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洛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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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上司在电话中口气僵冷,说罗家的案子你最好上点心,失踪的是罗澐沣独子,上边很重视。
林晏民陪笑,说长官放心,我们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办好。
是,一定。

挂机后松了松领带,林晏民开门看着外边各自忙碌的组员,敲敲门板。
几人停了手里活看他,许家荣咬着面包进来,手里端着杯咖啡。
那个失踪的罗少爷,有线索没?林晏民开口询问,在这组里做了七年的阿邦摇头,讲那天的确有人看到一辆莲花在11街横冲直撞,然后撞了路桩,人跟车都被带走,就这样。
就这样?
是啊,线索断了。
林晏民拍拍阿邦肩膀说继续查,失踪的那位少爷来头不下,上边盯得紧,要是找不到奖金泡汤了。
不是吧林Sir,那分明有人暗中干扰啊,很难办的。
林晏民回头,狭长眼里带着抹责难,一言不发盯着阿邦。
呃,我继续查。男人低头溜回桌子把自己埋到卷宗里,林晏民看看塞完最后一口面包的许家荣,点头说你进来。

许家荣把咖啡放在一旁,身姿笔挺的站在林晏民办公室里。
他个不高,大约174公分,又有张娃娃脸,本该是个看来和蔼可亲的大男孩。可偏生有种阴冷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跟他同期的警花Vivian曾喜欢过他,倒追两个月,无果,不得不放弃。之后被人问起也只说家荣人好,但不知怎么相处。
他好像都只有自己的,对其他人完全不在意,没女生受得了的。

许家荣听到只是耸肩一笑,全然不介意因为这评价整个警署已经没有女生会再主动接近他。
他觉得这样也好,如果是喜欢的人,他会自己主动,没必要期待旁人的接近。
从小到大他最在意的事情大约就是主导权,不管是朋友或女友,他从不允许自己站在被动那一方。
只是这种心态在面对林晏民时显然很挫败。他没资格与这个男人抗衡,主导权永远都在林晏民手上。
所以许家荣不喜欢他。
这种绝对悬殊的力量差,是被他唾弃的失败。

林晏民显然没有发觉许家荣对他天生的抗拒,他喜欢这在某方面与他相像的后辈,也认真考虑把南区事务交给他接手。
他们有相似的人生观,不相信绝对的正义。
他认为一个地区的平静需要善与恶的平衡,而他只需要做天平中的砝码,许家荣亦然。

他看着后辈略显僵硬的立姿笑出声,下巴点向桌前椅子。
许家荣拿下警帽,端坐下来。
却在林晏民递过雪茄时破了功,歪嘴一笑,软下身子靠上椅背,结果雪茄在指间把玩。

石启耀和谢宗霖的案子没进展?
有啊,西区老大方晋豪说警方靠不住,他们自己会办好,不会让谢宗霖死得莫名其妙。
这算进展?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不论如何都会有场冲突发生,还有选择余地。

林晏民转着手中雪茄,挑眉一笑。
他说家荣,我的调令近期就下来了,这个组的工作暂时会由王Sir负责。你知他向来不满我行事风格。
各人有各人做法。
你对程笙怎么看?
未来免不了要常打交道的人。
你明白就好。

许家荣扯动嘴角,不置可否。

路小天掉在命案现场的吊坠他随身带着,说不上什么原由,大约也实在是想不到合适地方搁着。
那玩意渗着股阴寒,背面还有些擦不掉的血迹,他握在手里却总莫名心安。
他想没准,这东西跟他很合。

做了两年警察,别的没改变多少,却开始信命。
办公室里供着关二爷,想起时会去上香,没多虔诚,只是习惯。

林晏民跟他走得近,但终究交不了心。
把程笙介绍给他熟识,说到底是为了自身仕途。这男人的野心不可估量,他需要程笙上位成为他的后台。
许家荣是他留在南区的棋,制约程笙,或被程笙制约。

看着林晏民笑容的男人突然有点无奈,他想这人怎能把利用二字如此张扬的摆上台面,还拍着棋子肩膀大方说笑?
可就算明白,又如何。
许家荣还是会接手南区,会跟程笙合作,寻机吞掉阿成的势力,用钱堵上王Sir的嘴。

他不喜欢林晏民,他只是将要成为又一个林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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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荣离开办公室,掏出手机看了半天,开始给路小天发消息。
他一字字按着,写十点,嘉云道坚记糖水铺见。
然后收了手机,嘴角勾着浅浅弧度。

路小天收到许家荣消息时正坐在地上打机。
肩还在疼,低烧不退。程笙唠叨两次要不要去看看,他讲外边查得紧,不要出门,便也糊弄过去。
罗锦安住了进来,多了个人却不见热闹,想是那人同路小天一样,伤没好精神不济。

