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又有些自嘲:自己怎忽然有心思去想这些无用之事了?还真是--莫非那木头猫会将就算是有事也要一起担着这些话语挂在嘴边么?猫儿......这般侠骨铮铮的猫儿......终不是会将那些情深义重的话语总挂在嘴边的。没把握绝不轻易出手--这样的他,怎能不叫他爱煞?
转眼就将那些事情丢到脑后,心里那点淡淡的失望也随风而逝--既然展昭说有把握,那就信他!更何况--凭着方才的观察,他也确信两人此行应当有惊无险。至于万一--管他作甚?!兵来将挡便是!
抛却无用的想法,白玉堂面上又变得轻松,甚至带了些比来时更笃定的味道。展昭看他一眼,唇边不由淡淡笑开了。
"不过玉堂,你--当真要赌?"想了一下,展昭还是有点迟疑的问了句。
"放心!五爷既然敢赌,就有胜算。"白玉堂唇边噙了抹笑意,似笑非笑的瞥了展昭一眼,"再说,如果你不是对我有信心,方才就算是拼却一切你也会阻止五爷往下说罢!"
展昭闻言,但笑不语,心中却已暖融融了一片--玉堂终究还是成熟了啊!不再是当初那个仅仅因为一分意气便怒上开封大闹东京的莽撞青年,而是已经切切实实的成为了真正傲笑江湖的白五爷。那份成熟所带来的、含着不羁的稳重与两人之间的默契......当真让人不能不觉心暖。
玉堂,此生能得你为知己,展昭幸甚!
......
之八
不久,开封府接到一道圣旨,宣称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与江湖草民白玉堂为当朝太师所举,称其关系龌龊,有违朝纲,已被打下天牢,择日问案。展昭剥夺其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之职,开封府上下连坐,自包拯而下一众判官、推官、左右军巡使判官、左右厢公事干当官及司录参军一律减奉半年。
接旨之时,包拯和公孙策俱都面色沉重,四大校卫等人不禁面面相觑:怎么才一转眼,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们特地向前来宣读圣旨的公公询问,得到的却只有这样几句话:
"包大人,杂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皇上有旨,此事到目前为止仅有开封府及大理寺有备份,无论如何要记得保密。毕竟此事不合礼数,实在不应多做宣扬,也希望开封府上下慎重,在审理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外泄。"
"如是,有劳公公了!"包拯道过谢,和公孙策将他送到大门外,看他远去后立即下令让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上事物到书房议事!包括一众杂役以及其他人。众人不解,但都第一时间赶去。
包拯所言没有其他,就是下了一道缄口令,让所有人自现在起不得允许,绝不能谈论关于展护卫以及白玉堂的任何事情,知晓圣旨内容的人更是绝不能将圣旨所言外泄,违者定当严惩。登时开封府上下一阵忙乱,但毕竟都是平素见惯了风浪的人,不管再如何猜测,还是将包拯这一命令严格执行起来。虽然众人大部分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想到近日在汴京上演的流言,也能猜到一二。
白玉堂和展昭的情谊,平素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当时因为看得惯了,反而不曾多想。如今这么一闹,虽不知流言是真是假,心中却由最初的震惊渐渐转变为了然。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两个男子在一起的事实,甚至有人这些时日里都是避着那两人走的。如今有了些缓冲功夫,又想起平素那两人的品行举止,隐隐的也都觉得这离经叛道的感情竟似理所当然的。
但是现在 ,包拯的一道命令无形中似乎在向众人透露出一些讯息,而皇上忽然降下的圣旨也透着可疑--敏感的人已经察觉到,这其中似乎蕴含了另类的信号,但是不知内情的人却根本无法猜出其所以然,知情的人也仅仅知晓一星半点。
就这样,所有一切都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开封府上下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分外紧绷--就在圣旨降下的那个夜晚,皇上从两司三衙调集了一百人临时保护在开封府周围,一半乔装,一半明驻。很多人都在猜测,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二天,开封府所有事情都一如既往,大理寺中也没有任何迹象。只是包拯和公孙策在忙碌之余禁不住忧心,此时还在牢中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他们虽然敏感的察觉到事情绝不想表面那么简单,但还是不能不在意--除了少数几个当事人,没有人知晓现在的平静背后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三天一早依旧平静。只是在朝议之上,太师庞吉明显有些反常--不是他做了什么反常的事情,恰恰相反,今天的他安静的异乎寻常,甚至分毫未曾提起关于昭白二人的事情,也诡异的没有和包拯唱反调--只是在朝议结束时,借着和包拯擦肩而过的机会轻声说了一句:
"包拯啊--你家展护卫此番可真是做的好事!"
"不劳太师费心。"包拯不冷不热的回答,微敛眉目,一派安详平和。庞吉却最看不惯他这一派谦恭温和,就好像一拳打到了棉絮上一般,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据老夫所知,我儿庞统将归--他可是很惦念你这位‘好友'呢!"
