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畔----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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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跑两人还不停窃窃私语,『那个青年.』『对。』『大爷重视的人』『已经去追了』『搞清楚是谁』『大爷』『可能』『罩门』.
空寂的屋内寒檀的思绪一时还无法理清,老圃是他退隐後的安身处,他厌倦江湖纷争,喜欢清净,不顾亲人反对毅然隐退,乡下种花,享受一个人的自在閒意。
那晚花圃突然来了个白衣儒生,儒生身材修长清瘦,脚步不稳,就要倒在他悉心照料的花圃中,他出手扶住儒生,闻到浓浓酒味,本想将儒生丢出花圃,却在与儒生目光相接後改变主意。
儒生眼中有种茫然幽微,他从没有同情过谁,但儒生却让他起了不忍之心,冲著这第一次出现的不忍之心,他将儒生带回屋内,儒生的重量比他想像的还轻,回到屋中悉心照料,以前他高高在上、一呼百诺,从没照顾过谁,也不须照顾谁,但照料这身材清瘦的儒生,却让他心情不错颇感乐趣,很久没有这种愉悦的心情了,所以他乐於继续。
儒生醉酒微带娇憨的模样颇可爱,後来吐了他一身,竟没让他不悦,心中只想让儒生舒坦点,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他对自己心绪感觉到玩味。
酒醒後儒生对自己醉後失态深感抱歉,看著一脸认真道歉的儒生,心中暗自比较著酒醉时娇憨的儒生及清醒时认真带点严谨的儒生,兴起结交儒生的念头。
那夜起,飞羽便常踏月色而来,与他饮茶聊天,飞羽个性风趣、好相处,他查觉的到飞羽非池中物,和他相谈颇有意趣,这在从前也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说没甚麽人敢这样和他相谈,要和他切题聊得上话的,寥寥可数。
照顾飞羽是有趣的,看飞羽满心欢喜,让他照顾起来分外有意思,於是更加殷勤,说照料也只是些举手之劳,斟茶布点、嘘寒问暖,这些都是他从未为人做过的事,但照料对象是飞羽却使他心甘情愿。
看著容易满足的飞羽,每每微眯起细长的眼,脸上浅浅的一笑,露出猫般满足的姿态,就让人想更逗弄爱宠些。第一次见到飞羽时,他眼中的空茫幽微再无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偶尔逬灿出的光芒,让他不自觉想要多宠一点。想多看看飞羽眼中灿烂的微光、猫样满足的姿态。
但那该死的一天,以前的麻烦闯进来闹了一场,偏偏给飞羽撞见,他看到站在门口的飞羽脸色转红又转白,匆匆转身离开,当他将麻烦甩下,飞羽却早不见踪迹。
自那夜起飞羽便不再来,他知道飞羽误会,凶狠的将麻烦们训斥威胁了一遍,并警告不得再来烦他,否则後果自负,负气的想如果飞羽从此不来,他们准备被他扒皮。
他与飞羽从未交换身世背景,飞羽不知他身世,他亦不知飞羽身世,他本可查,却私心的不愿被任何人知道飞羽与他之事,他不愿飞羽变成某些麻烦要胁的对象,加上察觉自己对飞羽似乎有更放不下的情感,这种新奇的眷恋使他犹豫。
他决定和老天赌一次,等,若飞羽与他有缘,总会再来。
他赌飞羽终究不舍得老圃、舍不得知己。也赌自己的眼光运气,若飞羽永不再来,便是他们无缘。但若再来,他也有计较,要叫飞羽长此留下,随他共赏清风明月、遨游四海。
和飞羽相处的时光,份外舒心愉快,如果飞羽的存在可以让他如此愉悦,他不介意未来的日子有他常伴。
这头,自那夜目睹震撼的一幕後,千机心就藉故逃离虚空京,本来发派给六弟的事件,他亲自出马处理,把六弟先派回总宫坐镇,六弟向来有威严,下面的师弟们纵有些鬼灵精怪,也不太敢在六哥头上撒野,当然也不敢找六哥聊心事了。
虽然六弟有些愕然不解,不过还是听从千机心的指示,将手上处理一半的事件交给四哥,兼程赶回虚空京坐镇。
在分宫不久,千机心就把所有事件处理完了,这些事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他有意多磨练六弟,才交给六弟处理,这次竟然为了自己心绪杂乱,硬是将六弟调回总宫,他对自己一时慌乱颇有点懊恼。
在分宫的期间,千机心一直让自己保持忙碌,还接下很多之前他不插手或早分放出去给属下的工作。他不想让自己閒下来,不想让自己有时间思考,在分宫的期间,他甚至又拟下几件新的想法,要壮大目前天师道的势力。
可是这一切的努力,终究还是无法让他静下心,以往只要工作上手,他总能尽抛忧虑,一心往前。
可这次,他却每每被工作忙碌之间稍有的小空档所苦,他的心总是有个填不满的空洞,一停下来就隐隐发疼。
