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勿近——宫水疾

 文案：

 乔磊有两个忌讳。 一，不许招惹他的姐姐。 二，不要叫他小乔。 五大三粗、比同龄者高出一头的他，凭什么得了这个绰号？还不是因为大乔的名气太响了！ 季辰泽对美美的大乔的兴趣一般，可是为什么对上了静若痴呆动若疯狗的小乔，就浑身不自然呢？明知道小乔不好惹，还不自觉地接近…… 冰山狐狸攻和犬犬健气受慢慢成长的故事。 现实文，半大小孩儿那点事，有温馨有苦涩有甜蜜，有独属于季辰泽，埋藏在心中的烦恼——小乔勿近，真的进不得？ 清水碧天，长路漫漫，小攻何时牵上小受的爪？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磊，季辰泽 | 配角：乔蓓，卓文 | 其它： 1、乔家姐弟 谈起六中的风云人物，人们会津津乐道地谈起两个人，哦，不，是三个：校草季辰泽和校花乔蓓，顺带脚捎上的第三人，便是校花唯一的弟弟乔磊。 二乔的名称由来已久，姐姐大乔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一枚，无奈双胞胎弟弟丝毫没有其姐风范，生得一副五大三粗的发育中少年模样，凶神恶煞的，活像顶着护花使者之名的疯狗，生怕觊觎姐姐美色的众狼得逞。为此，乔磊在男生中的人缘并不大好，你想啊，一个保镖似的男生整天黏着姐姐不放，对隐形的未来姐夫狂吠不已，让一干花季少年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恨他很谁去！ 还好乔磊不在乎。只要一别当面叫他小乔，二别明里暗里招惹大乔，他绝对算是个脾气好的娃。否则一经发现，有你好果子吃。 每月例行小考过后，两张看似普普通通、实则分量极重的表格，贴在了教室里最显眼的地方。坐在最后一排的乔磊望了一眼在成绩单前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用书本将头盖住，继续睡觉。 “乔磊！”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中年女老师，不威自怒的样子将一群半大的孩子治得服服帖帖，唯独这个乔磊，简直无药可救。可念在班里的乔蓓是她的宝贝学生，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思，她也想督促这个弟弟长点上进心。 乔磊抬头，缓缓地站起来。他个子窜得快，比踩着高跟鞋的杨老师还高出一些，瘦削的骨架子还没来得及长肉，显得吊儿郎当的。 “你看成绩了没？总共八科，四科不及格！你就不能学学乔蓓，把成绩搞上去？做不成第一，起码也得摆脱后十名吧！” 杨老师在课间跑到教室后方训话，引得许多同学纷纷观望。乔蓓恰好穿过教室外的走廊，从好友中得知了自己的成绩，谦虚地一笑，然后得知了弟弟的成绩，脸色一变，匆匆向教室里奔去。 随着老师的批评越来越严厉，教室逐渐静了下来，少年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简直可怜得不行。乔蓓连忙走到班主任面前，抓住间隙，细声细气地说：“杨老师，都怪我平时对乔磊的教导不够，下次期中考试，他一定会把成绩提上来的，班级前三十绝对没问题……” 乔磊听闻，差点没喷出来。虽说班上只有五十人，但补习的计划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实充分证明，在屡屡摘得年级魁首的姐姐悉心指导下，差生还是差生。 杨老师转头，见到漂亮文静的乖乖女乔蓓，拍拍她的肩膀，“乔蓓，他有你这么个优秀的姐姐，怎么就不争气呢！”重新绷着脸对乔磊道，“期中你再考这么差，我就要和你爸妈谈谈了！” 乔磊点点头，目送老师远去的背影，困意席卷而来。 “醒醒，嘿！”班长孙阳的声音传来，“下周就是运动会了，你准备的怎么样？我们就靠你啦！四百，八百，四乘一百接力，还有三千的长跑……” “你把我弟当骡子使啊？磊磊最近为了所谓的集体荣誉，训练累得要死要活，害得上课打瞌睡、考试狂挂科，被好多老师骂了，你怎么不给他求个情？”乔蓓维护自己的甜美声音飘进乔磊的耳朵。 “你确定他没有训练的时候不睡觉么……”孙阳小声反驳。 “不管不管！反正我弟被压榨得只剩骨架子了！”乔蓓性子温和，唯有在弟弟的问题上展示出蛮横的一面。孙阳只得陪着笑脸息声。 乔磊就着埋头的姿势挠了挠耳朵，养精蓄锐，估计回家还有一番罪受。下了最后一节生物课，由于离家近，乔磊并不在学校解决中饭，骑单车载着姐姐回家。刚一进门，换上拖鞋的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乔妈妈正在忙着将饭菜摆上桌，乔爸爸坐在沙发上，看到先进门的儿子，脸色黑了一片。 “乔磊，还不滚进来！月考考成那个德行，看把你小子拽得！下课后不学习就知道跑出去疯玩，要是有你姐一半的乖巧，我们就不用操这么大心了！”乔爸爸骂道，岁月磨尽的斯文脸看起来非常严厉。 班主任亲自打电话过来报喜报忧，把唯一的小子狠狠数落一通，乔爸爸当时老脸都挂不住了。这股积久的怒火经过两小时的沉淀，加倍返还给始作俑者，贪玩不学习的问题生乔磊。 乔蓓及时跑到饭桌前，说：“爸，别生气，磊磊聪明肯努力，他是为了运动会的事才耽误了学习。别绷着脸嘛，我考了第一，不表扬一下？” 乔爸爸看看懂事的宝贝女儿，脸色立即晴朗不少。乔妈妈放好碗筷，招呼儿女上桌，“蓓蓓，周末妈陪你逛街，你想买什么尽管要。磊磊，不是爸爸说你，你多向蓓蓓学着点……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妈妈今天特意做的。” 乔磊扒拉着碗里的肉，“妈，别给我夹菜了，给我姐弄点呗。” “不要不要！”乔蓓捧着自己装了青菜豆腐一两饭的碗摆手，“我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小孩子不吃肉，小心变矮子哦，小弟你有一米七五吗？” “当然！我才十四，有很大的潜力……”提到身高这么关乎尊严的事，乔磊正色道。 乔妈妈又拨了一块五花肉塞到他碗里，“磊磊，妈妈看好你！” 乔爸爸瞪了一眼乔磊，气哼哼地说：“长个有什么用，不给我添堵就谢天谢地了！” “爸……”乔蓓撒娇般的喊了一声，把爸爸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抢救乔磊于水火之中。 乔蓓继承了爸爸俊秀的五官，她是女儿，无疑给本就秀致的特征增添了细腻和娇艳的味道，小小年纪便出落得亭亭玉立，活脱脱的美人胚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超出标准的萌妹子，完全符合小男生的幻想。乔爸爸对这个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爱得要命，捧在手心里疼，从小就教育弟弟要好好照顾姐姐，不许让她受了欺负。相对的，乔磊长得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凭他现在的样子，能够预想到几年后必定长成高高大大的阳光少年，可惜他做事没什么耐性，性子暴躁，几句不和便能挥拳头干架，这点把他爸气得不轻。 同时拥有品学兼优的漂亮女儿和不争气的暴力儿子的乔家，可以说是悲喜交加，对于两个孩子，父母努力做到平等相待，买东西都是双份的。不过就细微处来说，乔爸爸更疼宠女儿，相应的，乔妈妈则偏爱儿子，加上姐弟的关系极亲密，因此四口之家很美满和睦——当然，在乔磊不惹事、惨淡的考试成绩还没有公布的情况下。 中午吃完饭，睡了一小觉后上学。下午熬过枯燥无味的两节课，便是期待已久的放松时间——体育课和体活课。顾名思义，体育课是有老师带领着做一些活动，经过半节课后解散，女生三五成群或坐或站，或聊天或看书，男生则疯跑到操场上打球玩闹。体活课连老师都没有，索性让一干孩子们放羊，活动范围就是偌大的操场草坪，不许回教学楼，一打放学铃，学生们便跑回班级提着书包跑路。 熊猫眼体育老师带领学生学习广播体操，倍儿傻的音乐响起，普通话男声深情地号召“时代在召唤——”半大的孩子们站成两臂间隔的队伍，闻乐起舞。乔磊站在最后一排，胳膊腿象征性地比划着，看到正前方，以姐姐为代表的几个纤弱女生哆嗦地花枝乱颤，腰都直不起来了。原来第一排体形肥胖的某男生正全神贯注地做体转运动，仿佛驯化的大型动物，猩猩，或者猪。他没笑。有什么好笑的，这群从身体到头脑构造奇特的女生！ 半个小时后，秋日辣辣的太阳越发西斜，熊猫眼终于恩准解散，乔磊第一时间冲出队伍，将外罩校服随手脱下扔给乔蓓，风一样地奔向操场，经过简单的热身，开始练习长跑。他的爆发力不错，耐力较差，三千并不是他的长项，不管名次如何，起码得把这八圈跑下来。 远远的，听到乔蓓喊道：“加油哦！！最亲爱的弟弟！” 他夸张地做跌倒状，许多女生笑嘻嘻地尖叫。即使只大了顶多一分钟，乔蓓从来都是称呼他为弟弟，磊磊，我弟。其语调之柔美，语言之亲昵，总是让乔磊鸡皮疙瘩四起，周围人嬉闹地起哄。 前两圈很轻松，越到后面越麻木，到了第五圈，嘴巴干而苦涩，腿像灌了铅，每跑一步都牵动着浑身酸软的肌肉——果然，长跑不是他的菜……其实，嗯，现在退还来得及…… 脚步没停，速度降了下来。就在同时，突然一个人从后面赶超了上来，臭屁地丢下一句：“这才第几圈，就受不了了？”声线平稳，奔跑也是稳而快，迅速地超越。他在乔磊上操场练习之前已经开始跑步，环形400米跑道，和他同向相遇了几次。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不说则已，乔磊听了这话，立马卯足一股劲，大步冲上前，勉强追上那个瘦高的身影：“你……呼呼……什么意思？” “跑步方法不对。”头都没偏地丢下一句，他像怕麻烦似的，没再说话。 乔磊毕竟跟不上他的速度，回归原本的速度，不得不看着那人洒脱地跑远。同样都有长腿，怎么他不能匀速地坚持下去呢？除了体质、方法，大概也和性格有关。因为兴趣来得快去得快，他干什么都不长久，包括读书，篮球，网游。 刚刚匆匆一眼，觉得似乎见过他，人长得白且棱角分明，大概能引发那群花痴女生的尖叫议论。毕竟一个男生，尤其是刚刚令自己不爽的男生的长相并不够引起他的关注，乔磊更在意的是他说的跑步方法。难道不是一圈圈跑够七圈半就OK？他不像肌肉发达的特长生，或许是篮球队的新成员，他们有长跑的练习要求。 第六圈下来，那个冷冷的男生的已经没了踪影，乔磊从跑道上下来，抹了一把汗。 穿着黑色背心的他，晒得偏黑的脸充满生气，露出的肌肉匀称漂亮，汗液流淌，在阳光映照下闪耀着晶莹的光。生机勃勃的少年，好像能发出灼灼的光芒，吸引着他人的目光。乔蓓快步跑上前，递给他矿泉水和毛巾，兴致盎然地向他讲刚才未了的八卦：“你认识那个男生吗？和你说话的那个。” 乔磊撇撇嘴。乔蓓眼睛亮亮的样子，很显然是明知故问吊人胃口。 “有点眼熟。想不起名字。”他照实回答。 乔蓓的语气很有成就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季辰泽，四班的，这个学期刚转来一个月，就抢了你姐年级第一的宝座。长相帅，学习好，迷倒了一大片，当之无愧六中校草哈。” “卓文不是校草吗？”乔磊嗤笑，提起这个二货就来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谁让季辰泽比他帅呢？”乔磊晓得他和卓文的过节，说话便顺着弟弟的心思没客气，“据说季辰泽和卓文、邱子贤、许崇是从小长大的好哥们，季辰泽转来后，他们都高兴得很。” 乔磊和四班几个少爷并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听到熟悉的人名，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做评论。喝了几口水，擦干头颈上的汗，他披上校服打算和朋友打场篮球，等下节课再跑几圈。 这边乔家姐弟随意谈论季辰泽等人，自然没听到五十米外的篮球场上，方才提到的几人也在谈论他们。 2、狐朋狗友 “看，那边站的两个就是本校有名的”二乔“，乔蓓和乔磊。”许崇大手一指，中场休息的时候，免不了向新来的友人炫耀一下美妹子，“乔蓓够正点吧？卓文那小子还追过人家，结果被乔磊那厮揍了，哈哈！” 卓文狠瞪了大嘴巴许崇一眼，累得只顾喘气没说话。 季辰泽依言望去，“那不是一对情侣吗？额，号称小乔的乔蕾不是女的？” 女孩子显得娇小可爱，任是千篇一律的宽松版运动校服没有遮住纤细的身材，及肩的黑发衬着白嫩的脸庞，活泼的小鹿眼眨个不停，兴致勃勃的小嘴不停地说些什么。刚才跑步的男生站在她旁边，低头聆听。 他们之间相似之处太少，只有一双杏眼相像。女孩子那里的莹润小鹿眼，移植到男生脸上，就生出另一种感觉，稚气，执拗，天真，简单……反正不够英挺。正常的姐弟关系，在外人看来，惹眼的花季男女之间总有点暧昧的粉红泡泡，小小的接触都含着别样的意味。 “小乔是男的。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儿，一次晚自习，变态教导主任把他们俩从角落里挖出来，愣说他们早恋，直到别人证实关系才罢手。没见过这么亲密的姐弟。季少，记住少招惹大乔，否则小乔会变身疯狗咬你的。”邱子贤好心地提醒。 季辰泽客观地扫了眼宽肩窄腰、正向球场走来的乔磊：“他打不过我。” 一直不吭气的卓文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你试试就知道了。”说完，他站起身，甩掉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大踏步向蓝球场内走去，旁若无人地穿过一场火热的比赛，目标直指乔磊。 乔磊在篮球架子下放好校服，抬头看到气势狠厉、小脸煞白的卓文，吹了一声口哨，“呦呦，我看是谁来了，手下败将，想单挑？” 为了防止卓文又大脑一热地喷火，邱子贤跑步跟上来，张臂拦住卓文。后者脸色一转，嬉皮笑脸地调戏道：“小乔，每次看到大爷都这么热情，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乔磊没作声，几个哥们正准备拉他上场玩球，见状进入戒备状态，无形中围拢随时可能暴走的乔磊，警惕地盯住对面的卓文。二班和四班无论在学习方面，还是运动会、比赛，都把对方看做对手，双方火药味很浓，少年心性暴露的淋漓尽致。 原本围观球赛的女孩们跑过来，乔蓓慌慌张张地拽住乔磊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地说：“弟，你有完没完啊……你想气死爸吗……” 乔磊推开清纯无辜的罪恶源头兼红颜祸水，很狂很欠扁地说：“男人的事，女人一边去。卓文，球场上决胜负，公平竞争。我输了，决不干涉乔蓓私事；你输了，就少来烦我们。” “乔蓓是你姐，不是你老婆，这点你最好认清楚了！”卓文冲着前来的季辰泽等人点点头，“哼，混蛋小子，我得好好杀他的威风。” 邱子贤想劝两句，季辰泽摇摇头，“卓文需要出口气。咱们一边助阵就好。” 他们几个都是篮球队的，非常明白卓文的实力，虽然体力不好，但他的身高和乔磊差不多，技术很炫，投篮的精确度高，作为小前锋，是发挥稳定的得分点。乔磊当初拒绝加入篮球队，只在体育课休息时间练手，不用想也觉得他比不过卓文。 比赛规则很快定下来。一对一。限时十分钟，一攻一防轮番进行。观众越聚越多，有美人有赌注有争夺，卖点十足，至于乔磊是美人亲弟的事实，姑且省略。 女生兴奋地蹦跳不已，为首的是八卦女王容欣，以拳作话筒解说道：“啊啊！！终极帅哥对决！二班vs四班，赢家是孤狼还是飞鹰？鹿死谁手尚未得知，请让我们拭目以待。” 乔蓓满头黑线抓住容欣的衣襟直晃，“欣欣，我弟不是疯狗，不许侮辱他的人格，不许不许不许……” “狼是犬科没错，比疯狗威武，妹妹松手先，咳咳。” “磊磊加油！姐姐放学后给你买哈根达斯犒劳你！”乔蓓眼光转到男人的战场，高声支持乔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正在突破的乔磊头皮一麻，走神之际眼睁睁地看着球落进奸诈的卓文手里，几步跑远，潇洒地投篮入网。他回身，大大的坏笑绽放，向乔磊比了一个中指，毒舌也没闲着：“乖弟弟小乔，你姐等你回家吃饭！” 靠！老虎不发威，当他是Hello Kitty！！ “卓文，你激怒老子了！” 卓文再次对上乔磊，发现这个头发超短、圆眼睛、晒得黝黑的少年，疾风般冲杀过来，身体碰撞时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该死，这个认真起来的疯子！ 漂亮的转身，乔磊在完全被跳起的卓文挡住视线的情况下，凭着感觉出手。哐的一声，篮球在篮筐边转了一圈，缓缓入网。 季辰泽叹了口气。卓文如果输给乔磊，必然是输在气势上。另外，一对一的对抗本身并不需要队员配合，卓文的能力受到很大压抑，而对于较少参加团体比赛的乔磊则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你来我往，比分咬得很紧，短短几分钟一瞬而过。充当裁判的邱子贤吹响哨子的一刻，卓文的一球轻飘地滑出篮筐。 “17对18，乔磊胜。” 卓文面色冰冷，一句不发径自离开。邱子贤喊了他几声，他理都没理，消失在人群中。 他刻薄的少爷脾气，凡是六中的人都有身验耳闻，厌恶也好习惯也罢，人们都任他去了。几个人围上捡起球的乔磊，喜悦的气氛弥漫在熟悉的朋友中间。 孙阳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乔磊，真人不露相，你居然打败了四班牛逼哄哄的卓文，看到他黑了一张小白脸狼狈逃窜，那个解气啊！” “我弟是谁？天下第一美男子，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当然厉害咯。”乔蓓歪着头搂住乔磊的手臂，甜甜一笑。乔磊打了个哆嗦，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过度夸奖，而是被姐姐的傲娇气质深深挫败。 容欣俏皮地眨眼，说道：“这场比赛，总体来说乔磊攻的力道十足，但技术稍显欠缺，守的太生疏；而卓文的守严密细致，技术娴熟老练，可惜攻时气势不如乔磊。总体来说，乔磊，你是攻的好苗子！再接再厉！” 乔磊擦擦额头的汗，不解地问：“你在说篮球？” 喝饮料的乔蓓被呛了一下，义正言辞地指出：“什么嘛！容欣，明明磊磊攻守兼备，你怎么能说他偏科捏？” “当我没说……”容欣暗抹一把辛酸泪，和身旁一位小鸟依人的女生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乔磊，你愿意加入学校的篮球队吗？”