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声音就不大,被牟士冬一瞪,吓得一缩脖子,彻底没了音儿。
董健咏听了他的话,心里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瞅着他那小样儿,还是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周围总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情,但似乎只要有了他,就有了一副灵药。能跟他身边呆上那么一会儿,痛苦就能缓解一点儿……可是,随之而来的,往往是更深的痛苦。劝说自己“求之不得,何必自苦”,可转过身又情不自禁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人呐,活着就是一个矛盾体;没了矛盾,就无所谓活着。至于死人矛不矛盾?天知道……
第十章
因为是在训练场的最后一晚,所以应大家要求,又进行了一次野炊。一群人围着篝火有说有笑,还有人自发上去表演的,除了音调不准、高音破嗓了以外,倒也不会太影响胃口……
酒足饭饱以后,还有点儿没有尽兴的意味,于是都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闲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直到踏入这个训练场的那一刻,也许都没有明白这次活动对自己会有什么意义。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也没有安排太多的运动,但是经过这些简单的游戏之后,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少感触在涌动,哪怕说不出来,却了然于心,连带着看同事的眼光都有了新的视角。
贾琳很自发自觉的凑到牟士冬旁边,揪过来一块防潮垫,惬意的躺了下去。二郎腿差点儿翘起来,后来估计考虑到自己总经理助理的身份,没好意思那么嚣张,又把两腿侧放了下去,整个身体正好侧对着牟士冬,远处看这俩人,还真有那么点儿享受二人世界的情侣的味道。
“唉,你多久没回家了?”
牟士冬倒是没想到贾琳张口会问这件事,低头想了想,“嗯,大概三个多月吧……”
“上次从云南回来之后你就没回去过?”
“啊,是。正好回来就开始接培训项目,一个接一个的,实在没时间。”
“借口。”一锤定音。
“我说,你能别这么误解我嘛!又不是我不想回去,老头子一看见我就恨不得拿他那尚方宝剑戳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为了少惹她生气嘛。再说了,我天天跟家里打电话呢,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儿啊……”
“你以为你大啊?再大也没有我大……”
牟士冬坏笑:“我看未必,看上面看下面,我都得比你大吧~~”
“我操!牟士冬,你真是二十一天孵不出鸡——”
“哈?什么玩意?”
“坏蛋!”
牟士冬一头黑线= =||||
“差点儿被你拐跑了,我说,你还是多回去看看我姨跟姨父吧,老两口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跟你治气多久啊……话说回来,姨父不给你好脸色看你也找不着别人。你说你出柜这么些年了,安定过吗?找的一个比一个寒碜……我都不好意思看了我……”
“您还有不好意思的么?”
“我是怕我要真上演全武行,丢份儿是你!”
“……”牟士冬叹,“我的眼光真有那么差?”
“好?好你干嘛最后都分了?”贾琳白他一眼,“哦~ 我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想,是你太上不了台面,老是被人踹?”
“靠!我是什么人,能被人踹!?”
继续白眼儿,“你不是人,你是蛤蟆……”
“你能别这么糟蹋我吗?我最不济也是个青蛙王子吧?”
“我还没说完呢,你得瑟什么!你就是那个蛤蟆腚上插鸡毛——不是正经鸟;黑老鸦下了个白鸡蛋——就当自己长得白!”
“你都哪儿整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切,自个儿文盲不说!”
“得儿,我不与小女子逞口舌之争!”
“争得着么你~~ 你也就争个男人还行。”
“停!没完了是吧你?不兴揭伤疤的哈!”
“伤疤个屁!我看你玩的不亦乐乎!”贾琳边说边朝钮循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小孩儿正跟一群娘子军打牌呢,董健咏就坐在他身后看着。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公司还有如此出色的人才,看来我以后得多体察下情才好~”
“别别,您位高权重,公务繁忙,再拨冗烦劳这些事岂不是要累坏身体……”
“哟哟,我还没怎么着呢,看把你慌的!再说你管得着嘛!”
