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攸很清楚,留给自己动手的机会眞的不多了。因为一旦队伍跨越了时空障蔽进入仙界,不光自己再也不能保持现在这副虚假的躯体,光是七宝玲珑舆内被用法术封印的上占防御阵就足够让自己在瞬间灰飞烟灭。如果现在自己要走还来得及,龙王顾及小龙们的安全绝对不会全力追赶自己,但是他不甘心。如果他不曾顺利地进入龙王宫殿、如果他不曾成功地在龙王面前隐瞒了眞实身份、如果他不曾有机会靠近小龙,那么他或许还能承认失败,可是一切都那么地顺利、那么地成功,他距离最终的目标又是那么地接近,要他在此刻放弃……已经太晚了。
纤细而修长的十指在宽大华丽的绣袍下紧紧地握拢着,黑暗中泛着青色异芒的指甲仿佛在不停地催促着碧攸要尽快。碧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开始愈发激动紧张的心冷静一下,但越是这样,心底的魔障越发地纷繁起来,隐约里他彷佛又听到那个人冰冷且无情的嘲弄。
「你认为你会成功吗?即便付出你所拥有的一切,你以为你一定能够成功吗?」那位眞正的仙界戒礼使,在落入了圈套后,冷冷地望着自己,丝毫不关心自身的处境,反而用一种奇特的语气询问自己。
「人们都说,有志者事竟成。」碧收曾经自信满满地这么认为。
「傻瓜,那都是骗人的。有志者如果都能够事竟成的话,这个世界早就破灭了。你如果要想成功,那你至少需要拥有高绝于龙王的力量,然后在所有的计划失败之后,用暴力去完成你所想要的,那才是成功的方法,靠计谋能够胜得了一时,却无法赢得彻底的成功。」那个人被封印在万古的寒冰里,三根阴寒的冰锁穿过了肩胛,死死地将他的身体钉住,但是凌乱的头发、狼狈的衣着却丝毫无损那个人的美丽,反而在那身落魄模样的衬托下显现出一种异样的风情,冰冷而魅惑。
「我又不是要小龙的命,只要一点血就足够了,不需要和龙族有更多的对峙。」碧攸的想法很单纯,单纯得令人叹息,他甚至在临走前,满含歉意地对被冰封的仙使大人说:「你不用担心,等我取到了龙血,就把你放出去,毕竟我不想和龙王界为敌、也不想和仙界作对。」
「如果你这么想,那么你注定要失败。」那个人在碧攸离开时,淡然地说着,如今回想起来,竟让碧攸觉得那冰冷的话语中悄悄地透露着一种委婉的叹息。
自己要失败吗?没来由的寒瑟,让碧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绝不行。
一定要想办法,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得到小龙的血,碧攸那有些茫然的眸子在剎那恢复了清明,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得到小龙的血!
突然,微微的震动从七宝玲珑舆下传来,那颠簸的道路如同命运给予的最后一次警告——两界山终于到了。
第五章
身外的世界正在悄悄地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动,但身为主角的敖彦,却对这些个错综复杂的内容一无所知,只是满足地倚靠在兄长温暖的怀抱里,一边啃着龙王父亲的手指,一边做着他那神神秘秘、絮絮叨叨的古怪之梦——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次梦到这样的景色了,这是一个没有黑暗也没有光明的世界,四周尽是灰蒙蒙的薄雾,没有声音、没有颜色、只有死寂般的沉默。
敖彦对于眼前这熟悉的画面感到异常地郁闷,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他白日里所想的无非是给龙王找点麻烦、逗一逗敖巽那个小笨蛋之类比较无聊的念头,但是这也不至于让他老是梦到这种贫乏无味至极的梦境吧,醒着的时候就已经够无聊的了,如今睡着后居然依旧无聊得令人吐血。一开始他还能在梦境里借着回忆过去光辉而短暂的一生来打发时间,但是最近这阵子,该回忆的差不多都已经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十几遍了,不该回忆的、甚至曾经忘记的、忽略的内容,都被逐一地从尘封的记忆中唤醒——这一行为让敖彦愈发觉得懊丧,原来当年他还是温彦的时候,实在是太单纯了,光顾着眼前的利益,忽略了眼前利益的背后,往往还隐藏着更多的有利信息可以用来敛财。
