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假凤----lovender

作者:  录入:01-06

彦珈说:“我不要,你问他。”
那小二瞟了我一眼,继续谄媚地对着他:“这位爷对下人真好,自己都不吃还给下人吃。”
妈的!我一掀桌子:“就他是爷!我不是啦!我也是爷!!爷还是凤呢!!你他妈长没长眼!”小二被我吓翻,跪在地上连连朝我磕头。我还不解气,踢他屁股:“叫爷爷,快叫!”
最后彦珈把我拖出了那家酒馆。我还在骂骂咧咧,他在一边快笑得岔气了,他说沙茉儿,你今天让我大开眼界。我说那又怎样,以前穿着女装不敢让你见识罢了。不过老实说,我一个小孩装大爷,要不是彦珈在旁边,我还真不敢在东国的大街上这么搞。我这样子,就像是心里头憋着什么要抗议一般,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阵莫名悲凉,抬头看看他,兴致勃勃地啥事儿都没有。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京城的街道上闲逛,这里真的是很繁华,不是我那个小小的故乡可以比拟的。我们走遍每一个集市每一个庙会每一个寺院。十月的金阳照在护城河的水上,好似抹了层层的金黄,柔媚得一塌糊涂。连带桥上丽衣的女子,桥下画舫里对歌的情郎,都好像生活在一个蜜一样,化都化不开的梦里。
我们在河边看搭起来的戏台子里唱的戏。戏讲的是一个太子,重金找人帮他杀隔壁国家的国王。他找到一个人,为了说服他为他效命,他竭尽全力地满足他的要求。那个人望池子里扔石子砸金鱼,太子马上命人端来一盘子金子给他砸。那个人和太子骑马说了一句“千里马肝美”,太子马上派人杀了千里马把肝奉上。那个人看到弹琴的美女说了一句“好巧的手”,太子马上派人把那歌女的手剁了送给他。后来那个人终于答应了太子出使那个国家,走之前那个人站在江边唱起了长长的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征程未始兮已了然,士为知己兮死无贷。”
凄厉的古歌响起,伴奏的古老乐器叫做筑,击出单调的旋律,我看到一片苍苍茫茫的芦苇,漫天黄云卷盖,前方风萧萧的地方,就是征程的始末。从此之后,半只脚在冥府,半只脚在尘世。身还是人,心已作鬼。就此别过,兄弟,祝你黄泉路上,走得没有心伤。
我扭头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彦珈跟在我身后追出来。
“沙茉儿,沙茉儿!”他在后面叫,我不理。
彦珈几步追上我,扯过我的手臂,用身体顶着我把我推到了墙上。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开心?”
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我都不知道我不开心,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开心,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不开心,你干什么非要我开心……”
我没有说完,他的脸却好像一片乌云突然降了下来,吻住了我。世界在一片喧哗里安静下来,阳光被挡在三千里之外。我的头脑变成了另一片混乱。
“这样让你开心点了么?”彦珈抬起头,微笑看我。
我低下头,擦擦嘴角,回避他的问题:“这是你第三次吻我了。”
“正正经经的是第一次。”彦珈说。
我低头看着脚边石缝里钻出来的青草,被我们的鞋摧残得很厉害。是的,我不在意是假的,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你还有紫陌。”我深呼一口气说。
彦珈似觉很意外地笑出声来,“她又不是我妻子。”
“那她是你什么?”我抬头看他。
“只是个女人。”
“女人?”
“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斜射进来的关系,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笑起来的纹路,看上去很温暖。“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这个里面的关系。”
我不搭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笑着。我没有看错,他是真的在对我笑,这个我期待却以为无法靠近的男人,嘴角眉梢里抑制不住的温柔,仿佛三春里荡漾的柔波。他凑近我的耳朵说:“你知道吗,沙茉儿,有时候很多问题不用想的太明白。”
我捂住耳朵看着他,很仔细地看着他:“不用太明白?”
彦珈轻笑两声:“你不是喜欢我?这样有什么不好?”
