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身后的人被无视后极度哀怨的语气,他这样的人就应该遭受如此的对待,我不尽想要偷笑。
瞧他说的那叫什么话,当初我只为能有一个容身之所才跟来这。欺师灭祖?我又没强着要拜师,是他自己说我骨骼轻奇,是难得一见的练武资质,非要让我拜师不可,还私下说自己是四国内闻名的天一老人,文史经籍、医毒武功、机关算术,奇门遁甲样样精通。
还老人了,我撇撇嘴。
据可靠消息,睿之从暄之那知道此人也才十八罢了,比暄之大上两岁,自己当初怎么就觉得这人容貌惑人,有着神仙的气质呢?暄之还透入当初被送进山时要拜的是"鬼才"云梦大师,但大师说自己此生不再收徒就让才十岁的徒弟收了已经八岁的暄之为徒。小师父、小徒弟还真是奇妙的组合,后来云梦师爷爷见自己的徒弟学艺有成就拍拍屁股云游去了。
据睿之的转述,江湖中天一老人其实已有几百岁高龄,因不愿登仙界过那拘束的日子,依旧流连在人间。几百年前就传说四国内有奇人名唤天一,"得此人一言,可避灾祸,得此人一助,可统四国"的传言。但奇人就是奇人,架子大不说,行踪更是不定。一句话,没人见过他,至今更是无人知道天一是否真实存在。
有说只有在四国动荡时,天一才会现世,并协调四国关系,让百姓免于战祸。这也是四国大陆中四个国家一直平静和睦百年的原因;也有说天一百年不入世,不理人世纷扰,总之传的很离谱。在我看来四国能维持这种状况也只是各国互相牵制,至于天一奇人也许只是传言,到底有还是没有?不是没人知情嘛。
我有自己的打算,总不能赖这云梦斋一辈子吧。学得一技在身,以后游玩四国也有些保障,若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就更好了。因此,我欣然接受了未来师父的提议,拜他为师,也就开始受某人的非人迫害。
穿过前院的主厅、草坪,来到后院的饭厅里,桌上已经摆着四菜一汤,睿之正端坐在桌前,见我进来笑了下,正要开口说话,突见面无表情的暄之拿着四付碗筷走了进来,随后跟着悠哉的师父。我一见师父,看他那惯有的温柔笑脸,急忙跑出门去。
"呵呵,鸣儿有长进啊!" 美人师父恶魔般的取笑。
"鸣能不学乖嘛,师父你上次因他不洗手吃饭还罚他洗了三天碗呢!"睿之的声音。睿之似乎听进我的话了嘛,不再叫我小飞改叫鸣了,不过似乎太亲昵了。
可恶啊,师父就会变相的折磨我,也不见得睿之被罚什么。睿之那么乖,听话,偶尔还学师父眨眨眼,可爱的不得了,收买了所有人,自然也包括我。可爱的正太模样,让我内心的邪恶因子蠢蠢预动,忍不住要去欺负他、宠他。
午饭后,睿之和我都被师父带进书房。书房是最大一间屋子,竖排着七个大书架,门边靠窗处还摆着五张不大的书桌,其中两张上都放着笔墨和书,窗台下有张睡榻,塌上放着一张小四方桌,桌上还有副残棋和茶碗。
我和睿之各自寻着位置坐下,师父看到我俩坐定后,也走向了睡榻,开始他昨天未下完的棋。
以前在王家,我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文明和宋代时期差不多,连字也是一样的繁体字,有着隶书,小楷等字体,有着孔子、老子等不同的学派,还有陶渊明、李白、王维等大诗人,人名虽相同,经历却不一样,因而他们所做的事、诗集也就不一样了。
我的毛笔字写地歪歪扭扭,远不及睿之的好看,睿之还常常取笑我,那时的他还会拿自己写好的字帖在我面前炫耀,好不得意。
如今,睿之加倍用功,常常一会功夫就看完几贴诗集,然后再向师父解释每首诗的意境和自己的理解。师父并没有要求他把诗集背出来,只是让睿之自己体会,每每睿之解释透彻时,师父眼里就会多一分释然。
我想师父是不想让睿之被仇恨蒙蔽,才让他看诗集。
练习了几日,我的字依旧难看,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让我自己选择了所要看的书,却一面又要求我每日练上两个时辰的字。看着这个超级难写的字,我的笔划总是转不出恰当的笔锋,烦的伸出手抓额前碎发,再写下去,我会爆发的。
上天没给我机会,身后传来一阵淡雅的清香,白净骨骼分明的手握上我的小手,缓缓的带动笔,控制着笔的走向。那温暖的触感让我瞬间失神,一阵悸动,仿佛又看到菊花边他温暖带着清香的手指、哀伤的表情。
我抬头看向他,他弯着腰,惯有的师父式笑容。我垫起脚尖,伸出左手,轻抚上他的嘴角,喃喃:"不要这样笑!"
