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纪云不好！是孙纪云的错！所以不需要同情他！不断这样告诉自己的杨恺宇拿出了数码相机的记忆棒。要杨琳坦白说出真相他必须有筹码，没想到当初的照片居然变成了这种用途。
32
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害怕被他背叛。如果问杨恺宇如今的心情，除了愤怒之外别无其他。他看著数码打印机一张一张照片打印出来，过去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演。孙纪云究竟为什麽要跟自己在一起？他和孙纪云为什麽要逼死他母亲？孙给予真的爱他吗？
在杨恺宇把东西都准备好之际，他的手机响起来，是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喂？”
“杨恺宇，小云呢？”
传来的是一把充满担忧的女声。
“杨琳，真巧，我刚想找你。”
“我问你小云怎样了！”
杨琳的语气非常激动，杨恺宇想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在我家。”
“我现在过来！等我过来，不准动小云！”
说完，杨琳就挂了电话。杨恺宇苦笑，他已经动了……杨琳没有问自己家的地址，证明她对他的事情非常了解。
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被这两人玩弄在手掌之中，杨恺宇就很气愤。
杨琳……孙纪云……他们跟母亲的自杀究竟有什麽关系……
杨琳来到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是问小云在哪里。
杨恺宇指了指睡房，杨琳马上冲了进去，当她再度走出来的时候，向来都是温柔恬静的脸阴沈得吓人。杨琳用冰冷得让人寒心的语气开口。
“为什麽这样对待小云？”
“你不是很清楚吗？”
杨恺宇冷冷一笑。
“我以为你很爱他……难道我错了吗？”
杨琳以为，跟杨恺宇在一起孙纪云会幸福。
“我很爱他，我是很爱他！但我接受不了自己爱著一个逼死母亲的人！”
杨琳的质问换来杨恺宇的怒嚎。
“谁告诉你的？小云承认了吗？”
从医院那里收到杨伟博醒来的消息之後，她第一时间去那里了解情况，从闭路电视上看到杨伟博对杨恺宇说了些什麽的时候，杨琳的心一寒，马上给孙纪云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听。无奈之际，她只好找杨恺宇。没想到还是迟了。
“他没有否认！他……连谎言都不想给我……”
杨恺宇很难受，他宁愿孙纪云骗他，那麽他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了……
“他没有告诉你吗……”杨琳垂目，露出心痛的表情。那傻瓜，果然一直自责……“我要带小云走。”
“可以，但你要告诉我真相。”
“小云流了这麽多血！我要马上送他去医院！！”
杨琳失控地大声叫喊。她的话同样刺痛著杨恺宇的心，他想起孙纪云血淋淋的後背，那些伤口就像伤在他的心口般。
“你可以带他走，但你必须回来告诉我真相！”
“既然小云没有告诉你，我也不会说。”
杨琳冷冷一笑，她看杨恺宇的眼神很不屑，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人，完全不值得她花心思跟他计较。
杨恺宇把一叠照片丢向了杨琳，杨琳捡起一张，丹凤眼闪过一股强烈的杀气。
“如果你不想这些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开的话，最好告诉我真相。”
“真相……真相真的这麽重要，让你不惜这样伤害小云！！”
这些照片的日期是孙纪云第一次去杨恺宇家过夜的那天，每张照片都告诉著杨琳孙纪云受了什麽非人的对待。杨琳此刻非常恨自己的粗心，孙纪云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她明明留意到孙纪云的异样，但她居然没有去追问！她做了什麽了？过了这麽多年，她依然那麽失败，她之前保护不了孙纪欣，今天同样保护不了孙纪云，保护不了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人！甚至，甚至把孙纪云亲手交给这个口头说爱孙纪云却做尽这些残忍事情的杨恺宇！
把照片流放出去只是杨恺宇的恐吓，他不会这样对待孙纪云的。但如果不这样逼杨琳，恐怕杨琳不会说真话。“对！”
“真相和小云之间，你选择真相是吧？”
杨琳用就像是判人死刑的法官口吻开口。
“……是！”
得到杨恺宇的答案後，杨琳哼了一声，此时，杨恺宇家突然进来了四个高大的男人，他们对杨琳的态度非常恭敬。
