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著,蝉到底要叫到什麽时候才肯罢休,接著转开了社办门把就听到一群惊呼。
「干、是学长啦!」
「挫死人,干学长你不会先敲门喔……」
「这里是社办。」我无奈,看著一群青少年把原本手底遮遮掩掩的书重新掏了出来。
「刚刚谁反锁没弄好的……老子吓的都缩了……」
「唉啊不重要啦,欸、走啦――回来再看。」
我看著他们放下了手上的书,鱼贯走过我身边。「学长――拜托别去告密啊,东西放在那你可以看看,只要收回去那个小夹层就好。」
小夹层,就是一排置物柜後方的空间。我挑起眉,眼光扫了还放在桌上的东西。门被关上後,我走上前,拿起一本。封面火辣,内容更是不得了。
「学长,你也会看这种东西喔?」他的声音从我背後传来。
「他们留下来的。」
「我看看、――哈,好东西好东西,亏他们也弄得到?」他抓过我手上那本,然後走到门前把门确实反锁。
铁皮屋搭盖的社办老实说非常不透气,而且在夏天时更是比外头还要闷热。我随手又拿了一本,转过头时发现他将半湿的T-shirt脱下,扔到了地上,只穿了件短裤。
「衣服怎了?」我问,然後拣起地上的衣服,上头的水渍有些汗味,也有一些氟水的味道,所以我赶紧又扔到一旁。
「啊!――学长你不能碰啦!刚刚死狗拿游泳池的水泼的……」他见我扔开了他的衣服,大笑。
叹气。「今天不下水?」
「生理期――」他懒懒的声音从色情书刊後传来,眼光似乎越看越精,完全不受铁皮屋闷热的空气影响。
我看到他宽垮地短裤下,些微的有些突起。
「学长,你不看吗?――不用介意我啊。」笑著,他盖上手上那本书,拎著走向我这边,似乎是想换本。
说过了,青少年是一种非常冲动的生物。我拿起一本,坐下翻阅。他笑笑,也挑了本新的,然後坐到我旁边。
社办里头很杂乱,唯一能坐下的大概就是我们屁股上这个长板凳。他的气息就在我肩膀旁,闷热的空气传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激烈的图片看了让人有些发晕,或许也有中暑的成分在。我瞄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忍不住,手往底下探去,然後转头看著我。
「学长,你不介意吧?」
我说我介意你该怎麽办?耸肩,我看了一眼好像比方才更突出的那个地方,还是把眼光放回了光裸的胸上。这个肌肉线条到底是怎麽练的……?
正当我认真的沉迷、思考於这个问题时,不在预料中的动作就下意识的做了。果然青少年脑袋里只有沸腾的脑浆,没有理智。
「学、学长?」
「互相?还自己来?」如我所想的一样,这个肌肉不是硬的,反而充满了弹性。这个时期的青少年对性充满了一种幻想,彷佛只要能发泄,就什麽也不管了。
他咧嘴一笑。「我还以为学长你不是会跟大家一起闹的那种呢。」他伸手,拉下了我的裤子。「站著面对面弄吧,比较快出来。」
对於这种动作,他们似乎习以为常。
人家说除了杀人放火,青春期的孩子没什麽不敢做的。「学长,你热的话要不要把上衣脱下啊?」
「免了,快动作吧。」被太阳烤地火烫的铁制置物柜紧贴著我的背,而前身则是推挤著那具黝黑的身体,闷热的温度让我觉得自己像条被丢到沙漠的鱼。
好热。
我们都闭著眼睛,他或许正在想刚才书上的内容。「再……再快一点……」喘息的声音随著气息喷在我耳上,我收紧了手,加快速度,也同时感觉他手上握著我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我闭著眼,与他不同,我什麽也没有想。只是单纯的贴著这副完美的身体,解决体内的燥热。
与其说是舒服,不如说是茫然。
他越来越激动,而我分不清楚到底鼻尖的是他的汗水味,还是我的汗水味,但都全混著消毒水的恶心。
很热,可是我觉得唯有我的背脊一整条,好像都发著冷。
「啊……快了、再用力点……」
「你……不要再压过来了,快不能喘气了……」我用另一只手推拒著那副胸膛,稀薄的空气让我只能拼命仰起了脖子,渴望多呼吸一口空气。
「嗯……哈、快了、唔!――」瞬间,我只觉得头发被人往後一扯,下身突然贴上了另一个滚烫,接著是非常疼痛的唇齿相接。
他疯了吗?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句话,可是说不出口,因为他包著我的手一同挤压两个欲望,软热的舌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窜进了我的口腔肆虐。
