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折香立刻回瞪了他一眼,然后便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嚼起嘴里的糕点来。
两人你来我往地一人瞪了一回眼,却看得谭人仰和董骐遐心头一阵慌乱,一个荒谬的念头几乎同时在两人心中成形。姜闲和怒折香固然不曾察觉,毕竟他们只看得到对方的神情,可谭人仰和董骐遐却可将两人的喜怒同时收入眼里。
若论长相,姜闲脸型偏瘦,不似怒折香圆润,两人的眉眼口鼻更谈不上相象,可方才那一蹙眉,一瞪眼,两人的神情却像足了七八成,竟似孪生兄弟一般!
谭人仰和董骐遐相顾骇然。
不择手段
这厢谭人仰和董骐遐惊魂未定,那边怒折香却不让人闲着,吃干抹净嘴巴里的印糕后,便开门见山地直视谭人仰。
"谭大侠,敢不敢跟我单独聊一聊?"嘴巴朝窗外一眼就能看见的湖边亭子一努,"就那里吧。"
谭人仰尚未回答,姜闲先接了上去,朝怒折香轻轻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打得过他么?"
姜闲还想说什么,却被谭人仰拦住,"无妨。"
怒折香也不多说,站起身来径自走下楼去了。
"他小孩子脾气,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都别当真。"姜闲似不放心,忍不住还是跟谭人仰多说了一句。
谭人仰凝视着他,"我倒不知道你跟他这么熟......"
姜闲一怔,谭人仰已然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姜闲心中立时不安起来,仿佛一开始就认定这两人是要话不投机了。
董骐遐上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姜闲摇摇头,也只好坐到窗边静观亭子里的变化。
怒折香和谭人仰一前一后进了亭子,四下再无第三人出现。
面湖迎风,怒折香背对着谭人仰站立了许久,却突然道:"姜闲的滋味如何?"
谭人仰只觉眼前一黑,头皮倏地麻了。他僵直着身体无法动弹,盯着怒折香的眼睛几乎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想不到侠名满天下的谭人仰谭大侠,竟会跟我是同道中人。"只听怒折香继续说道,"你很奇怪我何以得知?那你可知前夜姜闲在这西湖之上跟谁喝了一夜酒?"
"你?!"谭人仰瞳孔收缩。
"他没告诉你,是不是?"讽意毫不掩饰地从怒折香嘴里倾泻而出,"那日,我刚一上岸,他便掉下了西湖,然后,你便跟着跳下了水......下面的还要我说么?谭大侠。"
若不是谭人仰心绪不宁情丝万缕,当日又怎会没发现附近有人?
"你要如何?"谭人仰沉声道。
"我要如何?"怒折香侧眼斜睨他,讽意更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论女人我不及他人,可看男人......你觉得我对姜闲的观感如何?"
这下他听明白了!怒意倏地浮上谭人仰的眼。他竟是在打姜闲的主意!他怎么敢!?
"本来有你这样一个对手,我还觉新鲜刺激,可惜啊......你根本只敢暗暗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已。"怒折香啧啧摇头,一脸蔑视。
他到底想干什么?!谭人仰发现自己越发不能理解怒折香的用意。
"你这么做究竟是想打击我还是要对付白山河?"
"哦?还有一举数得的功效么?那好得很哪!"怒折香淡淡道。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
"卑鄙?喜欢一个人想得到一个人,卑鄙么?"
"你这是喜欢么?!你根本是在害他!如果冥凰知道了,姜闲还会有命么?"谭人仰不知不觉开始口不择言。
怒折香眸中瞬间滑过一丝怒意,"你知道的倒不少!不错,冥凰是很着紧我,哪个敢惹我的,他绝不会让他好过!可他也答应过我,这个游戏要让我慢慢玩儿,他不会插手。姜闲既然在这个游戏里,我又很喜欢他,你说我能放过这么好用的棋子么?"