包拯微顿了脚步,慢慢侧过身,对着庞吉轻揖道:"有劳太师及飞星将军惦念,若此番展护卫无碍,届时我们定然上门拜访。"
"那也要你--有时间来。"庞吉话中有话,未及包拯有所反应,他自己已经甚是得意的笑开,仿佛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一般,接着很是意犹未尽的补充一句,"不管如何,你可千万要记得保重啊!没有展昭和白玉堂在,有时候那些刺客--可就不像过去那么好防范了!"
不动声色的后挪了一步,包拯淡笑着道:"包拯自然省得。"说完,径自道别,转身离去,全然不管身后庞吉那得意的面容--尘埃未落前,说什么都是枉然,而且--暗箭难防,与其交锋,不如避其锋锐,按兵不动。
展护卫--本府等你回来。
......
(注:写到此,忽然发现不能不标注一下关一些主要人物的年龄了:展昭二十七,白玉堂二十六,包拯四十一,庞吉五十七,赵德芳(八贤王)四十六,庞统三十九,公孙策三十九,赵祯二十七--以上是小生考虑半天所杜撰的,没甚历史根据。主要是因为少包和七五之间的年龄冲突,无奈之下只能折中。至于其他,仅做设计,这份年龄也仅在《十六刺系列》之中应用,其他不做参考。)
这两天包拯身边一直有重兵保护,开封府众人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这般大张旗鼓的保护包拯,但展昭不在的时候也乐见此景--只是,见不到那熟悉的红衣青年,大部分人都感觉心里有些空落,哪怕是重兵在旁也觉得心中不踏实。
今天是初一,街上刚好有集会,各种叫卖声也是络绎不绝。包拯为防扰民,向来都是挑拣摊位行人最少的街道回去。然而今日的集会似乎格外热闹,平素鲜少人走的街道上也是人山人海。
原本保护包拯的那一众禁军在人群里举步维艰,又不敢随便扰民,渐渐地无论是假装成布衣的侍卫还是原本护卫在轿旁的军队都被挤得脱离了原本的路线,包拯的官轿慢慢落了单,只有十几个人勉强能借着侍卫的身份分开百姓坚守岗位,守在官轿旁边。
接着,就好像演练过无数遍一般,谁也说不清那场变故是如何上演的:原本只是热闹但尚算平静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接着,人群前方仿佛有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一般,忽然间汹涌起来。
远远传来一阵骚乱,隐隐是"马惊了!!""快闪!"之类的呼喊。人群中登时炸了锅,大家都不顾一切向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包拯官轿--挤去。
见状,守在轿旁的侍卫统领回身道:"大人,前方好像是惊了马,我等先去拦截安抚民众。还请大人暂避,免受群众推挤。"
话音落下,也不待包拯作出回答,他已带了几个侍卫上前阻止骚动,而那些守在官轿旁的则立刻带着轿子后退。谁知人群中骚动更加厉害,此时也顾不得旁边是什么地方,一窝蜂的都拥挤过来。
人是盲目的生物,尤其是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具有盲目性。骚乱由一个点呈水波状扩大,后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人也都开始恐慌,并盲从的推挤乱跑,生怕自己比他人慢上一点。在一片混乱中,包拯官轿旁边的禁军们更加被挤开了身形。官轿也完全不能保持平稳,晃动的愈发厉害起来。
就在这一刻,早已埋伏在人群总的杀手们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降临。一道道平民装扮的身影忽然自人群里飞身而起,直扑包拯的官轿。
这一下变起仓促,不知情的百性们不由自主的尖叫起来,推挤的愈发厉害。这在无形中更加为刺杀的杀手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大部分侍卫和禁军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挤不到官轿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杀手扑向官轿。
但是赵祯的安排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眼见情势危急,人群中又跃出一些身手不凡的黄衣打扮的人,但见刀剑齐出,那些人踩着周围百姓的肩膀和其他支撑物飞速拦截住那些杀手,登时乒乓声起,双方打做一片。
禁军们早有准备,刺客一方也不简单,那些黄衣人虽然成功拦截住杀手们,但是很快就发现,人群中竟也暗藏杀机--不时有人用匕首自下而上偷袭一下,不论成功与否,立即借着人群掩起身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多时,那些黄衣侍卫们大半都负了伤,只能勉强缠住那些杀手。
--相比较之下,杀手虽然有所损失,但侍卫和禁军的损失反而更重。因为四周都是百姓装扮的人,他们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杀手,哪些是平民百姓。包拯的官轿在轿夫和侍卫的保护下拼命想要冲出人群和其他禁军会合,怎奈平民实在太多,冲出几步,便已寸步难行,反倒撞倒了不少百姓,只能被迫落轿。
就在轿子落下的那一瞬间,那些被撞倒的百姓忽然有大半弹跳起身,在那些侍卫惊讶的目光下抽出早就藏在怀里袖中的刀剑匕首,狠狠刺出!侍卫们措手不及,无比被动的抵抗中顿时又被放倒一片。
借着这个空挡,已有两人扑到轿前,隔帘一柄软剑、一支匕首齐齐向内插入--
"大人!"
"住手!"
周围侍卫门不由得大骇,不想那些人竟然当真成功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是他们的惊骇才不过一瞬,眼前变故又起--那轿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但听得"铮铮铮铮"四声连过,顿时血色蔓延!