说完后,我就后悔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看他僵在嘴角的笑意,手被瞬间攥紧,疼的沁出汗,心下直发毛。
话都说了,后悔也来不及,我定下神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他面容严肃,目光不是温暖人心的那种,是深邃不见底,无形中被压的喘不过气才明白他隐隐透出的气势,这是十八岁男孩子的气势吗?
在他这样的气势下我退却了,收回手,转开脸,嗫嚅:"我自己来。"
他愣神下后又展可听出的笑容,放开拽着我的手:"好!"
此时正好暄之拿茶进来,走向茶几,然后看向师父,淡淡道:"师父,茶!"
师父微微一笑,点头,走回榻边。暄之放下茶碗后瞧眼端坐、凝神书写的睿之就出去了。
他大概又去练剑了吧,其实暄之的剑法已经很好了,疾风步法配合龙腾诀,加上龙泉剑的威力,使出来气劲可说是龙卷雨击,似乎都可听到龙啸九天的声音。照师父的话说,除了他和几个不出世的老家伙,已很少有人打的过暄之,更何况他本身还学会了摄魂之术。要不是有睿之在这,我想暄之也许早就下山去寻仇人了。
看着暄之走的方向一阵出神,感觉有人在看我。转头看向师父那边,他两指夹着棋子抵着下巴上,瞧着棋盘思索。难道是我的错觉吗?不禁暗自唾弃,岚鸣啊岚鸣,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别涂耸千仞,天川悬百丈。攒云梦不通,积雪冬难上。枝交陇底暗,石碍波前响。回首乡里中,唯言梦时往。"
诗吟完,立身收剑,一套无音剑法已耍完。
我把日华剑缠于腰上,轻吐口气,望着晨光里雪地上印出的纤细修长身影,感叹时光荏苒,如今我已十四,一过6年。
两年前的冬天,暄之下了山,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我还是偷偷的去送了。私下里我想请暄之出去后若是遇上潇湘,能帮我告诉他,我很好,但最终我也没出来。
我看到『他』出来送了暄之,并交给了暄之一个令牌样的东西。『他』的功夫太厉害,我使用内息也难保不被发现,只远远的躲着就没有听清楚『他』对暄之说了什么。
暄之走后,他也回了云梦斋,走时还往我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心知还是被发现了,即使我离他有百米的距离。
他知暄之要离开,我却不认为他会来送。
临行前那天,我看到暄之走进他的房间,我知道这不正常,暄之很少进他的房间,也没有进去如此长时间后才出来。
晚饭后,他带走了睿之。暄之往我这看了一眼就出去了,明白暄之有话对我说,随后也跟了出去。
我在枫林里的池子边找到了暄之,四年的相处,我和暄之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暄之生活很固定,练剑、做饭、练剑,说是武痴却不全面,但我真的很少看到他休息的时候,而我更是有足不出户的境界,大多时间都是呆在药庐或是静室,出去也就是上山采药和晨练。
此刻,暄之背对我站的笔直,周身气势迫人,像一把出鞘的剑,强烈的压迫感益发明显。感受他的气势就会让我联想起他,他不像暄之霸气形于外,反是内敛,似已经打磨后收于剑鞘的剑,但只要剑一但出鞘必是杀人于无形。
暄之听到我的脚步声,收起周身的气势,转过身来看我良久。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与王家出事时第一次见他时,已有很大的不同。那时,他初逢家变却还年少轻狂,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复仇,如今复仇的心没变,但一年比一年沉默,气压一年比一年低,能把人活生生冻成冰棍。
