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祐君、关于他的嗜睡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让医生检查一下。」
千羽实在不知道该对那个说睡就睡的死小孩说什么才好、居然又出了这种可怕的状况害他担心得不行,虽然那个确实也不是他的错。
这种容易出状况容易吸引麻烦容易让人担心的体质就不能稍微改进一下么。
「我会记得的。」
神木表情愧疚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非常抱歉、我明明跟着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谁都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而且神木さん也不用负责直樹さん的安全,所以并不是神木さん的错。」
而且都已经变到这个地步了再责怪谁也于事无补、现在最起码秋本并没有受伤,千羽对神木露出营业性质的笑容表示他不用太自责。
反正最有可能会责怪他的人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理睬他。
这边秋本呜咽了几声突然睁开了眼睛、表情有些吓人地坐直了身体。
「明、?」
少爷被他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把他往怀里拉过来。
「做恶梦了么?」
他摇摇头、把脸埋到了少爷怀里,小小声地说自己觉得很冷、顺便还抽了几下鼻子表示自己没有在撒谎。
既然秋本都不肯说那他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如果说他很难受的话少爷一定会被他更难受,所以他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小孩的身上。
秋本很满足地团起来一些。
「--恭祐さん、爸爸--」
突然他抬起头问了。
「他还没有醒、你只睡了几分钟而已。」
「是么、我怎么觉得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呢,一整年都在睡觉那样。」
这么说着秋本就轻轻笑起来、颤着身体听上去像是在哭似的,少爷很担心地让自己和他隔开了一些距离打量着那张脸--
那个孩子确实是在笑、微微仰着头表情很可爱地看着他。
「我好喜欢你、恭祐さん。」
「我明白。」
「所以我很高兴--」
在他停顿的空隙里少爷愣了一下、现在这种时候从秋本嘴里冒出来「很高兴」这样的说法,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
而秋本似乎只是在寻找最适合的表达方式。
「醒过来的时候就能看见恭祐さん、我觉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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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明さん出事了、辻さん说什么都不放心,所以就--」
伊庭澪有些抱歉地向少爷解释、她知道对方现在一定因为秋本的事情焦头烂额,自己和辻海斗的突然到访肯定让他相当困扰。
「虽然只有一天、我和あゆみ也是夫妇,所以明也是我的孩子。」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秋本苍白着脸抬起头对着语气有些紧张的辻微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轻声地道了谢。
「你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
从语气上看辻显然更担心秋本的状况而不是素未谋面的直樹、就算在问后者的状况也是直直地盯着秋本希望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到底好不好。
但秋本让他失望了、他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只有紧紧攥着少爷的手流露出一丝他并不算很好的讯息。
「已经没事了、刚才还醒过来了几分钟。」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但是明也不能太勉强自己、别累坏了身体。」
作为一个父亲来说辻显然要比脱线到了不行的直樹称职、少爷注意到秋本对辻的态度相当尊敬,不过也稍许显得疏离和冷淡。
毕竟对方可以说成是抢走他母亲的人、秋本嘴上再怎么说不在意说到底也还是没有参加婚礼就是他并没有释怀的最好证明。
「谢谢辻さん的关心、我没事的。」
秋本好逞强的性格加上几乎完美的演技毫不费力地从脸上将不安的情绪抹得干干净净、少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会照顾好他的。」
「可是我觉得恭祐さん根本不能好好照顾我。」
少爷倒被说愣了、看着秋本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他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么。
「因为恭祐さん自己也一副累坏了的样子、要怎么照顾我啊。」
他盯着他理直气壮地解释了、用任性的语调遮掩了对少爷的担心,大概是知道自己越担心少爷的事相应的少爷也就越担心他的事。
不过这种想法说到底也就是小孩子的一厢情愿而已、少爷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愿意去拆穿他辛苦营造的轻松气氛只好顺着他说下去。
「你这算是在赶本少爷回家么?」
秋本想了想、笑了下。
「恭祐さん不会觉得累嘛、而且你不回家幸ちゃん怎么办?」
「死小孩、还以为你突然懂事了呢,原来只是在担心它的事情。」
他可能的确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但少爷还是不太放心,就算知道在自己出现之前秋本一定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并不应该担心--
但他现在明明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啊。
「明、」
「回去休息好不好、我真的已经好很多了,让你累坏了的话我也会伤心的。」
「--等信回来了我再走、有事就打电话给我,知道么?」
少爷说着无奈地抬起头有些责怪似的看了看在那里忍不住想笑的伊庭、后者抱歉地向他点了点头,只得到一个「算了」的表情。
反正自己肯定又惹他不高兴了、因为秋本的事情。伊庭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提议要和辻一起送少爷回去,前提当然是少爷真的打算乖乖听他的话回家休息。
「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信弯下了腰微笑着揉揉秋本的头发。