这是非常强大的刺激。
短短几秒,我们似乎同时闷哼了一声。
他的手还在微微的上下移动,身体则是完全把我压住,让他靠著休息。幸好,嘴巴总算是移开了。
似乎这时候才有理智想到灼热的夏季。
「呼……好热。」他松开了手。
「嗯。」我拿过桌上的卫生纸,简单清理了下身的腥污。
他也抽了几张纸,简单擦过,拿起不知道谁放在旁边的扇子扇著风。「学长、要不要去吃冰?」
「你不是生理期?」
「还真的咧。」他大笑。
他把T-shirt当毛巾似的挂在肩上,背起了斜背袋。「走吧,我请客。」
点头,我将两手插回口袋里。
经过铁丝网时,我不经意将眼神放在静静的水面上。
「好热。」
「去图书馆吹冷气吧?」我把冰棒剩馀的木棍丢入垃圾桶内。
「嗯、走吧。」
其实已经黄昏,而且起了风。
我以为这个夏季就是这样子过了。自始至终,我没有特别清楚记过他的样子,只知道我的身体对他的身体会有反应。
非关任何情、爱,只是最原始的欲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毕了业。但他的再次到来,并不在我的计画中。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人生中的必需品。
我也曾经因为气氛使然,答应了一个冲动的女孩的告白。
气氛,只是疑惑爱情的感觉真的这麽好吗?而正好那个冲动的女孩提出了要求。以外表、个性,我想没有什麽不妥。
又为什麽我说她是个冲动的女孩,因为一个月後她就後悔了。
「你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嗯。」你想像的我,是什麽样子啊?可惜当时我忘了问她。
「……我想……跟你分手。」
「嗯。」
很简单,过程就这样。他对於我的乾脆先是狐疑了一下,而後又像是有种早就理解的坦然,然後就走了。
多亏了她,我也认清到,在我的人生中爱情并不是必需品。
随时要协调另一段人生的生活,对我而言只有麻烦。
「学长,你怎麽都不交女朋友?」
「没对象。」
「会吗?」他是问自己,还是问了我,这我并不清楚。
有件事情,是到死我也不会说的秘密。
真正能够引出我的肉欲的,只有记忆中那个滴著水珠的铜色躯体。但先前就说过了,这个欲望里头并没有人类後天发展出来的特有情感。
纯綷,只是一种反应。
至於他看我的眼神是什麽时候开始不对的,我不知道,也不在意。是的,不在乎。
「学长啊……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八年吧。」冰凉的啤酒,果然是夏天的圣品。
「你……知道吗?我啊、……当初其实不是填那所大学的……」
「喔。」我看他一眼,他也醉眼茫茫的看了我一眼,嘴边挂著笑。
「其实……我并不喜欢游泳……」
「是吗?」
「是啊……」他好像叹了口气。
他喝得很醉,醉到简直换了个人,嘴巴里头说著不成文章的话。我无奈的照著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说错的地址,帮他招了计程车。
「学……学长!」
「……放手、醉鬼。」
「学长……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我看了看计程车司机满脸不爽,只得妥协。
他在路上异常的沉默,只是靠著窗,张大了眼睛看著外面的夜景。我也落得清閒,只是没想到才一出计程车,半背半拖著人到所谓的家门口时,他又发起了酒疯。
「学长、你不要走……留下来……」
「……拜托,你别闹了。」很没好气。
「学长……不要走……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看著我!」
冷不防,我真的是没有预料到会这样。正想说把人扔在玄关後就关门走人的,却猛然被往後一拉,非常狼狈的跌在地上。而且脑袋还在天旋地转,一半是酒精,一半是後脑杓的痛。
可我很清楚的知道,他把门关上了,而且像是疯了似的压在我身上,扯著我的衣服。跟个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我抬起脚,想狠狠踹开他,居然被他给压了住。
「学长,我下星期要结婚了。」
「恭喜你。」不懂为何他要没头没脑来这一句。
「学长、我下星期要结婚了!……」
「嗯。」不行,身体完全不能动,他不是醉昏了吗?