--血是那两个杀手的。
伴随着一声朗笑,一抹白影夹带着迅雷闪电般的剑光自轿内冲出,只是几剑,附近所有露了身形的刺客杀手们尽数被放倒。众人大惊之下看向那人,但见那张俊美之极的脸上一片煞气,狠辣中生生又带了让人折服的气势,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出鞘利剑般锋锐异常:
"就凭你们几个人也配在白爷爷面前舞刀弄剑?!不自量力!"
--正是此时应该呆在天牢中的锦毛鼠白玉堂!
与此同时,没人知道他的心中正响起一句带着得意与傲然的话:
赵祯,你输了!
......
两日前--
"你要赌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就赌开封府中展昭的重要性。"
御书房中,刚经历了一场所谓"刺杀"的仁宗三人静静坐在那里,白衣青年更是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情态看着坐在上位的帝王,面上是一派必胜的把握。
"哦?这倒有趣--如何赌?"帝王面上带了些好奇,身体也跟着前倾了几分。
白玉堂道:"皇上定然知道,包大人因为执法严谨铁面无私,在朝在野都竖敌甚多。过去有展昭在开封府,一则南侠的声名能压住很多江湖人,而且他交游广阔,很多人看在他的面上不会去找开封府的麻烦,二则,凭着我们巨阙画影两剑,能安然进出开封府的刺客怕是没几个。这一点,皇上应该不会否认吧?"
"确实。"仁宗点了点头,又笑道,"但这不能说明,开封府没了你和展昭就一定不行吧!"
就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白玉堂心中暗笑,面上却带了些傲然,"草民要和皇上赌的就是这一点!我们就来试试看,假如在开封府没有展昭的情况下,能否护得包大人周全--当然前提是皇上你可以派人前去代替我们两个,但是要保证派去的人不会影响到包大人日常办案与生活--皇上可愿赌?"
仁宗不由得挑眉:"好!听来倒是公平,朕赌了!"
"且慢!"
忽然,另一道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方才一直不曾说话的展昭。两人立刻都将目光转到那红衣青年,但见展昭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向着仁宗一揖道:
"皇上,恳请皇上准许臣加个条件。"
"什么条件?"此时的仁宗却意料之外的和颜起来,再不复方才御花园中的疾言厉色,声音也跟着平缓安然许多。
展昭道:"皇上和白兄方才的方法固好,但是展昭却不敢拿包大人的性命等闲视之,所以还请皇上能配合我们二人演一场戏。"
"戏?"
"对。"展昭点头道,"请皇上假借流言之名宣布将我们二人打下天牢,但是只是秘密进行,只将消息透露给大理寺以及开封府。同时找人假扮成我们二人在天牢暂住,与此同时,我们二人化明为暗保护在大人身边,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么?"仁宗带笑重复一遍,看着下首站立的那个青年,看着他面上那一派平静严谨的神色,不由笑道,"朕看你是笃定朕是输的一方,怕派出的人不足以保护包卿安全吧?!也好!就依你所说,朕这次就和你们演了这场戏。七日为限,朕倒要看看,莫非开封府当真少不了你们二人不成?!"
"谢皇上!"
展昭忙拜谢,面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他转头看向白玉堂,后者表面虽无动作,眼中却明明白白的透了些赞赏出来。
--猫,有你的!
他知道那人眼中是这个意思,唇边的笑顿时多了许多真挚。这笑却恰好让坐在上位的帝王收入眼中,那人顿时沉默了起来,脑海中再度浮现先前八王叔对自己所说的话,斟酌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的伸手敲敲桌面,直到引来两人的注意,又犹豫了一下,才道:
"白玉堂,展昭,你们先别得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是在用激将法转移朕的注意力。朕还没那么蠢,被你们一唱一和的几句话就说的忘了本意。话说到这儿,朕就不兜圈子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朕就不打算做些什么文章。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朕既不打算治你们的罪,也不打算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仁宗出乎意料的坦白让昭白二人不禁侧目--展昭虽然早就看出仁宗这次并没有要将他二人治罪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位帝王竟会干净利落的说出来。只是--为什么?他本以为仁宗是有什么打算的......
"那皇上先前是--试探臣等?"
"可以算是。"看出青年的疑问,仁宗有些满意的笑了:"朕知道你们疑惑,这么和你们说了吧--若是换作他人,朕何需亲自过问?让大理寺抓去下了大牢再说。但是你们两人,朕不忍。更何况--展昭,这么多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因此事将你治罪,是在坏我大宋肱骨。
"这次太师的折子不过是给朕一个借口,展昭,白玉堂,当年你们救过太子,也曾救过朕--现在朕问你们,若是朕有要事托付与你们,你们可愿助我?"
要事?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登时一紧:说了这许多,恐怕这句话才是仁宗真正想要说的吧!正打算回话,赵祯却摆摆手道:
"且慢!你们不用着急答复,朕也没那么大方--正好借着这个赌约,朕要看看,你们值不值得朕罔顾天下悠悠之口,对你二人网开一面。"他说着,视线扫过面前这两个出色到极点的青年,缓慢、却慎重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