「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今天晚上乖乖回家睡觉吧,警察会在这里守着直樹さん的。」
「恭祐さん听到了吧、他已经没有事了,你安心地回家去好了。」
我觉得你说话的前因后果和我的意思差别很大啊秋本君、緒川更意外的是居然看见少爷真的站起来应该是准备回家的样子。
真是的、少爷还真是难得的好说话呢居然死小孩说什么就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少爷赶回去?」
「现在还打算把信也赶回去呢。」
秋本把视线从自家父亲的脸上转回到緒川的脸上、微笑着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让他不要担心,后者愣了一下、看了看在一边站着的緒川朗。
他摆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表示大概只有顺着秋本的意思了、因为他看上去已经决定了他们必须回家去。
「那如果有事的话--」
「我会打电话给你的、然后还会给恭祐さん和忠義さん打电话,我保证。」
问题就在于你的保证通常没有什么可信度啊。
緒川很担心、但是秋本根本不给他说出自己有多担心的机会重新把头又扭回去了,握住自家父亲的手送到自己的嘴边亲吻了一下。
好冷。
秋本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把少爷和緒川赶回去、反正他现在就是想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让少爷或者緒川留着说不定会吵起来的、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他觉得说不定又像是直樹那样因为自己的错让他们受到伤害。如果又变成那样的话要怎么办才好--
又要变成自己的错了。
尽管谁都没有那么说可是他知道其实就是那样的、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们相继受到了伤害。
「爸爸、」
谁都不知道如果还有下一次会不会那么幸运。
「会不会觉得冷?」
秋本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对自己笑得很和蔼的中年护士,想了想之后摇摇头。
「不觉得冷。」
「我给你抱了条毯子来、晚上会很冷,披在身上别感冒了,值班护士就在走廊那头、有事的话只要按铃就会过来的。」
说着她又对秋本微微地笑了一下。秋本的事情在护士当中眨眼间就传开了、一个个都吵着要来安慰他拦都拦不住,结果作为护士长的她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们。
秋本很乖巧地点了头说谢谢。
「--那个、」
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秋本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在她回过头的时候有些无措地垂下了脸让她看不见表情,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爸爸、要什么时候才会再醒过来?」
「明天早上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害怕--」
秋本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似乎是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不相信医生、但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躺在那里的直樹。
他害怕他会再也醒不过来。
「真是对不起、我说了多余的话,谢谢您的毯子。」
直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悬在那里惨白的天花板、尝试着挪动了一下手臂,稍微还有些痛、不过那就证明自己还活着。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右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不能夸张地挥动、但已经可以触碰到什么,他努力转动着眼睛瞥到了自家儿子。
秋本明趴在那里睡得非常香甜、本来应该盖着毯子的吧结果现在似乎滑落在了地上,直樹还可以瞥见淡色的一角。他弯起嘴角小心地轻轻地揉了揉那个孩子的头发、生怕会把他吵醒--
那张熟睡的侧脸让直樹想起了小时候的秋本明、乖巧地趴在桌子上等自己回来结果就那样睡着了,当时他还不知道去心疼他。
「秋本直樹さん、您--」
巡房的护士刚想说什么、直樹就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对方心领神会地走进来替秋本盖上了被子然后走到床边。
「您现在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她压低声音。
直樹摇摇头然后微笑了一下同样压低声音拜托对方暂时不要惊动医生和可能会有的留下来守夜的警察。
「可是、」
「这个死小孩要是被吵醒的话会很麻烦的。」
他的解释被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他想可能那个年轻护士本来就并不愿意打扰自家儿子的美梦。
门被小心关上之后秋本听上去不怎么愉快地嘟囔了一声、大概还是被打扰了,不过他并没有醒过来只是又窝起来了一些。
累坏了吧。
「爸爸--」
他很惊喜地从秋本嘴里听见了这个词、证明现在自家的儿子正在做着和他有关的梦,虽然他几乎可以断定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噩梦。
要怎么办才能被他原谅呢、直樹觉得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什么,让他在梦里也那么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不要讨厌我、爸爸--」
直樹愣了下,叹了口气继续用手掌轻轻揉着秋本的头发。
「不是说过了么、我最喜欢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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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黑玫瑰[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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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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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能镇定一些、握着面前已经冷掉了的咖啡垂下眼睛不希望对方从自己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所以他掩饰似的往嘴里灌了几口咖啡。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あゆみ拜托我去给他送生日礼物。」
