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我不会利用晚晴，不管是以何种形式！"顾惜朝的话里带了隐隐的怒气，"倒是你，口口声声晚晴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哼，我倒是看不出来，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面的你们哪来的这么深的兄妹之情！""我说的是实话，明不明白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声音低下来，黄金麟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之色，"你不觉得吗？晚晴对我和对你的意义，其实很相像。她是一个太干净太美好的女孩子，说得夸张点，她就是我们的救赎，是看惯了黑暗的我们的光。虽然她以前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却是看着她长大的。晚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梦，是信任是依赖，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正常生活......靠！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他妈的又不是恶俗文艺男！"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男人噌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反正不管怎样，现在我们都已经在一条船上了，我该做的也都做得挺好的，你顾大天才可别在这节骨眼出什么状况啊！""轮不到你来操心我！"随着顾惜朝这句话，他的宿舍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黄金麟...仰倒在床上，顾惜朝暗暗思忖。这男人看起来一副游手好闲的痞样，事实上城府不比他那个成精的老子浅多少。说是为了晚晴，为了自由，哼，能跟自己亲生父亲对上的人，能纵横黑白两道十余年的老油条，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不过不管他藏着多少心思，有句话是对的，他们两人现在确实是牢牢地绑在一起了，依他的识时务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不防也罢。至于事成之后，自己自然也早有准备。晚晴这边看样子不会有事了，既然傅宗书和黄金麟都要护着她，相信她这段时间一定会平安地出个长差。那么，唯一的麻烦，果然就是那个包子脸警察了吗......
忆起和那人的几次交手，凡事游刃有余的顾惜朝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戚少商是火星来的吗？思维方式简直让人完全不能理解！以为他要下狠手的时候他盯着自己发呆，以为他要打嘴仗的时候又翻脸动手动脚！弄得处变不惊的自己连连惊慌失措，某种意义上，那人的确很强悍。明天就该放他出来了吧，用手盖住眼睛，顾惜朝感到稀有的无力，实在是不知道戚少商见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而自己又该怎么对付他。满腹纠结地躺着想着，身心俱疲的顾惜朝最终还是睡了过去，只不过梦里都是一张让人心烦的包子脸，龇牙咧嘴地冲着他，笑得没心没肺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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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午休时间把奉命去参加教育系统某无聊年会的晚晴送出了学校，知道那所谓的会议不连玩带碎地开上个半个月都不会完事，心事重重的顾惜朝算是松了一口气。边考虑着种种烦琐事情边一路走回学校，想回宿舍去拿下午上课要用的教案，结果刚走到实验楼后面，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顾~老~师~"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顾惜朝慢慢地回头，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表情微妙地扭曲了。"戚，少，商，有事？"每个字几乎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直了直身子，表面一派轻松自然，心里却难掩郁闷。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这人，他倒先找上门来了！这戚组长的思维果然非正常人如自己能够揣度，没办法，既然对方突然袭击，那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好不容易重见天日，来跟顾老师打个招呼，感谢一下你给我的多方照顾。"慢悠悠地走过来，戚少商脸上带笑，话却说得讽刺意味十足。"不用客气，"挑了挑眉，顾惜朝迎来送往，同时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诶，顾老师别着急啊！"戚少商毫无就此打住谈话的意思，依然边说话边一步步向前，逼得顾惜朝不得不跟着后退，就这样一直退到了阴影笼罩的墙角。"我是没事，但我有问题。"在顾惜朝面前半步远站定，戚少商敛起笑容，压低了声音。
只差一点就要贴在墙上的顾惜朝眯起眼睛，看着对面那个暗藏威压的人。中午的阳光从那人身后打过来，又被周围的阴影吸收，使男人除了挺直的鼻梁外轮廓都欠深刻的脸仿佛融进了光中，变得柔和而模糊。古铜色的皮肤却配上了甚至可以用圆润来形容的线条，顾惜朝在心里哂笑，怪不得警察那边敢让他来冒充包子脸学生。说起来，他看过这人笑的表情，狠的表情，诈的表情和急的表情，也看过他气的表情，叹的表情，惑的表情和狂的表情。以前他看所有人，都是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只有这个戚少商，他明明已经看过了他这么多种不同的面貌，也和他交过几次手了，却依旧猜不透他的想法，看不穿他的底细。而现在，他就在自己眼前，近到令人有压迫感的距离，浓黑的眉微拧，圆而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不薄不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隐去了常常嚣张地跳出的两个深深的酒窝。好刺眼。是阳光刺眼，还是那双眼里默默燃烧着的情绪刺眼？顾惜朝说不清楚，正如他想不明白戚少商的打算一样。突然对这样没完没了的攻防战有些厌倦，他移开了和对方对视的眼神，侧过头，轻轻地笑了出来："戚同学说自己有问题？那么，你是身体有问题，还是精神有问题？"
