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道:“他家里也就一兄一嫂,早就知道了,也管不了他!”卢方道:“好!活着的人你们不怕,那老祖宗哪?你可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和展昭在一起会有子嗣吗?”白玉堂一翻白眼道:“怎么都是这番话呀!猫儿的大嫂也这么说!大哥,我这边我大哥大嫂已经有个芸生了,算不得断后。再者说了,五爷我连自个儿亲爹亲妈是谁还都没弄清楚呢!啊!就许他们不要我,就不许我断他们后啦?凭什么呀?怕断后当初别把我送人呀!猫儿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他不是有一个女儿呢吗?你们也见过的呀!至于老祖宗,五爷认识他们谁是谁呀?别说五爷正值青春年少,还不定什么时候到地府会他们呢!就算是去了又怎么样?他们还在不在那还两说哪!难不成他们永远不投胎啦?投了胎还管这事干什么呀?”
卢方差点被他气晕过去,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道:“好好好!你有理!那我问你,你也是个堂堂男子,就这么甘心让展昭压在身下当作女子一般欺辱?”白玉堂脸一红,跺脚道:“五爷今儿是又让那死猫给骗啦!谁说五爷就一定被他压的?明儿就换五爷收拾那黑心猫!”卢方刚要说什么,徐庆又在旁边鼓掌叫好道:“好!老五说得对!咱们兄弟怎么能被别人压下!明儿你就压那死猫!三哥我支持你!”蒋平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玉堂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徐庆不知道是骂他好还是谢他好。卢方可是真气极了,一脚把徐庆踹出了门外,又拎着蒋平把他也搡了出去,回身对白玉堂道:“总之我就是不能让你走这条道!你就在房里好好反省反省吧!你若一定要跟着展昭,就先杀了我!”
白玉堂一看卢方眼睛都红了,知道他动了真气。见卢方出了门他也不敢追,怕把他真气出个好歹来。又不甘心,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忽听房门外喀嚓一声,显然是落了锁。又听卢方道:“老三在这看着,不许放他走!否则我连你都不认!老四跟着我先去把展昭撵走,从此让他二人用不相见。再给老五讨房媳妇,等他为人夫为人父就知道我是为他好啦!”只听蒋平到:“大哥,还是小弟在这吧,三哥脑袋不转弯儿,小心被老五哄了去!”卢方吼道:“你少来!我早看出来了,你跟他们一伙的!留你在这,你们两个精鬼不定想什么法子骗我哪!老三!在这看着不让别人给他开门就行!老五说什么你都别开门!”徐庆答应道:“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他说什么我都当听不见!”蒋平叹口气道:“得!算我多事!咱走吧。”
通天窟里,展昭正焦急的踱着步。一听洞门处有响动,赶紧飞扑了过去。门一开,只见卢方面沉似水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蒋平。还没等展昭开口,卢方先道:“姓展的,以前的事我也不再计较了,你走吧!今后再不要招惹我家老五!”事到如今,展昭已从慌乱中镇静下来,道:“展某要见玉堂一面。”卢方道:“不必啦!老五不想见你!”展昭微微一斜眼,见蒋平在卢方身后轻轻摇了下头,于是道:“想不想见得玉堂亲口说了算!展某只求再见玉堂一面。若他亲口告诉展某他不愿再见我,那日后展某决不再扰他。否则的话,展某是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卢方没想到展昭突然这样强硬起来,怒道:“展昭,你什么意思?你做下这样无耻之事,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振振有词!”展昭沉声道:“卢岛主。您说展某无耻,不知所为何事?”卢方一愣,接着气乐了:“你居然还好意思问?你方才做的事还不算无耻吗?”展昭道:“展某与玉堂两情相愿,又思慕日久,情不自禁,有何无耻之处?难不成卢兄从不与夫人行此有情之事吗?”蒋平差点没噎过去,心道这展昭还真敢跟老大对着干,连这种话都说得出,他就不怕老大炸庙?殊不知展昭一见卢方脸色就知道不好。想白玉堂都求不动他,自己就更别提了。与其苦苦哀求惹他耻笑,不如一硬到底,显出自己的决心,说不定到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实在不行就只有拐了小耗子跑啦!