杨琳用命令的语气叫其中一个进去把孙纪云抱出来，并且强调要小心一点。
“你……”杨恺宇想阻止，但他被杨琳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
此时的杨琳仿佛是另外一个人，面容冰冷严肃，丹凤眼透露出来的杀气非常强烈，直觉告诉杨恺宇，这个杨琳绝对敢杀人。
“我会告诉你真相的，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杨琳用看一件死物的眼神盯著杨恺宇。然後跟抱著孙纪云的男人一起离开了杨恺宇的家，而剩下的三个高大男人慢慢地走向杨恺宇……
33
散发著阵阵药水味道的洁白房间里面，坐著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她难过地注视著趴在床上陷入昏迷状态的男人。把孙纪云带到医院，医生连忙帮他止血，输血，包扎。杨琳一直在旁边看著，生怕自己一离开，孙纪云就会从她的眼前消失。
原本肤色健康的孙纪云如今脸色苍白，那几乎把他扎成木乃伊的绷带一再告诉杨琳，这是她的错。
“对不起……小云……对不起……”
杨琳握住孙纪云的手臂，低声哭泣著。
“琳琳……”
昏迷的孙纪云渐渐有了意识，虚弱地叫著杨琳的名字。
“小云……对不起……”
“琳琳……”
“对不起……”
杨琳不断地道歉，孙纪云唯有笑著安慰她。“我还好。”
“对不起……”
“琳琳……不要……不要伤害恺宇，可以吗？”
“为什麽！”盈满泪水的凤眼不解地看著孙纪云，“因为你爱他？他这样对待你你依然爱他吗？”
“嗯……”孙纪云虚脱地回答。“这是其中之一……还有，我不想你再走进去……那个黑暗的世界……”
孙纪云的话使得杨琳瞪大了眼睛。
“姐姐……这麽努力……想把你带到阳光之下……所以……不可以再走回去……我要拉住你……不让你走回去。”
“小云……”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下来。的确，孙纪欣跟孙纪云努力充当著自己的阳光，她怎麽可以走回去呢……可是……要她就这样放过杨恺宇，她不甘心！
“可以的……不要被仇恨支配了心灵……不要做出将来会後悔的事情……他，怎麽说都是你弟弟……”
看著孙纪云苍白脸，杨琳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眼前的人会很难过……为了孙纪云，杨琳决定放过那个激起了她内心黑暗的男人。於是，她点了点头。得到了满意回答，孙纪云总算放下心头的牵挂，再度晕了过去。
“傻瓜……自己都这样了还在担心别人……”
再看了一眼晕倒了的孙纪云，面容决绝的女子站起来转身离开。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既然那个人这麽想知道真相，她就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吧。如果他真的爱孙纪云的话，这个真相会让那个人今後的生活比死更难受。或许这正是最好的报复。杨琳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她仿佛闻到了血的腥味了……
当杨琳再次出现在杨恺宇家的时候，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已经被她找来的三个拳击高手打成了重伤。如果杨恺宇不是有练过武可以反击而且身材结实的话，恐怕已经被这些人打死了。
杨琳带来的人出手快狠准，没有半点犹豫，完全不在乎会不会重手打死人，或者说打死自己就是他们的工作吧……倒在地上，头靠著沙发边缘的杨恺宇在想。
客厅已经乱得一塌糊涂，玻璃茶几的碎片布满一地，而某些碎片则陷入了杨恺宇的皮肤之中。
美丽的脸被打成又紫又肿，挂著鼻血、肿成猪头的脸已经没有了平时的风采，他的身体也好不到那里去，衣服以外可见的地方都被打得发紫，被玻璃碎片割破的皮肤渗著鲜血，手臂明显有点错位。只剩半条人命地倒在地上的杨恺宇艰难地呼吸著，每呼吸一下肺部就剧烈地痛，他猜恐怕是肋骨断裂肋，自己身上起码有三四处骨折、内出血吧。
此时此刻，他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保持著意识的清醒。
这些就是惹怒了杨琳的代价吗？杨恺宇总算知道为什麽孙纪云对於惹怒杨琳有那样深的恐惧了……杨琳，不像一个普通的富家女。
“还活著吗？真厉害呢。”
杨琳冷冷的声音传来。令倒在地上的杨恺宇吓了一跳。他听到杨琳熟悉的声音时居然产生一种陌生的恐惧感，从心头凉到脚尖。杨恺宇模糊的视线所见，其中一个男人把倒下的椅子摆放在自己的对面，等待杨琳坐下。