他知道自己不甘心,极不甘心。从没有尝过自己这麽不甘心的心情。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便不会想,不会挂怀烦恼,偏偏他曾度过那麽叫他满足安适的时光,每次想到再无机会了,就觉得美好时光太短。安适的时光太短。
千机心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希望稍稍减却心口烦闷,连他最重要的工作都无法让他安定下来,他有点惶恐,自己竟然被影响的这麽深。
在他心底深处,原来也是渴望安定下来啊。
漂泊十数年,终日与人斗心机、玩权谋,在师门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尽量掌握师门大小事,原来他已经累了,千机心双眸一暗,他又回到过去那安适长夜。
寒檀还吹得一手好笛,黑夜里笛声悠扬,回盪於天地之间,他闭上眼让心跟著乐音流去,感受星光月辉温柔,那种舒心畅意,千机心猛然睁眼,已不可得。
重重又吐了一口气,千机心将手上厚厚帐本阖上又打开,他想藉由对帐,忘记不想记的事情,偏偏思绪已经混乱,再对也益,再度阖上帐本,负手走出暗间。
千机心一路的长吁短叹,让看到的分宫弟子惊的冷汗直流,向来冷静沉稳的四师兄,竟然一直连连叹气,难道天师道将出甚麽大事?


依畔 伍章 情怯

再度回到天师府已过月馀,这夜月魄高挂,又是无眠。千机心定定凝视著天上的光轮出神,那人是否也同自己一般正看著相同的银华呢?
微吁一声,懊恼自己又想到不愿想起之事,长夜寂寥,失神的千机心顿感心烦气闷,遂踏出总宫不辨方向一路前行,等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又踏往熟悉的路径,心中莫名紧滞,一边缓慢前行,内心一边挣扎著,就路过看一眼,看一眼可了却自己心中多时的烦闷,看一眼能让自己再度清澄的面对现状,然後一切都会回归正常,他不知自己到底顾虑什麽?也不愿细想。总觉得想多了有股憎恶之情浮上。
如果到了老圃看到那人和情人相伴,一同赏月、一起品茗,千机心不自觉得蹙起眉头,最後还是怯步於离老圃两里之遥,再度折回,毅然回身离开。
回到天师府,千机心让自己投身忙碌无暇多想,这样过了半年。
这晚,千机心无目地在城中閒逛,心里一边盘算著公事,这是他长考时的习惯,边散步边想事儿,无人在旁烦扰,他一个人静静的走、默默的想。
平时常在自个院落悠著转,绕著院子边踱步边想事,通常心理特别杂乱时,会到外头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对思考颇有大用。
这段时间以来,天师道的产业增加好几项,他需要衡量思谋之事大增,深觉分身不暇,本来这几项计画,他打算用三年之功有馀裕的逐步完成。
但因近期觉得时间太多,自己不愿荒废,且市道时机不错,便大胆的一起推动。把六师弟及小十六通通拖下水,各个忙得昏天暗地,就连实力排在二师兄之後的狠脚色八师弟也被他抓下来,为壮大天师道奋斗。
目前师门师兄弟中就属他辈分最高,就算师弟们有千百个不乐意,也只能乖乖的配合四师兄拼搏,谁叫他是四师兄呢。
这样发展下去,没有失误的话,三年内,不,两年内他们天师道的势力将比现在还扩大一倍啊。
千机心暗暗点头,脚步停下方才抬头看自己身在何方,却惊诧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来到离老圃一里之遥。
千机心有些懊恼,难道心里还放不开,距他撞见寒檀与情人情事,都过半年多了,为何自己还是不自觉走来这,他眼神一黯,微微咬牙,猛回头就往城中走,半是和自己赌气般,此时暗香随晚风轻送,千机心彷佛又闻到老圃花香,微蹙眉脚程更快,几乎足不沾地的飞跃回城。
是夜,千机心失眠了,最近因为太忙碌,几乎是头一沾枕就睡,也没多少睡眠,所以对自己失眠一事,千机心颇介怀。
他越想把老圃赶出脑海,老圃越是逼近眼前,以为淡了才发现越是转浓,千机心习惯的支起右手揉著眉心,对眼前待审核的契约视若无睹,烦啦。
而老圃这,寒檀倒真的很有耐心的等待,不过半年须臾而过,飞羽却始终没回来,『真是误会大了。』寒檀和飞羽相交虽然不算太久,但一见如故,知道飞羽个性外柔内刚,别看他似风趣好说话,咬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过飞羽讲道理,又能接纳善言,并不轻易下论断,但若下了决定,便千打难回。
这次飞羽竟然一连半年多都不来,看来误会颇深。但寒檀总是抱著希望,他的感觉告诉他,他们缘分未尽,只是时机未到。
『你们觉不觉得四哥有杀气?』第二天,小十瞄到四师兄脸上始终有股阴霾之气笼罩,这是很少发生的。
别说四师兄甚少动怒,就算四师兄不爽,也很少会表现在脸上,四师兄一向很会藏心事,今天怎麽怪怪的?