我练的是寒性内力,却还不够看,更何况是这位高手面前。我决定主动出击,免的被盯出麻子来,被个武功比你高的人用深沉的目光盯着,谁都不会好受。
用无比诚挚的目光迎向暄之,缓慢但坚定的说:"我会照顾好睿之。"
真切希望他听到话后能快点让我离开,毕竟在白雪皑皑的夜晚,寒气不是一般的重。
暄之听到后用一种更复杂的目光看着我,目光似扫了一圈有似没有,但我肯定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我搓着冻僵的双手上。因为他走近,拉过我的手合在他宽大粗糙的手里,一股暖暖的气从他的掌心流入体内,驱逐寒气。与他的压迫气势相反,我闻到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带着火热的气息,可以暖进心里去。
惊讶于他的行为,他沉着的声音响起:"你会照顾好睿之,我很放心,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放开我的手,径直朝屋走去,远远传来句:"天冷,早点回屋。"
我呆立在雪地里,看着他远走的背影透出深不见底的孤独,回想他话里的意思,直觉莫明其妙,告诉自己,他只是简单的关心,应没什么其他意思。
片刻后,记起让他帮我找小湘的消息,可人都已看不到了。轻叹一声,打算回屋,一件温暖的带着清香的雪裘披上我的肩。
我转头望向那个正专注帮我系衣带子的人,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月光从他的眸子反射。我望进他清亮的眸子,嚅嚅唇却没有发声,只感觉一股暖流窜进心里,连脸夹都开始发烫。
转开头,支吾着:"天冷,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跑进了黑夜,不再回头看他的反映。
当我回屋静下心后,才意识到他出现在身边,而我却毫无所决,他的功夫竟是深不可测。一阵悸动夹杂着冷颤,莫名的害怕和喜悦,不是一般滋味。
暄之走后的第一个早晨,睿之很迟才从房里出来,我本来想去看他,但他阻止了我,说让睿之冷静下。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师父式笑容。若不是他昨天拿衣服给我,我会觉得这人其实没感情,笑容即是无情的证明。
睿之出来后,眼睛肿肿的,应哭过。我走上去抱住他,睿之这几年已经长了很多,十岁的身体几乎和我一样高。
他在我怀里窝了会后,嘣出句:"鸣,再过几年,我比你高了,你就嫁给我吧。"说完略仰起头,俏皮的眨眨眼,在我反映过来时运起瞬影步跑了,远远还传来阵阵笑声。
睿之又长大了呢,开始懂得隐藏情绪,那刻我竟有些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的错觉,惊觉后一阵冷汗。
拜睿之那句话,我无比认真查看了霆懿的风俗,知道四国中霆懿是唯一个政府即皇家公认可以男男结婚的国家,知道后几天都想着耽美大业,自己的爱情事业以致兴奋的配出几种剧毒,却在师父得知药物后如昔的神情下冷却。
我站在高处透过淡白的晨雾,望着山谷里被翠竹,枫树环绕的云梦斋,积雪压在树上、屋顶,在晨光里反射出一层晶莹。
"哎!",轻叹一声,再次看向他住的屋子。不知道他现在起了没,起了又在干嘛。
自从十二岁那年开始,我就再没喊过师父,心里想起他时,也只用一个简单的"他"代替,因为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即使知道名字也不会喊,但又不愿喊他师父,心里直觉否定了这一称呼。甩甩头,晃出些想法,并严厉告诉自己:岚鸣,你不可以想他,他是你师父。
"哎!不是师父又能怎样。"
甩头晃去自讨的纷扰,走向盖着残雪的溪水,拘一捧带雪的水。