辻说、他有想要让他看的东西,语气温和地问他愿不愿意陪他绕一点路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少爷并没有想到拒绝他的理由、在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被他带来了这间看上去被废弃了的公寓。
「这里没有什么能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
这么说着辻给少爷倒了杯速溶咖啡放在他的面前、本来这里就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预料他大概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把别人带来这里。
「您太客气了。」
少爷有些尴尬地谢过辻、僵硬地坐直了身体。
虽然他也觉得秋本君确实是很可爱没有错、可是像这样整间公寓里都贴满他的照片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很别扭,而且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一个人到这个地步的吧。
昏暗的灯光里那个小孩的笑容反而让他有些不安起来、恐怕就算是秋本本人在这种环境里也会不寒而栗。
「那之后每一年都那样被拜托,但是我也只有前三年去送到过、我想如果是恭祐君的话一定会明白我的想法,怎么可以让一个伤害过他的人再接近他--」
他顿了顿对少爷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可是少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说才好,或者说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再或者就是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清醒状况下。
「就是那边的那些、恭祐君,就是那么多年あゆみ说要送给明的礼物。」
「也就是说--」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秋本会以为被伊庭あゆみ忘记了的原因吧、明明即使离开了也还是有送礼物过来的,结果从某一年开始突然礼物就没有了,不管是谁都会认为送礼物的人是不要自己了吧。
「我喜欢看他笑、喜欢看他闹,那么多年一直都看着他。」
辻开始用那种不需要回答的声音叨叨起来。
「あゆみ第一次是和我一起去的、在他家门口,听见很大的响动、然后看见他的父亲气呼呼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但是就算那样あゆみ也不肯进去看看他说是如果见到他的话恐怕就没办法离开了。」
才只是几岁的孩子要怎么样才能和自家的父亲吵到对方从家里跑掉之类啊、辻那样想着对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之后他偶尔会绕路来观察秋本的状况、最初的时候还有一半是因为あゆみ的拜托,之后慢慢就变成了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控制的习惯。
他喜欢他微笑时候的表情、喜欢他耍赖时候的表情,喜欢他装傻时候的表情,还喜欢他耍赖时候的表情。
虽然知道自己变得奇怪了却并没有想要去改变、甚至还相当乐在其中。
「我越来越讨厌あゆみ、每见到明一次就会讨厌她一点,最讨厌的就是她假装自己那么喜欢他。」
「但您之前确实和あゆみさん结婚了。」
「这样我才能和那个孩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关系、而且恭祐君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那段婚姻并没有延续太长的时间。」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扔掉了自己厌恶的,一切都完美得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可惜的是大概我和明之间的关系也并不能延续更长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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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樹在看见出示了证件说要做询问的警察之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盯着自家儿子到刚才为止都苍白得有些可怕的侧脸,一字一顿地问了。
「明、你认识那个叫辻海斗的人么。」
「辻さん?」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秋本和那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眼之后回过头,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个人很危险、杀死あゆみ的凶手就是他。」
「哈啊?」
虽然想过直樹那么脱线的人说出什么都不应该觉得奇怪、秋本还是不怎么高兴地打断了他的发言,虎着脸说这种事情不能胡说的--
「他是妈妈的丈夫、为什么要杀妈妈?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啊、」
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那个人也不应该拿这种事情来和警察信口开河吧、又不是小孩子,连什么时候应该正经一些都不知道。
但是秋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直樹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反而是皱着眉头用一种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说他很担心。
「--你、是认真的?」
「他对我说自己是あゆみ的丈夫、就在你们走了之后几分钟而已。」
秋本睁大了眼睛还是不相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