"你!"谭人仰的心霎时失去了方向。
"你若要警告姜闲,我不会反对?不过,你确信他会信你?"看看谭人仰疑窦丛生的脸,怒折香的语气显得愈发轻快,"他没告诉你吧?我们七年前就认识了。"
谭人仰胸口堵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怒折香慢慢靠近谭人仰,一双凤目渐渐变得邪气,"你可知他昨晚跟我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谭人仰咬牙不语,脸色开始发青。
"其实也没什么,同床共眠而已。可是,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他还没被人碰过,是不是?昨晚他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竟然完全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会傻乎乎地看着我......他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谭人仰的拳头啪地握成一团。
"你都无法想象他当时的样子有多诱人......"怒折香啧啧摇头,凤目中迷离渐露,"我差点儿就忍不住......"
"你闭嘴!"谭人仰刷地转开了脑袋,眼睛不由自主朝楼外楼的方向望去,姜闲的身影立刻印进了他的心。
"何必如此假惺惺,你不想要他么?"
谭人仰根本无法再听下去,"我看我们没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说罢便要离开。
"你不想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做么?"
一句话成功留住了谭人仰。
只听怒折香幽幽道:"姜闲是个死心眼的人,我想你比谁都明白。只要一个晚上,我敢肯定,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弃我,你说是不是?"
热血霎时冲上了谭人仰的大脑,根本来不及细想,谭人仰的手已经拍了出去。
正中怒折香的胸口!
只见怒折香飞出数丈后倒在地上,一口鲜血立时从他的嘴里喷涌出来。可是,他望向谭人仰的眼底却闪现出一丝得意。
糟了!谭人仰脑中一片空白。
果然,姜闲立刻从楼外楼飞掠下来,上前扶住了怒折香。
"我不是让你不要当真吗?!"不知是急切还是恼怒,姜闲冲着谭人仰就是一声吼。
原来这才是怒折香的目的!谭人仰彻底明白了。
"小怒,你怎么样?"
"没......""事"字尚在嘴里,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怒折香瘫倒在姜闲怀中。
姜闲来不及多想,抱起怒折香便飞奔而去,终未再看谭人仰一眼。
谭人仰看着自己的手,发了好一阵呆。今天这一仗他是一败涂地啊!手握成拳,狠狠打在那亭子的其中一根柱子上。顿时沙石横飞,连带着谭人仰的血。
不远处,董骐遐正愣愣地看着他。
高山流水
谭人仰没想到自己竟还可以如此冷静,即使他觉得全身的血都快要烧起来了。嘱咐着董骐遐要做的事,送他离开后,谭人仰只身回到了孤雪庄。
他跟其他人说姜闲有些私事要办,暂时不会回到孤雪庄,可转身却又对落灯讲明了原委,只是省略了许多细节。果然,落灯没多久便开始收拾行装,告辞离开了孤雪庄。
谭人仰不用猜测都知道她必然是去找姜闲了。这姑娘对姜闲是一门心思的,且单纯而善良,相比怒折香,有她在他身边照看着,他多少安心些。即使这想法有些对不住落灯,可现在谭人仰顾不得了。
怒折香的话固然激怒他的成分较多,可谭人仰认为,他说的也不尽是假话。问题是,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尚分辨不出来。
怒折香究竟想对姜闲做什么?为什么要挑拨他和姜闲?他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姜闲跟他为何如此亲近?他们之间那极为相似的一颦一笑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会不会将他的心意告诉姜闲......每一个问题都让他头痛欲裂,可又不得不想。
这件事发生后,若说他是出离愤怒不如说是心慌意乱来得更为贴切。可那心慌意乱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仿佛有人将他这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替他说了出来。甚至还有个声音一直在他心底叫嚣: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
是啊,与其让姜闲从别人口中得知实情,不如他亲口告诉他......他会怎么看他?讨厌他,鄙视他,再不理他?不,不,不,他不会......
接下来的两天,谭人仰度日如年,常常神思不属,魂游天外,幸而白山河的症状跟他也不相伯仲,两人都无暇顾及对方,所以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第三天晚上,谭人仰终于疯了!
