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晓看着他笑道:"小顾莫误会了,我当日进这蔡京府确实是方小侯安排,但我为他做事却只是为了我姐姐。我姐姐既然喜欢他,那我就且听他的话好了,我与他之间并无其他瓜葛。怜晓一片心只为小顾。纵然今夜小顾你落入怜晓之手,我也会很温柔的待你,绝不会像方小侯对无情公子一般,不解风情。"
他甚至站了起来,低头在顾惜朝的唇上吻了一吻。
顾惜朝叹道,"怜晓,我本就喜欢你,你又何必这样。"
怜晓笑道,"小顾这话我爱听,不过,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能有什么意见么?"
顾惜朝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他有什么意见也统统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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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敏感",方应看在耳边的调笑声,几乎让无情羞愤欲绝。
刚刚释放过的高潮,让他脸上有刹那迷茫的神情,这冷情至极的男子在情动之时,却有种至清至极的媚,让人想要狠狠凌虐催折。
方应看眼中的光芒很亮,他深深叹息道:"无情,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诱人。"
他邪笑的贴近那似雪一般莹白的胸膛,用舌尖恶意的逗弄,留下斑斑红痕。手顺着那修长的腰线下滑,抓住无情无力的腿猛然分开,拉近自己的腰际,身下的欲望早已奋扬。
无情突然抬眼问道:"小侯爷可知这药是如何下的。"
要命,方应看失笑,这个时候?
他仍耐心解释道:"老字号的此种药向为一药一引,引可下在器物之上,而药可散于风中。我本以为是唐三采下的手,但也许顾惜朝也有嫌疑,那块令牌......"
令牌?无情目光一寒,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是想到了",方应看眨眨眼笑道,"不过可惜,可惜,似乎太迟了。"
"果然是你",无情指尖寒光一闪。
他快,但方应看的指比他更快。
方应看伸指在无情的手腕处点了一点,夺去他手中的针。
吻上那小巧的耳垂,然后他懒懒的威胁道,"无情兄,不要逼我废了你这双手。"
手被牢牢按于身侧,方应看的腿挤进他的两腿间,火热硬物让无情骤然变色。
"方应看,你,不要......啊!"
下身为那沸腾的欲望狠狠贯穿--
无情痛苦的咬紧唇,手指搅紧身下的衣物,墨色的眼茫然的看向上方。
方应看,今夜这笔账我无情来日一定讨还。
洞顶红莲与冷月交织,诡异得似今夜血河扬起的剑光。
一下一下的撞击,如劈开身体的利刃。
冰晶滴水氤氲了他的眼,与汗水一起,滴落漆黑的发。
谁的泪?
他慢慢的笑了起来,纵然如此痛苦,仍能觉得身体深处为方应看高超的技巧带起敏感的快意。
那尘封已久的欲望
--真是疯狂!
他下的并非是尽君一日欢。
他要的并非只是为药物所掌控的情动,哪怕那样的欲仙欲死,予取予求。
他下的只是普通的醉风尘。
他要的是他在他身下明明白白,清清醒醒的情动,甚至心动。
--为了他,方应看!
此刻他已然如愿,但为何这滋味却如此苦涩。
他不明白--
"无情,我要你......"方应看低喃着,他紧紧抱着身下的人,更为疯狂的索取。
--既不明白便不必再想,既然无情又何必问情。
章十四 过眼云烟休再梦
怜晓笑了一下,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风情。
他温柔的伸手抱起顾惜朝走进红烛摇曳的鸳鸯帐。
"今夜本就是你的洞房花烛,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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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云飞来横财,又云飞来横祸,一为至喜一为至惊。
戚少商觉得他今日的飞来艳遇绝对该算惊大于喜。他苦笑的拎着个梨花带雨的拖油瓶回到金风细雨楼,一进红楼给杨无邪下了个命令,"彻查"。
资料很快就送到戚少商手边,还加了杨总管的分析,戚少商细细看了,
然后他笑了,对杨无邪道,"相府大喜,金风细雨楼又怎可没有礼物?"
戚少商这样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深深,却让杨无邪想起某种尖耳长尾的动物。
杨总管垂手恭请戚楼主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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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怜晓偏了头看着他勾勾眉笑道:"惜朝,你很紧张么,不如,我先唱首歌给你听吧。"
此刻顾惜朝躺在床上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反对又有什么用。
当然顾惜朝也并未反对,他看着怜晓的眼中仍带着笑意。
夜色深沉,笑意微倦。
这样的笑意让怜晓如陷入一场万顷秋水的流云深梦。
那一日见他之时,春光正好,他在戏台上唱着帝王将相,冷眼看那席间风起云涌。
权势为天,众生倾轧均是他看遍看厌了的。
那青衣书生竟扫了权相的兴来救他。
他突然对他有了兴趣。
这个传说中违誓背盟,踩着一路白骨往上爬的人,在面对权相时,脸上的神情怎可如此孤峭,如此漠然。
他真不知道这世间所有的权势都是要拿东西交换的么?
尊严、良知、金钱、甚或身体,世间一切均可作价。
--若要事权贵,岂可不折腰?