我被人击中要害地浑身一惊:“谁、谁说我喜欢你……”
“傻瓜都看得出来。”他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笑得一派自信。
后来的后来,我一脚踹在彦珈的胫骨上落荒而逃。是的,因为我没法否认,脸烧得厉害,但又不想承认,于是,恼羞成怒了。
六个月的时候,他就咿咿呀呀地会笑,会学人说话,九个月的时候,他已经会跟在宫女后头满屋子颠儿颠儿地跑。四岁的时候,父王给他请的师傅听他背诗书,下巴都掉了下来。七岁的时候,他坐在高脚凳上,把一个一品红衣天官问得结结巴巴无言以对。
他迈着小步子背着一大卷书从宫里走过,宫女看到他都跑上来掐他粉嫩嫩的脸。多可爱呀!如此聪明可人的小王子,是众人的宝。连老皇帝上朝,都要让他坐在腿上,看他挥着肉嘟嘟的小手拿朱笔在奏章上左右批呈。
可是他寂寞,小小一个人,却可以想很多。
哥哥们对他冷眼以对,母亲紫藤妃出身贫贱,却为皇帝诞下一子,不免遭人嫉恨。他有书为伴,却没有朋友,直到有一个天他遇到一个小哥哥。
那个小哥哥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大风筝,和他分一块豌豆黄。他不叫他四王子,叫他“小鬼。”小鬼小鬼小鬼。他喜欢做小鬼,他喜欢跟着小哥哥。
有一天那个小哥哥跟他说,他想要去一个地方,问他能不能陪他。他欣然同意。他们翻过许多宫墙,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大一个迷宫。小哥哥说他好想要迷宫里那个红色石头,要是拿不到,他就会被赶出宫去,再也见不到他了。小哥哥说,小鬼,你帮我去拿好不好?
他点点头。他好喜欢小哥哥,也愿意帮他做任何事。
他凭着惊人的记忆力,找到了迷宫的出口。他走到迷宫出口把那块石头交给小哥哥时,看到那小哥哥大笑了起来:“不愧是四王子,任何心术不正之人入迷宫格便是必死,你是第一个活着走出来的人。这块血之石,我拿走了!”说完他手刀一动,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母亲在一旁哭泣:彦儿啊,你可闯了大祸了。第二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到母亲迎着天光走出门去,身上穿着那件紫衣。他从没见到母亲脸上有如此哀伤决绝的表情,可是那一眼,竟然成了他对母亲的最后印象。
紫藤妃代替他去承担了所有罪责。原来的血之石再也没有找回,人们重新去西方凿来石头,叫星官天算开了光,再重新在外面修葺迷宫。他头一次知道,所谓镇国之宝的血之石,原来是用人血祭奠,而这一次的石头上,洒的是他母亲的血。
他跪在大殿上,眼中要留出血来,只求有人能出来说一句话,阻止这愚昧的暴行。可是满朝上下,居然鸦雀无声。他眼睁睁看着石头被染红,高墙一圈一圈砌起,永远把母亲封闭在里面。九岁的王子指天发誓,若有一天让我得势,一定叫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母亲陪葬!
从此之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相信任何人……
东国老国王于某日清晨驾崩在他寝宫内硕大的浴池里。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反应是老色鬼一定是风流死的,随后我想到,凤还没有选出来呢,老皇帝怎么就死了?
老皇帝死了,就得选新皇帝了。一想到这个,我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头疼。表面上,我没心没肺似乎早已经忘了选凤这件事,但是每天晚上的睡梦里,那些血迹依旧会斑斑地出现在梦里,我神经大条地自我催眠着,妄想一觉起来,这个国家已经有了一个新国王,白玉面庞修长身段,而我躲在山呼的人群中为他高兴。我甚至可以听着旁边叽喳的女孩子们兴奋地谈论他,而我自己在一旁微微笑着。暗恋就好了,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一旦真的在他身旁,单恋那种毫无安全感和自信的感觉,让我难受。我宁可不要在别人生命中扮演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承受不起。
因为老国王驾崩的原因,一国闹得鸡飞狗跳,彦珈也一早就进宫去了,直到晚饭十分才出现在紫藤院。
这人不但没计较我那天小人的一脚踹在他腿上的行径,反而愈发的春风和煦起来,最近开发出一个兴趣,如果我不理他,他就及其有耐心地等在一旁,观察我在做的任何事情,直到我被盯得发毛。比如说今天他进来以后,我照例不理他,故意夸张地翘一只脚着修理着我的脚指甲,他居然搬一张椅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我一个一个剪我的指甲,怎么有人会这么恶趣味!
