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一段时间,某人再也不肯参加他们几个私下的聚会,并且开始神经质地讨厌录影带和录像机。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是陆还是很不幸地注意到了。
然後,陆就觉得,人还是要会死心的好。
何况他终於接受其实现如今小羊比他这头狼还要强悍的事实。冒然下嘴,还不知鹿死谁手。
"你们的眼睛长在屁眼里麽?我哪里长的像女人?......喜欢男人也是你家的事跟我没关系,少爷我没那个兴趣。就算要真要跟男人怎麽样,也是我把别人怎麽样......"
基本上,一想到某人16岁初上高中时若无其事说出这样的话他就头痛。越发显得他之前的种种设计和策划还有失败就像他独自一人在演搞笑剧。
美女,应以暄当然是喜欢美女的。
就算半开玩笑说了那样的话,也改变不了应以暄偏好长发大眼苗条气质型成熟美女的事实。
一边吃著烧烤一边欣赏这样的美女无疑是很享受的。
"看得到却吃不到的东西,你也这麽好兴致。"陆看著对面药店里忙碌的女子,叹道。
"我这不是吃著的麽。"应以暄漫不经心应著。
"我说那个,你看很久了。"陆不是滋味地向对面努努嘴。
"我在研究她给中药打包的手法,很独特。"
"我还以为你终於动了春情哈哈。"
"无聊。"少年冷淡地戳破同伴的意图,一口咬掉一只虾子,满意地咀嚼。
"OK,我无聊。"没好气地灌进一口酒,无端觉得有点苦。为什麽对自己的性向都没怎麽迷惑过的他要为别人的性向烦恼?而且这一烦恼就是七八年,简直是失心疯。
果然还是没办法死心。
看著身边人没心没肺独自吃得开心的模样,就连放竹签的动作也是小混混绝对学不来的利落和优雅,大约本人也没注意过自己的动作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般人没有的好教养,自然却不作派,没有多余和花哨的动作,除非故意装怪。陆没来由一阵烦躁,火气上涌,扔了酒瓶子就抓住对方的胳膊:"听我说,回那个姓颜的那里去,要不,回你後爸那里。"
应以暄回头看他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麽?"难得他会这麽好心替人著想一次,如果这小子敢说什麽不中听的话他绝对马上翻脸。
"......可不可以再来个烤茄子。"
"......"
"不行,没钱。"
"骗子,玩弄我的感情。"应以暄哀怨地扶住自己的脸,明明说要管他吃到饱的。
眼看话题又要不知不觉被这个比自己小的魔王牵著走,陆叹口气,准备第一千零一次放弃。谁晓得竟半路杀出个不速之客,一下子把话头接过去。
"在下请你如何?可以陪我去酒吧喝一杯麽?"
这个人半道杀出来,优雅地出现在与他形象完全不搭调的路边大排挡间,竟也泰然自如同处在星级大酒店,微微一倾包裹在高级西服里面的结实腰身,发出绅士的邀请,到真有几分浊世里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陆忍不住噗嗤笑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病在这里强充白马王子,最黑色的是,他选择的搭讪对象实在是......如果这世界上有"最可怕地狱约会对象"或者"最不解风情死硬派"抑或是"生还率最低对象"等等的排名的话,无疑面前这个顶著张绝世美少年面孔的家夥可以轻松入选前三甲,一点悬念都没有。
精神病,等著出丑罢,说不定给整整也就恢复成正常人了。连同情的心情都省了。
"管饱麽?"被预定为最不解风情死硬派前三甲之一的少年抬头,看著被包围在烧烤大排挡师傅加了各种大料气势汹汹的烟雾里面不动如山的男子,笑道。
"不够可以打包。"
"好,跟你混了。"
意外。
陆的脸黑下来:"我说亲爱的,还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这麽快就把老相好抛弃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这麽大个金主哪能放过,拜拜咯!"