『不,我说四哥这半年来都怪怪的。』好不容易偷得一点閒的小十六,这半年来快被四师兄操到剩半条命了,虽然他爱钱,可是有钱也要有命欣赏。四师兄这种玩法,很容易变成圣贤,那种被奉在祠堂中膜拜的,有钱没命花,多悲凉。
小十看著向来朝气蓬勃的十六师弟脸上有两圈黑眼圈,明显的瘦削不少,嗯。看来四师兄真的操得很凶。
小十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在商场上不太中用,四师兄说过,让小十去生意场和那些人交涉生意,太浪费小十才华了,小十还是留在总宫帮衬,专门和那些皇族贵胄交陪,小十对交际可是很有一套,他爱美人,为了追美人练得满嘴甜言蜜语加上天性细心,对应那些皇家贵胄的老太太、夫人小姐们特别有一套。
这刚好是其他师兄弟避之唯恐不及的。四师兄说这是人尽其才。
而小十六,文武双全本事大一点,贡献也要多一点,每每有郑重、大型的祈福、消灾法会或特殊的疑难杂症委托,大件的都归小十六出马。小十六可是代表天师道的人物,是顶替天师及少主和世间交陪的第一把交椅。
也好啦,总是要有人专心修练,师父和大师兄、二师兄都是道家奇才,让他们来张罗全门生计,筹谋派门发展,是太残忍了点,也太暴殄天物了。
有时间还是让他们老人家多清修清修。入世之事,就让他们这些资质不够的小辈来吧,他们在道行上也许没法那般精深,但其他方面,可比老人家们强呢。
四师兄说,大家天生才华不一,互补长短方能壮大师门。
不知不觉中师弟们都被四师兄日积月累的这般催眠,四师兄以身作则牺牲奉献,这些师弟们也都认命服气了。
不过一向以身作则的四师兄,这半年来真的也太以身作则了。
把师门众师弟拖入拼搏地狱里,现在大家简直要闻四师兄色变了,所以四师兄为了安抚他们更是和颜悦色,温柔的和善的虐待师弟们,因此今早四师兄竟然不隐藏不悦的心情,真是太奇怪了。
是什麽谁让四师兄这麽不高兴?小十思索这两天没有出啥事啊?真是让人费解。
千机心一整天都无法去除烦躁之感,师弟们一看到他的脸色就逃的远远的,好像他是修罗恶刹般,但今天他实在没气力去安抚师弟们,一直压抑不下的情绪,让千机心更加不悦,搞什麽,怎麽会这麽不能控制自己。
就这般心情一路不悦到傍晚,师门中的师弟几乎都藉故躲出去了,深怕被四师兄抓公差,看著空荡荡的大厅,千机心索性也离开天师府,来到一家客栈。
气闷的走到二楼角落落座,叫了几个菜、一瓶酒,已经许久不饮酒了,但今天的心情特别差,让他想求一醉。
灯火下,千机心一杯一杯斟,一杯一杯饮,几乎没动筷,只是阴著脸陷入沉思。
嗅到熟悉花香,千机心惊觉自己来到老圃,正匆忙想返回天师府之际,老圃门开,走出一人,正是寒檀。
寒檀目光炯炯看著他,千机心一阵尴尬,嘿嘿一笑,随意点了头,权充招呼就想逃离,寒檀却大步踏来,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千机心吃惊的看著寒檀握住自己的手,寒檀只是一笑,对他说『老友好久不来,让为兄好生挂念。』
千机心傻傻呆呆的被寒檀拉进屋中,恍若置身梦境,只见屋内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木桌上搁著茶水、小点,全部都和从前他踏月来访时,寒檀准备的一样,可是他明明不来许久了,为什麽屋内仍有寒檀布下的茶点?
