面，看著吕关的嘴唇几乎快贴到那个男侍者的耳垂上，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好的，我们马上帮您准备。」那个男侍者对吕关微微一笑，离开前还看了周延逸一眼。就这一眼，让周延逸有种被人扇了一耳光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