这人！定定等着顾惜朝的反应，结果却等来这么一句能让人气爆血管的话，戚少商愣了一下，继而感到一股久违的不耐感迅速窜了上来。似乎每次和他对话都能让自己失去平常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戚组长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一定不要称了他的心，不要乱了阵脚。深吸一口气，平稳了有些浮动的情绪，戚少商定神刚要反唇相讥，目光扫过那人隐在暗影里的侧脸，一时间竟生生怔在了那里。微低的面容，被周围的黑暗衬出莹润的白。线条如水，顺畅而明晰，直直延伸下来，沿着优美的颈项收入衬衫的领口。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看到那颈子上细细的青色血管，正一鼓一鼓地安静跳动。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口干，戚少商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发出"咕噜"一声。微小的声响在午间昏沉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听到此声的顾惜朝忽地扭过头，淡粉色的唇勾出一个讥刺的笑容："哦~看来是心理有问题啊，没想到堂堂重案组组长，居然会对着一个男人咽口水！"
因为学校建在山上，高低起伏的地势并不少见。实验楼这边，也就是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恰好是顺着的一个缓坡，高度由楼前向远处递增。靠在墙边的顾惜朝站着的是最低的地方，而他面前的戚少商则不但弥补了本身的高差，甚至显得比他还高一些。正因如此，当顾惜朝偏头抬眼斜过来，戚少商清清楚楚地越过碍事的眼镜，从上方看到了他那双漂亮而犀利的鹰眼。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内双的眼睛里，黑如墨玉的瞳仁流光闪现，带着点挑衅，带着点轻视。被这样的视线一扫，再听到那样一句话，戚少商只感觉有人在他脑子里放了串鞭炮，瞬间漫天烟火，噼里啪啦，炸飞一切算计与思绪。莫名的慌乱涌上来，他急急倒退两步，故作强势的口气却难掩明显的不自然："顾惜朝！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再次眯起眼睛，顾惜朝慢慢开口，审视着那人难得一见的慌乱，或者说，羞恼。他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头红到脖子了吧，深色的红在棕色的皮肤上晕染开来，看在顾惜朝眼里，奇异的并没有让他觉得厌恶，而只有难以言表的愉快，有种终于报了一箭之仇，出了一口恶气的爽快感。本来还很不耐烦与戚少商纠缠的他，这下子突然来了兴致，想要看到对方更加慌乱更加尴尬更加溃不成军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抚平自己心里自从相见以来被他引发的所有愤懑恼怒不平衡。优雅地划出恶意满满的笑弧，顾惜朝轻轻说道："戚组长，你还没老年痴呆吧？记不记得初次交手盯着对方失魂落魄的人是谁？记不记得昨天压着别人土匪一样扒人衣服的是谁？还有，记不记得刚才对着我的脸，全无风度地直吞口水的人是谁？""！"这三个问题一出，戚少商只感觉一股烫得吓人的热气立刻涌到脸上，仿佛整个人都要"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样。他颤着右手指着顾惜朝，想责问他怎能把正常交手说得如此不堪，想辩解说自己对男人从来没兴趣，可看着那人晶亮的眼睛，看着那人挑起的眉毛，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竟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第十一章--拉锯
以前总是占上风的戚少商这副兵败如山倒的颓丧样子可大大取悦了顾惜朝。按理说，依他本身的性子，情况到了这种地步绝对会见好就收全身而退，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就是想乘胜追击，就是想再看看那人败在自己手中的狼狈样子。血液里压抑已久的放肆因子似乎每次和戚少商见面都会躁动，体味着如细微电流般流窜全身的兴奋感，顾惜朝故意抬起右手，大拇指和无名指托住下巴，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则悠哉地抚过自己的脸颊，好看的嘴唇一开启，自然而然就吐出让戚少商青筋暴起的尖锐话语："戚组长莫非是弯的？"看着对面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笑得更惬意了，"哎呀，那可得麻烦您离我远点，区区在下消受不起您的如此"厚爱"~"
顾惜朝这些已经过了界限的话一进到耳中，戚少商就觉得身体里有什么突然炸开了。这人总有办法摧毁他坚强如铁的神经，让他失去控制。唯恐天下不乱的顾惜朝可能很期待看到戚少商冷静不再的样子，可惜他似乎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气到极限的时候不会暴怒不会抓狂，更不会语塞不会示弱，正如怒极反笑，他们被逼到一定程度，就只会更加聪明更加镇定更加精于算计对手。而看起来线条很粗的戚少商，好死不死就是这么一种人。所以，当情绪沸腾到顶点，他心里反而只剩下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顾老师谬赞了，"声音异乎寻常的平稳，看起来恢复了常态的戚少商又一次亮出了招牌酒窝，"我对您的那点‘厚爱'哪能比得上您给我的周到‘保护'啊？"闻言皱起眉头，顾惜朝还没来得及为对方这么快就给出回击而惋惜，就惊讶地发现在这几秒之内，戚少商已经再次站到了自己面前，甚至比上一次贴得更近，近到他不得不又向后退了退，直到彻底贴到了墙上。面前的男人仍然微微笑着，是阴暗的关系吗，顾惜朝总觉得他的神态似乎不若表面上的轻松，而是有些冷肃的阴沉。"什么‘保护'？"被那样幽暗的目光笼罩着，颇有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发现自己的思维有些停滞，清冷的嗓音也莫名地嘶哑了。顾惜朝没有见过这样的戚少商，现在眼前的他很像海面下的冰山，让人猜不透位置与深度。有种久违的战栗感从脊椎一路窜上来，向来傲视一切的他竟有了连自己也未曾料到的微微惧意。
