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韩庚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急,我们与其在这里吵架,倒不如平心静气地想个对策出来。"
"能有什么对策?!"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地反驳。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希澈说,在湖中最多撑不过1个小时?"
希澈一怔:"那又怎么样?"
"也就是说,往返时间在1个小时以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希澈眨巴了下眼睛:"你该不会是想......"
"小的时候,我跟父亲学过龟息术,所以这种程度的毒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行!"希澈断然否决了他,"别说大话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么,我不准你去,听见了没有?!"希澈说着,扑上去对韩庚又拉又扯地往回拖。
"你要对我有信心呀......"
"不不,我对你没信心......"
Jay终于不忍心再看下去:"我说......韩庚,算了,我们另想办法吧。"口气却几乎是放弃了。
韩庚看了看Jay,突然转头道:"别闹了,希澈。"
希澈身子一僵,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他。韩庚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责备,注视着希澈的眼神异常温柔,却坚毅得不容拒绝。
希澈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像是震慑于他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一般,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我会回来的。"韩庚像是给希澈吃定心丸,用力地点了点头。
Jay拍了拍韩庚的肩膀道:"记住,1个小时以内必须回来,不管能不能把Attack找回来。"
韩庚朝他笑了笑:"你们帮我计时呀。"说着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湖泊之中。
直到韩庚整个人消失在涟漪之中,希澈才恍然惊醒过来,追上几步指着湖面哆嗦着骂:"还计计计时......你当这是在玩蹦极啊?!"
一旁的Jay幽幽地道:"如果跳下去的人是我,你会这么紧张我吗?"
希澈摆了摆手道:"你又不会龟息术,跳下去还不死定了?"
Jay追问:"如果我处在韩庚的立场上呢?"
希澈一怔,既而开始东张西望:"诶诶,我记得几百年前这墙上还挂着一面钟来着,怎么现在不见了呢?"
"......"
蒙介手中的瓷器哗啦一下碎了。
奎贤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在这里吵我。"
蒙介陪笑:"是我一时手滑,惊扰了殿下。不过......恕老朽多嘴,殿下已经在这里发呆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了。"
奎贤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我......我只是在想对策。"
"对策不是在与黑暗之神谈判的时候都讲得很具体了么,殿下您真是事无巨糜。"
"蒙介,你挖苦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殿下还知道我在挖苦您,说明有些事情您也不否认啊。"
奎贤站了起来:"我不跟你在这里玩无聊的拌嘴游戏。"
蒙介冲着他的背影道:"殿下真的已经决定了?虽说成民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十分可嘉呢。"
奎贤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头挑眉看他,面有愠色:"蒙介,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蒙介摇头晃脑:"老朽从来就没有什么立场,不过是遇着什么说什么而已。"
奎贤觉得他不可理喻,转头欲走,蒙介又补了一句:"刚才我的瓷器碎得可惜了。只是我的束冰咒破得更可惜。"
奎贤狐疑地回头:"什么意思?"
希澈在岸边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边不住地看手表,"都过去五十分钟了,韩庚那家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Jay看了他一眼:"希澈,不要乌鸦嘴。"
"可是已经五十分钟了啊五十分钟了啊!"
"韩庚答应了1个小时之内会回来的,我们要相信他。"
希澈憋了口气扭头继续来回踱步,虽然潜意识里他也希望韩庚是个守信用的人。
忽然只听Jay轻轻"啊"了一声,希澈猛地转头,循着Jay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湖面上渐渐泛起了波澜,接着,露出了两个人的头。
希澈和Jay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水中的两个人影慢慢向岸边靠过来。
韩庚提着一口气将Attack顶上岸去,自己却因为气息稍懈,整个人便沉了下去。
Jay急忙顺势将Attack拉上来,希澈则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韩庚的一只手,用力将他拉出水面。
被拉上岸的韩庚已经昏迷,希澈拍了拍他的脸道:"韩庚,醒来,醒来啦!"
Jay看韩庚脸色不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抬起头看着希澈,表情惊愕。
希澈只感到心底有块地方渐渐地崩塌下去,浑身冷得发抖。
他吸了口气,用力扇了韩庚两巴掌:"喂,你小子睁开眼睛啊!别在这里给我装死,否则......否则......"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Jay睁大了眼睛看着希澈淌下泪来,印象中希澈不曾轻易流过眼泪。
躺在地上的韩庚突然有了反应,咳嗽了几声然后喷出一口水来。
希澈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恍然惊醒过来,两手抓住韩庚的衣领死命地摇晃:"啊啊你这个臭小子果然是在装死!"