清冽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乔磊回头，看到季辰泽来到他的跟前，“我是四班新转来的学生，现篮球队的主力季辰泽。” 乔磊呆愣了一会儿。篮球确实是他许多感兴趣东西中的一个，谈不上热爱的程度，纯属闲暇时间的娱乐。初一那会儿篮球队的招募活动轰轰烈烈展开，懒得费力的他一笑带过，根本没上心。把自己忽涨忽落的兴趣固定成为每日的必修章程，绝对不是乔磊的风格。加上与卓文的梁子越结越大，一旦加入，他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可奇怪的是，乔磊在第一时间的直觉反应竟是答应。或许因为某人脸上执着专注的神情，让简简单单几句话，变得不容拒绝。季辰泽于他还只是个陌生的少年，为什么他身上某种迫人气场能够影响到他的判断？ “篮球队的训练占用的时间就是平时体活课的一小时，还有周末的加练，负担并不重。”观察的眼睛凝视着显出几分天然呆的大男孩，季辰泽补充道，“不用担心卓文，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嗯……”乔磊揉揉鼻子，理智命他找出理由搪塞过去，嘴巴张合，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可以教你长跑。”抓住时机抛诱饵。 “好吧。”乔磊讨厌拖泥带水的自己，一横心做了这个决定，“最近很忙，十一后，运动会结束正式参加训练，可以吗？” “当然。”季辰泽嘴角微弯。 乔磊这才看清，对方眼角上挑，双眼皮，笑起来有点像狐狸。怪怪的感觉袭来，说实话，乔蓓在他心目中无疑是最漂亮的女生，而这个季辰泽，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却不柔不利，给人一种可以依靠、压得住局面的感觉。他无形中会散发出距离感，乔磊并不迟钝地感受到，他们来自于完全不同的世界。 “嗨，我是邱子贤，篮球队队长，欢迎新成员。”个子最高的少年打了个招呼，爽朗地伸出手，乔磊反握了下，叫邱子贤的家伙手劲挺大，可他自己的也不差。 “许崇。”另一个显然没有邱子贤自来熟，冲乔磊点点头。 他们都听说过对方光荣不光荣的事迹，神交已久，如今算是正式认识，乔磊一下子接受了这几尊大神，一时难以消化，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下课铃及时响起，暂时解救了他的尴尬处境。 等他再次回到操场上时，远远看到高挑的季辰泽双手插兜站在跑道边，即使周边零零散散站了不少穿同样校服的学生，鹤立鸡群的他实在太显眼。和他经常在一起的几个人，应该是去篮球馆集合训练了。 “季辰泽！”乔磊大大咧咧地高喊一声，在众人侧目下跑到他身边，“你等一会儿了吧？害得你请假，真是不好意思。”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倒没有多少内疚的痕迹。 “小事一桩。而且我也报了运动会的项目。” “我报了四百，八百，接力和三千米。”乔磊不由得问，“你呢？” “接力，三千米和跳高。真巧，我们是对手。”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很快做完了热身，开始跑步，一圈，两圈，三圈……准确的说，季辰泽在一边轻松地指导，乔磊喘得像做牛做马，呼哧呼哧地受训。 “注意节奏，别冲了……呃，也别慢……” “……”大腿在颤抖。 “身体要协调好，你这样太机械了，要像流水一样。” “……”大脑在颤抖。 “坚持，还有一圈！” “呼呼……”谁来救救我？！ 乔磊超常发挥地跑完全程，又在季辰泽的引领下慢走了一圈，心想，我这是被狠狠虐了吧？累累累，累死了…… 3、距离 秋天之初，夏花还在开，叶子仍旧俏生生地缀在枝头，凉爽的空气穿过半开的窗子袭人心头，若有若无的撩拨。乔磊就坐在靠窗的后排，天高皇帝远的位置，高大的杨树离他很近很近，风起云落间，摇晃的树影投射在雪白的书本上，别有一番情趣。 早上八九点，他分不清自己是更困一点，还是更饿一点。两者权衡，他索性将十六开的书本挡在头前面，趴着睡觉。大段大段鼓捣文言文的无聊科目，耗费精力耗费青春，不睡觉多可惜！ 有人小声敲他的桌子。乔磊抬头，坐在他前面的孙阳头都没回，反手从桌子底下传给他一包康师傅夹心苏打饼干，外加一张小小的粉红色贴纸，上书：弟，饿了就吃，不许睡觉，你的语文不能再挂了啊啊啊！！！ 乔磊望了一眼坐在第三排黄金座位、专心致志听课，不时回答几个刁钻问题的亲姐，想象着那包三加二如何经历数人之手、跨越半个教室、在老师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他的嘴里，感动得一塌糊涂。撕开封口，他把头尽量低下，掩着嘴塞进了一枚饼干，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 “乔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语文老师的提问犹如晴天霹雳，登时劈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嗓子一紧，嘴中满当当的饼干渣说什么也咽不下去了。站起身的他，鼓着腮、瞪着眼，噎得小脸通红，桌子上的课本平摊，书页在风的吹拂下哗哗乱响。 刚毕业的女老师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勉强维持住师长的威严，她扶了扶眼睛，说：“课后去办公室找我。” 他蔫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悲叹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连最可亲最好欺负的小于都找他麻烦！呜呜。 大课间是出操时间，学生们涌向操场，实践那套苦逼到家的广播体操。逆大潮而行的只有两人，他们一人耷拉着脑袋，一人抱着作业本，在语文组办公室前碰个正着。 “嗨。”乔磊要死的心都有了，挨批之路竟然看到昨天才认识的人，等会一定被看笑话了。 “嗨。”季辰泽露齿一笑，令人嫉妒的成绩、身材和脸蛋，无一不深重地打击着乔某人。这种人就是和他不一样，不用刻意讨好作势，都能轻易获得人们的喜欢，艳羡和追随。 体委兼着语文课代表的季辰泽，每天大课间会定时将作业抱给老师，巧的是，小于老师同时教二班和四班，她接了一大摞本子，向季辰泽叮嘱了几句当天作业的注意事宜，而后就将全部注意力投给了受冷落的乔磊——即使乔磊希望她能够忘记他的存在。 季辰泽在一旁帮忙检查作业，没有立即离开，从头到尾旁边了这场教育与被教育：小于的嘴巴开开合合，冗长的句子不带逗点，将乔磊说得头越来越低，杏核眼睛下垂盯着地板砖，菱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极力抑制什么。这大男生的小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像极了欠揍的小狗真的挨了揍，给人一种委屈而不服软的倔强感觉。 漫长的二十分钟后，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季辰泽低头看乔磊低垂的脸，笨拙地安慰道：“于老师人不错，你别太介意。”他很少安慰别人，说出来都不太顺口，怕刺激了这个貌似很受伤的孩子。乔磊应了一声。下了楼梯，向左拐就是教室，二班在靠外的位置，四班则要再向里面走一段，两人各回各班。在乔磊进门的时候，季辰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人那么脆弱，都能被向来温柔的小于老师打击至此，想必他平常的日子在班主任的监管下并不好过。 教室里，下了操的同学刚刚回来，正三五成群地谈论着各自的话题。走到座位附近，乔磊停下脚步，扬起脸来仰天长笑，哪里有丝毫阴沉的影子。 “喂，冷静，兄台！”孙阳语重心长地劝解。 乔磊弯下腰，泪都快笑出来了，“……哈、哈……我都快憋死了……哈哈哈！” 他多痛苦啊，在笑料频出而不自知的小于老师面前要憋笑，在半生不熟、一本正经的季辰泽面前要憋笑，二十分钟的折磨里他险些憋到内伤，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盘，必须发泄出来。 后排的几个表情兴奋的损友凑上来，“快点笑，等会儿给我们讲讲。”“对啊对啊~” 孙阳掩面，他怎么忘了这个小子的本性，记吃不记打的家伙，根本不把任何人的话放在心里…… 秋天的白日越来越短，太阳西沉在五六点钟，灰暗的底色朦胧了整个天空，唯有西方实验楼的后面橘色光芒散开，最后的绚烂。乔磊单肩背着只盛了两本书的书包，两三步跨下台阶，准备放学后再跑几圈。乔蓓还在教室做板报，估计没有半个小时不会下来。 他放眼望去，跑道上没有其他人，只有慢跑中的一个，白T黑裤，上午还好好穿着的宽松校服完全不见踪影。上午出的丑也没消，傍晚就又碰了面，乔磊下意识地放慢脚步，随即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下——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难道真的被乔蓓同化了不成？大步上前追上了那个身影。 季辰泽颇为意外地转过头，摘下耳塞，展颜一笑，“晚上好。”语调之正式，让乔磊想到了新闻联播里的程式化问候。 “我不知道你会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 乔磊和季辰泽几乎同时开口，声音碰撞激起了层层尴尬无措的涟漪，又同时住口，各自在半米的距离间跑步。丛丛树影越来越朦胧，夕阳早已沉浸在不知名的角落，青黄不接的昏暗时刻，路灯还没有开启。周围的一切，包括跑道，球场，和身边的人，都变得似真似幻，仔细盯一会儿，眼睛都会有眩晕的感觉。乔磊挫败地长出一口气，他从没有和别人这么不自在过，即使和有好感的漂亮女生在一起，他都没有……这么局促和紧张。 偷偷瞄了一眼目视前方的季辰泽，他的侧脸挺漂亮没错，可他是男的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对了，自己一定是羡慕嫉妒恨，才对两人独处感到别扭的，嗯。 “咱们比一场，怎么样？”乔磊打破了冰封般的沉默。 “算了吧。”停顿了一会儿，季辰泽很体贴也很不客气地说，“……我怕进一步打击你。” 靠！算你狠！乔磊脱下校服远远地甩到草坪上，不服气的脸略微扬起，对着季辰泽一字一句地宣言：“我就要见识一下你的真正实力，你要是放水，就是……瞧不起我！”眼前就是有些模糊的俊颜，他硬生生咽下了不得体的脏话。 比试的结果毫无悬念。在第三圈的时候，乔磊便发现自己被甩开，矫健修长的身影逐渐成为夜晚的一个黑点。他不得不提高速度，顾不上为后面积蓄力量，企图接近，哪怕只有十米。 路灯亮了。喉咙如火烧，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第五圈的乔磊，步速被迫下降，而相反的，季辰泽稳中有升，距离重新拉大，大到令乔磊麻木的程度。六圈半，乔磊被季辰泽超过。他咬紧牙关，猛然想到了昨天季辰泽说过的话，不要慌不要赶，身体协调起来，你的步伐已经凌乱了…… 等他冲刺之时，季辰泽远远地站在终点位置，不用说话不用手势，默默无言的鼓励。不服输的意念冲上头顶，乔磊在一股力量推动下飞速地向少年的方向冲过去，掠过标志性路灯的阴影，带起的风吹乱了季辰泽微卷的头发。 乔磊喘着气，缓缓停下。 “如果你没在初期冲得太猛，成绩会更好。” 乔磊的喉咙仿佛被撕裂了，肺部难受得要命，根本没有余力接话，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被晚风吹来，乔蓓银铃般的声音清晰而美好：“磊磊！” 咳了两声，半弯腰的乔磊直起身子，待乔蓓羚羊似的飞跑到近前，给两人介绍：“这是我姐乔蓓。这是季辰泽。” 相互问好之后，季辰泽的神色如常，眼光在乔蓓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小女儿态的乔蓓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地接触到风闻已久的人物，有点小羞涩，纯净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绽放着美丽的晕光。乔磊的心咯噔一下，她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天啊，如果乔蓓早恋，他岂不是撮合两人的大媒，老爸会杀了他的…… 乔蓓和季辰泽共同语言不少，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乔磊插不上话，只站在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忍受了五分钟后，他拾起书包和校服，拉住乔蓓的胳膊，“不早了，爸妈会担心的。” “嗯。季辰泽，我们先走了，拜拜。” “明天见。”季辰泽礼节性地以微笑作结束。乔磊必须承认，这个在他认知中假惺惺的无意义笑容……其实挺养眼的。 背对着季辰泽的乔磊，扬起手摇了两下，背着自己和乔蓓的书包洒脱地远去。乔蓓回了一次头，见方才路灯下站得笔直的人，已经向相反方向走去，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你喜欢他？”乔磊直白地问。 乔蓓拂过柔顺的刘海，水润的眼睛眨了眨，嘴巴俏皮地一勾：“你姐是什么人，卓文那种极品小白脸都没能迷惑我，何况是完全陌生的季辰泽？不过是比你帅了一点，高了一点，有气质一点嘛，小孩儿自卑个什么劲呢！” “我没有……”乔磊无力地应声。直到乔蓓坐上他的后座，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又被乔蓓摆了一道，她压根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到底喜欢不喜欢？陌生人不成，难道煮熟了便可以？以前都没纠结过的问题蜂拥而来，罢罢罢，反正他只负责把纠缠乔蓓的登徒子打跑就好，别的感情烂问题，他才不管呢！ 他机械地蹬着车子，掠过一盏盏路灯，一颗颗大树，一座座高楼，乔蓓在后面晃动这双腿，低声哼着忧伤的歌。 夜风习习，清灵的女音萦绕不去，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稀疏的星光像燃尽的火焰，零星的，隐没的，行到尽头的希望，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缩短的距离。 乔蓓靠着弟弟尚未宽阔尚未健壮的后背，脸庞和手指，都感受到了硌人的骨头。她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我想我更有权力关心你 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 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浮现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4、意外事故 小心翼翼地用别针将白色的号码布固定在衣服上，乔蓓大功告成地拍拍他的后背，说：“帅哥，转一圈给姐看看~” 一脸不耐烦的男生抓了抓短短的头发，强忍一口气，鼓着脸颊，僵硬地转了一圈。 四周爆发出一阵哄笑。花痴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对小乔的出场持赞赏有加的态度，连关系极好的吕佳混小子，都大大地吹了一声口哨，怪声怪气地叫：“小乔美人今天真是容光焕发，一定旗开得胜，杀得那群白痴片甲不留！” 怒发冲冠的乔磊当即越过几个台阶，扑到吕佳身上。吕佳旁边的男生已经做好了调解准备，几个拉乔磊几个护着吕佳，一场闹剧持续了好几分钟，终于在班长一声“老班来了！”的警告中静默结束。乔磊悻悻地整理衣物，举了举拳头，气哼哼地低声道：“谁再敢在我面前提小乔两字……恩哼！” 吕佳揉着乌青的眼眶，委委屈屈地背过身去，“大爷，小的不敢了……” 凡是听到这句话的同学，喝水的呛水，吃东西的噎到，剩下的扑倒在地。假如吕佳是个纤纤弱弱的美少年，或许能得到一干同人女的同情，但他俨然一副高壮的痞子相，和乔磊的身形不相上下，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沙哑难听，总之和乔磊不是一对cp。 运动会开幕式刚刚过去半小时，一些小的项目准备与进行中。多数人还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在本班的看台上聊天，吃零食，或者干脆去旁边班级串门。乔蓓作为后勤部的负责人，提前一天采购了各种必要的巧克力、零食、水果，分给上场的运动员。除此之外，她自己买了一袋子零食，除了话梅薯条锅巴这些女生八卦必备品，还有巧克力和瓶装水——据她说，姐姐用自己零花钱买的东西，满载着爱心和幸运，保佑乔磊大出风头。 “喂。”容欣扯了扯乔蓓的衣袖，笑语盈盈地说，“我发现吧，乔磊最近越来越顺眼了。想当初刚见他的时候，还是黑黑瘦瘦的一米六小干菜一枚，站在你身边活像鲜花旁的护花瘟神，过了一年时间，眉目舒展了不说，身材也越来越好，皮肤滑腻有光泽……” 乔蓓放下手中加油用的刺耳小喇叭，眯着眼睛审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容欣，心想自己是他姐姐，尚且没有挖掘出如此丰富的溢美之词，她难道…… 容欣连忙摆手：“我对你弟没意思！！” 乔蓓转身，寻找赛场上那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咦，他身边的那个，不正是……季辰泽？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乔磊一向不喜欢以卓文为代表的少爷才是。 “嘿嘿。”容欣疑似擦了擦口水，“看，乔磊和季少！