“快了,你要相信我的实力。”牟士冬胸有成竹的望着钮循。
“你不是玩人家吧?这孩子看样子可不是个能玩得起的主儿……”
“你这话说的……前面那些我也不是抱着玩的心态啊,可到最后处不来有什么办法?”牟士冬一脸无奈。
“明明是你自己整天往外跑,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谁受得了你!人家找的是男朋友,又不是救火员……”
“你丫,你一大姑娘怎么脑子里那么多龌龊的思想啊?”
“我就龌龊了,我就欲求不满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少见多怪!这就是你脱离群众、脱离妇女、脱离现代社会的弊端,比我强悍的女同胞多了去了~”
“搞不懂,还好我也不用跟女人搅和……”
“你以为男人就简单易懂了是吧?我看未必,有时候男人藏的比女人还深呢!”她看看牟士冬,再看看远处的钮循,“在感情中,人人平等!”
“唉……”牟士冬叹口气,“这句话倒是没说错。”
“那你叹什么气?”贾琳莫名。
牟士冬弯下腰来,把头靠到两腿中间,直逼贾琳双眼:“你说我比那个董健咏怎么样?”
“……”贾琳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五秒钟,“噗~”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多自恋呢,原来不过如此……恩,我看看,论样貌吧,你没人家文质彬彬;论风度吧,你不如人家高贵儒雅;论事业吧,你也就勉勉强算个半吊儿小资;论……”
“你是故意的吧?”
“看看,性格也不行,急功近利,一点儿耐性都没有。”贾琳煞有介事的摇摇头。
“……好,你接着说——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贾琳不说话了,翻着白眼看他:“接着背,我看你还记得多少。你就一边为人民服务着,一边看你的‘人民’落入虎口好了。”
牟士冬在嘴前做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嗯……当然了,你也不是一点儿优势都没有,比方说啊,他已经有了婚姻的羁绊,而你还没结婚,而且排除外力因素,你也不打算结婚;比方说,你比他年轻,某些方面还是比较强的,看你那德行,别往歪了想,我说的是敢想敢做敢冲!再比方说……”
“嗯?”牟士冬正听得开心呢,贾琳又不说了。
“哦,想不出来了……”贾琳皱着眉毛努力思考的样子。
“你……算了,反正有这两点就够了!我先逮着他再说。”
“是啦是啦,去吧去吧,记得别把小朋友弄哭咯~”
“怎么从你嘴里出来的东西我听着就这么别扭呢……我怎么觉着自己好像恋童癖……”
“你自己说的哈,我可是形象美好的淑女,思想纯洁的很……”
腾的站了起来,牟士冬觉得再听下去自己非得崩溃不可,“我去看看小朋友。”说完一溜烟的窜到了钮循那边。
其实钮循一早就注意到了位于他斜前方的那俩人,再加上牟士冬跟贾琳说话还不忘回头看这边一眼,搞得钮循打牌的时候老分心,出牌基本是靠董健咏说的……
钮循心里有点儿窃喜,就因为牟士冬关注这边的目光,可是细细一想,人家不准是看自己呢,也许,两人正在讨论活动中大家的表现呢,可能还在批评自己也说不定;也许,他只是随便回下头呢;也许,看的不是自己呢,这边这么多漂亮女孩儿……诸多的也许汇集到一起,让钮循越想越失望,最后荡到谷底,直骂自己傻,“烧火棍子一头热”。
逼着自己把精神集中到手里的牌上,别再往那边瞄,可谁想牟士冬干脆过来,站到他跟前让他看。
“玩什么呢?这么开心?”牟士冬貌似对所有人说的,可眼睛滑过其他人最后定在了钮循脸上。
“拖拉机,教练也来玩吗?”几个姑娘笑靥如花。
“哦?赌博?”牟士冬干脆跟旁边坐了下来,屁股是落在另一张防潮垫上,正脸却是朝着钮循的。
“哪有!我们都没带钱好不!”“就是就是,我们这是愉悦身心,锻炼智慧好不!”姑娘们娇嗔的争辩。
“还锻炼,再炼你们就成精了……”
“讨厌~~”那个百转千回啊,牟士冬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她们就是故意的。
钮循倒是一句话不说,人家笑他也笑,可总觉得笑不到眼睛里去。
“我也一块玩儿吧,一男配一女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跟牟教练一家。”坐在牟士冬对面的美女立刻出声,美男相伴,何乐不为?