韩庚被他晃得七荤八素的,脸上还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委屈地道:"刚才......刚才谁扇我耳刮子啊?"
希澈理直气壮地道:"谁叫你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吓唬人!"
韩庚那个愤怒:"我那是暂时性溺水休克啊!你不按住我的胸口让我把积水吐出来,光扇我耳刮子有什么用啊?要不是我听见有人在骂我,实在气不过了气血攻心,这才把体内的积水全部吐了出来......"
"哎呀呀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不就好啦。"希澈搂住韩庚的脖子喜笑颜开。
韩庚注意到希澈眼睛红红的,于是盯着他道:"咦,希澈,你哭了?"
"哪有!"希澈下意识地举起袖子胡乱地擦了擦。
"等等......"韩庚更凑近了一些,"真是奇怪,以前明明听说吸血鬼的眼泪都是红色的嘛,怎么你的眼泪是透明的?"
"诶?"希澈不相信,抹了抹眼泪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看出蹊跷的韩庚追着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透明的了啊?"
希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透、透明的眼泪又怎么了啊,我年纪大了基因变异不行啊!"
Jay默默地欣赏着这两个人的闹剧,突然插了一句:"既然韩庚又可以活蹦乱跳了,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为什么Attack还躺在这里不醒人事呢?"
韩庚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刚才在水底下只来得及破除掉封印在他周身的束冰咒,还没来得及把他救醒过来。"
Jay眼睛一亮:"这么说Attack没死?!"
[三十三]东海的归宿与抉择。
韩庚解除了Attack体内的沉睡之咒,他的发色也由原本的灰色转变为黑色。
Jay却盯着他的头发,皱着眉陷入沉思。
Attack睁开眼睛,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一把抱住Jay道:"队长,我可找到你了!"
"应该是我们找到你才对,"Jay笑着道:"是韩庚把你从湖底救出来的。"
Attack一怔,"湖底?"脸上尽是茫然。
既而他的视线落在希澈身上,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他道:"Jay,你跟这吸血鬼的战争还没打完吗?来来,我们这就收拾掉他!"说着伸手摸身上的武器,又呆了呆:"我的月镜呢?"
希澈虽然对于他一醒过来就叫嚣着要收拾掉自己的态度很不满,但是碍于Jay的面不好发作,现在看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于是有些幸灾乐祸地凑到韩庚耳边道:"这小子不会睡糊涂了吧?"
韩庚想笑,但是一想,现在笑出来是不对的,于是抿了抿嘴角马上又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模样。
Jay只看着Attack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啊?我们不是在战争中失散了吗?可能是离你们太远的缘故,我怎么呼叫你们都收不到,后来我又遇上了一群吸血鬼,那些家伙挺有能耐的,我寡不敌众,所以就......"他顿了顿,似乎是考虑到了什么,四处望了望,道,"咦?这里是哪里?"
三人面面相觑--难道他自从那次昏迷了之后就一直不醒人事到现在吗?
Jay撩起Attack的一缕长发,道:"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黑色的了?"Attack以前曾经说过,因为是月镜守护女巫的嫡系传人,所以执镜者的发色都会因月镜而改变。
Attack似乎这才留意到自己头发的颜色,愕然道:"这是我头发本来的颜色。自从十五岁那年正式成为月镜传人之后,头发就变了色,现在怎么会......"
希澈道:"按你这个说法,会不会是出现了新一任守护者?"
"不可能!通常月镜必须由上一代传人交接给下一代,守护者身份才会有效。"他顿了顿,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月神本尊觉醒了。"
"啪、啪、啪!"随着三声击掌,奎贤缓步而至:"你们猜得没错,月之女神再度觉醒,所以Attack,你早已毫无用武之地了。"他转头问跟在身后的蒙介:"你当初为何还要留着他呢?"
蒙介笑了笑:"杀人,不是老朽的嗜好。"
Attack警惕地瞪着他:"你们是什么人?月神在哪里,我要见她!"
奎贤哈哈大笑起来:"月神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吗?现在,或许她正与黑暗之神共度蜜月呢。"说着这话,奎贤的眼神中掠过一丝阴霾,表情立即就阴鸷起来。
"黑暗之神?!"几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韩庚有些焦急地跨前一步道:"你们,是不是与黑暗之神谈了什么条件?他还没有离去对不对?"
奎贤的视线落在韩庚身上,将他打量了半晌,忽地嘴角一勾:"你就是人邪师吧,能够把我家成民打成重伤的人,我倒要好好领教一番。"
一名猎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不不不好了,吸血鬼们已经攻破了我们的第二道结界!"