呜哇哇，好激动，强攻美受，我要晕倒了，我要尖叫了！” “常怡，把你家容容拖走——” 女王发了话，常怡满脸抱歉，拉住了容欣的胳膊，容欣呜呜地扒着看台边上的栏杆，说：“不要嘛不要嘛，人家要近距离地观察J……”常怡一把捂住了容欣的嘴，将她转移到乔蓓的视野范围之外。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哨响唤醒了看台上的观众，呐喊声助威声，混杂在一起。四百米比赛场上，乔磊在起步时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和他距离极小的，只有卓文一个。四百米的距离说长不长，乔磊又一直处于领先位置，最先冲到了终点。卓文紧随其后，慢了不到零点一秒。 运动会规定同学们不得随意上场，乔蓓作为后勤的负责人，自然早早地等在终点处，远远地看到乔磊飞奔而来，她在瞬间有想哭的冲动。血脉的联系就是这么奇特，将他们永远绑在一起，无论时间，无论空间，无论各自拥有了多少好友，多少挚爱。 因为比赛的缘故，乔磊平时的懒散气一扫而光，从手脚到大脑都进入了兴奋状态，见到张开双臂的乔蓓，情不自禁地过去抱起了她，在原地转了几圈，逗得乔蓓咯咯直笑。 、 季辰泽递给卓文一瓶水，卓文喝了几口，目光还一直扎在乔磊身上。 “他们关系不错。”季辰泽说。 “可不是嘛。”卓文恶毒地说，“我敢打赌，乔磊对他姐的感情没那么简单，不然他为什么死缠着乔蓓，还不准别人追她？说不准以后，禽兽不如的事他都做得出。” 季辰泽没有接话。尽管他没有兄弟姐妹，体验不到其中的感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乔氏姐弟走得太近，近得光明正大，令人嫉妒。 刚才，他远远地站在场地旁边，看着在四百米的比赛中帅气而亮眼的乔磊，丝毫无法将他同长跑很菜的冒失鬼联系在一起。上周他有一半的时间陪他跑步。乔磊本来并不笨，甚至还非常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透不用教第二遍，但他却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个性，受不了屈居人后，总是太早发力的结果就是输的凄惨。和他一起跑步，保持三千记录的季辰泽像是无休止地虐待他似的，所以季辰泽心里颇为过意不去。可是每每看到乔磊认输后露出的倔强模样，特招人疼的样子，某种爽快而悸动的感觉暗暗地涌出。这种奇异的心思，又和胜利的愉悦不同，很不同。 季辰泽多次在晚上想到不服输，总想赢的乔磊。那个人不是老师同学嘴中永远的吊车尾，他有资本去赢，成为众人的焦点，风华正茂，势不可挡。 “喂，加油。” 不知什么时候，乔磊走到他跟前，额头上还沾着洗脸的水，水珠滑下运动后粉扑扑的面颊。 季辰泽眨眨眼。 “哎呀。”乔磊摸了摸鼻子，对于季辰泽不明所以的表情，自己反倒窘迫了一下，“等会儿就是四乘一百接力，我是最后一棒。这次我绝不会输给你了！” “可我是第二棒，咱们怎么比？”季辰泽笑了出来。乔磊认真的时候，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看他苦恼或者发怒，或者更加生动的表情。 “这个……”乔磊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溜烟跑走。 直到接力比赛即将开始，季辰泽才见识到乔磊的本事。以爆发力着称，本应稳坐最后一棒的乔磊，居然站在了自己的旁边，摩拳擦掌地做着接棒准备。 乔磊任性，难道他们班也疯了吗？临时换位，亏他干得出来。季辰泽哪里知道乔磊这只在二班的名声：只能顺毛摸的疯狗一枚，认定了的事十匹马都拖不回来。万一把他惹怒了，接下来的项目甩手不干，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接棒很顺利，隔着一行跑道，季辰泽分明感受到了那呼啦的风声，蓝色的人影猛然一下越到了最前面，宛如离弓的羽箭，登时甩开了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季辰泽本来没把闹着玩的运动会当回事，这一次却突然改变了态度，调整呼吸，逐渐缩小和乔磊的差距。 接力中，二三圈无疑是扯开距离的阶段，位于最前方的就是乔磊和季辰泽。 “啊啊啊！！”容欣含着薯片泪流满面，险些被零食呛了气管，“我就知道，小乔那么坚决地换位为了哪般！和最萌的cp并驾齐驱，多么幸福，多么狗血，多么千年难遇的场面！” 乔磊在接到棒后便撒开丫子，头脑全热地猛冲，但是头脑冷静下来，路程也行进一半的时候，左侧的迫近感愈加强烈，而足以威胁到他的，没有第二个人。 呜哇哇……季辰泽！你在三千上压他就罢了，一百米明明是他的天下，也敢挑战权威，看来不使出全力不行了！ 在同学们逐渐高昂的加油声中，乔磊爆发了！最先体会到气流乱滚的是季辰泽，他的脑筋一跳，脚底几乎发软，根本无法再提速。乔磊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要死要活一般的，乔磊终于在递棒的一刻，超出季辰泽大概五米的距离，并不足够保证胜局，但他知道自己尽力了。结果内心刚一松懈，脚踝处一阵剧痛，他的身子瞬时矮了下去，狼狈地跌在地上。 乔蓓啊了一声，她也不好在比赛中贸然冲进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白衣少年一把搀起弟弟，似乎是说了什么。乔磊皱着眉摇头，大部分体重都靠在季辰泽身上，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刚离开跑道，身子就坠了下来。 待乔蓓和第一棒的吕佳跑过去，乔磊已经趴在季辰泽背上了。季辰泽看上去乃瘦削的翩翩美少年，实际上衣服底下并不只是骨架子。刚刚在乔磊带动下疯跑一百米，又立即扛着六十公斤沙袋的季辰泽，脸不红口不喘，脑门上只是出了点细细的汗。 “谢谢。”乔磊不好意思地嘀咕着，气都往人家脖子上吹，“我可以自己走。” 季辰泽将那种躁动的心情归为乔磊的自作孽不可活，话里也失去了往日的宽容，“你如果能单脚蹦到医务室，我也不拦着你。” 乔磊住了嘴。反正都是男生，说多了反而尴尬。 乔蓓跟在一旁，嘴巴一嘟，眼睛瞬间泛红。乔磊富有先见之明地转头大喝一声，“姐我没成残废，不许哭，让别人笑话。” 他一说不要紧，乔蓓原本在外人面前忍泪的意志都崩了，眼泪哗哗地流，带着哭腔说：“让你疯，疯去吧，这下可好，连路都走不了了，你要是伤了骨头，让姐怎么向爸妈交代……以前为了我的事打架，劝你也不听，你考虑过我的想法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没有？呜呜……好心没好报，白眼狼，没心肝的，居然嫌我给你丢脸了……呜呜。” 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丢人，乔磊彻底无语。负重前行的季辰泽不愿也不适合做安慰的那个。负责来照顾乔磊的吕佳迫于无奈，担负起了安抚乔蓓的重任，粗枝大叶的男生哪里懂得小女孩的细腻心思，只能放轻了声音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大小姐，别哭了，别哭了……” 乔磊被人背着本就羞窘，加上乔美人林妹妹般感天动地的哭泣效应，一路经受了无数目光的洗礼，身心煎熬地来到医务室。 素有兽医之名的医护大婶捏了捏乔磊的脚腕，后者疼得一阵抽气之际，发布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这是小伤，疼是疼，休养两天便好。坏消息是，想继续参加运动会，哼哼，没门！ 若不是多人在场，乔磊恨不得掬一把辛酸泪，那么多天的练习为了啥，还不是后天的三千米？ 季辰泽沉静地说：“没关系，身体要紧。” 吕佳自以为看破了季辰泽的伪善面目，哀叹道：“你的八百怎么办？稳当当的金牌让给了四班……”他还算识相，咽下了后面的句子。 乔蓓不哭了，抹干眼泪，从袋子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乔磊，比季辰泽更为平静地说：“乔磊，你要是敢逞强……” 乔磊连忙拨浪鼓一般地摇头。他清楚姐姐一旦用全名称呼他，那就代表她生气了。今天的眼泪攻势，已经让他招架不住，如果她把看家本领亮出来，他哪里还有脸面在？ “原来你在这里！”砰的一声，脆弱的大门被人一下撞开，许崇高声道，“季少，你的跳高……”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季辰泽站起身，对乔磊说。 乔磊说：“谢谢，劳您大驾真是不好意思……以后绝不会这么麻烦了。” 乔蓓和颜悦色地感谢道：“我这傻弟弟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可要多担待下，别和他计较。” 季辰泽扫了乔磊一眼，和乔蓓客套了一句，转身而去。 “拽什么，一个比一个装逼。磊磊，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哈，免得吃亏受气。”吕佳叮嘱道。 乔磊没搭理他。 5、媳妇待遇 每逢运动会必下雨。这条定律，据说在近五年来还没有被打破过。脚上缠着绷带，斜靠着躺在医务室小床上透过窗子看雨的少年，不知为何，显得颓废却纯净。季辰泽敲了敲半开的门，见乔磊话都懒得说，心里也不恼，从容地走到床边坐下。 乔磊的脸还对着淅淅沥沥的雨幕，眼睛雾蒙蒙地望向远处，或许是趴着爬山虎的矮墙，或许是灰暗欲坠的天空，或许是某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巧笑倩兮美目盼，蓓蕾一般含苞欲放。 耳畔雨声不绝，时缓时急，敲打在窗台和玻璃上啪啪作响，一部分甚至划过敞开的空隙，打湿白色发黄的床单。季辰泽探过身子关好窗户，刚开口想说话，但立即被乔磊抢了先。 “现在几点了？” 季辰泽说：“下午四点钟。” “哦。” “你不高兴？” “为什么来看我？见识下失败者的面目？” 季辰泽包容地摇摇头，像是对着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乔磊终于正过脸面对着他：“因为我的冲动接力没有拿第一。我真是自作自受的典型。” “你没错。不论如何，这次你赢了。”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总在三千米上欺负人，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气，能超过你一次，我都快爽死了！”乔磊大力地拍拍季辰泽的肩膀，而后又补充道，“我就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你可别介意。” “你脚腕扭伤了，不大方便吧，晚上我可以送你回家。嗯……如果不是我，跑最后一棒的你绝对不会出事的。” 季辰泽说得别扭，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白皙的脸蛋红得分外明显。乔磊听得也别扭，心底仿佛有一只小老鼠在蹦跳抓挠。 “没事，我和乔蓓可以坐出租车。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快刀斩乱麻，先拒绝了再说。乔磊暗叹，和男生打交道，心里居然像揣着鼓一样咚咚直响，他最近是不是出问题了…… 季辰泽恢复了镇静，斩钉截铁地道：“你明明走不了路，乔蓓帮不上忙，男子汉大丈夫却婆婆妈妈的，难道和姐姐呆的时间长了，性格都会变得像女生？” 乔磊顿时黑了脸，忍不住吠了起来：“我哪里娘娘腔了，小白脸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为什么拒绝别人的好意？大雨天里出租车根本打不到，难道你要乔蓓陪你一起傻站着淋雨，大男生不要紧，一个女生要是感冒生病了，你负得起责任吗？”季辰泽一针见血地反驳。 乔磊梗着脖子，瞪了季辰泽半天，怂包地闭嘴。季辰泽若是只提自己，他还能厚着脸皮拒绝，但一扯上乔蓓，脑子里那根弦就绷了起来——对啊，她一生病就要拖上两周，回想到她缠绵病榻，眼泪要掉不掉地含在眼睛里的模样，乔磊就一阵胆战心惊。饶了他吧！ 况且，季辰泽也是好心好意的，自己也不能狗咬吕洞宾啊。刚才还骂他是小白脸，乔磊愧疚了一下，客观的说，季辰泽的脸的确白，但他和卓文毕竟不一样，称得上面慈心善、秀外慧中，六中之内，又有几个像他一般品学兼优、才貌双全、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物？ 额，这些四字成语都是那些女生们说的，乔磊只是重复一下赞扬季同学而已。 “嗯……谢谢。你是个好人。”乔磊低下头，瞬间变得乖顺，让得了好人卡的季辰泽几乎忍不住摸摸他头顶软软的毛。 就在他将手伸到一半之际，乔磊猛地躺了下去，把运动服盖到头顶，闷闷地说：“我要睡觉啦！季辰泽，走的时候叫我哦，拜~” “你可以叫我辰泽。” 衣服拉开一条缝，乔磊严肃郑重地答道：“辰泽……辰泽……不过，记住不能叫我小乔，磊磊也不行。” 季辰泽忍笑点头。 乔磊在一个小时后就后悔了。虽然脚腕仍旧处于不碰不疼，碰一碰疼死的状态，从医务室到校门口这段路，他还是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走过去的。但在乔蓓的苦心劝说下，在季辰泽冷眼旁观过程中透露出的诸如“我都牺牲了你介意什么”的信息下，乔磊硬憋了一口气，无奈地再次屈从于银威之下。 季辰泽微微弯下身子，他比乔磊高一点，身板却瘦削，新换的黑色T恤勾勒出留长漂亮的背部线条。乔磊的脑筋蹦了蹦，心想反正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出的丑都出了，实在是不差这一次，如果非要换一个哥们来背，倒显得自己怪女气的——反正怎么看受累的是做好人的季辰泽，他又不会掉块肉，两个大男人，哪里有那么多计较！ 乔磊本来坐在床上，直接探出上身伏在季辰泽背上，手臂微微搭在他肩膀上。季辰泽握住他的腿弯，缓缓站起身。上午那次事出紧急，乔磊当时疼得要命，根本没功夫考虑被一个只认识两周的同性背着有何不妥。 现在他知道了，非常的不妥。乔磊趴在人家背上，脸怎么躲都能感受到白净的脖颈和清爽的气息，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恨不得直接截掉一了百了。与窘迫的乔磊相比，季辰泽就自然得多，脚步走得很稳，固定住双腿的大手时不时向上提。 假如季辰泽此刻背的是乔蓓，撇开违反校规不提，那绝对是一幅唯美的画面。可换成了自己，和季辰泽背着大马猴有什么区别？ 走到门口，乔蓓打开两把伞，一把小的遮自己，一把大的举起来遮住两个人。 “姐，我来拿好了。”乔蓓一米六五，打伞的时候胳膊需要特意抬起来。 “不用。嘻嘻，如果再过半年，我可就享受不到为两个帅哥打伞的福利啦。”乔蓓笑着答道，小鹿眼睛在雨幕下特别漂亮。 “喂，你可以搂紧点吗？”季辰泽低声说。 “哈？”乔磊感觉脑门上掉下几条黑线。关键是季辰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他不照做的话对不起此刻正在受压迫的美少年，照做的话……他心理上膈应。 “如果你能把上身贴近一点，胳膊环紧一点的话，我就不用在背你的同时，还担心你滑下来了。” 完全合理的解释。 受惠人乔磊本来就站在下风，身体僵硬地靠过去，双手抱住下面人的脖子。 该死！这条路怎么那么长！路边的人，怎么那么多！喂喂，你们怎么都停在雨里面不动？在交头接耳什么！？喂喂喂，你是哪个班的八卦女，居然带手机，还拍照……乔磊索性不再注意路况，可视线转回来，就正对上季辰泽的侧脸。 该死！又不是女人，没事长这么细致干什么…… 乔蓓笑出声来。 本着调节气氛的宗旨，乔磊嘴欠地问：“你笑什么啊？” “突然想到，好像猪八戒背媳妇哦……”乔蓓笑得花枝乱颤。 “季辰泽可不像猪八戒。”乔磊纠正道。 “她的意思是，你像我媳妇。”缄默许久的季辰泽语不惊人死不休。 乔磊的脸突然红了，然后越来越红。 “哈哈哈哈……磊磊你的表情……哈哈哈哈！”乔蓓笑得猖狂，伞都快撑不住了，“辰泽，果然你有办法整他。就磊磊这个样子，谁要了他还不倒八辈子的霉。” 某只终于恼羞成怒，拿出了平时的风范吼道：“我不是谁媳妇！！” 季辰泽顿了一顿，平静地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当真了？” “……”占老子便宜…… “磊磊，这就是你不对了。重的跟死猪似的还不趴老实点，掉泥坑里后果自负。” 被调戏而不自知的乔磊绝望地发现，任是雨水凄清竟浇不灭怒火中烧，所谓的水深火热不过如此。 坐在车里，乔磊一言不发，被迫聆听季辰泽和乔蓓交流感情，从课内说道课外，从老师说到学生。谈话中起主导力量的是乔蓓，只见她甜美的小嘴blablabla，而季辰泽说的只有：是吗，哦，嗯，不错。 不可避免的，乔蓓扯了一大圈后回到宝贝弟弟身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道：“磊磊小时候脑子被烧坏了还是咋的，不论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辅导，成绩丝毫不见起色，我都快愁死了。辰泽，既然你以后和乔磊一起打篮球，就多劝劝他，读点书，少打架。” “我可以帮忙辅导。”季辰泽打破了模式性回答，也打破了乔磊的神游。 “哦，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乔磊能有个上进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姐……”话说得跟老妈似的，只会一言堂，根本不考虑受害者的意见。乔磊恨不得当场撞墙。 下车后雨便停了。对着愈行愈远的车屁股，乔蓓一个劲地摇手告别，乔磊撇着嘴时而望天时而对地。 “还说你不喜欢他。”乔磊说。 “没想到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有意思。”乔蓓少女状捧心，粉红泡泡批量生产，“明天你就瞧好吧，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的准媳妇待遇呢~~~” 乔磊咽了口口水。 说实话，他有点怕那些女生的八卦攻势了。 