卢方已被他气得脸色青白,指着展昭道:“你——我呸!你与老五算是什么?怎能比人正常的夫妻?”展昭笑道:“比起夫妻无非差在三媒六聘,花烛喜堂。若卢兄在乎,展某去准备就是!”卢方道:“你把老五当什么了?他也是堂堂男子汉!”展昭笑道:“既如此,那这些就由卢兄备给展某就是。”卢方想不到展昭也有如此惫赖之时,他本不是善言辞之人,平日里有什么口舌上的事都是交给蒋平去办。如今蒋平摆明了在看戏,他只得亲自上阵,却没料到遇见这么个难缠的角色。想想多说无益,也不再与展昭纠缠,道:“废话少说,你走吧!我不会让老五见你的!他年幼无知,定会上你的当,受你言语蒙骗!”展昭笑道:“卢兄此言差矣。要是在三年前卢兄说展某欺玉堂年幼无知还说得过去。可这几年来玉堂对往事毫不知情,如今他已十八岁,对人对事自有决断。他既肯与展某重携旧好,就说明他并非受展某诱骗,而是真正心系展某。难不成卢兄觉得玉堂连识人的能力都没有吗?”
蒋平一见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忙插言道:“嘿嘿,这个,大哥啊,就算展昭肯走也不行啊,三宝的事还没解决哪,老五身上还背着官司哪。再说,咱们哥三个也被封了六品校尉了,总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吧?”卢方这才想起来还有大事没完,皱眉道:“那怎么办?”蒋平笑道:“我要是出了主意您又要骂我和他们一起骗您啦。”卢方一瞪眼道:“少说废话!”蒋平笑着把卢方拉到旁边道:“为今之计,只有先答应展昭去见老五,等他问出三宝的下落,咱们一块儿上京解决了这事再说。这一路上咱们一直在旁边,您还怕他俩出什么幺蛾子吗?等事了了,咱们再辞官把老五弄回来也不迟。”卢方道:“到时他要是不肯回来呢?”蒋平笑道:“您想啊!官场上是非琐碎多,老五的性子受得了那个吗?再说了,您现在是孤掌难鸣。等到了开封府,不还有包大人呢吗?他说的话展昭总能听进几句吧?”卢方一想也是。而且若能把韩彰也找回来,就不至于自己以一对二,被他们堵得哑口无言了。于是道:“那好吧,你去跟他说。”
等三人到了白玉堂卧房门口,徐庆还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站着。一看到大哥回来了,徐三爷忙迎上来大声邀功道:“大哥,老五说什么我都没理他!他说要上吊我都没理他!”卢方一愣,急忙打开房门,却见白玉堂挂在房梁上正在挣扎,旁边一个凳子翻倒在地。展昭飞身上去将白玉堂解下,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喊道:“玉堂,你怎么样啊?你怎么这么犯傻呀?”白玉堂咳嗽了一阵,急喘着轻声道:“猫儿,我不行啦------三宝就在我床下------你把它和我的尸体一起拿回去复命吧------你我今生有缘无分,来生------”展昭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白玉堂。旁边徐庆先受不了了,大哭道:“大哥,你看你把老五给逼的!这下人死了,你该满意了吧!”
卢方正抬头看着房梁,突然道:“别装啦!一个活结吊得死人吗?老三哪,你刚才那么大声跟我说话是给老五报信呢吧?”徐庆奇道:“咦?你怎么知道?”卢方刚要骂他,白玉堂突然从展昭怀里跳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猫儿五爷先走了,回见!”几人反应过来连忙去追,蒋平边跑边道:“大哥别急,老五不会水,跑不出去。”卢方怒道:“你没看他是朝独龙桥的方向跑吗?”徐庆笑道:“没事大哥。上次临出岛时二哥跟我说独龙桥有一边的搭头松了,让我修修。我见是那铁环锈了,寻思着找块铜料再好好造一个,就把它拆下来了!结果咱们接着就出岛了,现在还没安上哪。”卢方这才放心些。展昭实在忍不住了,对徐庆道:“三爷,您到底是哪头的呀?”
等众人奔到江边,果然见白玉堂站在岸上急得直跺脚。一见他们追上来,白玉堂眼珠一转道:“你们都给我站远点儿!要不我就跳下去!”众人不知他是真是假,但见他就站在岸边,也不敢太靠前。展昭忙道:“玉堂,快过来,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卢方也喊道:“老五,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白玉堂咬咬牙道:“大哥,我知道您疼我。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展昭。我从小没见过爹娘面,只有哥哥们疼我宠我。可你们都有自己的家呀!我终归还是孤单单一个人。展昭他对我真的很好。什么事都依着我,也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大哥,您就别再逼我,成全了我们吧!”