杨恺宇的意识早已开始模糊，身体的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但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你要现在听吗？这个故事很长，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到最後呢……”
虽然杨琳这样说，但她的语气完全没有让杨恺宇选择的余地。看著杨恺宇没有出声，杨琳笑了笑，她的笑容犹如鬼魅般阴冷可怕。她示意身边的男人们都退下，等房子只剩下她和杨恺宇之後，她才开始讲述那段恩怨情仇的往事。
34
已经封尘的记忆匣子被打开，虽然过了差不多十三年，但那段陈年的记忆依然鲜明。那段仇恨与血腥交织的过去，原以为可以放得开，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把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理清，杨琳缓缓开口。
“如果要让你容易了解真相，首先得给你介绍一下杨家。当然，我要说的不是你们所看到的君临集团的杨伟博的家，而是被誉为黑道审判者的杨家。
你们身处光明的世界，不会了解黑道的血腥和黑暗吧？在黑道的世界帮派仇杀经常出现，很多事情都有理说不清又不能依靠光明世界的法律来解决，於是就有了个黑道的审判组织出现，那就是杨家。杨家主要的业务不是走私运毒而是审判、杀戮，把认定为有罪的一方清理掉。
既然是黑道而且从事的是杀人的工作，杨家当然要很低调了。不过我们的父亲却是一个异类，原本那男人只是杨家的一个小角色，却很有野心，他很幸运得到了母亲的心，我母亲是那时候的家主，掌管整个杨家。虽然家主的丈夫对於杨家来说只是繁衍的工具，但母亲却愿意为那个男人的野心铺路搭桥。你知道我们必须低调，但是母亲依然排除了各种问题帮助那男人建立他的地产帝国。
然而，母亲没有想到，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丈夫居然找上别的女人，那个女人是杨家的其中一名死士，是暗杀部门的人。母亲没有干预，因为她知道那个女人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那男人不可能也不敢抛弃杨家的家主。
後来，那女人用假死这招离开了杨家，被那男人金屋藏娇。母亲知道，却所以没有插手。
你也明白吧？当你很想得到一样东西却无论怎样都不能得到的话，人就会容易丧失理智，做出一些非常愚蠢的事情。那个女人居然想要暗杀杨家的家主和她的女儿。她不愧为当年最出色的暗杀者，在杨家守卫不知不觉的时候混了进来，或者说杨家的守护太松懈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想到，会有疯子跑来杨家杀人。
她听到仆人叫一个女子做大小姐，於是她就以为那是我……”
听到这里，杨恺宇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握住。该不会……
“你也猜到了吧？她把欣欣当成是我。她是暗杀的专家，可以杀人不见血，当她打算去把母亲也杀死之际，那男人赶回来阻止了她，叫她回去，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我想那男人是爱著你母亲的吧，不然怎麽会愿意替她收拾那个烂摊子呢？他把欣欣的尸体放在车上，计划制造一场车祸，结果他成功了，欣欣的尸体被破坏得很彻底……”
杨琳的表情让人看了都感觉心寒。但杨恺宇的心寒不是因为她的表情，而是她的话。
“可是纸是保不住火的，他错就错在太保命了，一早就跳出车，我那时就怀疑为何他可以有时间逃生欣欣却不能。论反射神经欣欣比他强多了……结果很快我调查出了真相。
你从小云那里应该知道我跟欣欣的关系，欣欣是我黑暗世界里的唯一阳光，是这点阳光令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人，让我觉得我也是可以站在光明的世界里……可是，我的阳光，我的欣欣就这样死了……你的母亲杀了她，你的父亲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给她！我问母亲说能不能把事情交给我处理，母亲答应了，只是说了句不要杀了那男人，他毕竟是你父亲。我不杀他，但可以让他生不如死，他要名誉要地位，那我就让他失去这一切，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过完这辈子，而且还不停向他报告她外面的女人和他儿子是如何生活在随时丧命的威胁之中。至於那女人，简单的死亡太便宜她了。我派人24小时监视控制她和她儿子，让她生活在恐惧中。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一个月我想该是时候让她向小云道歉了。