6、绯闻 第二天，乔磊腿脚大好，终于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经过风雨洗礼，入目皆是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景象，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熟悉的蓝天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美人，乔磊承认，如果没有发生昨天的意外，这应该是一个比平时更加动人美好的日子。 在校门口下了出租车，乔蓓表面上搀扶着乔磊，其实根本没有分到多少重量，且两个书包都挂在弟弟背上，实在是过意不去。扫了一眼乔磊裹着绷带的脚腕，她不好意思地说：“磊磊，把书包给我吧，里面有不少零食饮料纯净水，怪沉的。” “不用。”乔磊的脸色阴沉，继续一高一低地向操场走。 时间已经不早，校园里学生很多，远远的，看台上零零星星地坐着不少人。乔磊目不斜视，仍能感觉到刺人的目光，隐隐的说笑声，以及充满好奇、兴奋、激动情绪的八卦因子，正汇集在他的头顶上，宛如一块越来越膨胀的冠状乌云，躲不掉甩不开，不定何时，云破雨出把他浇得通透。 一般情况下，乔蓓才是标准的眼球杀手，她一颦一笑，都是众人的焦点，引发无数口水鼻血。如今，乔磊突然被推到了聚光灯之下，何止不自在，简直要大喝一声，让那些鸽子一般咕咕叫的女女们去死去死…… “听说……”窃窃低语被风声掩盖。 “你真迟钝，我昨天就知道了！有图有真相！”一女生嚣张的大分贝宣布，瞬时围观者涌上前，一边交流，一边用眼光追随着乔磊的身影。 “哦，我的辰泽，好帅啊~~就算他背着一头猪，都能制造出唯美的气息……” “其实乔磊不错，姐几个月前就萌他了，呜呜，活像家里暴躁天然的小狗狗，好想扑倒！” “这也要看季辰泽答不答应咯。” “讨厌！人家可是矜持的……” 事实证明，八卦要满足两个条件：闲极无聊和聚众滋事。运动会大多数时候是无聊的，苦闷的，晒得蔫头耷拉脑的。而八卦恰如一剂猛药，唤醒麻木的神经，促进寂寞心灵的交流、幻想和壮大。就第二个条件而言，如果一个人在脑子里YY，其影响力何小，而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众人，集体对特定的一人或两人进行脑补创作，强权泯灭良知，虚假掩盖真相，一般会造成颠倒黑白，令当事人百口莫辩的结果。 所谓八卦，信不信由你。 纯真的言情花痴女，多数梦想着何时有幸趴在那宽阔的，美美的，令人艳羡的后背，想得心都快碎了。少数意外发现被忽略的乔磊实际上是个乖乖的孩子，于是乎母性大发、描画姐弟恋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更令人心服的，无疑是同人女们邪恶而强大的解释。小暧昧，小JQ，来得比任何露骨劲爆的场景更加扣人心弦，让小恶魔们禁不住去深入求索，挖掘最隐秘的宝藏。 说到底，季辰泽这种少爷太遥远、太理想，与其看着他和乔蓓双宿双飞，嫉妒得众女生辗转反侧，不如将他和乔蓓的弟弟凑成一对，既养眼又清火，何乐而不为？汇合成一句话：我得不到的，别的漂亮女孩儿也不要妄想！ 所以说，乔磊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生狂想之牺牲品。 刚在班级看台上坐定，总算离开人群走进班群的乔磊长出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咕嘟咕嘟地灌了进去。周围很静很静。放下瓶子，眨巴眨巴眼睛，正对上几双僵硬的，审视的眼睛，乔磊顿时脸色一绿，眉头就皱紧了。 乔蓓正在不远处处理班级事宜，没有她在，几个女生不敢贸然上前触乔磊的霉头。可本着八卦精神不灭的宗旨，容欣咳嗽了两声，跨出两步，坐在乔磊旁边的位置，毫不拘束地胡云：“乔磊，关于你昨天的受伤，我们都表示很大的关心和慰问。” 什么什么啊。 乔磊无言以对。 “作为二班的宣传委员，我容欣，有义务有责任，将这次事件写成年度感人事迹，记录在我们两周一换的板报上。请你原原本本、一丝不挂……不，一丝不苟地，描述下过程和感受。”容欣居然掏出了一本一笔，刷刷地记录了时间地点人物，而后支着下巴，严肃地做倾听状。 “我跑步，然后摔了。”乔磊客观地说。 “再……然后？”容欣谆谆引导。 “我进了医务室。” “嗯，很好，之前呢？”容欣巴巴地看着乔磊，眼神之清澈，话语之险恶，令乔磊刮目相看。 “和你的”报道“无关吧。” “哈，哈哈，怎么会木有关系！”容欣一梗一梗地迸出几个笑，拍拍乔磊的肩膀做亲密状，心想奶奶的，你小子狠，竟然和我打弯弯绕，逼我使出杀手锏！容欣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直入主题：“同学间的相互帮助，对于我们班有更大的启迪意义，尤其是跨班的友谊，更是值得颂扬。我们班一直和四班不和，自建班来积怨已久，见面就会有摩擦有战争，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凯普莱特和蒙太古，而你和季辰泽，好似罗密欧与朱丽叶，在世仇夹缝中产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 如果说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令乔磊迷惑了，季辰泽这个浮出水面的名字让他别扭，而罗密欧与朱丽叶，彻底炸毛了乔家弟弟。 “没有这回事！”乔磊没有形象地吼道。 容欣抹去脸颊上的唾沫，奸诈的光从眼底一闪而过。恼了就好~ “我和他是普通朋友，我摔倒时他正好在身旁，背一背怎么了！如果是摔倒的是他，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去去去，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八卦的！” “季辰泽是不是体力很好啊？从操场到医务室得走上十五分钟，而从医务室到校门口，需要二十多分钟，还下着雨呢。” “他是篮球队的。没有看上去那么瘦。”乔磊说。 “哦~”容欣呵呵笑着，突然被乔蓓一把抓住，撇到一边。 “不许欺负我弟，有什么事问我好了。”乔蓓就像保护小崽的母鸡，护着乔磊，大大的眼睛盯着侵入者。 “乔磊多重啊？” “身高1.74~1.76，体重61~63公斤。最后一个问题超量解答，你走吧。”容欣捧着本子飘回座位。至于她怎么即兴发挥，就不在二乔的考虑范围和控制范围内了。 乔磊的脸黑了，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乔蓓仰面，拂了拂肩膀上的头发，“好歹咱是从一个娘胎爬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比起乔磊这边的狂轰乱炸，季辰泽可以说是没有收到太大冲击。似乎一般人都知道，这种一转学便勾走无数芳心、摘得年级魁首、家世良好英姿飒爽的美少年，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 运动会进行到第三天。乔磊也在看台上发了两天的呆，差点无聊致死。 三千米场上，他没有到前面观看。从高处俯视，能清楚分辨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处在前列，渐渐无人可及。 应当恭喜他的。毕竟还欠着人家的情。乔磊慢慢走下去，站在边上背着手等。 五分钟后，无比激动的欢呼声响起，自然不只是四班的人，许多其他班级、其他年级的同学——多数是女生——都在为他欢呼叫好。几个高大的男生围上去，季辰泽挂着疏离的笑，在操场上慢慢地走。人们自觉为他让开道路，他在众人目光下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随意地用毛巾擦拭着汗湿的脖颈。 乔磊没动，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他不好意思上前，破坏了某种氛围。显而易见的，季辰泽所站的位置，和他所在的位置，是截然不同的。乔磊清楚这一点。他是差生，差生就在差生圈子里就好，何必和优等生牵扯在一起？ 乔蓓自然是例外，从小一起傻缺、一起玩闹的亲姐姐，和外人不同。 叹了一口气，乔磊倚着背后的栏杆，天边的大朵云彩飘过来，罩在他头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仰头看胖嘟嘟的云，恨不得戳戳它的大脸，让你围观，让你看大爷的笑话！ 神经正欢脱，一个略微冷淡，略微温柔，总之很好听的男声顺着空气介质溜进了乔磊的耳朵。 “乔磊。” 乔磊的眼光先环顾后定住，发觉季辰泽不来则已，一来，便将大批的视线牵引过来。经过一番磨砺，他已经能从容面对少女们的殷切凝视了。 “嗨，辰泽，我本来想过去恭喜你的，可你看上去很忙的样子，呵呵……” “谢谢。脚还疼吗？” 季辰泽果然有风度，对个男人都能这么体贴关心。乔磊挠挠头发，眼睛低下来，看着不争气的，只能慢跑的双腿，回答道：“不疼了。” “哦。” 季辰泽已经表达了客套的关切，乔磊觉得他是该走了，刚想说“白白”，结果眼前的人忽然矮了下来，无比自然地蹲下，手伸到绷带处按了按，即使没有白大褂，他的神情也像个负责严谨的医生，叮嘱道：“注意点，这两天不要乱跑乱跳，留下后遗症就糟了。” 乔磊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没穿鞋，趿拉着人字拖。到膝的短裤下裸露着晒成麦色的漂亮小腿，肌肉结实，形态修长，脚踝处毫不突兀地细下来。季辰泽的手大，手指又细又长，微微收拢的话，都能握住他的脚腕。 乔磊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人炸了。为首的是离他们最近的容欣，激动得完全失语，憋住了大口的尖叫，憋得泪意盈盈。 “不会的，我很注意的，再说，乔蓓一直跟着我来着。” 季辰泽站起来，说：“你姐姐人真好。” “那可不是。”乔磊笑，瞥见乔蓓正在大包大包地拿东西，忙说，“我先走啦，拜拜~最后说一句，你好厉害！”竖起大拇指，乔磊滑稽地单腿跳了五十来米，和乔蓓纠缠了几句，乔蓓拗不过他，索性叫来孙阳帮自己拿东西，把弟弟撂在一边。乔磊像是受了委屈，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凶凶地瞪着姐姐的马尾，悻悻地回自己的地盘躺下，拽起一件衣服盖在脑袋上。 容欣拦住季辰泽，羞怯怯地问道：“季辰泽，我仰慕你很久了，可以知道你的身高体重么？” 季辰泽颇有礼貌地反问：“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容欣扬起一个阴凉的诡笑，“我有乔磊的信息，等价交换，你会不应？” “……好吧。” 7、冷战 “傻弟弟，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乔蓓一屁股坐在旁边，一把将乔磊脑袋上的运动衣移开，露出乔磊因为乍见阳光而皱成一团的脸。 乔蓓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迹，眼睛在操场上转悠了一圈，嘴巴巴拉巴拉地说道：“运动会快结束了，这次多亏了辰泽的帮忙，你就不表示一下吗？毕竟以后进了篮球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处好了比什么都强。” “我道谢了。”乔磊打了个哈欠，在乔蓓的杏眼一瞪之下，不得不补了一句，“大姐，你想如何便如何，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这周末我们请他们吃烤肉，呵呵，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哦。” 乔磊很喜欢吃烤肉，这一点正合他胃口。满意地点点头，忽又惊觉地坐起身，略带颤抖地握住姐姐薄瘦的肩膀问道：“他……们？” “约好了，有季辰泽，邱子贤，许崇……嗯，加上卓文，其实他人没有那么坏，你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乔蓓自觉独断专权的行为有些对不住性格暴躁兼身负重伤的弟弟，脸一红，低着头对手指。 乔磊的脑筋突突直跳，这脸红的，怕不止是因为心虚惭愧，倒像是…… 嘎嘎嘎。一群乌鸦噼里啪啦地成群飞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乔磊一把扳过乔蓓的肩，迫使她正视自己，堪称目眦尽裂、怒发冲冠地吼道，“你和姓卓怎么勾搭上的？！！！！” 中气十足的一吼之后，百米之内，顿时鸦雀无声。 二班的所在地挨着一班和三班，和四班不过五六十米，大范围的男男女女停下了变态推理游戏和小声笑闹，纷纷闭上嘴巴睁大眼睛，拔着脖子向看台最高处望去。 忘了介绍，乔磊挑了个最高的台阶上睡觉，上面有棚子遮着，下面与同学们隔开一段距离，如今只有他和乔蓓傻乎乎地呆坐在那里，分外显眼。 乔蓓最先从怒吼中回神，眼睛由热转凉，阴森森地盯着自家老弟，并在众同学展开哄然议论的同时火山爆发。 “你这个白痴！” 甜美无情的判决，宣告了本学期姐弟间第一次冷战拉开了帷幕。乔磊绝望地长叹一声，砰的一声把自己摔向充作临时靠垫的衣服堆。 众恍然大悟，原来隐藏在耽美背后真实存在的配对，是……乔蓓和卓文…… 不只多少纯真少女松了一口气，如果追求季辰泽的最大障碍自动退出，天大的好事啊！ 乔蓓泰然自若地向下走了几步，当即被几个眼冒星星的女生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刨根问底。狂轰滥炸之下，她的脸红了一阵，白了一阵，青了一阵，终于沉淀成一团黑气。淑女轻易不生气，淑女生气了也不会动口动手，但淑女生气的后果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 其实真相并不粉红，乔蓓和卓文本来就相识，每次乔磊冲撞了卓文，身为姐姐的她免不得私底下向人家说几句好话，长此以往，反倒形成了一个怪圈——卓文找乔磊的麻烦或乔磊看卓文不顺眼，而后乔蓓向卓文赔礼道歉息事宁人，然后没几天，卓文和乔磊又杠上了。卓文有些大少爷脾气不假，可对女孩子绅士且温柔，斯文俊秀、眉目含笑，想当初倾倒了多少美妹子，乔蓓亦对他颇有几分好感，只是一方面碍着弟弟的存在，令一方面她性子高傲矜持，不表现出来罢了。 孙阳推了推黯然销魂的乔磊，挤眉弄眼道：“还不去追！你姐和卓文根本八字没一撇，你瞎咋呼什么捏？” 乔磊从衣服里抬过头，虎着脸说：“没有最好。乔蓓最不济也要找季辰泽那样的，就卓文……哼！” 这边话音未落，一筒薯片从天而降，直直冲着乔磊脑袋砸去，乔磊运动神经丰富，轻易地伸手接住，不想包装已经撕开，掉落的散碎薯片噼里啪啦地撒了一身。 坐在看台下方的乔蓓犹半侧着身子，仰着头看了一眼乔磊，优雅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乔磊抖抖运动服，捡了一片还算完整的薯片送进嘴里，嗯，番茄味的。 冷战期间乔蓓拒绝与乔磊说话，如有必要，则通过其他人，或者纸条解决沟通问题。两个人平时关系一直很亲密，乍一冷下来，不仅当事人难受，旁边的人都为他们别扭。 周五下午，下了自习课便是每周一次的大扫除，接到任务的乔磊涮好墩布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拖地，或许因为初中的孩子最会糟践东西，半新的拖布不时地掉布条。乔磊踢开黏湿的布条，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一双穿着套指凉鞋、小巧秀气的脚出现在眼前，恰好挡住了乔磊的路。 “乔磊，蓓蓓要你周六中午12点准时到达食街的于记烤肉店。她下了懿旨，老实吃饭还则罢了，若有迟到、早退、呛火等任何引起不愉快的举动，她会无限期延长冷战，直至万恶的法西斯势力无条件投降。”容欣笑嘻嘻地跟着试图绕过她的乔磊，幸灾乐祸地说。 乔磊干脆把墩布扔到一旁，拎起走廊窗台上的书包，甩给容欣一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别呀。”容欣扯住乔磊的胳膊，电眼翻飞、声线拉长地发嗲道：“乔磊，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新生代的优质帅哥，潜力大大的，卓文跟你一比，就是浮云的说~结果你大声一吼，乔卓的八卦传了一校，害得她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昨天班主任找她，大谈特谈早恋的危害，旁敲侧击了一通，可把乔蓓堵心得不行。” 乔磊停下脚步，闷闷地说：“她没说这事。” “废话。”容欣揉揉额角，这是乔蓓发起的冷冻战略好不好。“明天好好表现，别当着外人的面给你姐丢人，她铁定要原谅你的。” 乔磊独自走下楼梯。大扫除才过了十分钟，没有活的同学跑没了，有活的还没干完，走廊处一片狼藉，擦地的，擦玻璃的，热热闹闹的景象。马上就是周末，同学们的心情分外舒畅，整个楼内都弥漫着某种混杂着水汽的轻松气息。他对乔蓓最了解不过，女孩子嘛，总有点公主病，等她这阵风过去了，还不回到本来的状态？ 虽说让姐姐荣登八卦头条令乔磊心中有愧，可事实上群众的注意力确实被成功转移，不然他可扛不住那群女生的围追堵截。一想到她们拼命把自己和季辰泽扯到一起，乔磊心底就怪怪的。一男一女还有点靠谱，男的和男的为什么能八到一块儿？哪位爱管闲事的大仙，救救这些无可救药的花季少女吧！ 他通过楼的侧门，悠闲地步下几层低矮的阶梯，望见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盛，一朵朵地煞是俏丽可爱，不由地放缓了脚步。注意力刚移开，忽觉头顶风声怪异，一片莫名其妙的东西啪地盖到脑袋上。乔磊青筋乱蹦地抓过来一看，竟是一块湿淋淋的抹布。 前几天还是薯片砸人未遂事件，鉴于实施者是亲姐不便报仇，如今连个甲乙丙丁都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 “我靠！谁敢拿破布砸老子？！”乔磊举着“物证”，仰着脑袋冲着楼上喊道。 楼上包括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几层楼擦玻璃的同学都探出头，果断围观。 三楼一个男生正站在窗台上，大半个身子悬在外面，白色长T勾勒出修长劲瘦的腰身，他晃了晃胳膊，答道：“对不起，不小心弄掉了。” 