说完,人也走了。桌子上留下五张百元大钞,那金主留下的,大约是替他们结了帐的意思。
他大声笑出来,一笑原来不知道什麽时候那总是一幅凛然不可侵犯模样的骄傲家夥居然也学会来这手,二笑这贵公子不知柴米油盐,小小路边大排挡,两个来把酒偷闲的,撑破肚皮也不见得能吃出五百块来,他以为是星级酒店的烤海鲜麽,哈哈,赚翻了赚翻了,这个月烟酒钱有著落了。
哎,怎麽忽然觉得自己这会儿像勾栏院里面做人肉买卖的老鸨妈子,成了买卖就不管人死活躲起来数钱。只是那跟有钱金主走的又是哪门子的良家妇女?
迷途33、相亲
也许颜芮潜意识在心里揣测过很多种陈兰来找自己的目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兰来找自己的目的,居然是────骗他去相亲!
确切点说是去跟母亲安排的女孩子相亲。
当他发现面前是个圈套而拔脚想跑的时候,已然来不及,因为他已经跳进来了,面前包厢里的人正用期待和评估的眼神上上下下扫描著他,仿佛他身上什麽地方藏著条纹码,找出来拿激光器一扫就能知道价钱。
方容秀显然对陈兰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当初他亲自去捉人未果却偶遇陈兰,虽然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但是为了绝後患,她还是很干脆地把已经给儿子相好结婚对象的事情说了出来。谁想到陈兰不仅脸色都没变一下,还笑著说她愿意帮忙,绝对负责把人"请"到。
"快进来,愣著做什麽?"方容秀满面笑容地起身迎向儿子,一面向他身後的女子使眼色。
陈兰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笑道:"那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颜芮有点难以致信地回头看著身後依旧甜甜微笑著的女子,看她很潇洒地转头准备离去。
陈兰的心里此刻洋溢著报复的快感,在她转头前他看见颜芮的嘴唇动了动,心下暗笑著,说点什麽吧,说吧说吧,说你此刻多郁闷,多不敢相信!狼狈给我看吧!
谁晓得颜芮皱起眉头,吐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句子:
"应以暄?"
哈?
陈兰猛回头,难以理解地看著颜芮,却见他的视线根本没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自己投到了自己身後的走廊下面的大厅。在那里,跟著一个男人慢慢走进来的,是谁?只见领头那人跟大厅的侍者低语几句,便领著身後的人轻车熟路地走向大厅深处,进了另一扇门。
陈兰的眉头也跟著皱起来。
"你们在干什麽?"
身後传来方容秀的低吼和对方家属尴尬的咳嗽声,俩人这才回过神来。
颜芮低声道:"过去看看。"他总觉得见过那个男的,却又想不起来,一些模模糊糊的信息在脑海里打转,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你就乖乖和你未来的老婆培养感情吧。"陈兰冷冷一挑眉,留下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话就踩著高跟鞋飞快地离去。
未来的......老婆?
颜芮头大。却又不得不换上谦恭的表情回头应付。
不管以应以暄的眼光看来,颜芮这个人是如何迟钝如何肉脚如何婆婆妈妈不像男人就空长了副光架子挂了副好皮囊,但是在一个二十出头的怀春少女看来,这副皮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马王子。尤其是当这样的人可能成为你和你的家族日後一辈子的依靠的时候,本来打定的就是就算是头猪也要将就下来的必死决心,谁晓得结局竟然是个稳赚不赔的高档货,要气宇轩昂有气宇轩昂,要温尔儒雅有温尔儒雅,要家世有家世,又听未来的亲家说这孩子聪明懂事,才华横溢,过不久就会去国外名校深造,想必也是不假。怎麽看都是个人中龙凤!