钮循说:“要不让董经理替我吧,我不行啊。”
“别啊,我也不行的,这样才势均力敌嘛,换了人还怎么玩呀!”
“是啊,钮循同志,我们要直面困难嘛。”牟士冬在旁边帮腔,心说你要是跑了我还玩个屁啊。
等大家手里攥好了牌,牟士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话了:“咱们设立点儿奖惩规则吧……”
“教练,咱不是说了不赌博么?”
“又没说让你输钱输地,有点儿激励游戏才好玩不是?咱这样行么,五局三胜,输得那方要绕场地跑五圈。”
“啊~~不要吧,还跑啊!”俩女生不愿意了,其他围观的人都咯咯的笑。
“不好啊,那,咱们换个?”低头‘沉思’良久,“那就这样吧,赢家提出一个要求,输家照做就行。为了公平起见,咱们男女分开,你们俩互相提要求,我们大男人就不难为你们了。这样你们看成吧?”
俩姑娘对望一眼,有了默契,“成吧,可以接受。”
钮循想啊,就算真输了也不会被怎么着吧,顶多就再跑个几圈;话说回来,自己技术也不是太烂,未必会输呢……好吧,那就行吧。
钮循是想到自己的技术了,可他没想到牟士冬的技术啊……人家那是在家时陪着电脑打,出去时陪着驴友打,早就练出了一身精湛牌艺,这会儿是摆好了瓮等君入呢。
第十一章
“啊~~”红着脸的女孩儿双目充满期待的看着牟士冬,满头黑线的牟士冬看着嘴巴跟前,玉指捏着的小番茄——赢的人不是自己吗,为什么还要被喂东西吃?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喂他,而且还是他不喜欢吃的番茄!
“教练您帮帮忙,配合一下嘛!”跟自己一帮的,也就是要求输家喂东西给牟士冬吃的那姑娘说。
“就是就是,教练我都愿赌服输了。”
牟士冬瞅她俩一眼,这两个花痴一准是合计好了的,哪家输结果都差不到哪儿去,光顾着算计钮循,忘了注意这俩人了——唉,英雄难过美男关啊。可是吧,身为一个七尺男儿,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要以什么样的神情告诉人家“我怕吃番茄”……不给人家面子就等于抹自己面子,罢了罢了,吃就吃吧。
牟士冬干笑一下,眼睛转过去盯着钮循——管不了我的嘴还管不了我的眼!就着好看的吃难吃的,就像闻着肉香吃窝窝头……也算平衡了。
钮循还沉浸在自己失败的沉闷中,才刚满三局,胜负已出——惨败。
本来董健咏还在后面指导,后来旁边姑娘不乐意了,我水平也有限啊,都没人给我当军师。
钮循一脸尴尬说,经理我自己来吧。
董健咏就不说话了,只管看,边看边叹气,实力相差太大。
牟士冬发现钮循在发呆,故意提高声音说:“我要不要给钮循提个相同的要求呢?”
身边的小姑娘一点不害羞:“好啊,我没意见。”
“哈?!”钮循嘴巴张的比牟士冬咬番茄的嘴都大。
牟士冬心里说“你想的美,就算喂,也是喂我好不!”,嘴里却哈哈笑着“那多没创意啊,我得好好研究研究,等我想好了再说吧。不弄个特别的要求不能体现我的别具匠心啊……对不对啊,钮循?”