「学长!我下星期要结婚了啊!――」声嘶力竭的大吼,我感觉他整张脸都在扭曲,也发觉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认真看著他的脸。
泪水滴在我的脸颊上,很像好久以前冷了我一背的汗水。
「你想要我说什麽?」冰冷的语调,我承认我是质问他。
他瞪大了眼,手狠狠往我脸旁的地板垂了一拳,嘴唇嚅动著好像要说什麽。「你……那时候,为什麽没问我怎麽吻你了?」
「那很重要吗?」
「你!……」我听到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我……是真的要结婚了,下星期,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那你还有一星期的时间改改这个脾气,我要走了,你让开。」我不懂他哭什麽,也不懂他一直强调他要结婚作什麽。
更不懂,他提起那个吻又是为了什麽。
「真的……没有话要跟我说?」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麽!」
我的火气有些上来了,愤而用力一脚踢开了他,他的钳制不知何时松了,被我这一踢给跌到了一旁。
我爬起身,头也不回的甩门就走。只是同时,我也好像从那扇铁门後听到了很凄厉的暴吼声。
但那并不关我的事。
从那之後,我有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多久?我也不清楚,就是很久,两年、三年?是那种回过神时,没办法确切说出一个数字的久。
但曾经有只异常洁白的脚踝在我眼底下淌著水的画面,我还是记著。那副被太阳晒得铜黑的身体,浮出水面时的线条,还是很清晰。
偶尔,我还是会去想,那时他到底希望我说什麽?
我还没有结论,他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学长,我离婚了。」
「喔,」好像不能说恭喜。
「学长,房子被我前妻拿去当赡养费了,可以住你这里吗?」我看向他
手边的行李,皱眉。
「去拜托别人。」
「没人可以拜托了,学长――拜托你、不管是家事,还是水电瓦斯费我都可以出!」
「那你自己去租间房子。」
「学长,拜托你――反正你没有理由说不行吧?房子够大,又有人帮你打扫做家事,而且还可以省水电瓦斯费。」
我感觉他好像变了,「这也不代表我有收留你的理由。」摇头,我正要关起门,却被他的脚给卡住了门缝。
「学长!――几天就好!拜托你……比起我每天来烦你,不如现在让我进去,这比较好吧?」
我挑起眉,看著他刺眼的笑,想起又是夏天,心底可能正在诅咒全世界的蝉怎麽还没通通去死,或者我又中了暑。「刚刚你自己说的条件,自己记著。」
「当然会记著!」他脸上明显有著喜悦,怕我反悔似的冲进了屋子。
耸肩,我关上了门,走回厨房继续弄我的咖哩,手底握著还没处理的红萝卜,我不懂为什麽我迟疑了,然後把红萝卜冰回冰箱。
「啊――好香,学长你在弄咖哩?」
「嗯。」
「对了、不要放红萝卜啊――我最讨厌那个味道了。」他的笑声跟以前有点不一样,多了几分老气。
「没人说有你的份。」
「学长你这样太小气了啦!――」他从房间走到了厨房,绕过我的肩膀自己动手用汤匙搅了搅那锅酱汁。「啊、太好了,没有没有――」
我冷冷笑著,没再多说什麽,只将贴在我背後的那个人甩开。「滚一边去。」
「饭我自己弄了――」他说。
我将火关掉,把锅子拿到了餐厅桌上。看著他只要天气一热就脱掉衣服的上身,还是如记忆中的曲线,一样完美。
「学长,吃饭前我可以来个重逢的吻吗?」
「滚出去。」
「别这样嘛――」他的身体栖了过来,「我一直都知道……学长你其实,很喜欢这个吧?」他将我的手拉过来,抚上了自己平坦而结实的胸前。
我没说话,也没抽开手。
「作为交换条件,你说如何?」他扬起了一抹笑,彽下头掠取著他想要的。
我闭上眼,不再多作思考。
有件事情,是我死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完结>
太好了在我暴长篇前结束了!!!