乔磊从下向上望，一眼就看到也认出了季辰泽，听到人家的道歉，原本足量的气势顿时矮了下去，蔫头蔫脑地应道：“没事。” “什么？”季辰泽似乎没听到，探出身子问了一遍。 乔磊见他上半身都出了窗外，担心他一不小心再把自个儿掉下来，喊道：“你快进去！”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教学楼，不一会儿就来到三楼，一眼看到稳稳当当站回地面的季辰泽。 “给你抹布。”乔磊扔过去，季辰泽接了，漫不经心地放在窗台上，对他浅浅一笑。季辰泽长了一双少有的丹凤眼，眼角眉梢狐狸似的向上挑，不笑的时候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可笑的时候，愈发显得五官精致漂亮，满满流溢着温柔之色。 乔磊的心一动，慌张地撇过眼睛，尴尬地没话找话：“你怎么在这扫除？离你们班好远。” “我们班的公共区，高处不好擦，我就帮下忙。” “很危险的……你……”乔磊摸摸鼻子，舌头像是打了结，实在说不下去。 “嗯，我会注意的。”季辰泽温和地解救了满脸涨红的乔磊，拿起旁边的桶和抹布，提议道，“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走好吗？” 还没等乔磊回答，他就闪进教室，不一会儿背了包出来，走在乔磊身旁。 “你不坐车走吗？”乔磊问。 “哦，我平时骑单车，那天是特意叫家里来接的。” 乔磊顿时体会到了季辰泽的言下之意，险些同手同脚，慌忙打开自行车的锁，外面的天黑了，瞧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乔磊偷偷看了季辰泽一眼，只看到风中飞扬的微卷短发，细细的栗色发丝，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像看起来一样柔软。 将近十年后，乔磊蜷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季辰泽端端正正地削平果，切成一片片的喂到乔磊嘴里。后者歪着头嚼了几口，突然评价道：“潘金莲是故意的。” 季辰泽扫了一眼，一把搂过乔磊的腰，“小乔，还记得十四岁的抹布事件吗？” “嗯？”乔磊迷茫地看着季辰泽，费力地回想了一会儿，“貌似有这点事，小时候愣头愣脑的，早记不清了。” “我是成心的。那天我本来不打扫卫生，可看到你在底下，就随手扔了一块抹布，没想到真套到了宝贝。”季辰泽亲了亲乔磊的鼻尖，热气喷到他的脸上，一双秋水似的眸子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真想抱抱十四岁的你呢。” 乖乖偎在季辰泽怀里的乔磊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挺直身子，骤然大怒曰：“今晚分房睡！做个美梦猥亵未成年好了，老子恕不奉陪！” “你连自己的醋都吃？”季辰泽游刃有余地逗弄道。 “……季辰泽！” “我在这个路口拐弯。”乔磊说，口气弱得很，好像他提前走掉对不起季辰泽似的。卡，这个逻辑根本不成立好不好？本来就不同路嘛。 他的脸很白，大部分埋在阴影里，路灯的光芒映出他漂亮的嘴型，大大的笑容弧度，倒是不介意的样子，“好啊，明天见。那家烤肉我还没去过，很期待哦。” 乔磊使劲点头，挥挥手拐向支路。道路黑乎乎的，乔磊的车子轻便，身子也像飘起来一般，第二天的聚会所带来的小小阴影当即飞到了九霄云外。 晚上，乔磊献出了准备的礼盒，漂亮的蝴蝶结，水晶式的透明心形盒子，灿烂耀眼的巧克力包装纸，形状各异的夹心巧克力。女孩子喜欢花哨的东西，乔蓓是女孩儿，理论实践证明她喜欢他的礼物，痛痛快快地说了句“好好睡觉”，美滋滋地跑回房间拆包装。 开头荒谬，过程惨烈，结局坑爹的冷战终于结束。乔磊耸耸肩，扑回床上，继续打游戏。 “11点前睡觉啊磊磊。”门外传来乔蓓的声音。 “知道了！”乔磊回道。 冰箱开门声，拖鞋趿拉声，扰人的敲门声。“磊磊，十一点了，我——要——睡——了！” “知道了！”乔磊正打到终极大boss环节，眼睛灼灼地盯着屏幕。 “我进来了。”门掀开一条缝，乔蓓穿着粉红色小熊睡衣，抱着和她一样高的毛熊，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白嫩的小手一起一落，拔掉了电脑的电源。 “？！！！！”乔磊狠狠地瞪着姐姐，喷火的目光几乎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磊磊，爸妈不在家，人家好怕怕。”奶白皮肤、黑发披肩、穿着蕾丝的乔蓓像极了娃娃。 乔磊崩溃地望天花板，颤声说：“他们昨天也不在好不好……”莫非持久战的怒气也能产生对抗牛鬼蛇神的勇气？ “人家怕鬼啦……呜呜……她们讲了很多故事，尤其是厕所的故事……我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人在房顶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乔蓓眨着人眼人爱的小鹿眼睛卖萌。她胆子不小，就是有些怕鬼，每次闺房阴气大盛的时候，就逃窜到乔磊那里睡觉。按照她的理论，乔磊阳气足，鬼怪不敢近身，即使窃贼进来，也能够三拳两脚地搞定，多实用啊。 白天相见如陌路，晚上大喇喇地同床，这转变也太大了吧！冷战思维的乔磊果断推开乔蓓，“去去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锁好门在自己房里好好呆着就行。” “你凶我！你欺负我！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姐姐！”乔蓓指着乔磊，理直气壮地说道。 “……” 乔磊无语问苍天。 乔蓓在尚未征得同意，拿沉默当默许的情况下，爬到乔磊的大床上，轻车熟路地抱过专用的枕头被子，搂好熊熊，安稳地闭上眼睛。乔磊抓过一个枕头夹在两人中间，说：“我五分之三，你五分之二，不许过线。” “服了你了。幸亏我早有准备。”乔蓓嘟囔了一声，搬开枕头，反手将大熊塞到中间，登时立了一堵黑色的大墙。 乔磊看着对面熊诡异的大脸，闭上眼，总觉得不对劲，索性翻身背对着它，不一会儿睡着了。 8、捉奸捉双 “能请到几位大帅哥是我们的荣幸，大家随便坐，不要客气！”乔蓓亭亭地站在桌旁，长发用蓝色发带斜斜地绑在一侧，纯白淑女裙衬托出清纯无暇的优雅气质，彷如出水芙蓉，在五个大男生中间丝毫没有拘谨之色，一颦一笑自然大方。 邱子贤说道：“能接到校花的邀请，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以后乔磊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会好好照应他的。”许崇应和了几句，卓文对乔蓓大献殷勤。走在最后、离桌子最远的季辰泽微笑着坐到乔磊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嗯？”乔磊本来沉浸在对乔蓓身边目标进行疯狂扫射的幻想中，如今突然被一掌破了功，浑身一激灵，虎着脸瞪着季辰泽。 从十公分的距离来看，乔磊的眼睛很亮很大，睫毛微翘，眸子呈现深深的棕色，称得上水灵灵的杏眼却喷出旺盛的火焰，似乎要用目光杀人一般。皮肤依旧偏黑，但瞧上去光滑细腻，触感肯定好到爱不释手的地步，可惜这层面皮就像老虎的屁股——绝对摸不得。 “你心情不好吗？”季辰泽一边拆开湿巾一边问道。 坐在他另一侧的乔蓓正笑靥如花地和几个人谈笑，却暗地里腾出一只手来捏乔磊的胳膊。乔磊咬唇，粉红的下唇被咬得鲜红，色泽犹如新上市的薄皮樱桃。三秒钟后，复读机似的蹦出几个字：“我很高兴。” 老妈老爸，快看看宝贝女儿！她她她对卓文那厮笑得跟个没大脑的花痴一样！出门之前她可在自己房间里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估计着裙子都换了一打，发带试了几盒，鞋子套过七八双，比相亲还正式，肯定有鬼！ 以后进了篮球队，一定要近水楼台、不畏艰险全面监视卓文，嗯。 正当乔磊下定决心之时，小凉菜已经上了几盘，桌子中央的烤炉发出呼呼的热气，服务员将肉端来，放在炭火上烤。乔蓓女主人似的站起，在肉片上撒了些啤酒，刺啦一声腾腾的白气夹杂着肉香弥漫开来。 “好啦。”乔蓓说完，乔磊便将烤好的肉端到一旁，把新的重新放到火上。 有美食有美女，几个在场的男生本就熟知，而一直生闷气的乔磊看到烤肉后立即六亲不认、没心没肺地甩开腮帮子狂吃，于是饭桌上的气氛甚是欢快。 卓文他们着力讨乔蓓的欢心，向她讲篮球队里的趣事和周边。季辰泽偶尔说两句话。他吃的不多，筷子夹着烤肉就往乔磊盘子里送，还不时递下调料和饮料。 肉到自己盘子里了，乔磊总不能夹回去，索性省了伸长胳膊抢肉吃的麻烦，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季辰泽乐意无私助人，他自然不会抵制烤肉诱惑啦。 胃里暖烘烘地发出满足的信号，乔磊眯着眼打了个饱哏，忽而汗颜地发现，季辰泽拿五次烤肉，有四次进了他的胃。 乔磊脸一红，良心发现地夹了一个鸡翅放在季辰泽的盘子里，说道：“你不喜欢烤肉吧，喏，这里的鸡翅不错的。” 许崇离季辰泽最近，目睹了季辰泽的肉贿赂，认为他不过是为了赢得小乔好感进而智取大乔罢了，倒没在意。季辰泽有些洁癖，他为别人夹菜时用的其他干净的筷子，而别人好心夹来的菜，他不会明里拒绝，暗里绝对不会动一下。 但是许崇惊讶地注意到季辰泽居然吃了鸡翅……他不是天生洁癖，受不了唾液交换病菌传播吗？ “喂，辰泽，你的洁癖呢？”卓文抹着酱汁，似笑非笑地看着季辰泽。显然捕捉到这一点的不止许崇一人。 季辰泽还没表示，乔磊火爆宝宝抢先道：“卓少爷，我没你那么讲究，夹个菜怎么啦？我又不脏！”他猛地转头，郑重其事地向季辰泽说：“我没有传染病，刚体检过。” 卓文噗地笑了出来，邱子贤和许崇停下筷子火星人似的望向乔磊。乔蓓以纸巾掩面。 季辰泽温和地安慰他：“没事，我不嫌你的。”似乎语言不足以表达，他干净利落地就着乔磊拿着鸡腿的手，在显然啃过的部分，浅浅地咬了一口。 天雷滚滚，砰地劈下凡间，劈到于记烤肉203包厢的饭桌上。 除了当事两人外，旁观者内心凌乱了。这是什么状况…… 乔磊淡定地点点头，肯定地说：“辰泽果然是我哥们，好兄弟之间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吃着鸡腿，口齿不清地对其余人说道，“发什么呆呢？吃饭聊天哈。” 乔蓓不了解季辰泽其人，觉得男生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甜笑着打开话匣子，立马将气氛拉回正轨。乔磊大大咧咧地吃肉，季辰泽若无其事地喝汤，剩下几个心里怪怪地和大乔讨论校园热点。 时间到了两点，聚会圆满结束，乔磊捧着肚子慢悠悠地落在后面，满足地说：“吃得好撑啊~” “吃饭要有节制。”季辰泽煞风景地说。他们两个人走得比较慢，和其他人拉开一段距离。乔磊经过一顿饭，胃舒服了，浑身都舒服，眼前的人变得无比顺眼，蓦然发觉季辰泽这个人并非以前那么清高，相处的时候不自在的拘束感觉淡了不少。 “吃东西不尽兴怎么成？嘿嘿，这一顿值，我肚子都鼓起来了。”乔磊笑得心无城府，特灿烂。 “真的吗？”季辰泽瞬间的表情也是无比纯良。 “当然，不信摸摸。”乔磊指指自己的肚皮。 季辰泽伸出手来搁在他肚子上，手指老老实实的不曾动弹，温热的掌心温度透过布料传到小腹，反射弧作用下乔磊连忙怕痒似，笑着躲开。 “嗯，都三个月了。”季辰泽调笑道。 “你……不要跑！”乔磊撒丫子追了上去，无奈吃得太撑，根本撵不上某只体力好的家伙。 乔蓓站在饭店门口与几人话别，瞄到一溜烟一个追一个跑的两人，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发丝，对邱子贤说：“乔磊平常不是这个样子，他比较，咳，活泼。” 邱子贤僵硬地笑笑。他敢以人格作保，季辰泽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 关于下午的活动，邱子贤提议打篮球，乔蓓推说有其他事情要走，乔磊便打了一辆车将她送回家。这里离体育场很近，步行了二十分钟便到了。 虽说乔磊在饭桌上很少说话，可毕竟是热血少年，没几个回合就和邱子贤、许崇混熟了，对着卓文也不再跟对个阶级敌人似的苦大仇深，该配合时配合，该对抗时毫不留情，正式从明争转为暗斗。季辰泽逗弄了乔磊一中午，下午则做回了那个女生心目中沉静而不多言的白马王子，除了偶尔多看乔磊一眼外，没有更多的接触，瞧上去反倒生分了起来，而专心致志打球的乔磊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周末一过，乔磊正式成为校篮球队的一员。对他来说和以前的日子差别不大，无非每天冗长的课程后跑到队里报道训练，每周感受几场高水平的比赛，能说得上名字的朋友多了十来个。如果说最大的不同，就是能每天见到季辰泽的身影，不光是固定的篮球馆，还包括操场，走廊，楼梯，甚至老师的办公室……他迟钝地意识到，原来他走错了桃花运，居然连续几周和传说中的校草无数次的不期而遇。可他也发现，似乎季辰泽的态度变得生疏了，而长时间的训练，非但没有拉近他们的关系，反而让奇异的寥落感越来越深。 他对自己打招呼，他偶尔关心安慰的话语，他毫不吝啬展现温柔笑容。什么变了呢？季辰泽的笑依然好看，舒展的眉，上翘的嘴角，以及看似温和，实则充满冷冷距离感的丹凤美目，都和从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乔磊想了一次没想通，索性放到一边，安安心心地过着自己舒舒坦坦的小日子。直到集中考试的阴影漫到头顶，他才预感到——大祸临头了。 “哈哈！”邱子贤一把揪住躲在器材室角落的乔磊，放肆地大笑了一阵，“乔磊，体活课你躲在这儿干嘛？学母鸡孵蛋呢？你姐找你都快找疯了。” 乔磊把头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道：“我和她都需要冷静下。” “全年级六百来人，兄台居然考到了521，这是何等胸襟和气魄啊！”典型的损人不倦。 乔磊抱膝而坐的姿势，只可怜兮兮地露出亮亮的黑眼睛，盯着死死扒住膝盖的修长双手，“我死定了。乔蓓是第一吗？” “废话。你的姐姐实乃天生丽质的才女，和我家辰泽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这还有天理嘛！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约好了，轮流得第一……” 邱子贤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被乔磊一掌pia在肩膀上。 “别瞎说。” “乔磊你个感情白痴，乔蓓是你同年同日生的亲姐，季辰泽是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队友，他们之间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卓文和季辰泽一直是形影不离的死党，可最近他们闹的挺僵，不正是为了大乔？”邱子贤说得兴起，连私下里用的绰号都说了，还好乔磊尚在震惊之中，没理会这些小细节。 “季辰泽！”愤怒从脚底轰得升起，乔磊猛地站起，披在肩上的校服滑落在地，顾不上脑袋的眩晕，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外冲去，啪地一声甩上门，门板险些砸中邱子贤的鼻子。 冲出僻静的小平房，乔磊凭借良好到遭天谴的视力，一眼看到操场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分外显眼的一对男女。男的俊女的俏，虽是隔着必要的距离，但他们的表情，无疑是如情侣似的甜蜜。 而且此刻的季辰泽，和乔磊这几周来见的他截然相反，好像冰川融化、大地转暖，自然真实的勃勃生气里，表达的不是躲避，而是欢喜。 乔磊疯了一般刺穿人群大踏步来到两人近前，一把推开季辰泽，对他吼道：“你这个混蛋！” 乔磊怒发冲冠，乔蓓一脸惊愕，周围的人好奇地看过来，唯有刚刚站稳的季辰泽平静如初，拉住乔磊的胳膊，“这里不方便，有事我们私下解决。”扫了一眼欲上前的乔蓓，接着说：“你不要跟着。” 即使脑袋气得发晕，乔磊也知道当众打架的后果，索性什么也不想地跟在季辰泽后面，浑浑噩噩地走到阴暗的墙根下，他如梦方醒地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出了校门。 对面的人，倚墙而立，侧脸一如记忆中的姣好。 “你和我姐在一起？”乔磊勉强提起精神质问道。 “与你无关。” “你是我的哥们。” “这个理由不成立。”季辰泽说，“你有其他理由吗？我还要回去训练。” 在乔磊的意识里，做哥们的潜在条件，就是不追求乔蓓，但他居然能够承认得这么坦荡，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朋友的愧疚之情。难怪，他们才认识了两个月，开过几个玩笑的点头之交罢了，算哪门子的朋友。他乔磊，才是自作多情，蹬鼻子上脸的那个。 鼓足了并不大充分的怒气，干脆抛开在他面前刻意维持的颜面，恶狠狠地说道：“总之，她和我，你必须选择一个。” 季辰泽的表情称得上讥讽，“乔磊，我不缺哥们，而恋人只有一个，你猜我会选谁。” “其实你心里，根本没把我当朋友，你接近我是为了接近乔蓓，对不对？所以这段日子你才躲着我……”乔磊捏紧了拳头，察觉到自己的口气越来越怨妇，连忙住嘴。 “你想太多了。”季辰泽皱眉，随手拨开乔磊，淡淡地说：“没有其他事的话，我……” 还没说完，乔磊的拳头就逼到了面门，季辰泽堪堪一躲，颊边还是挨了一下，登时火辣辣的痛从伤处传来。这一下不要紧，季辰泽只觉得积累许久的苦恼矛盾心事，瞬间打开了发泄的闸门，克制太长时间的情绪，以肉体搏斗的方式喷薄而出。 如果说打在乔磊小腹上的一拳还有犹豫的话，那么在对方凶狠凌厉的反击下，最后一丝理智的丝线终于崩坏。 天空不知何时飘下沁凉的雨丝。一开始两人还你来我往地拼拳脚，后来连形象都顾不上了，干脆滚在地上厮打，又是雨又是泥地沾了一身。 最后，季辰泽气喘吁吁地压在乔磊身上，两手分别压住乔磊的胳膊。他的脸上挂了彩，眼下乌青了一块，嘴角破开了口子，细细的血丝流过下巴。多亏了季辰泽的关照，乔磊的脸还算完好，只是有些脏污，但他都伤在衣服底下，一吸气，浑身都阴疼阴疼的。 尽管被压在身下，乔磊满脸不服气，发红的杏眼倔强地瞪着上面的人。 