众人笑望钮循。
牟士冬自己也捂着嘴笑,并趁大家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偷偷把刚才还没咬下去的番茄攥进了手里,藏进了马甲口袋里。眼睛飘过去飘回来,就看到钮循正瞪大了眼睛看他。
呃,尴尬……撇过头去四处瞎看,耳朵都快被挠出窟窿了。
原来牟教练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真可爱;还讨厌吃番茄?真神奇,番茄多好吃啊,酸酸甜甜的……钮循脑子里一下蹿出来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微微低落,转为吃惊又带来了莫名的惊喜。
钮循不敢追究的太深,这种喜悦来自何处,因何而来……但是有些东西,往往你在逃避的时候,它已悄然植入内心深处。
眼见着把众人忽悠的差不多了,牟士冬一声令下,准备就寝。
钮循心情好,几乎忘了还要跟董健咏一个帐篷睡觉这事儿;想到头天晚上除了自己一个人别扭到后半夜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似乎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早早的洗漱完毕钻进了帐篷,决定把昨晚缺的觉补足。
董健咏见他比昨天自然了很多,也放了心,本来还怕他猜到什么……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要把自己的心意藏的更深了。
牟士冬在帐篷区域转了两圈,眼睛以两秒钟一次的频率扫射钮循帐篷这边的情况。看到董健咏也进去了,心里闷闷不乐。董健咏那心思,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再加上钮循被人捏来捏去的性格,但凡用点儿脑子再掺点儿武力就能逼他就范,董健咏就是属于后者严重匮乏型的,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太过理智,能有本事坚持到现在……不对!他可别是厚积而薄发,那就玩完了……越想越不放心,都跑出来十八禁画面了。可自己是教练啊,总不能无缘无故让队员脱离团队,硬拉到自己那边睡吧……怎么办,怎么办?帐篷内说话声渐息,帐篷外牟士冬抓耳挠腮。
夜黑风高,只有蝉声喧嚣的一个深夜里,一顶帐篷悄然出现在一圈帐篷之外,其所处位置不尴不尬,却又十分靠近众多帐篷中的某一顶,情形非常之奇特……
牟士冬犹如哨兵一样,守了大半夜,耳朵都能跟吉娃娃比了,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做了一个不称职的哨兵——睡着了。他也不想想,人家要下手早下手了,干吗要挑这种既没有隔音、又没有施展空间的地方?也就脑抽如他能纂出来这样的桥段。
早上钮循神清气爽的爬出帐篷时,歪着脑袋看外面多出来的一顶帐篷,问不远处直揉太阳穴的牟士冬教练:“教练,这儿怎么多出来一顶帐篷啊?”
牟教练似乎没听到,只是脚底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趔趄了一下。
“哔哔~~”两声哨子,“抓紧时间,磨蹭什么呢?别以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就可以松懈!赶紧的,列队,晨跑!今天五圈!”
钮循真以为他没听见,瘪瘪嘴,也不敢再烦他。回头看了一样董健咏,董健咏耸耸肩,然后视线凝在牟士冬身上,良久。
牟士冬两眼盯着前面的一点,周围转圈的人一个一个划过他的视线,跑快跑慢他看不见,跑长跑短他也看不见,有人偷懒他还是看不见;只有钮循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会亮一下,也不转身,等看不到那个身影了,就再次回到请神状态……几个眼尖的发现了教练的系统bug,非常伶俐的利用了它。
牟士冬邪恶的眼神往后扫一下,继续在脑中进行科研活动……今天下午,他们公司的人就要离开训练场了;而自己还要在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再接三批人。这就意味着他与钮循之间会有一个月的接触断层,这个问题不容忽视——一秒钟的时间内可能出生n个人,也可能死去n个人,那么一个月的时间内有多少个一秒钟呢?好吧,算不出来……那就更可怕了,这么长的时间内钮循跟他那不安好心的经理之间又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料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