天啊,不要再给他回忆过去的机会了,他现在一想到过去,就会想起那些和自己擦身而过的花花绿绿的纸币啊……梦境中的某人郁闷地捶着虚幻的大地,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灰蒙蒙的梦境空间正渐渐地向他展示出一幅从未见过的画画。
「这个原界将被分为九个不同的空间,混沌界、仙界、神界、灵界、冥界、妖界、魔界、人界、以及回归界……会不会多了点?」这个非常沉稳耐心的声音,出自这突兀出现的画面里,只是画面里同时出现了三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各自盘膝坐着,中间的地上拢放着一个乌蒙蒙的圆球,敖彦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在说话,不过第一次在无聊的梦境里看到这种非常魔幻的画面,立刻吸引了敖彦全部的注意力。
「多点就多点吧,多了才热闹啊,不然怎么打得起来?」这个声音活跃而充满了不负责任的戏谑,一听就知道是个精力过剩的坏小子。
「眞是的,整天打打打的……我们是在决定一个新世界的诞生,而不是在准备召开一场肉搏大战。我们需要一个安定、秩序的世界才行。」第三个声音柔和中带着尖锐,以及一丝令人费解的不舍。
「算了吧,安定的世界?安定的世界等同于毁灭!」
「至少比某人宣扬的天天杀人、到处PK要好的多得多!」
……
……
理念不相同的争执很快就发展成了毫无意义的争吵,从彼此互揭老底疮疤的话语中,让身为可能是唯一的旁观者的敖彦,了解到了这三人的部分身份:那个好战份子叫作荧天,生平不做其它事,专职打架,日日夜夜寻找着各种不同的理由和不同身份的人厮打,以发泄过剩的精力;那个坚持和平原则的人叫做邑天,最是痛恨斗争,但每次荧天闯祸之后,都无可奈何地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所以对于荧天称得上是深痛恶绝;至于第一个开口、却迅速被抢走主导话题的人叫做浩天,是个老实巴交的夹心饼干,每次荧天和邑天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是由他出面权做调解员。
这三个人似乎都拥有着强大到等同于上帝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能够决定一个全新的世界的诞生——当然就此而言,敖彦觉得今天这偶然的梦境实在有够玄幻的,相当年翻烂的奇幻小说的内容几乎同出一辙。按照奇幻小说的套路,说不定自己将来有可能成为这三个上帝中的一员呢。
经过一番争执,三人达成了一系列的互相妥协的条款,这个即将诞生的新世界里,除了回归界、混沌界、以及人界不可以碰触之外,其它的六界由三人平分,各自选择两界,输入自己的力量,以协助这个全新的原界茁壮成长。不过这仅仅是最初阶段,一旦这个原界有了独自发展的能力之后,他们三人的力量就要退出这个原界,彻底放原界独立。
不过,三人都在妥协之后提到了原界独立的判定方式,似乎三人都有了同样的选择,敖彦也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听着三位上帝的决定时,后脑勺一阵剧烈的撞击,身边所有的一切,瞬间化为了无尽的黑暗,再等他睁开眼睛,跃入眼帘中的,是龙王车舆特有的散发着柔和珍珠光泽的车顶,恍然刚才那可笑的一幕只是南柯一梦,自己此刻正四脚朝天地躺在车内,身下传来的明显的颠簸感,显然就是惊扰了自己美梦的罪魁祸首。
奇怪,赶了好几天的路,自己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颠簸,平时就算是再陡的路面,也没有见车舆摇晃过,怎么这会儿突然开始跳起街舞了?敖彦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白嫩的小手揉了揉双眼,见本来陪着自己坐在车舆里的敖玄此刻已经不见了人影。
不会吧,把可爱的小弟弟一个人丢在这么颠簸的车上,敖玄也眞忍心,就不怕把宝宝颠出个脑震荡出来,眞是太太太不负责任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之后,敖彦在心底嘀咕着,慢慢地向一旁整齐的被窝堆里爬去,要应付这么颠簸的路程,将撞击减小到最低点,首选自然是软软暖暖的大被窝了。小小的身体迅速地爬进那层层迭迭的被褥之中,整个身体连脑袋一起躲进了被窝,也不担心被闷着。果然才进去,颠簸就立刻轻了不少,敖彦得意地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欢呼的同时,再度合上双眼,试着回到梦境里,不知道刚才的魔幻剧能不能继续连播下去,虽然剧情俗了点,但是总比无聊要好许多呢。[出品]