这简直是必杀技,看来比厚脸皮我还是比不过他,最后我被观察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地咆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彦珈露出奸计得逞的丑恶嘴脸:“沙茉儿,知道老头死了吗?”
“知道。”我白他一眼。
“知道明天就是选凤大典吗?”
“哦。”我心里有点震动,嘴上却淡淡应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继续修理我的脚指甲。他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伏下来了一点:“你能不能有点紧张感?”
紧张感?我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不想去。”我尽力平淡地说着,“什么凤不凤的,我不想当,爷不玩了。”自从上次出游回来之后,我就把爷这个词说顺口了,口气的强硬,似乎可以掩饰自己的胆小。
我假装继续修剪我已经修好的指甲,不去看彦珈的表情。我有点害怕,果然空气中是可怕的沉默。再修下去指甲就要被我修平了!我抬头偷偷看了彦珈一眼。
他还坐在我的对面,脸上淡薄地没有一丝表情,这正是我最害怕看到的。
“为什么?”他问我。
“不为什么,爷没兴趣,谁做王关我啥事……爷……爷要回家。”我咬咬牙说出这段话,却越说越轻。
我终于把我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敢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简单明了三个字:我怕死啊。见过了这么多人的死,我不是神经坚强到可以什么事都没有的。我又不是生在这种宫廷世家,从小见惯大风大浪,政变谋杀。我不过是路边一个装神弄鬼的小神棍,一个小小平凡人——威仪天下,我没那个野心。可是为什么,我却这么在意害彦珈失望……
“哦,”彦珈冷笑着:“你还有家可回么?我还以为你对杀害你亲人的仇人,该有至少跟我一样的仇恨。看来是我看错了……”
我咬着嘴唇不吭气,心里动摇的厉害。我连回家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是想到离开彦珈,我却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失落……真是矛盾得无以复加!
沉默中彦珈站了起来:“还有时间,你可以再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想做凤,我也没法强迫你,我会让白絮送你回家。”
他挑起一边嘴角不自然地笑笑,如果不是我过敏,他那甩衣袖的动作还带着怒气,然后冷然绝尘而去。
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一次一次地救我,即使只是为了利用我取得王位,我也应当心存感激。可是每次想到我不过是他的死士,他的棋子,我便不甘心。虽然不甘心,却又在意他的通盘大计不应因为我而失败……
即使现在可以回家,但就这样带着彦珈的误解回家?一想就憋曲。
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十四岁的第一次单恋,可谓一塌糊涂,以后不要留下心理阴影才好。
我带着一头剪不清理还乱的思绪入睡,睡梦中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孔又隐隐约约浮现在面前。真是要命,这个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一头长长的枯发垂在眼前,皮肤枯成树皮一样,好似一个索命的冤魂。
不是找错人了吧……
“哇!老妖怪!!”我一睁眼,一急,一床被子踢在对面的人身上。
老星算一杖打在我头上:“谁是老妖怪!没大没小!”
“老……老星算?……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还不是为了躲开门口的卫兵!死脑筋的彦珈殿下,规定任何人都不可以进这个紫藤院,走到这里真是费死老劲了!”
我愣愣看老星算把长长的头发梳好,然后挥挥手把我赶到一边,自己在我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看到我床头的饼干,还拿一块过来用为数不多的几颗牙磕了磕。
这老星算,私下里一点都没有星算的神秘感,真是幻灭了我对星算者的崇拜。
“老、老星算,半夜三更,咱们孤男寡女……”
“咳哟,你还赶我走,我可是来送你一样不得了的东西的。”
“送我东西?”