水很寒,冻的手掌泛红,但正是我需要的。
如今想起他时连冰心诀也无法压制心里翻滚的酸痛情绪,只有补助外力,把冰水扑向脸面,寒冷的气息从肌肤渗透直入体内,与冰心诀练就的寒冰之气融合才缓慢平下心绪。
望向水里的影子,手抚上白净的脸,冰凉入骨,即使连骨头都是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脸颊因寒冷的天气透着些红晕。
玉质冰肌,这是我形容自己的肤质的词语。药理的调和把原有的底质改变,加上练了冰心诀,情绪越来越易控制,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少,情绪变得稳定,这一切让自己达到了最好的状态。只有近来,每当冰心决练到关键时刻,那股子躁动的情感会突破束缚扰乱心湖,无法如往常般压制。
睿之常常抱怨我为了怕热练就这心法而成了个冰人,整日摆着埋怨的脸却又一如既往对我照顾有加。
"呵呵!"想起睿之的话,心里总是温暖。
看着水里的影子因为笑意,勾起嘴角,连眼睛也弯成了两个月牙儿,美的窒息,也平凡的无奈。人因为自信而美,因为失意而平凡,我正是如此。
几年前在破庙后的溪水边,圆圆胖胖的脸已是瓜子脸,线条细腻而柔和,只是面无表情就把这张脸打了折扣,一头青丝用一跟白色丝带简单绑着,发尾一直铺到雪地上,缠绕堆叠。
没有成为期待的娃娃脸有着淡而不觉的失落,如今想起前世的偶像陆毅,灌篮高手里的藤真都是可爱的娃娃脸,已模糊的似隔了好几世纪。
站起身,拍拍白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我和睿之都在潜移默化下学着他的举止、谈吐,如这拍衣的举动。
想想都好笑,我是因为想更加了解他,而学他的言行,以便能够更加靠近他。
睿之却说这样是因为优雅,并没有学师父,只是世间优雅之事大同小异,打死也不承认是在模仿师父。
睿之现在应做好早点,他若是敲我房门没听到回应,就会推门而入,再见到我不在,该漫山遍野地找。想到此,我已运起醉仙望月步奔向山下。
踏进饭厅,已有人先到。
他一袭白衣,简约发带,端坐正位,正专注的低头喝着米粥,似乎什么事也不能他撼动半分。
六年前他是倾国美人,还会被人当作是女人假扮,如今却已无法被人认错,虽然美如昨日,周身的空气已是沉稳如水,像一潭渊水在明显告诉别人,他是个男子,且是个不能被打扰的男子。
站在门口,我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却无半点不适。
他应知道我来了,却什么话也没说,还真让人心凉。
一会功夫,在我看来却有一年长的时间,若我只想要师徒关系就不会有太多要求,更不会感觉尴尬,但心里百般呐喊想要表达,也只能沉默以对。
如此的冷情之人,我能奢求吗?
他已喝完粥,轻放下勺子,拿过帕子擦拭嘴角,再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宜人。然后几步来到我身边,正好和我一起抬脚,只是他是出去,而我是进来。在他走过时,我忍不住瞥下眼角,依旧是师父式笑容,只是如今却已知道他这笑是从未到达眼底。
"鸣儿......"温柔却不温暖的声音。
"什么?"并未想到他会叫我,心跳瞬间起伏不定,我知道此刻,他正看着我的背影。我停在原地并不敢转身去看,害怕一时的激动会打破我所营造出的冷漠。
"你的气息不稳,多注意下。冰心决是双向法决,可以成神,亦能入魔。"
他说完并为等到我的回答已走远,伴随着远走听不见的脚步声只听到我低低的回答,"知道了。"
坐在他坐过的位子上,拿起一副干净的碗筷,盛了小半碗粥,再倒入他用过的碗里,拿起他用过的勺子,开始慢慢喝起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