只是贪睡的敖彦并不知道,自己正错过一出难得的好戏。
此刻,龙王出访的仪仗队正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团团包围着,一个个弓上弦、剑出鞘的龙族菁英们,冷静且沉默地环护着小龙们的车舆,慢慢向两界山的山顶退去,他们周围那些一个个满脸写着嗜血和杀气的客人们,则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眼前的队伍是即将到口的佳肴。在他们那一身精盔亮甲的装备的反衬下,龙族菁英们身上的绸缎纱衣则显得愈发地单薄,竟仿佛是落了单的书生遇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一般。
「居然是魔界的人。」敖玄站在父亲龙王的身边,挺秀的眉峰微微皱起,若有所思地低语着,「居然能够侵入龙王界的时空障蔽而不被发现……」
「不,从狭义的范围而言,他们并没有侵入龙王界,只能算是稍稍的逾越了时空障蔽而已。」龙王淡淡地笑了笑,「这种事情,你还是第一次看到吧,这就是现任魔王阁下最令人钦佩的地方之一,他运用了魔界法术和魔界人本身特性,再融合了空间术、邻域术以及变形术三重不同的法术系统后,独自创造出来的蒙蔽时空障蔽的法术『灵犀术』,很不错吧,能够从不相邻的魔界,把人传送到龙王界来而不触动时空障蔽、不被龙王界的护卫们发现。」
敖玄并没有跟着龙王一起赞叹魔王高超的创新能力,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敖玄更多的是担心这个法术日后进一步发展壮大的话,对于龙王界和其它界的危险绝对不小。时空障蔽自这个世界诞生以来就存在着,它奇妙的力量将各个不同的世界互相的隔离开来,虽然随着各界所拥有的力量日益庞大,时空障蔽几乎成了装饰品——除了包裹着脆弱的人界的时空障蔽在龙族刻意的修补维护下依旧强悍得令人吐血,顽强地限制任何高等级能力的他界成员进入外——但是时空障蔽所保留着的特殊能力,至今还是很多术者们研究的对象。
例如时空障蔽的预警能力就是其中最令人好奇的部分,只要他界的成员穿过时空障蔽的人数或能力的总合超越一定的界限,时空障蔽就会自动发出警告,警告的方式简单而干脆,整个时空障蔽会在短时间内转换颜色,万里无云的碧空中会闪现令人侧目的斑斓七彩。这种能力看似无所用途,却给他界的偷袭计划上加上了个大大的问号。毕竟你偷偷摸摸地去打人家,才到人家门口,就踩响了警铃,这也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自古以来,针对时空障蔽这一预警能力而研究出来的各种各系法术繁多,但是眞正能够起作用的却少得可怜,但是敖玄此刻看到的,出自魔王手笔的「灵犀术」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用杞人忧天,这个法术对于时空障蔽而言只是小把戏而已。」没有回头看,龙王仿佛猜到了敖玄的担忧,无所谓地说,「时空障蔽如果眞的这么好解决,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感兴趣而不能彻底解决了。『灵犀术』的确比较厉害,不过它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施展的范围只能够在时空障蔽周围百丈范围内,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就没用了,所以这些家伙只能埋伏在山上,而不是在宽阔的山脚下伏击我们了。」
「而且,显然这不是魔王的手笔。」龙王暗自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些个战意盎然的魔界军士,如果是魔王亲自施展「灵犀术」的话,至少还能送来比眼前多一倍的人,而且伏击的范围也会大大地增加——因为当年魔王研究「灵犀术」的时候,化名改扮溜去魔界旅游的龙王敖君泽阁下,没少在一边帮忙出馊主意,所以他对「灵犀术」的了解,比其它任何人都来的多得多,只是此刻故作深沉地在儿子面前装专家,用以向儿子展现一下属于父王的高超能力而已。