路小天这几日常觉得累。条子在找罗锦安,这大少爷失踪的消息已被媒体知晓,虽然罗家花钱压了下来,但有些三流小报哪管许多,照登不误。
常有人来问那辆莲花在哪,毕竟被撞坏的路桩还在那杵着,一辆车加一个大活人怎可能就此不见。
不过照罗锦安自己的话来讲,让外边当他死了比较好,好办事。
路小天不知罗锦安要办什么事,他对豪门的理解仅仅来自于几部肥皂剧,上一辈恩怨情仇,下一代兄弟反目,不知罗锦安的事有没有那么狗血。

程笙不太着家。路小天曾抱怨,家里两个伤员,你把那罗大少朝床上一扔就完事了?
程笙笑说难不成要请个护士来,你看你哪个马子心细些让过去照顾几天好了。
路小天骂了句,没再搭理他。
他知道风头紧,谢宗霖跟石启耀的命案,再加个失踪的罗少爷,两件大事都跟程笙脱不了干系,那家伙现在多半焦头烂额。
无意听见程笙同明仔交代那天一起看到罗锦安的还有苏子乔,三少那边得好好打点。路小天顿时烦躁起来,装着去厨房倒水把拖鞋踩得噼啪作响,头发被自己挠得像鸟窝。

路小天怕见苏子乔。
不是尴尬,就是怕见。

有人以为是因为当初那一架,加上苏三少对他赤裸裸的好感,但路小天清楚,那都不是自己会怕见一个人的理由。
他只是不敢直视那双眼。

苏家老大被当街打死,二十三枪。六个枪手,互不相识,程笙从各地找来,目标是苏家老大。
苏家老二带女人出海,夜钓时被当胸一刀,翻身落进海里。女人是路小天那时的相好,之后被程笙安排跑路,如今在别处做了他人填房,安稳度日。

路小天记得摆酒赔罪那天苏家老大曾在他旁边压低声音讲我这兄弟人不坏,贪玩了些,天仔你放心上。这杯茶他喝了,就是自己人,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原是场面话,可在听到程笙说要对付苏家后便天天在脑子里转。

问过程笙不是讲被东区那边抢了货,为何是苏家。叼着烟的男人伸手揉他脑袋,讲都是次品,还不是障眼法。
Tony哥要除掉苏家,我只好找个名目挑衅东区,再把苏家的人命官司推到那边头上。两边一旦火并,暗杀大佬也算正常。

路小天垂下脑袋,再没多问半句。

那之后他开始躲苏子乔。这浪荡子收起性子做了当家,退居十七街经营花街生意,早没了当初那份轻佻张狂,路小天却怕了他。
偶尔也会奇怪,自己身上背的人命不算少,怎的偏对苏家放不下。大约是摆酒请罪时对方的眼神太诚挚,路小天觉得在苏子乔面前,他始终是个罪人。

程笙大约也明白,很少让他处理有关十七街的事。
曾经薄醉时勾着路小天脖子说你是不是一直介意苏家的事,觉得我太狠?不等路小天反应又自顾自笑了起来,讲小天,你不要多想,你跟着我就好,我们兄弟一条心,没人能再欺负我们。

路小天点头,他想我总是信你的,不然还能怎样。
就好像出门砍人前要给关二爷上柱香,牢房里出来要用柚子叶洗晦气,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路小天信程笙,天经地义。

许家荣说十点见,看看外边太阳刚落山,还早。
路小天关了电视爬去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摸摸自己仍旧略微发烫的额头,沉沉睡去。

罗锦安身上的手机撞坏了,他让程笙新买一部给他,打过几个电话。
然后在里面输入了程笙的号码,讲我有事麻烦你,到时会打电话给你。
程笙好笑,讲罗少,你住在我房间睡着我的床,有事还要用电话?罗锦安颇有奇怪的瞄他一眼,说你不会时时在。

程笙朝他笑笑,不再多说。
他不怎么喜欢同罗锦安说话,那位少爷思路颇为霸道,大约是有钱人的通病,而程笙并不喜欢听那种毋庸置疑的口吻。
即便林晏民,也不会如此强硬的与他说话。

但他却喜欢与罗锦安相处,不交谈,就这么安静看着。
不能否认罗锦安长了张赏心悦目的脸,而程笙发觉自己该死的看不腻。

他想起以前跟路小天开玩笑,指着自己喜欢的吉他手说要是这男人,做基佬也无妨。他想现在自己便是这种心情了。

要是罗锦安,男人也没关系,很想同他一起。

这念头在程笙心里一天天扎根,他触到了便觉烦乱,却不知如何应对。

他想照罗锦安现在所言,他该是被亲戚设计,为的无非是家产。
豪门恩怨,纠结得深,旁人看不清,可真摊开来讲无非一个字,钱。

程笙需要钱,罗锦安需要势力。两人对望,颇有些一拍即合的味道。
可在程笙看来不止如此。
他始终在盘算自己跟罗锦安的可能性,观察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等待自己对他兴趣的加深,或消失。
程笙从来都是个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他从不错过。

霓虹灯在上边闪个不停,程笙凑近明仔手中的打火机点烟,看到不远处坚记糖水铺前有些印象的身影。
许家荣,干爹很看重后辈。他拧着眉头总算想起对方名字,转眼却见路小天从转角晃了过来。

18哥不是病了?明仔诧异着说了声,回头看看程笙没什么表情的脸,接下去的话吞回肚里。
程笙看路小天黑着张脸进了糖水铺,用脚勾了椅子坐下,大咧咧的对那条子说着什么,心下好笑起来。
他想干爹这算不算看走眼,想从小天身上下手?