那天我带著她去见小云，跟他解释了真相，那时小云很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姐姐是被杀害的。我跟小云说这个女人随你处置……”
杨琳停顿了下来，她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自责和悲哀。
“我还记得，那时小云吓呆了，可能是因为那女人疯疯颠颠的样子，或者是他第一次看到我露出那麽可怕的杀气，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态度……那女人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她哭著说她会去死的，但求我们放过他的儿子──真可笑，他们性命本来就掌握在我手上，她凭什麽谈条件呢？我这样跟她说，她那绝望的眼神我还记得很清楚。我告诉她，你不会死，反而会活得很长久，在杨家的地下监狱。小云不知道什麽是地下监狱，但那女人知道，她恐惧地求著我杀了她，求小云杀了她。之後我问小云，你想她现在去死还是生不如死。
小云被那情形吓得不知道该作出如何反应……他只是摇头，说不知道。於是我就把那女人放回去了，没想到她回到家後居然敢割腕自杀。
她割腕的时候部下就通知我，请示要不要阻止，那时我在小云那里，我跟他说，那个女人快死了。那时小云……他那时应该很矛盾吧……他哭著说她杀了姐姐，是坏人，杀人就该填命。我看著他不停地重复著这些话，也就没有阻止那女人的自杀。那时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让我忘记了小云不属於黑暗的世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让小云看到的是多麽可怕的事情，逼著他作出一个让他後悔一生的选择……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恨著，不见血是不会解恨。”
杨琳苦笑。当年是她错了，她把不属於黑暗世界的孙纪云拖了进来。
“失去欣欣，我那时已经彻底失控了。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心还是不能平静，我以为小云也是，於是我问他，怎麽处置那个女人的儿子好？是把他送去杀手训练营让他成为过著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是卖去妓院让他一辈子被人骑，抑或让他染上毒隐。那时小云抱著我哭，他说不要，什麽都不要，放过他吧，放过你自己吧。
小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想过仇恨的力量可以如此是无忌惮地操控别人的生命以及人生，这样的我让他觉得陌生，那时他除了想救无辜的你之外，还想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他说他喜欢我，喜欢那个可爱的琳琳，他不要琳琳变成这样子……知道吗？他的话拯救了我。”
杨琳很记得，看到孙纪欣的尸体时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在一霎那缺堤了，她抱著孙纪云大哭，两个失去了最爱的人用这种所有人都可以做到，最直接的发泄方法宣泄心中的痛苦。杨琳第一次知道她原来也有眼泪，她在那时告诉孙纪云自己跟孙纪欣的关系，还有把杨家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孙纪云开始很吃惊，但很快就接受了，并且承诺以後他会代替姐姐守护她。杨琳想起孙纪欣说过的话──我家小云很乖巧，很善良，可是他经常为人家想，都忘记为自己打算，这样的小云令人痛心。
当年她还不懂孙纪欣的忧心，现在她懂得了，想到孙纪云的现状，她理解到什麽叫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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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破碎的玻璃折射出杨琳毫无表情的脸，虽然如此，但她的内心的情绪波动却无比剧烈，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毁灭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