这女方越看越看越开心,越看越满意,巴不得马上把两人送作堆丢进洞房生米煮成熟饭,省得日後生变。
说这颜芮,拜自身心理素质和修养所赐,倒也没有如坐针毡那麽痛苦,只是暗自无奈的时候,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脸上挂著假笑,连对方的女儿长什麽样都没仔细看,看了也没用,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问他怎麽知道,他也不知道。
之前母亲问过他喜欢什麽样的对象,他其实也很茫然。非要说出点什麽要求,他想了很久,觉得只要合得来,看著顺眼,脾气好,孝顺,互相理解扶持,到不需要多聪明能干,只要对婚姻忠诚,夫妻能和和气气把日子一直过下去就挺不错了。其他?没什麽要求。长相只要他看得顺眼不吓人就好。
结果被母亲施以白眼,说什麽他想娶的是侏罗纪的恐龙。
一颗赤子心惨遭打击,从此便没了什麽想法。
何况,关於爱情,关於婚姻,不管怎麽看,都是很遥远的东西吧。就算知道必然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就算心里有准备,但是真当临了,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说,现在对面坐著的这个他连脸都记不住的女子将成为日後和他共渡一生,不离不弃的人......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这就是所谓的婚姻?
不!他不能接受!
哪怕这个女子满足当初他臆想的那几个条件,他也不能接受。
共渡一生?
这辈子要和怎样的一个人携手走过无怨无悔?
脑子里面此刻蹦出的竟然是一张冷冰冰的脸,转瞬却又绽开,嘴角微微翘起,笑得居心不良又让人心境荡漾。
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像,却猛地让他的霎时背脊僵硬。
不不不,他只是潜意识还在担心刚才看见的那坏小孩,所以一时间走神而已!
赶紧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女孩,却仍然没有心力去看,突然间就害怕起来,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不安什麽,好像丢了什麽东西,害怕找不到了,错过了。表面镇定著,其实内心却恐慌起来。
应以暄觉得有点头晕,他的酒量向来很好,但是从进了这个酒吧喝下第一杯酒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
头重脚轻,热,热得冒汗,而且随著时间越来越晚酒吧里面人越来越多,头越来越晕,太阳穴隐隐作痛。这绝对不是酒精引起的症状,也许过一会儿就会好吧。他这麽以为著,趴下来,把脸贴在大理石制的吧台上,凉凉的,感觉稍微不是那麽难过了。要了一杯苏打水,一口气喝下去,还是感觉喉咙乃至全身都干渴无比,燥热难耐,算了,一会就好了。他闭上眼睛,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想象著置身南极雪山的冰寒感,听著身边男子的絮絮叨叨,感觉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这麽快就倒了?"杜萧发现新大陆似的看著被自己拖来的少年,对方显然很无力地趴在吧台上,脸贴在黑色的大理石面上,雪白的肌肤泛著豔丽的红,双眼紧闭著,嘴唇微张,因为脸贴同一个地方久了会热,所以他时不时会动动,挪个地方。
"没事吧。"杜萧不怀好意地笑著,故意碰碰一滩烂泥似的人,却换来一阵低低的呻吟,他心里不由得咚咚直跳。
热......!
渴......!
应以暄想叫出来,想大声叫出来,他甚至想拿脑袋去撞面前的石头,想抠下自己身上的皮肉来减轻这种古怪的灼热,但是他咬牙忍住了,身体里面翻腾的热流却不知道要如何控制。
杜萧终於注意到少年额头上和身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红得不正常的脸色。
旁的人也注意到了,有几只手早就等不及伸过来,笑著:怎麽啦,喝过啦?有地方过夜没有?
滚!
摸上来的热乎乎的东西让他更不舒服,恼怒地挥手打过,倒口的咒骂突出喉咙却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呻吟。妈的!
见了鬼了!
这毛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恼火。
得马上离开!