季辰泽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乔磊动手，乔磊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他明明可以从容化解掉的。乔磊好怒也好哄，顺着毛摸摸，就能变得像只乖乖的小兔子。 或许真正原因不在乔磊，而是……他早就盼着，能够痛痛快快地解决和乔磊的问题。 那天下午，看到乔磊和邱子贤他们迅速熟络起来，他感到了隐隐的嫉妒，季辰泽知道，如果把主角换成好朋友卓文，他非但不会不快，还会为了卓文在人缘上的进步而欣慰。 大乔是我的，你喜欢小乔，尽管拿去好了。回程路上，卓文对他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执拗地纠正。 有没有意思，别人看不出，你自己最清楚。 当时的季辰泽只能沉默。他的手心里还留着乔磊的温度，薄薄的布料下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紧实的皮肤，光滑的，细腻的，火热的少年身体。不仅如此，以后几晚的梦里，频频出现那人的身影，他背着乔磊，修长的胳膊绕到自己胸前，呼吸喷在敏感的脖颈上；或是他低头吻住那抿紧的唇瓣，撬开贝齿，撷取丁香，暗藏的嫩芽破土而出，隐秘的希冀夹杂着混乱的欲望，席卷了毫无准备的心房。 他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禁忌的边缘，这种不能言表的秘密，甚至连另一个当事人，都无知无觉，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副天真无辜、无忧无虑的样子。 对于危险的东西，要在它成长之前、仍旧脆弱的时候扼杀在摇篮里。只当是暂时走错了路，大不了再费些时间精力绕回去，不会有人察觉这个小插曲，不会有人记得他内心的波动，季辰泽坚信，这样做没有错。 但是…… 累，无奈，还有惘然。压抑的情绪，就像七月阴沉沉的桑拿天，闷得人一层层地流汗，却透不过气来。 季辰泽压着乔磊没放松，他可以忽略脸上、身上的抽痛，却忽略不了内心升起的凌驾快感，仿佛驯服一只美丽而狂躁的兽，用实力制服他之后，才能肆无忌惮地享受战果。但一时冲动的结果，不仅仅是两败俱伤，估计把以前的友情都打没了，想挽回都难如登天。 懊悔也罢不甘心也罢，趁早结束也好，在受伤之前。 乔磊偏过头，咬着牙不说话，双臂使力试图挣脱钳制，却撼不动对方。他惊讶地看着季辰泽，俊美的脸却散发着毫不收敛的戾气，气势太强，力量太猛，不像是平常温文尔雅、一丝不苟的优等生。愿赌服输，他乔磊从来说到做到，既然季辰泽赢了他，他就让开道路吧。 退一步想，谁能比季辰泽更适合站在血亲的姐姐身旁呢。 “我输了。你和乔蓓，我不再干涉。” 身上骤然一轻，季辰泽站在一边，看了躺在地上的乔磊一眼，好像要说什么，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停顿几秒后果断地转头而去，行动之自如洒脱，简直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乔磊坐起来，细细的雨扑在皮肤上，像是温柔的抚摸，忍痛站起身，却踩了一脚泥水。 “靠！”乔磊踹了一脚墙壁，心里暗暗骂道：乔磊，你这个大傻B！ 9、和解 车窗逐渐被细雨模糊成一片，反照出里面的人白皙的面庞，甚至包括破坏整体美感的张牙舞爪的淤青。 “赵叔，麻烦您开回去，我想接一个同学。” 下着小雨，街道上净是来回穿行的车辆，偶尔有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穿过，泊油路面浮着一层亮亮的水光，流转着幻彩般的霓虹，在车轮碾压下忽聚忽散。一辆银色的宝马转了个弯，从来路返回，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中学驶去——部分初三的学生还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三三两两的人影在灯光下晃动着。 或许因为教学楼处太明亮，才凸显得路灯稀少的东面墙根下，黑暗地仿佛另一个世界。记得他离开的时候，还能接着微光，看清乔磊小花猫似的脏污脸上怨愤又无奈的细微表情。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容地把他抛在身后，与当初练习长跑的情景相仿，唯一不同的是，后面的人不再傻傻的、执着的、不服输地追赶。 他认识的乔磊，可以不自觉地展现自身的光芒，总在各种不经意间耀花别人的眼。他整个人充满了初春草木般的新鲜而蓬勃的生气，和循规蹈矩的学习，单调无聊的生活，天花乱坠的传闻格格不入，他就是他，和他在一起，卸去所有的负担和心事，只要顺从本能，安心地掉进全是信任感的单纯眸子里，从沉浸到沉溺。 在事发地几十米处，车灯晃过一抹瘦削的影子，扶着墙面，弯着身子，很痛苦的样子。季辰泽连忙下车，快步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乔磊。” 乔磊正被造反的胃折腾得要死要活，没吐几口酸水，竟碰上去而复返的罪魁祸首，心里一热，冷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暖意，但嘴上却依旧硬得很：“你回来做什么？” “我估计你一个人回不去。”季辰泽据实以告。 乔磊本就是驴脾气，最受不了被人看轻，逞强地捂着肚子挺起身板说道，“我很好。” 如果他的脸不是那么苍白，手臂不是那么僵冷，声线不是那么颤抖，季辰泽或许会相信几分。“这次打架虽然是你挑起的，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责任。你若是这么回家了，发烧生病不说，这打架落下的外伤怎么交代？”一边说着，一边揽着他的肩膀，将湿淋淋的倒霉鬼塞进去。 “我……”乔磊稍微想象了一下回家的后果，考试阴云笼罩，外加屡教不改地打架斗殴，这罪名大的，显然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冷吗？”安稳地坐在后座上，季辰泽问道。 车里开着空调，但乔磊头晕胃痛，憋闷空间内恐怕会有随时大白兔的危险，刚上车便将车窗开了一条缝。 乔磊连忙说：“不冷。”算了吧，他宁愿冷一点，也不想再在季辰泽面前丑态毕露地丢脸了。他的校服落在器材室里，只穿着黑色的短袖上衣，又脏又皱又破，活像刚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 瞟了他一眼，季辰泽脱下校服盖在他身上，“反正我的衣服也脏了，你披着吧，到我家可以换新的。” “你家？” “对啊。我那里有药。”季辰泽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我家里没人。” 看到对方似乎不大乐意继续说话，乔磊开始闷头思索起来。假如上午公布的成绩不是这么差，或许他就不会贸然和季辰泽翻脸了，或许他在理智之光召唤下，能认清姐姐和优等生的交往属于强强联合、相辅相成的典型范例，堪称一段花季雨季中青梅竹马的恋曲佳话。他这个做弟弟的，非但没有祝福姐姐姐夫，竟然醋意大发的小三似的暴力干涉，简直天理不容了！ 自己犯了错，季辰泽还不计前嫌地回来接他，凭这样为别人着想的伟大精神，要么他本来就是个大好人，要么他头脑不正常。后者成立与否，不用看他高高在上的成绩和傲人的奖项，只要看他一眼，仅凭最肤浅的外貌，就能判定他必定百里挑一、冰雪聪明。 不管怎么讲，乔磊错了，季辰泽是对的。当然，以后数次的实践证明，季辰泽永远是对的，即使他错了，也能在乔磊心中掰成对的。乔磊想道歉，结果对着暗光里近乎冰山美人的季辰泽，张张嘴，什么实质性的都说不出来，反倒有些想吐。 季辰泽表面平静，内心却像浇了滚油一般，煎了个外焦里嫩。刚决心放弃的禁忌苹果自动跳下枝头，乖乖的团成团半靠着他的肩膀，时不时认真地看他几眼，也许是灯光问题，肤色瞧着也没有平时那么黑，有点红扑扑的苹果色，无声地叫喊道：吃我吧吃我吧，我很好吃…… 自制力再强，他也只是十四岁的孩子，无论他要多么高价的东西，远在国外的父母都能买给他。而唯有这一样，他买不来，偏偏最想要。 车里的光线很暗，司机赵叔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对，而这个乔磊，无疑是特别好骗的类型。季辰泽低下头，缓缓接近乔磊的脸颊，火热的，细嫩的，肖想已久的鲜活肉体。 乔磊微闭着眼睛，睫毛细密，嘴巴微微噘着，宛如等待吸吮的花瓣。 正在关键时刻，乔磊突然睁开双眼推了季辰泽一把，弯下背，一股脑地吐在人家好心好意脱下的校服上。 季辰泽被一掌碰到了痛处，外加目睹不幸而反胃的场面，压下了刚刚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看车已经进了所在的住宅区，索性让司机停车，将包着秽物的校服扔进垃圾桶。 乔磊跟着下车，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见季辰泽反身回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校服我会赔给你的……” “不是你的错。我当时没注意，出手重了，”季辰泽搀起乔磊，“能走不？咱们不走车库，从外面进去好了，透透气。” 乔磊点点头。雨停了，风沾染了深秋的凄冷，季辰泽的肩膀比他的高出一点，身上散发出徐徐的热气，从手臂处扩散。这个人看上去冷冷的，但他多次感受过，那种从心、从身体传导出的温度。语言会说谎。可感觉不会。季辰泽对他好，他不是不知道，和其他人无关，和乔蓓无关，单纯地对他好。他和季辰泽之间，自始至终没有乔蓓，季辰泽可以名正言顺地喜欢姐姐，可这不应当是接近自己的理由。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猛然听说他和乔蓓的事，心里才会那么愤怒，好像珍藏的东西被贬得一文不值，单纯的感情被玷污破坏一样。 电梯门缓缓合上，细长的手指摁下23楼。 “季辰泽！”乔磊低着头，再不说他就闷死了。 “嗯？” “你喜欢姐姐。” “没有人不喜欢她。”季辰泽看着不断上窜的数字。 “在你的心里，我只是她的弟弟，对吗？”乔磊总算强迫自己问了出来。 季辰泽幽幽地说：“你是乔磊，乔蓓是你的姐姐，我最先认识的是你。” “哦，这我就放心了。”乔磊笑笑，就凭季辰泽的条件，哪里用得着拐弯抹角地追女孩？他想太多啦。 电梯门开启，季辰泽打开门，换拖鞋走进屋，乔磊走在后面，左瞧瞧右看看，感叹道：“你们家好大，平时就你一人住？”许崇他们提过，季辰泽的父母不在他身边，他从十岁开始自己过。 虽然实现了梦想中的自由，但一定很寂寞。 季辰泽点头，“有钟点工做饭打扫。”他径直向电话走去，随口问道，“你家电话多少？” 乔磊报了一串数字，窘迫的揉揉鼻子，“你可别告诉他们今天的事……我忏悔……唉，千不该万不该……” 没等乔磊说完，季辰泽已经开了腔，“伯母好，我是季辰泽，乔磊的同学。” “不不，他很乖的。”季辰泽瞟了后者一眼，乔磊红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生病了，发烧，我带他去医院输液拿药，没事了已经。” “现在他在我家休息，我家离那家医院比较近。今晚就住这里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 “真的不麻烦，晚上打车不方便，乔磊也不适合吹风，他回去对身体不大好。” “嗯。伯母晚安。” 季辰泽不疾不徐地落下电话，转身对乔磊道：“安全了，上药，吃饭。” 乔磊看着谎话连篇，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季辰泽，恨不得颓败地撞墙：“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 “孩儿他爸，磊磊生病，今晚呆在季辰泽家里……就是那个一转来就考年级第一的同学，品学兼优，听班主任多次夸起他呢。”乔妈妈盛了满满一碗饭，桌上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乔爸爸凝重地点点头，“小子那么没有长进，是应该多和优秀的孩子相处，你不用担心，兔崽子身体好得很，一定病得不厉害，受点潜移默化的教育也好。”转头对低头扒饭的乔蓓道，“蓓蓓给老爸争气，来，多吃点鸡块。” 乔蓓拨了勺菠萝鸡块，酸酸甜甜地化在嘴里，所有减肥的念头不攻自破，鼓着腮帮子咀嚼之余不由得暗想：磊磊，亏得发榜后的晚饭你缺席，饭桌的气压多么正常！老妈的脸色多么红润，老爸的眉头多么舒展！ 从下午时乔磊气势汹汹的模样判断，显然不是找季辰泽进行单纯的散步，不过季辰泽和乔磊有交情，以他的风度，肯定不屑与白痴弟弟动手吧。而且乔磊的身体看起来瘦，实际上壮得像牛，淋淋雨权当免费洗澡，生病的事大概也是帮助乔磊逃避家法的借口。 乔蓓放下姐姐心肠，思绪回到了前天的赛场——白衣飞扬，霸气外露，季辰泽投篮的样子真是帅到遭天谴……当然她不会想到，YY里的极品美男正紧张地盯着沸腾的锅，倒了半袋子面条，撒了一勺精盐，然后用锅盖盖住了汹涌的白汽。 “我饿了。”乔磊出现在厨房门口。确切的说，方才在客厅看电视的过程中，他被咕咕直叫的胃和阴疼不止的外伤折磨，险些重演片中经脉尽断而死的悲情炮灰。 季辰泽只需貌似无意地偏过脸，橘色的灯光照亮脸上创口贴遮不住的彩头，就令乔磊倒退三步，理亏得不敢看他的眼，“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脸……嗯，你慢慢来，慢，慢，地做。” 吃过季辰泽做的清水煮挂面，乔磊总算在清汤寡水中找到了一丝自信，这个承蒙天宠的大少爷，也不是样样都行，起码做饭就不如他！ “你会做番茄炒蛋？”季辰泽大义凛然地一拍桌子，在乔磊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大手一挥两碗面条——他自己面前纹丝未动的一碗，以及乔磊手里吞了一半的一碗——倒回汤锅，随后锅里的汤面实现了最后一次跨越，飞流直下三千尺地进入了垃圾桶。 “喂喂，我还没吃饱……”乔磊那个恨哪，为什么要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会一门手艺？为什么？ 季辰泽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坐好，一边跳台一边点菜，“番茄炒蛋，凉拌苦瓜，米饭，水不要放太多，我不喜欢吃太软的饭。” 乔磊欲哭无泪。他要吃饭，他要养伤，可眼前的少爷，怎么一点这方面的需求都没有？他不是也喷了一身的云南白药，贴小广告似的在身上贴了无数胶条吗…… 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沙发上的人瞧上去远不像平时那么强势，卸去坚硬锐利的保护外壳，少年的眉目精致而柔美，让他联想到千与千寻里酷似女孩的小男主。乔磊长叹一口气，指挥着酸软的老胳膊老腿，径直杀向厨房。 锅碗瓢盆发出了或清脆或刺耳的嘶鸣，抽油烟机打开，轰隆隆的声响掩盖了惨烈的呼救。季辰泽眯着眼睛笑了笑，从桌子下面抽出一袋零食，怡然自得地塞牙缝。等他松鼠一般干掉了数十个松子仁，厨房终于传来兴奋的叫喊，“开饭了！！” 待季辰泽淡定的把零食塞到一旁，坚果壳熟练地扔进垃圾桶，穿着围裙的乔磊端着电饭煲、两盘菜、两双新筷子，烫得跳脚地上饭上菜。 围裙是粉红色的小熊装，围在一个大男生的腰上，用容欣的话说，简直……卡哇伊……鉴于季辰泽不会采用如此脑残的句式，但他的大脑中，也在瞬间浮现了“这样穿很性感”的bt字样。秀色可餐这句话不假，季辰泽瞟一眼乔磊，吃一口饭，勉强凑合的饭菜都变得很佳肴。赞扬还未出口，咔嚓，季辰泽眉头一皱，吐出了一块鸡蛋壳。 乔磊自从上菜便忐忑的很，季辰泽每看他一眼，便含着某种特定的指责：比如西红柿没去皮，苦瓜的条切厚了，放的盐太多，米还是夹生饭。 “……鸡蛋皮补钙。” “那下次不用放鸡蛋皮了，不好消化。” “还有下次？” “你的手艺不错，需要发扬下去。” “……” “今天下午我和乔蓓谈起了你的学习（乔磊竖起耳朵）。为了拯救无可救药的你（乔磊举手示意此为病句被无视），我决定无私奉献地对你进行一对一辅导，考虑到基础太差，不能好高骛远，就先把阶段性目标定成年纪前300好了。相对的，晚饭由你负责，从七点半学到十点钟，如果你愿意回家的话，可以让赵叔送你。” “我不同意。”乔磊摇得头都快断了。季辰泽典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类型，和他做个朋友就好，伺候大少爷的近距离体力活他可干不来。 “反对无效。” “你这是即兴报复！我姐，还有爸妈不会答应的！我可是乔家的亲亲儿子，不回家吃饭成何体统？” 季辰泽富于怜悯地看了乔磊一眼，后者猛地一哆嗦，但见未来姐夫瞅也不瞅地拨打自家号码，拿起话筒说了几句，直说得乔磊面如死灰心神俱灭。他似乎能够想象到父母得知他被管教的兴奋神情，不由得撒一把辛酸泪。 吃晚饭，季辰泽主动洗碗，或者说，负责把碗放进洗碗机里周游一圈，再整整齐齐地码到柜子里。乔磊翘了两节自习一节体活，作业一点儿没写，而且连书包都落在教室没拿出来，只得忍辱负重地借季辰泽的书和练习册，将现成答案原原本本地抄在作业本上。 同坐书房内的季辰泽，上了一小时网，打了一小时游戏，洗了一小时澡，便凉凉快快地擦着头发上了床。乔磊抄完作业之时，正赶上人家洗完澡，索性花十分钟冲凉，然后打着哈欠推了推玉体横陈的季辰泽，“我睡哪儿啊？” 季辰泽翻了个身，眼睛明亮，一点不像困的样子，“睡我这儿呗，书房没有床，那边卧室的床没铺。” 哈欠连天的乔磊手脚并用地爬上季辰泽的床，爬过季辰泽的长腿，爬到自己的位置，揽着被子睡死过去。季辰泽为他的大大咧咧而惊愕良久。当然，如果他知道乔磊的私人床曾无数次收容娇滴滴的大姑娘乔蓓，就不会对此感到丝毫奇怪了。 10、多事之秋 六点钟。季辰泽家，卧室。 懵懵懂懂地醒来，闭着眼睛蹭了蹭脸旁细腻柔滑的东西，嘴唇无意中擦过，串串幼小的火苗呼啦地窜起。 乔磊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这不像是个梦。身边有人。而他贴着那个人的……惊恐地睁眼，大片牛奶般光滑白皙的胸膛蓦然跳入眼帘，呆愣了十秒，乔磊差点像惊悚片里的倒霉女主一般尖叫起来。 强作淡定地拉住被子果断后撤，火烧屁股似的滚回了自己的领地。对方慵懒地哼了一声，从容地向着乔磊的方向侧身，半睁凤眼道：“不要闹，我再睡一会儿。” “季辰泽？”