聚议厅里一片唏嘘。
有人道:"我们不能再采取防守战略了,我们要反攻!"
立即有人附和道:"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始源站在人群中,低着头不说话,手中捏着那本《圣经》,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有猎人道:"崔盟主,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吧?若真是这样,我们当初就真看走了眼,竟然选了你做盟主!"
始源缓缓抬起头来,道:"我并不是想退缩,我只是在等,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哼,什么叫最好的时机,等他们都冲到我们面前吗?让我们成为他们的瓮中之鳖吗?!"
始源的眉心在跳动,言辞有些激昂:"没错。如今的吸血鬼有黑暗之神的庇佑,又从月神那里得到了力量的源泉,这样的局面对我们非常不利。与其做无谓的拼杀,不如等待最好的时机放手一搏!"
一时间聚议厅中鸦雀无声。
渐渐地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他的话到底可不可靠啊?"
"又没见过他的真实实力,仅凭他的几句话我们就把生死悠关的事情交托给他?"
于是一部分人高举着武器冲了出去,而另一部分人留了下来,人心惶惶。
始源叹了口气,也许,人类与血族之间的战役,终将以人类的溃败而告终。然而--他坚毅地抿起了唇线,既然TRAX把猎人的团队交到了他的手里,就算是最后一刻,他也不应该放弃。
忽然大厅外响起了一阵骚乱,隐约传来械斗与辱骂声。
然而有一个声音因为声嘶力竭而显得异常尖锐:"我要见始源,你们让我见始源!"
"东海?"始源冲出门外,看见几个猎人将两个衣杉蓝缕的年轻人扭翻在地,其中一个已经浑身是血,而另一个则始终高高昂起他那白皙的脸庞,不屈不挠地道:"我是李东海,我有事必须见你们盟主!"
始源忙跑过去,从猎人手中将东海松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猎人惊慌失措地道:"他们竟然不用破除就直接进入了我们的四道结界,真是不可思议......"
始源道:"东海也是猎人,他能进入我们的结界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他身边的那个是吸血鬼,他怎么可以带吸血鬼进来?"
始源于是眯起眼睛打量东海身后的恩赫,因为一身的伤尚未复原,一边流着血一边粗粗地喘气,见始源眼神犀利地盯着他看,于是微微低下头去。
东海上前一步道:"不用确认了,他是吸血鬼没错,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并且......"东海说着,决绝般地仰起了头:"并且现在我也已经成为吸血鬼了。"
始源一震,后退了一步,惊愕地望着他。
东海继续道:"我们在路途中遭到血族的围剿,百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让恩赫将我也变成了吸血鬼。恩赫他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他说着转头看了看恩赫,声音有些哽咽,"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始源不顾猎人们的阻拦,上前检查恩赫的伤势,道:"虽然新伤加上旧伤,许多伤口深及骨髓,但是若凭借吸血鬼超出人类5倍的复原能力,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东海摇了摇头:"致命伤不在那里,而是......"他说着示意恩赫张开嘴,道,"尖牙已经被拔去了一颗,而另一颗,也被削掉了一半。五百岁以内的吸血鬼,牙齿就是生命,现在的恩赫赫,仅仅是靠着那半颗牙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始源一时间无言以对。心里是同情恩赫的,但是当着众猎人的面,他又不好说出与自己的立场相对的话来,免得把自己置入更尴尬的境地。
东海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苦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恩赫他虽然是血族杀手,但是他从未泯灭过他作为人类的良心。我们来投靠猎人联盟,一来是因为我生是猎人,死也要死在猎人的阵营之中,二来,我也有些私心,我希望恩赫能在剩下的生命里,可以寻觅一处僻静的地方,安静地死去。"
东海说着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
始源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眼前的东海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刚进猎人学院一心想要报复的东海了。他成熟了很多。
始源依言将恩赫安置在看护室中休息,不让外人去打搅他。然后,他将东海带进了聚议厅。
此时前方又有人来报:"第三道结界已被攻破,猎人死伤大半。"
这是始源预料中的事。他叹了口气,无言地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去。
东海看着始源道:"你一定有什么策略的吧,否则你不会甘心呆在这里等战报的。"
始源道:"只有你能理解我。许多猎人不相信我说的话,只知道无谓地去送死,我这个盟主也当得不是滋味。"
东海道:"你有什么计划?或许我可以协助你。"
始源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道:"别人都可以协助我,惟独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