千机心摇摇头,感到一阵疼痛,他醉了吗?这是醉中的幻觉吧。
千机心惨然苦笑,没想到连醉了他都逃不开,连幻觉都这麽真实,这到底算什麽?
瘫在椅上千机心一脸落寞,黯然神伤。
暖暖的一杯茶的到他跟前,见他不动,寒檀伸手抬起他的手,将茶稳稳放在双掌间。
『手这麽冰,快喝一口茶暖暖身。』温柔的担心,千机心愣愣的看了一眼手上冒著白烟的茶,再抬头看著站在他面前,一脸笑意的寒檀。
暖茶?
茶的温度慢慢传到千机心手上,幻觉有这麽真实吗?连热度都感觉的到?
千机心默默拿起茶,饮了一口,一样的茶,就和从前一样,味道都没变。
千机心迷网的眨眨眼,寒檀看著他眼睫毛一动一动,有著说不出的迷人,飞羽一身酒味,就和他第一次来到老圃时一样。
他听到门外有动静,心疑是飞羽,好险动作快,一开门就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瞬步向前扣住他的手臂,他看到飞羽一脸尴尬及迷惘,闻到酒味知道飞羽醉了,心底马上下决定,先骗进屋内再说。
半哄半迫,此时飞羽愣愣的坐在椅上,手端著茶,一脸惘然。
寒檀忍住伸出手摸摸飞羽头的欲望,这样的飞羽和迷路的小狗好像,淋的湿淋淋、迷路的小狗。
飞羽蹙著眉开始察觉不对劲,再怎麽幻觉都太真实了,虽然现在自己就像隔著水观看自己一般,充满奇怪的隔阂感,但幻觉不可能有温度,也不可能持续这麽久啊。
飞羽盯著寒檀,寒檀的胡子比以前短些,感觉也年轻点,再看看手上的茶,白烟已经消失了,身下的木椅感觉也很札实。
不是幻觉。他真的跑来老圃了。
只见飞羽脸上血色尽失,寒檀一惊,以为飞羽身体不适,上前欲问,却见飞羽眉头一蹙。
『桌上备著茶点是在等客人吗?』飞羽惊觉自己可能有打扰到寒檀,急著站起来,却不意打翻手上茶杯,杯落清脆的碎裂声彷佛他心里的碎裂声。
寒檀大惊抓住急忙想收拾的飞羽的手,见飞羽慌乱怕他受伤,索性将他一把抱离椅前,好险茶水已凉,只沾湿衣裳,并没有烫伤飞羽。
飞羽情绪忙乱,嘴中不停说著不打扰他及客人,寒檀愕然一笑。
『贤弟,老圃一直以来只等一个客人。』飞羽闻言心理一纠。
寒檀只是笑,低沉的说
『一个会踏月而来的客人。』
飞羽惊讶的看著寒檀,寒檀一脸笑意。
飞羽好一会才知道寒檀口中只等的客人是他。心中一阵混乱,又惊又喜但想到大半年前的事,脸上又一阵黯然,『我还是不要打扰寒兄的好,这样会造成困扰,人家会不高兴吧。』
飞羽慌乱的继续解释,
『寒兄,愚弟只是随意走走,不料走来这里,冒昧了,不便打扰就此离开。』
寒檀挡住他,飞羽不解的看著眼前目光坚定的寒檀。
『飞羽,之前的事是一场误会啊,为兄并无情人,那人和我没关系,只是旧识,飞羽不曾打扰到什麽。』
看著飞羽皱著眉头,一副很不想听的样子,寒檀一阵失笑,果然有洁癖,他一直觉得飞羽在感情上有小小的洁癖,看到飞羽现在负气不想听的样子,证实他的度测。
『飞羽,你不信我吗?那人有难来找我,我不愿再涉红尘,哪知那人竟然耍起无赖。偏偏飞羽来访刚好撞见,叫我百口莫辩,本无暧昧,一切只是误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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