卢方叹道:“老五哇!就算哥哥们都有家了,可你也会成家呀。等将来你有了美妻娇儿就不孤单了!”白玉堂道:“可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了,我不想娶什么美妻生什么娇儿,我不想被牵绊住。我很贪心的,既想有人伴我终生,又想仗剑携酒纵情江湖,这些是一个女人办不到的!可是展昭能!是不是?猫儿?”展昭笑道:“当然了。玉堂,展某会一辈子陪着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有好酒展某陪你一起喝,有美景展某陪你一起赏,有刀山展某陪你一起上,有火海展某陪你一起渡。有架一起打,有血一起流,只要是玉堂想做的,展某都奉陪到底!”白玉堂灿然一笑,转向卢方道:“大哥,你听见了吗?方才你说要是我若一定要跟着展昭,就杀了你。我不会杀你,可我会杀了自己!方才我上吊你说我作假,现在我投江你不会再怀疑我作假了吧?小弟就要你一句话,你就看着办吧!”
展昭接着道:“展某也不会水。若玉堂跳下去,展某也绝不独活。”说完走过去与白玉堂站在一起。卢方看着他们两个站在江边,一蓝一白两条身影紧靠在一起,蓝的阳刚,白的俊朗,看起来是那么的相配。一阵江风吹过 ,两人衣袂飘飞,直似仙人,仿佛立刻要乘风而去。卢方忽觉心中一阵恍惚,不禁自问自己执着的究竟是什么?
卢方在这里犹豫,白玉堂可快受不住了。此时正是晚春,天气乍暖还寒,江风更是硬得很。白玉堂先前为气展昭故意穿得漂漂亮亮跟柳青喝酒,只图好看却单薄得很。在屋子里不觉什么,但在江边站得久了却觉得身子有些僵硬。再加上他天生怕水,一想到脚下就是江水他就浑身不舒服。想着动一动舒缓下身子,不妨脚下土一松动,人就向着江里滑去。卢方三人站在对面,见事不好忙冲上前去。蒋平先跳下水,卢徐二人知他水性,也就没跟下去。展昭与白玉堂并排站着,原想着就算真要跳也得等卢方再发话后两人说好一起跳哇,哪成想白玉堂不言不语一下就没了影。等听见水中有响动蒋平又冲下去,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得回身就要往江里跳。卢方原也看出展昭不是玩笑,只是心结难解。见白玉堂跳了江就注意上展昭了。见他身形要动忙一把抱住大叫道:“老四能救他上来,你跳下去到添乱!”
展昭往下一看,果然见蒋平已将白玉堂托出水面,这才停止挣扎。几人合力将白玉堂拽上来,忙着给他控水。白玉堂奄奄一息的任他们折腾,面色惨白不发一语。展昭抱着他一边摇晃一边喊:“玉堂你怎么不言语一声就自己跳下去啦!”卢方哭道:“老五哇,你这是何苦哪?大哥这次不是还没说什么呢吗?你怎么就这么性急哪?好啦好啦!大哥不拦着你们啦!大哥依你还不行嘛!”白玉堂其实刚落水不久就被蒋平托上来了,并没淹得怎样,只是吓了够呛。心中暗骂这玩笑果然不能乱开,下次还是装上吊保险些。一听大哥服软,心中登时大喜,但还要装出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来,虚弱的睁开眼道:“真的?”卢方见他睁眼,忙擦擦眼泪道:“真的。”“不反悔?”白玉堂追问。卢方叹道:“不反悔!”白玉堂这才一笑,挣扎着要起。展昭和卢方一左一右将他扶起,回去后又是姜汤又是热洗澡水的一通忙活。
休养了两日后,五人带上三宝上路了。卢方这两日被蒋平慢慢劝导也想开了许多,一路上又见展昭跑前跑后殷勤的很,对白玉堂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渐渐也就不再总是对他冷颜相待。展白二人正值青春,路上难免暗通曲款。第二日白玉堂骑不得马,展昭体贴地雇马车来让他坐。白玉堂别扭着不肯上,卢方在一旁道:“让你上你就上,这么大人了还总让展贤弟操心!”白玉堂一听这话知道大哥真的是默认了,也就不再说什么,笑笑上了车。蒋平趁人不注意看向卢方,卢方叹口气道:“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其实展昭真的不错。随他们去吧!”