怜晓笑叹,他轻轻哼了起来:"天空下起大雪纷纷, 我托云鹰表白我的真情,我愿如一只小羊,伴在她身边,看她轻轻扬起马鞭儿,狠心的姑娘啊,她可曾明白我的心意。我愿如一缕清风,伴在她身边,为她送来满山花儿香,狠心的姑娘啊,她可曾明白我的心意......"
他的声音很轻,歌声很忧伤。
戚少商到达时听到的就是这首歌。寂雪深深,他甚至枕着双手,在那青瓦上躺了下来。
帐内,顾惜朝静静的听着那忧伤的歌。
夜空中寒雪絮絮飘零,这漫漫长夜竟如此凄凉。
"好听吗,我娘教我的",怜晓将顾惜朝的一缕发缠在指间,在他耳边吹口气,轻轻叹道。
怜晓其母为渤海郡那耶部族长之女,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
据说她的歌声比那春天的风还要清越,她的身影比天空中的小燕子还要轻盈。
那一年春天她遇见了六皇子完颜昊,那时候的完颜昊当然还不是六皇子,他只是另一个部族族长之子,于是有了那一场顺理成章的爱情。
可惜流云易散,好梦易醒,五年后的冬天,完颜昊所在的生女真部已逐渐统一了八部族,终于向那耶部举起了屠刀。
完颜昊赶回上京,跪求金主以和平收伏部族。
他的母亲带着尚年幼他和姐姐回到那耶部,想以此让金主在下手时能有所容情。
可惜上位者从来无情,金主很明白,那耶部族人口虽然不多,但这草原最边缘的部族天性却如高天上的雄鹰难以驯化,于是灭族的命令还是下了。
他与姐姐在死士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
他们美丽而坚强的母亲却留了下来,与部族同亡。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最危难的时候,我们遇上一队行商的商人,既然是商人,那我们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货物,而货物......"
怜晓枕在顾惜朝的肩上,笑着道,红烛下这少年眼中流过分明的心伤。
"......跟着他们如雁群一般一路往南,走了三年,草原越来越远,惜朝,你见过草原么,很美......"
顾惜朝轻轻叹息道:"确实很美"。他想起了一只叫微风的鹰,他甚至想起了旗亭酒肆戚少商带来的那两只永远生不出小羊羔的公羊。
怜晓的手挽上他的肩,"嗯,你在想什么?"
顾惜朝似为他突然的接近惊了一惊。
怜晓看在眼里,弯弯眉,继续笑道,"方小侯对我们算不错的,锦衣玉食,还找人教我们武功,但我也明白他是要让我们为他做西施。做就做吧,也没什么。反正那些王公贵族能得到我,自然也该付出点代价。"
他说得全然无情,顾惜朝心下微微一叹,"怜晓......"
"我怜晓一向不知情为何物?"怜晓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偏偏,你要来招惹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还是不要太怪我才好。"
四目相接,这个少年
--轻愁,惨绿。
满腹相思。
你是顾惜朝,怪是不怪?
屋顶上,戚少商骤然睁眼。
他双足一勾翻进屋内,弹指,拔剑。
怜晓目光微寒,立刻翻身下床,他仅着中衣,却意态洒然的站在床畔,笑盈盈的吟道,"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搁。可惜风流总闲却。"
他手中袖箭一扬,红烛带着一缕青烟寂灭,黑夜如大网笼罩,不过一刹那的时间,门被合上的声音传来,那少年竟已就此离去。
戚少商心口如遭重击,他也在低吟着,"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搁......风流总闲却。"
黎明将至,东方渐白。
顾惜朝睁着眼看帐顶红鸢,眸光清亮,他问道,"戚楼主只知风流,可知何者为情?"
戚少商站在帐外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以浓,可以淡,可以生,可以死。"
"然,大丈夫立于天下,不以私情而罔大义",纱帐掩去他的大半面目,帐中顾惜朝似在笑,又似没有,"戚大侠,惜朝是你的私呢,还是你的情?"
戚少商却答,"纵然他负了你,纵然他伤了你,却不能不念,不能不想。"
顾惜朝勾着唇笑了起来。他这样笑的时候,如春风拂过冰面,转瞬间寒霜尽去。"既如此......"
戚少商的眼睛亮了,脸上的酒窝甚至为眼前这春风里的桃花树染上一点醉意。
过眼云烟休再梦,纵前因未了,此生犹长。
天光自洞口射入,无情伸手挡住眼睛,有瞬间的失神。
"你的功力还有半个时辰可以恢复"
方应看?无情移开手,方应看那张风姿隽秀,清贵张狂的脸便映入他的眼底。
看着那双眼中温柔的艳色,无情的心底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他竟然还没死?
无情眸光流转间那一须臾流露的脆弱迷离,让方应看忍不住伸出手触摸他的发,"无情"。
他习惯看那一顶青轿经过汴京街头,想着那白衣胜雪的男子于乱世风烟中八风不动,乱他的局,阻他的路。
不禁牙根痒痒
却是眷眷的,冷冷的怨
恋
--昨晚那一夜的风流,于他而言终究还是太过了。
感觉到他指尖的碰触,无情微微一震,抬头。
他的目光定静,冷傲如刀,直盯着方应看的手道,"小侯爷还有何指教?"