不管不顾地一个人翻墙出了孤雪庄。他知道姜闲在哪里,知道他和怒折香后来并未继续住客栈,而是在城西租了一个院子。姜闲、怒折香、落灯都在那里。可是还没狂奔出三里地,谭人仰就见迎面也有一个人正狂奔而来。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路上根本就是寂静得可怕,稍有一丝动静便清晰得不得了,何况这衣袂飘飘的声音。只是这两人一打照面,立刻就像同遭雷击一般,脚下猛地一停,差点儿将自己摔出去。
"你......"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夜,本是静谧安恬的,突如其来这一场笑顿时给幽冷的暗夜带来了几许生气。
谭人仰笑吟吟地望着姜闲,姜闲亦笑眯眯地看着谭人仰,这一刻,什么话都不必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原来,有些事,只要信任,就根本不用明白。
"晚上睡不着,想找你一起喝酒去......"终于,还是姜闲沉不住气,摸着后脑勺先开了口。
"那还不走?"
谭人仰的一句话,立时让姜闲的小脸倏地发起光来,眉毛轻舞飞扬着,眸子亮晶晶的,嘴角弯弯地翘起,像一艘飘摇的小船。
"走!"他大叫一声,带头窜了出去,手舞足蹈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只小猴子。
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谭人仰许久动弹不得,心底就像是打翻了蜜罐一般,甜得几乎要溢出来。姜闲总是这么高兴着,他向来是知道的,可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影响竟比他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大!
难道说......难道说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傻子似的暗暗喜欢着?还有另一个傻子也跟他一样......他可以这么想么?可以么?
心动之前人先动,谭人仰追上去一胳膊扣在姜闲的脖子上,将他往后拉着,而他自己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
"干什么?!干什么?!"姜闲惊得哇哇大叫,以为这家伙又在使什么坏。
"干什么?叫你不听我的话!"谭人仰"狞笑"一声,手收顿时得更紧,只是这话却是紧贴着姜闲的耳朵说的。
姜闲反应也快,更何况这种打闹从小到大两人玩儿了没有一万次也有八千次,他的手本能一伸,已经到了谭人仰的腰下,狠命一捏。
谭人仰几乎是弹着跳离得他身边。
"我还不知道怎么治你?!"那得意的眉,得意的眼,得意的笑,如何地招人啊!
"看谁治得了谁吧!"谭人仰也不甘示弱,剑眉一扬,摩拳擦掌着又扑了过去。
姜闲大笑着向前跑去,谭人仰笑骂着紧随其后。
两人便这般打打闹闹笑笑骂骂地渐渐消失了影迹。
他们并没有找地方坐下来正儿八经地喝酒,而是拎着酒坛子往山上走去。不知道什么山,也不知道什么方向,两人只管爬山,反正这都无所谓。
一个吊儿郎当,蹦蹦跳跳,在前面横冲直撞,另一个大口喝酒,眼里倏倏地冒着火花,紧跟在后面。
这夜月色明亮皎洁,虽谈不上满月,却仍如玉盘一般悬挂天际,看得人舒心畅快。
两人本是要爬上山顶去赏月的,却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其下是一个不大的天然水塘。
姜闲忍不住蹲下身去,用手掬了水上来喝,流入口中,落入喉间,果然清冽甘甜。
"你快喝,不然一会儿就没得喝了。"谭人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为什么?"姜闲不解,回头一看,却吓了一跳。
原来不知何时谭人仰已解去了上衣,光裸着上身,这会儿正脱着鞋袜。尚未等姜闲有其他反应,他已经一个纵身跃入水中,哗啦啦溅起一大片水花,淋了来不及闪躲的姜闲一头一脸。
"因为它马上就要变成我的洗澡水了。"始作俑者又是哗的一声顶出水面,甩一甩头上脸上的水珠,这才笑吟吟地回答问题。
那水只有谭人仰及腰那么深,果然是个戏水的好地方。
"你、你、你......"