这篇原本是想要写更心寒的结局让大家消暑的(全错)可惜昨天半夜想的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不知道该怎麽表达……
我好久没有短篇了T_T
【Dears】系列:纸飞机
「天气很好呢。」
「对啊。」
「下午的课还要去吗?」
「不――要。」
「那你想去哪?」
「在这里就好啦。」我的眼角馀光看到他将手往上伸,仰躺的目光映入一大片蓝色的天空,还有大片大片飘过去的云。
而他清晰凌线的指节中,夹了一指红色的纸飞机。
「该说是让人怀念吗……」我笑了,转过头,看那架红色的纸飞机在蓝天里头划出一道轨迹,然後消失。
「很漂亮吧?」他也笑了。
「哪来的色纸?」
「隔壁的小鬼送我的。」我听到他的手、似乎又在口袋里寻找著什麽的声音。
「真令人怀念。」
「就是说啊。」他半坐起身,手指灵巧的又折了一架漂亮的纸飞机。
虽然这种最传统的折法,飞的不远。
可是这种线条我认为是最流畅,最适合「飞翔」这两个字的。
一架又一架指飞机,他折好之後放在水泥地板上,午後的微风轻轻吹动。
我拿起了其中一个,从学校的顶楼往外轻轻掷去。
优雅的俐落飞过了铁丝网,不知道会飞到什麽地方去。
「别乱动啦、我想要全部弄好再一起丢出去。」
「哪有那麽多只手啊?」
「没问题啦。」他笑著,而我往後一倒,继续听著他折纸的声音,继续望著悠閒午后的天空。
「喂、你还没给我答覆。」
「……北海道啊――离这里很远呢,的确。」
「不是应该要哭一下的吗?」我翻了个身,看著他盘腿背对我的身影,有一些微微的驼背。
「娘娘腔。」手指的动作似乎没停下来过。他骂。
「哭一下嘛――」我笑,把身体往他的身体靠去,伸手捣乱。
「滚开啦!」
「哭――嘛……现在哭的话,我还在喔……」我的笑浅了。
滴滴答答的水声,很难注意到。
除非是滴在自己手上啊。
「你真的很他妈的混帐。」他扭著身体,想甩开我的手臂,似乎。
而我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一直都是很他妈的混帐啊。」笑笑,我收紧了环在他腰上的力道。
对不起,这句话是不能说的。不知道为什麽不能说,只是隐约觉得,如果说了、你大概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将眼神绕过了那具身体,看到色纸已经全都变成了一架架的纸飞机。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从屋顶把纸飞机歪歪扭扭的扔出去。
没有任何技术,就是傻傻的往下一丢。
大部分都直接掉到地上了,可是也有一些会缓缓的往前飞一段路。尽管最後都会掉下来,可是那时候我们都笑了。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单纯。单纯牵著的手只是单纯牵著。
单纯到,似乎不认为会有放开的一天。
「放假的时候,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