他强逼自己拿出精神,一抬头一睁眼,已经又是那个清醒嚣张的应以暄。
"我走了。"
"我送你,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杜萧马上跟著站起来,伸手想去扶他。顺道瞪了一眼早就在一边虎视眈眈更在刚才趁机出手占便宜的几人。
"不用。"应以暄强支昏昏沈沈的脑袋回道。
"哟哟,不知道打铁趁热,到嘴的鸭子要飞了!"吧台旁边传来几个戏谑的声音。
"自己不吃也不让别人吃,小气。"
"哈哈,你看那小美人儿逃得掉麽。"
"你们!"听明白他们意思的杜萧刷地涨红脸,回头就想教训那几个家夥,谁想却突然天外飞来一拳,先把他揍了个不分东西南北。
随後这个位於某间高级酒店内部的酒吧就此陷入空前的混乱。
迷途34、DEEPER&DEEPER
应以暄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昏昏的,也依然觉得干渴,不只是嘴唇喉咙,他觉得连血管里的血液都是燥热的。
他睁开好像粘到一起的眼皮,脑子模模糊糊记起这似曾相识的古怪症状和酒吧里的情形,立刻心里一紧,翻身就坐起来,倒把旁边的人吓一大跳。
"醒了!"
耳边传来杜萧惊喜的声音,应以暄接住脑门上掉下来的奇怪东西,扭头微怒地瞪著眼前的男人。谁晓得杜萧这个平素看起来稳重又不缺犀利的男人竟开心地蹦起来,风风火火地奔出去,大声叫著:"醒了!他醒了!"
他终於可以沈冤得雪了!
应以暄则是奇怪地发现这个他躺著的房间眼熟得很。
然後陈兰就走了进来,答案完全明了。
这里是颜芮的地方。
虽然应以暄头昏昏沈沈痛得厉害,但是,他还是能确定这个杜萧的样子不对劲,那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相当狼狈,明显是被痛揍一番的标志。
谁这麽厉害,居然能把个杜萧揍成这样?不是我吧?
注意到那个眼神奇怪地盯著自己的脸。
有点被戳到到痛处的感觉。杜萧咧咧嘴,摸著脸强装爽朗笑笑:"一点小误会,哈哈~~~"
"什麽小误会!这误会大了,杜秘书,您可一点解释都没有!"陈兰在床边坐下,微笑著落井下石。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什麽不轨的意图,纯粹是跟他一起去喝两杯,聊聊男人的话题而已。"说了两句却又心有戚戚地握拳,"可是你们竟然以为我对他下春药,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那种情况,任谁都会那麽以为吧。"陈兰嗤之以鼻。
"但是......但是你们看我是那种会对男人出手的变、变态?!"他喜欢的是软玉温香的美女啊,比如娜娜。这次找到应以暄,也纯粹是为了娜娜的事。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何况美色当前,每个男人的反应都不会差太多!"陈兰一棍子下去,不留活口。
"但是我没有不轨的念头!"话一出口,看见面前女人突变的脸色,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一白,支支吾吾起来: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兰挥挥手,忍住笑:"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杜萧苦著脸,欲哭无泪。
"我知道的。"陈兰语重心长地拍拍他。
"......"杜萧越发羞愤,扭头飞快走出卧室。
在一边的应以暄只觉得更晕了,心头还有点凉:难道他竟然真的被人下了什麽卑鄙无耻的──春药?
他就说那症状......真跟电影小说描述的春药中毒一样!
混──账──
这是应以暄再次晕过去之前所做出的唯一的思考。
哎呀,又晕过去了。陈兰看看手里的药,为难地皱著细眉,这药应该赶快吃的,就这麽掰开嘴巴喂也喂不进去,这家夥连睡觉都把牙关咬得死紧,本来说好不容易醒了就可以让他自己吃。
盯著面前的面孔,因为高热所以睡得其实不是很安稳,呼吸有些不规律,清秀的脸上完全没了平时迫人的气势,只散布著淡淡的,不自然的红。
此刻,对方显然全无还手之力,而四下──无人!
哈哈,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