"顾老师真会装傻..."双手伸出撑在顾惜朝肩侧，戚少商低笑一声，又踏前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暧昧的程度。感到面前的人猛地僵硬了身体，他借着地势垂下脸，轻掠过顾惜朝耳畔的话语有着灼人的热度："初次见面就好心好意地出口警告，平时相处也不屈不挠地逼我离开，怕我出事甚至不惜以身相诱关我禁闭...与其说我对你有心思，不如说你对我有遐想来得更贴切些吧？"以！身！相！诱！这四个字一出现在脑中，顾惜朝就听到耳朵里"嗡"的一声，仿佛灌下了一瓶烈酒，烟霞烈火瞬间烧得满头满脸。这人！这人！！戚少商的厚颜程度与抗打击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原先的想象，强烈的羞辱感与挫败感弄得他当下完全没反应上来。
趁着顾惜朝满面通红，彻底呆住这一大好时机，腹黑本质尽数爆发的戚少商偏过头，嘴唇几乎贴到了对方红得要滴血的耳朵上，而那双暗潮汹涌的眼睛则盯住他的脸，更加刺激剽悍的言论直直敲到顾惜朝心底："啊，我忘了顾老师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这么说，莫非你是个双..."是可忍孰不可忍！话音未落，双眼都因怒气而烧得通红，全不见平日冷淡傲然的顾惜朝顷刻跳起，左手握拳狠狠向戚少商的面门直击过来！"哦哟。"全不在意的咂了一下嘴，表情纹丝未动的戚少商反应迅速地一扭身，简简单单就避过了这毫无章法的一击，同时两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扣住顾惜朝的双手，贴近身子死死地将他按在了墙上。几乎气疯了的顾惜朝这会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局势立场了，抬腿就想故技重施。"顾惜朝！你还挺野，啊？"戚少商嗤笑，强壮的身子向前狠狠一压，左腿顺势用力一撞，随着一声闷哼，顾惜朝这次是彻底被他困在了怀里，手扣手，腿夹腿，身贴身，脸对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绯红的脸颊，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腔里急速跳动的心脏，不意外地收到那人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的一瞪，戚少商的酒窝陷得更深。他缓缓贴近脸，兴味十足地看着顾惜朝立刻变了脸色，掌中的双手甚至开始轻微的颤抖，想着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眼里现在满是因激动过度产生的水汽，戚少商在能感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停止了迫近，低沉的声音如情人间的私语，透着浓浓的蛊惑与不易察觉的冷厉："说到女朋友，你那位宝贝的傅晚晴小姐为什么突然去出什么见鬼的长差了呢？"
神色一凛，顾惜朝脸上的残红迅速褪去，眼中也消散了氤氲的水汽，变得如鹰一般锐利清明。定定地和依然压着自己的戚少商对视半晌，他眨了眨眼，突然云淡风轻地笑了开来："戚组长消息很灵通啊，不过疑心病未免过重，晚晴是校务处老师，出个长差开个年会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当我是白痴？"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戚少商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正常说来这种年会应该处长去吧？即使不是，校务处也还有一个资历较老的老师，怎么的都轮不到你们家傅小姐！"盯着那人渐渐沉下来的脸色，戚少商笑得愈发嚣张："赶我出门，关我紧闭，半夜行动，送走女友...这一连串的举动都在最近发生，顾惜朝，你敢说它们之间没什么联系？你敢说你送傅晚晴出去不是为了她的安全？"话锋一转，平日里看来有些稚气的眼瞳登时溢满了寒意，"说！你到底是哪边的人？知道些什么？又在谋划着什么？"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过了能有十几秒，顾惜朝扬起下颌，鹰眼里锋芒毕现，毫不退让地直视戚少商，他的语气冰冷而狠绝："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要是那个杀手，难道就为了戚大组长的怀疑，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家底倒个一干二净？""你不是。"没有退避地接下了顾惜朝刺人的眼神，戚少商的口气无比肯定。"哈？我不是？"愣了一下，顾惜朝的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甚至有些想笑，"戚组长，你不是真有精神病吧？你手里有什么证据，能让你这么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
"什么证据也没有。"轻松地摇了摇头，戚少商的表情异常认真，"我相信你，有三个理由。首先，你没有那么笨，如果要动手，不会让自己留下那么多破绽；其次，你刚刚说‘要是'，依你说话滴水不漏的程度，就已经能证明杀手另有其人；最后，我即使不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发觉顾惜朝脸上明摆着"你是弱智"的鄙视神情，戚少商勾起一抹坏笑，压低了声音慢慢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当然，最终让我确信的，是你的女友是傅晚晴这点。她是那么干净的一个女孩，全心疼爱她的你绝无可能以她男友的身份去杀人，因为你舍不得玷污她的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