能让他有好感的条子,还没出生在这世上呢。

他耸肩,推着明仔肩膀说去把我车开来,回去了。
好累。

 
8.

路小天对甜食有些排斥。
常说大约烟抽太多,味蕾麻痹了,对甜这种味道,根本吃不太出来。
但许家荣向招待讲两碗杨枝甘露时显然没参考他的意见,以至于如今他只能对着眼前这位吃得很满足的条子发呆。

怎么,不喜欢?许家荣抬头,看他闲置桌上的双手。
许Sir叫我来就是请我喝糖水?
这里的杨枝甘露很出名,你试试,会喜欢。

路小天撇嘴,去摸烟。
我吃东西时不喜欢闻到烟味。许家荣淡淡说道,路小天点火的手顿了下,揉皱手中香烟丢在一旁。

许家荣的碗很快见底,他拿过纸巾擦嘴,看路小天面前一口未动的糖水,颇为惋惜的摇摇头,好像路小天错过了不可多得的美味。
许Sir。路小天又叫了声,有些焦躁,也很无奈。
他明白在这人面前他永远只能被动,那个吊坠就像他的命门,被死死扣在别人手中。这种烂到家的挫败感已经影响他很多夜晚夜不能寐,心烦意乱。有时暗骂何苦理这条子,贱命一条,他要就拿去。可转念想起这并非他一人的事便又没了气势。
他不能拿程笙赌。

坚记很小,三十平米大的店面,挤着七八张桌子,走道颇窄,起身时难免磕碰。顶上三顶吊扇吱呀转着,最里边那个已经有点歪斜,也没带来多少凉意。
路小天跟许家荣坐在墙角那桌,旁边是对情侣,男人看着甜笑的女友,拿着纸巾的手擦过对方嘴角,满眼温柔。
路小天两眼望天,心想在这种闷热地方约会,真够省钱。许家荣掏出罗锦安照片问他见过吗?扫了眼便摇头,没半分犹豫。
许家荣收回照片,没多问,开口一声路先生,惊得路小天差点摔下椅子。
许Sir,不用这么客气吧,受不起。路小天瞪着眼睛怪叫,好似那一声路先生折了他多少年寿般,许家荣歪嘴笑了笑,说也是,用不着这么生分,那我叫你什么,18哥,还是小天?

路小天愣了下,他想自己跟对方熟稔不到叫名字的程度,可那声路先生实在吓人。
他讲,阿天就好。垂下头,心情糟糕。

阿天。许家荣念着,咬着舌尖,尾音拖长,听得路小天浑身一激灵,烦躁的抓着头发,心说哪怕第一次给林晏民奉茶叫干爹都没这么难受过。
明明有张讨人喜欢的脸,怎么个性如此阴沉?

最近吴天成同苏子乔走得很近,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我以为现在是程笙的紧要关头,他同吴天成何人能上位,就看南区那些势力偏帮哪边。
成哥同……苏三少?
是,他这些日子常去十七街。
许Sir,是男人都会常去那里的,别告诉我你没兴趣啊,我会怕。
我没兴趣。
喂,许Sir——
我喜欢干净的女人。
咳。路小天清清嗓子,有些尴尬。

他想自己最近究竟怎么了,早先死活也想不到那上边,哪怕被苏子乔亲了也还当死玻璃羞辱人,现在倒好,三句话脑子就往那上边转。
见着罗锦安时莫名想着要是这家伙,做基佬其实也没差。现下许家荣一句对十七街的女人没兴趣,就差点当人家中意男生的。

许家荣倒是饶有兴致看他,仿佛看透青年刚才想什么似的。斜着嘴角,笑得很无赖。
路小天对那笑容不爽起来,不只因为心虚,大约是实在有些像他平日挂在脸上的表情,三分随意七分敷衍。

林Sir的调令快下来了。许家荣突然冒出这么句话,看路小天微皱的眉,笑说怎么,担心干爹走了没人罩?还有我。
许Sir也要收干儿子啊,好啊,成哥的仔差不多也有半岁了,你再等两年就会奉茶了。路小天皮笑肉不笑的回敬,看对方脸上加深的笑意恨到磨牙。
我不要干儿子,我这么年轻,单身贵族很快活的。不过我想要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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