他此际的声音有几分喑哑几分慵倦。
指教?不都指教了一晚上了么?
方应看风流一笑,想起昨夜那百般不情愿,却终是在他身下流泻了春光的冷柔声线,身体微微发热。讪讪收回手,道,"经过昨晚,你的体力消耗太大,现在的你就算恢复功力,也决计不是我的对手。而无情兄莫忘了这山下还候着要我们命的人,不如我们暂时和解吧。"
他笑得轻轻松松,仿似二人不过刚刚才打了一架一般。
而这一架还只不过是误伤,误打,误会了。
若要论脸皮,只怕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比他方小侯更厚的。
无情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也有几分钦佩,目光转向他处道,"这冬之季,经此一夜,山上的枯木已然燃尽,他们很快便会搜上山来。方小侯若有伏兵可调,最好早发令信。"
"这个嘛",方应看若有所思的看着无情身上的衣服。
他的目光张狂如梦,放肆如恨。
昨晚这一夜色授魂与,无情身上这身白衣虽尚完整,但衣袂却已为方应看撕扯得零零落落。
至于方应看身上那套,在战斗中本就染了血迹,再为他铺在二人身下,更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痕迹。
二人此刻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自然不宜让有桥集团和六扇门中人看到。
无情简直忍无可忍。他怒笑道:"方应看,你莫忘了他们要的首先是你的命,莫非你想逼我和他们合作,先杀了你。"
"你不会的",方应看说的很快,他看定无情道,"纵然你此刻恨绝我,也绝对不会和他们联手。"
--相击才知相知深
这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无情默然了一下,垂眸掩了情绪,"方小侯爷昨日探路之时,可曾找到别处出口。"
方应看摇头,道,"由山脉走向看,应是别有出口,但昨日仓促间并未探得。"
无情环视四周,略一思索道:"不如守株待兔。"
方应看同意,他立刻动手。
将最后的石头移至阵眼,方应看拍拍手,道:"好了"。
他的脸上有一种欢愉的神情。
无情安静的靠在大石上,此刻他似乎虚弱的连坐都坐不起来,他点头道,"可以了,这八卦阵虽是用老了,但要暂时困住几个不识先天周易之术的人还是容易。"
回首看到他苍白的脸,方应看心底多少也有些抱歉,他在对面大石上坐下。
无情自闭目调息。
两人这一静下来,耳畔只闻空越的滴水声响,落入庄周迷梦,穿越这世上千年的流光。
方应看突然长叹道:"也许今生你我再难有如此安静相处的时间了。"
他眼中有些遗憾,有些抱歉,却是不悔。
若非如此,这浮云便是浮云,今生也难以与他方应看有何瓜葛。
无情冷笑:"方小侯爷昨日如此待我,今日又何必再来做戏?"
做戏?方应看大笑。
无情看着他笑。
两人蓦然对望,一处目光轻狂,却如龙潜九渊,一处眸光清淡,直如寒潭月影。
方应看慢慢敛去眼中的笑意,突然问道,"你的小吻呢?"
小吻?无情微讶,小吻是无情的一支箫。
那时他方出江湖,虽然孤僻,却是情愁初动的年纪,一点堂的寻梦园中常有他对月吹箫的身影。
方应看叹道,"那个时候我方入禁宫,初成血河之名,常在蔡相府走动。蔡相府的后院与一点堂仅一墙之隔,那时我就在想,谁能有如此寂寞的箫声。我记下了。"
他目光很轻,似触动寂寞情愁,"那日你惹恼了蔡相的几个儿子,他们要上门寻你的晦气,我也跟着去,终于见了你。好毒辣的手段,好孤傲的少年。我也记下了。"
"是你",无情道,"那日在树后的?"
"不错",方应看点头,他的眼中有一分喜色,"原来你也记得。"
原来你也记得--这十年红尘,离合事、悲欢梦,思君明月!
"我,一直以为是关七。"
方应看猛烈咳嗽起来,感觉无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抬眼回望,似笑非笑,这一眼绮思尽去。
方应看看了看洞中滴水的冰晶,略一估算时辰,笑了一笑问,"无情兄的功力可是已经恢复?"
无情略一提气,道,"不错。"
方应看笑道,"无情兄先不忙杀我,在下还有一件事要告知无情兄。无情兄可还记得,当年顾惜朝追杀戚少商为的是什么?"
无情据实答道,"逆水寒剑"。
方应看点头:"不错,正是逆水寒剑,方某答应过以七府血案的动机交换无情兄助我脱困,而这逆水寒剑中的秘密正是七府血案的动机。"
无情脑中灵机乍现,转瞬眸光明丽,"你是说--织锦......绢帕"。
方应看目中带上一点赞赏,半分惊艳,笑道,"当年楚相玉托于戚少商的秘密可说是一分为二,织锦与绢帕均关系宗室之密。而方某当日与无情兄的起居录上有载,冬月初二,宣仁皇太后召成鼎天大人入见,初三日成鼎天大人上表请辞,初四日大内数位高手失踪,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