乔磊捶了捶停止运转的脑袋。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个人是乔蓓，他可以迎接以死谢罪的命运了！可放到从前，他一向是安安生生地睡觉，誓死不过三八线哪。 “喂，你把我的被子拿走了。”季辰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他慌张地低头，发现大半个被子扯到自己的一侧，只有一角仍然卷在对方的腿上，白皙修长的大腿完全露在空气中，向上，浅色的内裤，细瘦柔韧的腰，额，他看上去瘦，但肌肉也不少，皮肤属于天生丽质型，细腻有光泽，绝对的既好看又好摸，抱上去也很舒服…… 打住！乔磊猛地将手中的被子抛给季辰泽，遮住那身惹祸的皮，匆匆地套上衣服裤子，黑着脸下床。 早饭的时候季辰泽奸笑着对他说：下课后一起学习吧。 乔磊鼓起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积攒的怨气，咽下了嘴里的煎蛋，勇敢地维护自身权益：不行。 季辰泽诱导道：都和你爸妈说好了，他们同意。 乔磊绷着脸：我不同意。 季辰泽抿了抿红润的唇，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乔磊，妄想施展美人计：都是为了你好。 乔磊无情地说：我受不起。 季辰泽收起了温柔嘴脸，驾轻就熟地冷笑：你从了我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就把你打架的丰功伟绩告诉伯父伯母。 乔磊瞬间心肝一颤：恐怕你不说，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季辰泽安抚地拍着乔磊的背：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若帮你瞒着，别人还有什么话说？是非曲直，只凭当事人一张嘴而已。 乔磊不好意思地低头：我还好办，你可都伤到脸上了，这不是证据么。 季辰泽皱眉，恨不得啃乔磊几口才解气：不正是你的成果！ 乔磊暗撒一把辛酸泪。 七点半。六中二年四班。 “哎呀，季大少爷，这是怎么了？”邱子贤做夸张的惊讶状，指着季辰泽眼角嘴角的大片淤青。后者刚进教室，姿势洒脱地放下书包，敞开的校服里是一件宽松的长T，下摆自然而然地垂下来。众人厌恶的运动款校服搭在季辰泽这尊衣服架子上，多少年来惹得天怒人怨，遍地桃花。 难得没有列入迟到名单的卓文转着手中的中性笔，阴阳怪气地接话：“这还用说？家暴呗。” “嗯？”许崇大梦方醒，八卦地探过头，“有什么进展？为什么昨天我们一起打球，一起回家，只有我不知道真相？！” “哥们，我也不知道。”邱子贤拿出队长的架势，安慰式拍拍许崇的肩膀。 卓文鄙视地扫了他一眼，装什么装，第一时间跑到小乔那儿挑起事端的不就是你么！ 邱子贤回了一个迷茫的眼神：我是无心的，天地可鉴。 “对于各位的问题，恕无可奉告。”季辰泽平日里习惯冷着脸，如今不幸挂了彩，非但没有楚楚可怜，反而添了几分戾气，一句严正的外交辞令便破灭了所有打探情况的希望。 他即使闭口不言，目击昨天下午他和乔磊同出校门的人何止百人，小乔和校草打架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以光速传开。 正可谓： 血雨腥风江湖，武林第一美人。 多少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不顾关门放狗的窘局闯入乔家，目的便是抱得美人归！ 但…… 其中猫腻，鲜有人知。 这场PK战的漩涡中，淡定了季少，疯狂了乔磊，乔蓓一度痛斥乔磊的蠢笨季辰泽的凶狠，倒便宜了卷土重来、趁虚而入的卓文。 当天下午，乔磊经历了数位任课老师的洗礼，熬过了乔蓓春风化雨的教育，蔫头耷拉脑地趴在书桌上，绝望地看到容欣鬼鬼祟祟地抱着不明物体接近，腹中不由地一阵痉挛。 他想吐。 “我是容欣，二班高希普报主编，在这硝烟弥漫的大课间，冒着火山喷发、山体滑坡、海水倒灌、气候变暖、地球毁灭的危险，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伟大信念，我来到了当事人乔某的两亩三分地，探究十·二五事件的真相。”容欣将脸对向乔磊，摊开怀中的大本子，戴上时尚的大黑框眼镜，“谢谢你接受本报记者的采访。” 看着平光镜后的大眼，乔磊硬是把呕吐之意咽了下去。 “乔大侠，你表面虽无明显伤痕，可面色惨白、体虚血亏，排除了大姨妈的干扰项，你应是受了内伤。而这内伤莫非（柳眉上挑，拉长音调）~拜季盟主所赐？” “明知故问。”只要不把打架事件捅到学校里，乔磊已经脱力到懒得否认了。他有些后悔，刚才乔蓓被卓文叫走的时候没有阻止——他宁愿被老姐念到死，也不想受这种变态的折磨！ 容欣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死死抓住了乔磊放在书桌上的手：“你很难过吧？” 废话，我浑身疼得要死怎么会好过？乔磊心里忿忿地想着，口中说：“还好。” “别急着否认。”容欣体贴地抚摸着乔磊的修长手指，深情道：“我从你黑曜石般清澈美丽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愁怨和悲伤。这就是武林，相爱相杀才是王道，就算多少相爱，终于躲不过既定的结局。花开花落花满天，人聚人散人难守，别人都认为第一美人引起了这场杀戮，但又有几人得知，你们爱的正是对方？” 乔磊凝视着容欣美美的娃娃脸上，口灿莲花颠倒是非的珊瑚小嘴，很有莫名其妙，油然而生，不可抑制的……拿废纸塞住这张嘴巴的冲动。 “季少风流倜傥，迷倒万千无知少女，这事你也是知道的，他和你姐姐，不过忧伤的错身而过，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的心里，其实只有一个人。” “爱谁谁。”乔磊抽出被捏的通红的手，低头打开了随身听。 “口是心非的人，最喜欢嘴上逞强了。”知心姐姐掏出手帕，“委屈就哭出来吧，我明白你的心思。” 乔磊抬头，如果眼刀可以杀人，容欣已经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她讪笑着见好就收，匆匆合上大本子，临走时丢下一句：“节哀顺变，季少会回到你身边的~” 乔磊戴上耳塞，眯着眼向走廊看去。教室和走廊之间隔着一堵墙，为了方便老师监视，墙上安着大片玻璃窗。卓文正靠在最靠后门的玻璃上，挡住了交谈中的乔蓓。乔磊皱了皱鼻子，气哼哼地把头一偏，惊走了窗台上散步的家雀，扑拉扑拉地飞远。 下课铃响了，乔磊仍然伏在桌上，认真地做几何题。 半个小时过去了。乔磊还在认真地做题。 值日的同学走了，留下几个办板报的人窃窃私语，粉笔刷刷直响。 乔蓓不在其中，似乎被人叫走了。得，不是似乎，他虽然一直没抬头，可那句“乔蓓，季少找你！”想听不到都难。 切，谁爱管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季辰泽or卓文，小白脸没好心眼，一个比一个奸诈，乔蓓爱跟谁跟谁，和老子没半毛钱的关系！ 啥，老师说谈恋爱影响成绩？别听他们扯淡，老子年方十四单纯少年，成绩差到底，人家风度翩翩拈花惹草，成绩顶上天——有句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谈恋爱去吧~ 乔磊的心理建设做的十全十美，可惜辅助线画了无数条，都解不开这道乔蓓半分钟就能搞定的弱智题目。这些题估计是和季辰泽配套打包降临世间，专门来折磨他的！ “磊磊。”乔蓓不知何时腼腆地站在一侧，柔声道：“把A和D连上，就解出来了。” “cao！”乔磊扔掉手里的自动笔，嘟着嘴，头朝下趴着。 “磊磊，是我误会你了，姐不该听信风言风语。季辰泽和我说了，你们去商量补习的事情，他脸上的伤是……” “下雨路滑，自己摔得！”乔磊恶声恶气地讽刺道。谁用你瞒着，虚伪的家伙，我不领情不领情！ “嗯。真是不幸的意外。”乔蓓说。 乔磊如果有眼镜，肯定顺着鼻子滑下来了。这么假得不堪一击的谎话，怎么从季辰泽那张道貌岸然的嘴里说出来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人信！ “他人可好了，昨天体活课上，我碰巧遇到他跑步，我本想让你稍微关照下你的学习，他居然一口答应下来，说要单独辅导呢。这么品学兼优的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快点走啦，他在外面等你。”乔蓓继续给乔磊洗脑。乔蓓一直认为弟弟对她产生了抗体，她讲题他也听不懂，索性换一个人，死马当活马医。 乔磊知道躲也躲不过了，叹了口气，提起书包，逃也似地窜出教室。 前面是昏暗走廊中季辰泽的烟花式完美微笑，“你来了。” 后面教室里传来砰的一声，乔蓓气急败坏地喊道：“卷子没带，你跑什么跑？！” 乔磊接过卷子，回了季辰泽一个比哭还悲戚的笑容，“久等久等。” 季辰泽快意地笑出声来，颇有几分魅惑之意，清醇的嗓音像逐渐浸入心脾的琼浆：“My pleasure.” “乔磊，你不舒服吗？想吐？” “我又不是孕妇怎么会一直想吐……”乔磊翻了个白眼。对个男人施展泡妹妹的功力，不反胃才怪。 “晚上吃什么？” “我不负责。干脆泡面好了。” “刚才的问句，其实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乔磊怒。 “我想吃肉。”季辰泽加了几句，“炖肉。不清水不放菜。” “不会做。” “我知道你会。”笃定的口气。 “不会做。”典型的套话，才不上他的当呢！ “乔蓓告诉我的。她的原话是：“麻烦你太不好意思了……让磊磊做饭吧，他会煲汤，炒菜，下面，最拿手的是小炖肉，吃了一顿想下一顿。”（季辰泽将乔蓓的谄媚语气模仿地活灵活现，一边乔磊抓狂地挠头皮）昨天你可没告诉我你擅长这个。“ 乔磊深呼吸，抑制住狂乱杀人的欲望，将真气运归丹田。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正在骑单车的季辰泽腾出一只手来摸乔磊头上的毛，乔磊触电似的闪开，车把一歪，东倒西歪地撞进路边的草丛里。 季辰泽跳下车，担心地看着四仰八叉躺倒在草堆里的乔磊，“你怎么样？”说着，便要扶乔磊。 乔磊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没事！自己能起来！”似乎自从认识了这位煞星后，他总是丢脸地受伤，还都是在季辰泽面前……颜面无存…… 这样折腾，到家时已经过了七点。 11、引狼入室 套用一句很古老的话描述季乔十年的关系模式，一，季辰泽同学永远是对的；二，小乔需要无条件无限期地服从领导。如有异议，请参照第一条。 乔磊埋头苦写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勉强将数学卷子中的选择和填空填满，大题也做了几道，硬着头皮将卷纸呈递到季辰泽手里。后者正在用笔记本上网，接过作业的同时甩给他一个“怎么这么慢”的眼神。乔磊双手插兜，开始数脑袋上方水晶吊灯的坠子。 季辰泽扫了一眼，顿时感到脑部神经受到了巨大的挑战：满满一张两页卷纸，可谓错误百出，笔迹潦草，逻辑混乱，不堪卒读。他揉揉额角，从书桌抽屉中拿出眼镜盒，将眼睛架在鼻梁上，仔细地改错。他的侧脸秀美，搭配着金丝眼镜更显得严谨而严肃，稍微皱眉，都能散发出迫人的气压。 乔磊深知自己低下的数学水平，生怕激发出季辰泽埋藏在内心、不为人知的恶劣情绪，没话找话地转移注意力：“你近视吗？” “不。”季辰泽摘下眼镜，挑着凤眼瞥了眼如坐针毡的乔磊，“我的样子很怪？” “没有没有！其实你戴眼镜的样子蛮帅的，嗯。”乔磊不乏真心地讨好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辰泽心底一暖，抑制住瞬间涌起的粉红情绪，公正地宣判：“做得太差。重做。” “不——会——吧……”乔磊大急，回想着乔蓓的手段，僵硬地抓住对方的胳膊，软着声调求饶，“辰泽……这个卷子的难度太大了……” 季辰泽忍不住嘴角一颤，咬了咬嘴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红笔勾了几道基础题：“重做这几个题，一共十道，做对了就放你回家。”说完，他把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弄了下来。离这么近，杏眼放大了数倍，黑黑的眼仁明亮清澈，瞧上去比窦娥还无辜的样子……真受不了他。 内心小小欢呼一声，乔磊捧着卷子跑回了书房，季辰泽合上笔记本，起身洗澡。待半小时后出来，乔磊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卧室里恭候大驾，跟小狗似的，见到他就汪汪地叫道：“我做完啦做完啦！” 季辰泽正用毛巾擦头发，抬起头，勾了勾手指，见状乔磊连忙双手送上做好的题目。低头扫了两眼，季辰泽赞扬道：“不错，都对了。” “那是当然。”乔磊频频点头，至于他使用场外求助、向乔蓓打电话的事不提也罢。眼光滑过季辰泽稍微敞开的浴袍，不由尴尬地瞅向别的地方。 “等我一会儿。我换好衣服送你回去。”季辰泽从衣橱里拿出几件衣服，直接往身上套。乔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背过身去，想象这是体育馆的更衣室，好几个男生呼啦呼啦换衣服，谁在乎谁？谁在乎谁在乎谁在乎？呃，季少可不可以快一点？ 纠结了许久，肩膀上被轻轻一拍，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句大赦天下的话：“好，走吧。” 穿戴完毕的季辰泽，冲他微微一笑后走在前面，乔磊背上书包同时不甘心地想到：为什么一个男生能长得这么漂亮？他的女朋友即使不会自卑致死，也会被蜂拥而至的情敌军团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们家的距离说起来并不远，骑自行车只用二十分钟。一路明月高悬，夜凉如霜，经过无尽的树影幢幢，到楼下的时候，乔磊大松了一口气，客套曰：“到家里坐坐吧。”基于他目前对季辰泽的了解，这个鼻孔朝天又傲又娇怕麻烦懒交际的少爷，一定不会答应的！……？ “荣幸之至。”季辰泽彬彬有礼地答谢，狐狸眼波光流转，在模糊的路灯下简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长得人模人样。乔磊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引狼入室啊！话说一个男生大晚上的穿得一丝不苟，肯定有阴谋。万般无奈，乔磊步履沉重地上楼，季辰泽退几步跟在后面。沉默地上了一楼。沉默地上了二楼。在乔磊想以爸妈睡得早的理由让季辰泽知难而退的时候，后面的人发了话。 “你胖了。” “啥？”乔磊难以置信地回头。 “比起一个月前，你至少重了三斤。”季辰泽严肃地说。 他要的不是具体阐述好不好？！乔磊满头黑线。他和季辰泽的私人交谈——尤其是不涉及学习、篮球等共同话题之时，每一次都透着诡异和别扭。 “不过胖一点挺好。你的姐姐就太瘦了，营养不良似的。” “你不喜欢苗条的女孩子？” 季辰泽没否认，乔磊便默默地记在心里，赶明儿一定告诉姐姐，季少这只腹黑冰山美少年迷恋纤细美女，鉴于这符合大众审美，既坚定了她保持魔鬼身材的信念，又驱走了身旁这只觊觎已久的瘟神，嗯，可谓一举两得。 毫无悬念的，季辰泽在深更半夜的十点钟受到了乔家的热烈欢迎和招待。乔爸还算冷静，乔妈握住了季辰泽纤细漂亮的青葱手，连连说着“乔磊的学习就交给你了”，大有将不争气儿子的终身幸福全权托付给眼前出众少年的趋势。季辰泽配合得很到位，眉眼间尽是宽厚温和，不住地点头，“阿姨阿姨”的甜美称呼似微风拂过，把老妈唬得一愣一愣的。 乔磊看不下去了，拉了拉乔蓓的袖子。乔蓓一副“你欠我情”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上前说道：“妈，人家明天还有课，现在这么晚了，您看……” “今天住这儿吧。辰泽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居然一个人住。”乔妈怜悯地看了眼季辰泽，乔磊登时打了个寒颤：别呀！果不其然，她接下来决定道：“磊磊，以后一段时间你在辰泽家做完功课就陪辰泽睡好了，两个人也有照应。” “阿姨对我真好。”季辰泽笑得像阴谋得逞的狐狸。 乔磊张大嘴巴，欲哭无泪地走进卧室，关上门，发出了一声垂死的怒号。 乔蓓满脸黑线地走进盥洗室继续刷牙大业。乔妈抱歉地解释：“这个孩子不错，就是随意了点，笨了点……” “没关系。磊磊很乖。” 洗澡刷牙，乔磊刚在黑暗里爬上床，就摸到了难以忽略的不明物体。光滑的，微凉的，柔中带硬的—— “你压住我的腿了。” 轰……乔磊烧伤似的迅速缩回爪子，使劲用毛巾擦了擦，恶狠狠地瞪着季辰泽，黑暗有个好处，就是谁也看不见谁。 季辰泽滚了两下，翻到床的里侧，乔磊随之爬到上面，抓住自己的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乔磊，你爸妈真好，把我当自家人看待，不像我家……不提了。”季辰泽轻声说道。 “他们一向很热情。”拜托！他们可是倒是愿意招你当女婿，解决姐姐的大事，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等你同意呢。 ……不过，从小孤零零地住在大房子里，是人都会感到难过吧。 乔磊闭眼了两分钟，随后睁开，头也不回地问：“你家里真的没人？” “没有。” “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在国外。”许久，他又加了一句，“很早就离婚了。” 乔磊本来就是感情丰富的孩子，听到这些话，对于季辰泽的同情指数大涨，翻身面对着同情对象，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过去。 “平常，嗯，谁照顾你呢？” “请的钟点工，每天做饭、打扫卫生。当然，有你可以省一顿。” 乔磊撇撇嘴，这个占他便宜的家伙……本着安抚的基调，他好心地建议：“想独立自主也不难，饭很好做的。” 手掌下的肩膀颤动了两下，乔磊连忙实施应急补救：“莫哭莫哭，我最喜欢给别人做饭了，哈，哈。” “乔磊，谢谢你。”季辰泽罩住了乔磊正想往回缩的手，把它放在两只手手心里。