星算递过来一缕长长的银色头发,帮我缠在手上。他说这是凤凰的羽毛。我相信星算真的是疯了,这根本是他自己的头发。但是我暗地里龇牙咧嘴解了半天解不下来,想想还是等他走了之后拿剪刀剪吧。
“老星算,你确定这个真是凤凰羽毛……?”我苦着一张脸问他。
“当然是!”星算吹胡子瞪眼地对我质疑他非常地不满:“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那……你就这么放心把凤凰羽毛交给我?万一我没选上凤……”
“既然是我把你算出来的,你就肯定是凤没错!”
人果然是越老越顽固……我在心里悲哀地想,要是告诉他我的真实性别,会不会让他的顽固有所改观?
星算似乎知道我的疑惑似的,拍了拍我的背:“别想太多,我早已经观察过星轨,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凤,必定能选出能使我国繁荣昌盛的王。”
我咧咧嘴:“凭我?一个啥都不懂的小毛孩?”
星算神秘地眯起眼:“宇宙间的道理就是,事情是很复杂的,而解决的方法却是非常简单的。就像你要开一把锁,只要找对合适的钥匙,锁对上锁孔咯嗒一声,问题就解决了。而凤,就是那把钥匙,她能打开一扇门。你不要小看你遇到的事情和遇到的人,冥冥之中自有玄机,会帮你找到那个合适的人。”
我已经无语:“完全听不懂……”
老星算胡子又翘起来:“总之你当上凤,给我选个王出来,就可以了!”
真是个没有耐心的老家伙……
老星算走了之后,我看着夜晚澄澈的满天星斗——真的是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好了吗?我这只假凤,一定会被淘汰掉吧。
尽管这样,我却还有在意的人,想为他做些什么的想法,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本来这条命,就是因为彦珈才能留到今天,如今奉还,我也算是轰轰烈烈的英雄男儿。彦珈,你到时候要给我列个纪念碑阿,要给我的性别正名阿……
第二天早上,我和彦珈站在紫藤院外满相对无言,两个人眼睛下面都是厚厚的黑眼圈。
彦珈旁边站着白絮,牵着一匹马。
“我让白絮送你回去,干粮物资都备好了,自己路上小心。”
这家伙说的冷冰冰,干巴巴。原来四王子也是个心眼够小,够别扭的家伙,我不过说了一句要回家,第二天就牵匹马来赶人走,气人阿!?
搞得我说话也别别扭扭,好像是我求着他让我留下一样:“我才不回家啦!选凤在哪儿?!不怕迟到啊!”
彦珈望着我:“你肯去了?”语调里带点惊喜。
“是啊,”我跨上马背,又被彦珈拉下来。
“莎茉尔,你如果不肯做凤,我不强迫你,我也知道你最近承受很多……”
我一把揪过彦珈衣领强硬地吻上去:“罗罗嗦嗦这么多干吗,爷说了去就去!”
嘿,太爽了!前两次都被彦珈掌握着主动权,这次换我主动一把,看着彦珈的脸由白转红,简直太有意思了!虽然我个头是矮那么一截,但是气势上不能输人啊!
一看旁边,那个白絮已经呆成了一截木头。嘿,剑术上你是很厉害,但是恋爱阿,还是让小哥我教你吧哈哈。
正在得意,抬起头眼角扫到站在远处的一抹身影,我心里叹一声不好,让紫陌看到了,只好冲她笑笑,心里说:原谅我啦,就这么一次而已了。
唉,豁出去啦!
我和彦珈一行人坐着车马,悠悠荡荡地往选凤地点开去,直到车马停下,我们下车一看,原来我们又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星算塔跟前。
选凤是王族内部的神圣事儿,闲杂人等一干不得入内,诺大的星算塔下,只有几个太监。红袍天官在一侧排成一列,黑袍星算在另一侧排成一列,中间齐刷刷空出一条道路通往星算塔,这个景象壮观的比较诡异。
推书 20234-01-08 :布宜诺斯艾利斯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