姜闲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却听谭人仰又是一声笑,"你也给我下来吧!"大手一伸,硬生生地把猝不及防的姜闲整个儿拽下了水。
暗夜幽幽
又是一通哗啦啦啦。
"好凉!好凉!"刚刚浮出水面的姜闲直接就是一阵哀嚎。
"今天觉着凉了?那天下西湖就不觉得凉?"谭人仰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姜闲扁扁嘴,不以为然道:"这种事你老也记得,烦是不烦?"
"我偏就记得这种事!你闯的祸,干的蠢事,我都要牢牢记住,等你七老八十了,我就一件件列给你看,让你好好羞愤一番!"
"嘿嘿嘿......"这话听得姜闲直摸着后脑勺好一阵傻笑,琢磨着这么继续说下去,一会儿又该火着他了,于是道:"不是洗澡么?废话那么多!"
谭人仰斜睨了他一眼,道:"是洗澡没错,可是,为什么有人还是包得跟粽子似的杵在那儿?"
"我就爱穿着衣服洗,要你管!"姜闲嘟嘟囔囔着,不理他的调侃。
"这喜好倒挺特别......"眼睛从上到下瞄了姜闲一圈儿,看得他心头直长毛,只见谭人仰唇角一弯,眼角爆出精光,灼灼逼人,"可惜我不喜欢,不如......我帮你脱了吧!"
说话的同时,大手已经朝姜闲腰间摸去,目标--姜闲的腰带。
姜闲大惊,本能地一把抓住了谭人仰的手,"别闹了!"
"你说不闹就不闹么?嘿嘿......笑话!"谭人仰全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只手继续跟姜闲僵持,另一只手飞快地扑向目标。只听刷的一声,姜闲的腰带已经被他甩了出去,带起一片飞溅的水花。
谭人仰方才那狠狠一抽,竟扯得姜闲腰间一阵火辣辣的疼,差点儿被他搓起一层皮来,一时之间不经又羞又恼。
"你玩儿真的啊?!"他朝他猛一瞪眼。
谭人仰又是嘿嘿一笑,"自然是真的......看招!"手上一刻不得闲,嗖嗖嗖一阵猛钻,抓上了姜闲的衣襟,毫不留情地又是一拽。
这一拽不要紧,姜闲的半个肩立刻露了出来。
他本是有些怕冷的人,大夏天的都是长袖长裤地裹得严严实实,不肯露一丝皮肉的。从不见光,皮肤自然较一般人要白皙得多,尤其在这清光幽幽的冷月之下,更是白得令人难以置信。他又极瘦,锁骨那处又较一般人深了许多。
两样相加,在别人眼里或许只觉这样的男人是太过清瘦柔弱了,可看在谭人仰眼中,那是怎生的诱惑啊!尤其此刻一半的衣衫仍湿答答地贴在他身上,发际的水珠正一滴一滴缓缓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流下来,经过脖子,然后汇入锁骨......
谭人仰喉头无法控制地一阵滑动。他想移开眼,可不知为何,偏偏就是难移分毫,眸中的火越烧越旺。
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姜闲却不甘寂寞了,眼见谭人仰玩儿得起劲,他的好胜心也被激了上来。
"好!要玩儿就大家一起玩儿个痛快!"姜闲贼贼一笑,眼睛瞟向了谭人仰的腰下。上衣他自己脱得干净,嘿嘿,可是还有裤子呀......
一手固然仍跟谭人仰纠缠着,另一只手却出其不意地攻向了他的下盘。
谭人仰哪能不明白姜闲的用意,小时候两人这么玩儿也就算了,可现在不行!绝不行!若被姜闲得逞,他一定会立刻羞愤地撞树自尽!可这火却是他先挑起来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急中生智,谭人仰一手急挡姜闲,脚也没闲着,朝姜闲的小腿偷袭过去,另外一只拽着他衣服的手也是猛地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