「你是说,魔王的下属私自……」敖玄的眉心皱得愈发地明显起来,魔王嗜杀的名气在各界历史悠久,这个嗜杀对象可不仅仅是其它各界,事实上认眞计算的话,魔王杀自己子民的数量往往超过侵犯他界所造成的伤亡总和,如果眼前这些魔军没有经过魔王的认可私自行动的话,那么不久的将来,这些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啊,眞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贪图些什么,魔王可不像我这么仁慈呢。」龙王低沉地感叹着,只是这感叹的句子,实在是……太臭屁了。不过敖玄对于父亲这种间歇性发作的自大自美的臭屁话语习惯性地当做耳边吹拂而过的清风,转过头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队伍,留下一脸郁闷的龙王独自慢吞吞地跟在敖玄身后开始检讨自己一直以来父纲不振的因由。
对于魔界的士兵们而言,眼前的队伍看起来实在是孱弱得很,尽管早已得知龙族的君王也在随行之中,但是在人数差距接近十数倍的悬殊比例下,魔界的士兵们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想办法多杀几个龙族的领导人物,而不是如何在这场战斗中更好地保护自己。如果他们有一个称职的带领军官的话,那么此刻一定会有一盆冰水浇到士兵们开始发热的脑袋上,并严厉、慎重地警告他们,龙族的王哪怕是单打独斗都足以正面对抗眼前所有的魔界士兵,但事实是这些士兵的带领者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般大声地许诺,杀死一个龙族士兵奖励三千银币、杀死龙族军官奖励一千金币、杀死龙族皇室奖励五千金币,这种足以泯灭最后一丝理智的宣告,让本就跃跃欲试的士兵们身上炙热的杀气被提升到了最大限度。
一双双闪着贪婪火焰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了血色,呼出口的气息里也充满了令人战栗的血腥味,那是野兽狩猎前的最后一次呼吸。
很好。
郎格提斯非常满意地看着手下们那一张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庞,那狰狞的表情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最好的宣誓。即便此行是自己私下进行,甚至用上了自己偷盗来的魔王宫廷里制作的「灵犀术卷轴」,但是郎格提斯一点都不担心日后魔王追究责任,因为只要此行自己能够达到目的,日后魔界少不了又要换上一个新主人了,而这个新主人无疑就将是他——郎格提斯?索埃尔。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回头望着不远处高凸的山包,两界山的白雾阻挡了视线的清晰,但是隐约间,郎格提斯还是能够听到那美妙的哭叫和祈求声。
大声地哭吧!郎格提斯开怀地笑了起来:你们的哭声将是我踏上王座的最好伴奏。
粗壮的手臂在空中划过,原本有序的围困顿时如同失去了坝堤的洪水,向着缓缓后退的龙族蜂拥而去。
魔界
舒爽地在用千万只魔界毒鸾的绚丽羽毛编制而成的柔软的大床上,一边品尝着魔界毒泉深处酝酿出的剧毒美酒,一边肆无忌惮地挞伐着身下这具被无情的铁链缠绕着,无法动弹,但举手投足和眉目之间却依旧荡漾着撩人的妖媚的躯体,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恶劣地留下一连串青紫的激情痕迹,倾听着那因为激烈的情欲而显得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而那不时轻响的锁链碰撞声更是为那销魂的喘息,平添了几分灼热的温度。
这些那是属于魔界王者所能够独享的乐趣,只是如果门外不要杵着个人,冷冰冰地向门内兴奋状态中的君王进谏的话,自然是更好了:「王,闇部疾报,郎格提斯私自率领手下一万三千军士离开了领地,目前下落不明,根据预言师的占卜,很有可能是前往时空障蔽伏击龙王去了。」
魔界虽然是一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比起神界森严的等级划分来,魔界上下级的关系倒是颇有民主风范,除了魔王必须强大到让下属的十一位大将军同时承认其君王的地位之外,魔界的其它职位,多数都是由魔界的居民投票选举的,只不过选举的方式,有些血腥罢了。所以眼前这位魔王臣子对于打断帝王「享乐」,一点愧疚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