第三十六回完
后记:总觉得卢大哥不会轻易接受小白喜欢男人的事实,他应该很传统的希望小白娶妻生子,而不像小白的大哥生长在苗疆,对礼法反而不大在乎。于是罗嗦了一章。其实卢方在与小白和展昭的交锋中步步败退,早就有所动摇,只是有所不甘。最后看见小白“以死相逼”,又见展昭确实不错,于是也就妥协了。这是小f想表达的意思,却不知是否表达出来了。
御阶上,一批高头大马正在前呼后拥中缓缓而行。马上坐着一人,身材颀长,面容俊朗,气质高雅,一身状元袍更衬得他潇洒出尘。坐在马上的正是新科状元颜查散。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换来一朝金榜题名,这是读书人最大的梦想。想起早晨的金殿朝觐,刚结束的琼林宴,颜查散恍如在梦中一般。宽敞的御街两旁,人潮涌动。许多百姓聚集在这里想一睹状元风姿。多少人羡慕的望向街心的人物,教训着子侄们记住这荣耀的一幕,盼望着他们有朝一日也能如此光宗耀祖。而颜查散自己却是只凭着机械的笑容应付着贺喜者,思绪早已飞到天外。
现在,老母亲正在接受亲友们的道贺吧。一个月前,姑父已把她老人家和管家颜福一起接了来,准备大考后无论中与不中都给自己和表妹金蝉完婚。这些日子寄人篱下,姑父和继姑母的脸色不好看,她老人家也受了不少委屈。还好表妹贤良,日日陪伴,还可纾解一二。如今自己高中状元,昨日报录的一到姑父就变了脸色,贤婿长贤婿短的叫个不停。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纷纷前来贺喜,吵吵嚷嚷,好不烦扰。颜查散不善应酬,便把一切交给姑父,自己去拜谢门师。
自杀婢一案后,颜查散拜包大人为师,平日里窗课本子几日一递,闲来两人也谈些治国安邦之道,对于开封府他也是熟门熟路了。只是由当初的阶下囚变成今朝的座上客,想起来不免唏嘘不已。颜查散也曾听包大人提起白玉堂的事,他也直言不讳的讲了两人相交的过往。包大人亦说了白玉堂近日来所惹下的祸端,虽一再安慰他皇上无意深究,但颜查散还是担心得很。正所谓天心难测,但愿那淘气的义弟能脱过此劫。
想起那虽倾心相交但却聚日无多的义弟,颜查散的脸上泛出一丝发自心底的微笑。从与白玉堂相遇到相知的过程一幕一幕展现在眼前。当初要不是他相救,自己怕是已成了黄土一抔了吧!又哪会有今日的荣耀?昨日到开封府谢师时公孙先生还打趣颜查散说状元郎大登科后小登科,等着喝他的喜酒。又说颜查散和柳小姐的命都是白玉堂所救,还真应该谢谢他呢!是呀,表妹也曾在母亲面前提起过要谢谢他呢。可他现如今又在何处呢?
想起表妹,她应该在家里绣她的嫁衣吧。表妹容貌俊美,温柔体贴,当初不嫌弃自己贫寒,现在又知道孝敬自己老母,深得母亲喜爱。昨日姑父已与母亲商量一个月后给两人成亲,自己也答应了。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既有父母之命,又有当初柳金蝉赠金的佳话,如今自己得以高中,成亲便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的事了。可为什么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呢?为什么一想起愿与之相伴终生的人,眼前就会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一个顽皮的笑容,耳旁就会响起一声“颜兄”呢?
“颜兄!”颜查散似乎又听到了这样的叫声。他不禁自嘲——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怎么大白天的当街就做起白日梦来了?要么就是幻听?咦?怎么居然还有些幻视了?“颜兄!这边!是我!”颜查散猛地一惊,接着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那站在街边笑嘻嘻看着自己的真的是义弟白玉堂。颜查散再也顾不得别的,跳下马来迎了上去,大喜道:“贤弟,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白玉堂嘴一撇,做了个苦脸道:“前阵子闹得太凶,被猫大人逮到了!”颜查散一愣,接着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展昭,忙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