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轻易地看到那张白皙的脸庞，浓淡适宜的眉下凤目微闭，挺翘的鼻，薄薄的唇，尽管几次三番被他气得喷火，但此时此刻，怎么看都不觉得讨厌。弯弯手指就碰到了暖暖的掌心，他知道那是一双极端漂亮、匀称有力的手，会打篮球，会弹钢琴（季家书房旁有一间阔大的琴房，想不注意都不成），会越界地弄乱乔磊的短发。 乔磊弄不懂，为什么季辰泽是这样特殊的存在。他自然不是女生，但也和其他男生不同，莫名其妙喜欢和他亲近，当习惯性冷着脸摆酷的人为他而云破月出、展颜一笑的时候，他虽然面上不表现，心里总是感受到鼓胀的满足和欢欣。 这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忍受对方的缺点，欣赏对方的缺点，有误会有争吵，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一起时毫不做作的快乐。 乔磊捏了捏对方的指尖，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打个哈欠沉沉入睡。他当时还没想到，这个与他同年、内敛俊秀的少年，竟如同一把利剑，在未来几年中，彻底地搅乱了他本该平静惬意的生活。 12、年度演出 首先，请允许我隆重介绍本剧组的导演兼编剧——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姓容名欣，昵称绯儿，年方十四美貌如花，扣扣号XXXXXXXX，欢迎加群“重口黄瓜拌菊花”XXXXXXXX，哎哎哎，人家已经春心凌乱，不见不散的说，木哇！ 敖唔——常怡！还不救驾！素质啊素质各位观众！ （常怡扛着巨型伞飘过：偶是炮灰不要拿鸡蛋西红柿果皮鼻涕纸砸偶……早就警告你表在公众场合打这么恶心的广告了……） 剧务——常怡，嗯，就是眼下正在捡坏柿子回家做柿饼的无知少女。制片——孙阳。灯光——吕佳。亲爱的们哦，表生气表着急，介绍这些小透明们只是引出主角的必要铺垫，你们真正关心的主角现在就来！ （掩住麦，回头，对常怡吼道：季辰泽乔磊呢？还没到？常怡：乔磊感冒了，季辰泽照顾着，乔蓓正在将两人打包中……） 靠靠靠靠！！！！三个主角都不来，难道我们一起去吃shi昂？！ （常怡：容容，下次骂人加剧透的时候捂好你的麦。众掀起下一轮砖头gc：坑爹啊啊啊！！！） 我们的主演是——季辰泽，乔磊，配角——乔蓓，卓文，陆暖，邱子贤，许崇，以及各种路人甲乙丙丁卯。啊啊，天大的好消息，演员已到达后台，大家请稍候片刻，五分钟后，期待已久的剧目即将登场…… （观众席——观众甲：演的是什么片？观众乙：悬疑片……观众丁：陆暖是谁？） 咳咳。大家请尽情期待，一场综合了恐怖、悬疑、爱情（和谐字眼：天雷、情色、∫M）为一体的年度大片！ （后台——乔磊扔掉剧本：尼玛容欣这个大骗子！！！！ 季辰泽连忙上前，负责牵住脱缰的疯狗。 常怡问容欣：你怎么把陆暖弄来了？她还没正式出现过捏……答：她非要提前混个脸熟，木有办法，关系硬啊。 乔蓓：好变态！人家不要演女鬼！我演她的妹妹好了。 容欣：那你弟替你演。 乔蓓：嗯……磊磊，姐对不住你了……还不快给磊磊上妆！ 乔磊：死也不演死也不演死也不演……唔哇哇哇，老子不是伪娘，老子不要当女人！！ 季辰泽安抚道：我们换换，我当女主，你演男主，怎样？ 乔磊热泪盈眶：乃是个大好银…… 容欣：负责强暴女主的演员表示亚历山大啊！ 许崇：奶奶的趁早杀了我吧！） ……（= =）半个小时后。 古筝弹拨，丝竹随影，声声似厉鬼的嘶号，暗夜深沉，白雾升腾，一隅灯火逐渐点亮。白纱做帘，纸障为屏，女人缓缓站起，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煞白的衣服索索飞扬，一柄木梳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在冷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色光芒照亮了她惨白的额头，绝望的凤眼，透明的嘴唇……倏地，大把大把的黑发从她脸前飘落，她的半边脸上赫然是紫色的疮疤，诡异的花纹划破了血红眼睛。 “啊……”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我好恨哪……好狠哪……” 笛子蓦然破音，诡异地在高调上游离飘荡，白纱吹得高高的，女人缓缓走下来，或者不如说，飘下来。她的身材修长，雪白的脚踝隐隐露出，裙裾疯狂地扑打着她的腿。 角落处，一个武士装扮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来，大叫了一声，勉强撑住发软的身体，拔刀而出，劈向女人。 刀在下砍的瞬间折成了两半，断刀砰然落在两人之间。 “阿信……你……不要再缠着我！” “我好恨哪……”女人笑得疯狂。 与此同时，无数黑色的枝蔓，层层叠叠地裹在男人的身上，将他向下拖去…… （容欣：常怡，你刚才笑得好入戏。 常怡：能为季少配音，伦家鸡冻了。 台下——季辰泽帮乔磊弄掉黑色的抹布。 乔磊：真TM恶心的道具！怎么一股子霉味！辰泽，我刚才就想说……你的衣襟敞大了。呃，脸上居然画着一朵玫瑰花…… 季辰泽拉了拉胸口的衣服，无奈又滑了下去：衣服和贴纸都是容欣准备的。 乔磊顾左右状：不过你挺像阿信的。 季辰泽：…… 容欣：化妆师！季少的头套哪儿去了？？纳尼？脱毛太多不能用了？白痴！ 陆暖：我什么时候上场啊？ 乔磊：暖暖演谁？ 容欣：你红杏出墙的对象。季少的情敌。 陆暖对乔磊深情状：我们在戏里是一对。 容欣：季少？感想？ 季辰泽：…… 容欣：嗯嗯，狗男女去shi吧。 季辰泽：把男的留下。） 黑暗被灿烂的光明驱散，满眼是绿草晴天，时间转回戏的初始阶段。 乔磊正比划着干活，听得几个路人甲说“阿信来了”，连忙抬头。 远远看过去，阿信换了一身蓝色绣白花和服，黑发梳成高高的发髻被木梳别好，几缕秀发垂下脸颊。可谓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乔磊杏眼圆睁，几乎吐出一口玲珑血：这简直比女人还女人！！摄像机也不含糊，扑过去给季辰泽做脸部大特写。 忽听得容欣大喊一声：“季少，把木屐脱了！” 趁着摄影机转向乔磊的时候，季辰泽姿势优雅地——把高达四五厘米的木板鞋双双踢到台下，砸死围观者一双。完成后，他慢慢地走向乔磊。 （容欣：嗯~搭配和谐了。常怡：乔磊攻得太不给力了，穿着鞋都没季少高。） 乔磊心有戚戚焉地想：怎么现在还是一样高呢……他明明只比我高一点点。（几公分是一点点，小乔你个自欺欺人的） 季辰泽同情地望着他：我其实很愿意把十斤沉的假发扔掉…… “阿信，你来了。”乔磊一狠心，拉住了季辰泽的“小手”。 “夫君……”季辰泽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 乔磊弯腰呕吐状，季辰泽连忙体贴地偎进他怀里，女声配音适时响起：“阿信好想你~” 乔磊感动地泪流满面。这么大一只，抱起来真是……很充实。 女人抬起头，珊瑚色的嘴唇开了合：“我爱你。” 乔磊深深地凝视着季辰泽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咪兔。”为什么我木有配音？！为什么！！（亲，是你不想反串的。） 容欣大声吼道：亲她！！！！！！！！！！！！！！！！！！！！！！！！！！！！！！ 观众集体呼唤：法式热吻噢噢噢！！！！！！！！！！！！！！！！！！！！ （陆暖向前台冲：别拦着我，我要拆散那对奸夫银妇！ 乔蓓：陆大小姐淡定淡定，现在还不是你当小三的时候……） 乔磊吞了一口口水，脸逐渐靠近，美丽的凤眼，美丽的鼻子，美丽的嘴……下不去口…… 季辰泽上前亲了下他的唇，一擦而过之后，低声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笨蛋。” “靠！老子怕了你？！”说时迟那时快，乔磊猛地扳过季辰泽的冰山脸，照着鼻子嘴就啃了下去，手还大喇喇地搭在人家腰上，场面好不火辣。 亲了几秒钟，糊了对方半脸口水，乔磊见好就收，半推半楼着掏出纸巾擦脸的阿信走远。 （陆暖：乔磊你肿么可以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乔磊：？？？ 陆暖：哥你肿么可以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季辰泽：= =要说也是你对不起我…… 陆暖：呜呜呜…… 常怡：嘘嘘，莫哭莫哭，你该上场勾搭小乔了！ 陆暖：快，补个妆，人家要美美的！） 阿信生产后日渐憔悴，不得武士喜，加上家境贫寒，他开始想逃离这个牢笼。 而与富家大小姐的相遇，更坚定了他抛弃阿信的决心。 他默许了情人向妻子下毒，并且吩咐仆人侮辱阿信，以达到休妻的目的。 乔磊拍拍许崇的肩膀：交给你了！ 许崇：T T 邪风阵阵，乔磊觉得颈后一阵阴风，白纱里的季辰泽似乎扫了他一眼。呜呼！这个男人的确不是东西，可他是无辜的啊！ 这厢武士和小姐相对吃茶，那边阿信喝下了带毒的汤药。她砸碎了杯子，凄切地呻吟着，发髻散落，右脸逐渐浮现出刺目的痕迹。 许崇硬着头皮过去，扶着季辰泽：“夫人，你怎么样？” 季辰泽透过黑发，狠狠瞪了他一眼，女声的哭号配音越加刺耳。 许崇猥琐的爪子颤巍巍地伸向季辰泽的和服。后者拔出一把刀，两人争抢间，刀刷得插进了门板上，季辰泽当机立断，以一个高难度动作向后摔倒，在0.8秒的瞬间将脖颈“碰巧”擦过刀口，华丽丽地摔倒在地。 那番茄酱喷的啊……溅了许崇一脸。 “嗷嗷嗷！！！！”许崇连滚带爬地跑下台。 乔磊刚和陆暖苟且完毕，回头就目睹了满眼呕吐物般的番茄酱，浑身颤抖地捅了捅地上的季辰泽：“喂喂。” 阿信专心致志地仰头挺尸。 乔磊低声道：“辰泽让开，我想吐……” 季辰泽猛地站起身，倒退几步，挽救了早已饱受摧残、失去原貌的戏服。小乔无须再忍，“哇”得吐在了当场。 容欣：“烟雾，灯光，阿信已经成鬼魂了也！！快快，不然诈尸了！”（这本来就是诈尸的故事好不好） “我不会饶了你的……”常怡适时阴阴地为阿信配音。 企图上前帮忙的季辰泽不得不在工作人员提醒下满脸黑线地消失，乔磊被去而复返的许崇架走。 待乔磊止住恶心、面色惨白地与小三陆暖洞房花烛夜时，整部戏达到了gc。 按照剧本，富家大小姐忽然化作阿信的模样，武士错杀新婚妻子，在阿信的鬼魂萦绕下神经错乱。 但是就在季辰泽逼向乔磊的时候，本来早已挂掉的陆暖撑不住了，拖着花团锦簇的大红和服，指着漂浮的“阿信”道：“乔磊是我的！” 季辰泽：“陆暖，让开。” 陆暖：“偏不让！！有能耐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你已经是尸体了……）我们乃自由恋爱，就算你是我哥也得一边呆着！” 季辰泽：“我们这是演戏。” 陆暖：“哥，你明知道我这个人，戏里戏外，都寸土不让。” 乔磊奄奄一息道：“快点演完，我快不行了……” 季辰泽大步一跨甩开陆暖，揽住了乔磊的腰，“不管他们了，回家。” 容欣：“别走！！！还有一场人鬼激情戏呢！！” 乔磊猛地摇头。 季辰泽：“他发烧了。” 乔磊虚弱状望着季辰泽妖媚的玫瑰贴纸：“辰泽，果然只有你最体贴……” 季辰泽：“你知道就好。”说完，就双臂一挥，雄纠纠气昂昂地抱起乔磊，乔磊手中的长刀应声而落，两人亲亲密密地向台下走去。 容欣：这一幕真相了。 常怡：+1 观众甲乙丙丁卯：+10086 卓文：蓓蓓，我真心喜欢你。（省去的戏份：乔蓓饰演阿信的妹妹，卓文悲催饰演拐带乔蓓的坏男人2号。） 乔蓓：谢谢。那个角色真适合你。 卓文：我不会坏得那么明显。 乔蓓：…… 容欣：收工收工~ 陆暖：人家不干啦！！！人家和乔磊才是一对！！！ 13、妹妹 雪莱曾经说过：元旦已经来临，寒假还会远吗？ 多亏了季辰泽亲爱的队友加朋友的鼓励、督促、管制和威吓，乔磊的成绩终于提高到250到300名之间，实现了从烂尾到中游的飞跃。毫无疑问，乔磊可谓欣喜若狂，喜极而泣——他不但甩掉了吊车尾的称号，还摆脱了某法西斯党派余孽的恶魔统治，岂不快哉！ 阳光灿烂，天气晴好，乔磊伸开双臂呼吸着走廊里清新干冷的空气，止不住怆然而涕下。一包纸巾递到面前，他慌忙接过，抽了几张捂住激动的鼻子，反而被纸张的味道熏出几个喷嚏。 头也不回地，他兀自笑道：“我解脱啦！哦哈哈哈！两个月没回家，爸妈想我不？算了算了，他们肯定一点都不想。”又抽了一张纸巾，补充道，“姐，你怎么喜欢用带香味的纸巾了？跟季辰泽似的。一个大男生，居然在家里放着一大堆薰衣草味草莓味玫瑰味的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液晚霜面膜，肯定心理有问题。” “乔磊。”平静的，甚至满含温和的悦耳男声窜过耳膜。 “妈呀！”乔磊猛地回头，大步后退几步，颤巍巍地指着季辰泽冷冷的俊脸，“你听到什么了？” “你问哪一句？是”我解脱啦“，还是”一个大男生，居然在家里放着一大堆薰衣草味草莓味玫瑰味的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液晚霜面膜，肯定心理有问题“？” “No no，都是幻觉，我什么都没说！”乔磊摇头摆手，“你长得天生丽质，比大瓷瓶还白，根本就不用敷面膜！” 季辰泽扫了乔磊一眼，挫败地抚额道：“那是我妹留下来，她以前住过一段时间。最近你还见过她。” “头发长长的的那个？”乔磊见对方默认，埋怨道：“那你当时不解释清楚？” 上周末，他经过中心广场之时季辰泽正走出麦当劳，手里拎着外卖，在人群中分外惹眼。刚想打招呼，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迎了上去，欢欢喜喜地搂住季辰泽的胳膊，活生生一对甜蜜小情侣。 坑爹啊！害他以为抓到了季辰泽辛苦隐藏的神秘女友。 “你听我解释了吗？窜得比兔子还快。”季辰泽习惯性地伸手拍了拍乔磊的头，用满含温柔宠溺实则令乔磊汗毛直竖的口气说：“晚上咱们去庆祝下。” 可恨之处在于，在他跟前，季辰泽一向用肯定句，或者赤裸裸地说，命令句。 更可恨的是，他总是拒绝不了——这个“总是”，可以包括曾经无数个上次，以及未来若干个下次。 “昨天大家不是聚过了吗？” 季辰泽回了他一个“我没有失忆”的表情，“这次只有我们两个。清静。” 冬日灿烂的上午大课间，大片大片的窗户投下奢侈的温暖阳光，走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投来或好奇或八卦或花痴的目光。乔磊只觉得人面桃花，阴风阵阵，头脑中瞬间窜过几个逃遁方案，随即被理智的大锤一一否决。无论说什么，眼前这只狐狸永远有办法把黑的弄成白的，直的扳成弯的，绕来绕去、苦苦周旋的结果还是乔磊兵败山倒，季少称心如意。因此，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服从季辰泽的指令就对了。 乔磊一跺脚，自暴自弃地说：“上课铃快响了。你晚上找我，我跟你走就是。” “嗯。乖~”季辰泽春暖花开地一笑，狐狸眼弯成美美的弧度，一副勾引纯良少女的模样，幸亏乔磊对同性的免疫力强悍，和季狐狸精睡了几个月没出事故，如若换成容欣般头脑简单、花痴泛滥的女生，早就弱柳扶风地倒在他怀里了。 “磊磊，辰泽~你们在这儿啊。”乔蓓款款而来，周身散发着青春活力，小鹿眼睛眨啊眨的乱放电。乔磊越过姐姐的头顶，一眼看到跟在后面的卓文，这小子，乔蓓冲他笑笑就自我感觉良好，一天到晚牛皮糖似的缠着人家，烦也不烦！ 季辰泽淡淡地点头，转身向教室走去。 “呦，打扰你们啦？”卓文大大方方地往乔蓓边一站，耀武扬威的笑道。 乔磊狠狠瞪了他一眼，拖着自家姐姐从后门走进教室。 面对乔磊的质问，乔蓓咯咯地笑着，放低声音对他耳语道：“现在我确实喜欢卓文，只是喜欢而已，过一阵就过去了。不要告诉别人。” 乔磊憋红了脸——就算是一时迷恋，也太便宜那小子了！ 整了整垂在肩头的黑发，乔蓓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嘟着嘴说：“都怪你和季少走得太近，兔子不吃窝边草，人家怎么好意思对弟弟的哥们出手呢。哎哎哎，如果成为季辰泽的女朋友，那得多梦幻啊！” “你一定会失望的。”乔磊正色道。 “只有你会这么说。”乔蓓捏捏乔磊的鼻子，“他可是帮你提高分数、远离堕落的守护小天使，珍惜吧！为了你，他花了多少时间，浪费了多少青春，死亡了多少脑细胞，你这个死孩子可得负起责任说！喂喂喂，说你呢，别走——” 登登登—— 头一次，乔磊这么感激上课铃。 晚上一放学，季辰泽和乔磊这对公认的小两口就肩并肩地跑去小吃街。本来乔磊请客，但毫无准备的他用光了几十块零花钱后，季辰泽当仁不让地做起了经济后盾，终于从这头吃到那头。乔磊撑得几乎走不动了，呻吟着说：“扶我一下，我不行了……” 揽住他的肩膀，季辰泽笑：“让你每一样都吃光。猪。” “吃得多才能长高~现在你高几厘米有什么了不起，我的终极目标可是一米九，肯定会超过你。” “呵，可最近某人怎么只是横着长，没见竖着长？”季辰泽打趣地说，受刺激的暴躁犬立即抱着脆弱的胃呼号地追打饲主，场面好不血腥凌乱。 天色黑沉，路灯明亮，像是点燃一盏盏不知疲倦的星火。两人绕到一个行人稀少的背光处，季辰泽猛地停下来，一把将乔磊的腰高高抱起，不顾他手脚乱动的挣扎，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仰着头看着乔磊说：“保证不闹，我就放你下来。吃完饭就剧烈运动，小心胃下垂。” 他一手握着乔磊的小腰，一只胳膊托着臀部，隔着几重衣服，但肉肉的感觉分外新鲜美好。乔磊的睡相不错，可几十天下来，从胸口到大腿之间的区域该看的都看过，他生的结实，肌肉漂亮，虽然总体上偏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含糊，浅棕的肤色像极了丝滑巧克力，恨不得大大地咬一口。 光明正大地戏弄他，季辰泽承认，感觉非常棒。 乔磊涨红了脸，挣挣身体，无奈对方搂着腰的手掌箍得太紧，下半身动弹不得，上半身摇摇欲坠的状态一点不好受，乔磊只好一边撑着他的肩膀稳住身体，一边小声保证：“不了不了，你快放我下来，丢人丢到家了！两个男生，成何体统嘛。” 季辰泽当即放松力量，乔磊解脱地一落地，就后退几步，绷着脸保持距离。 惹了小乔，就要忍受从五分钟到半小时的记仇时间。吃完豆腐的季辰泽也不勉强，一米远的两人默契地走向停放自行车的街口。 走着走着，季辰泽突然快走几步，扯住乔磊要往旁边小路拐，乔磊一甩胳膊：“发什么神经？不认路啦？” “快点，我不想让她看到。”季辰泽低声说。 不远处亮如白昼，倒是站着不少说说笑笑的中学生，黑色制服一看就是九中的。 “她？谁？哼，季少鹤立鸡群、光彩出众，典型的第一眼美人第二眼……咳咳，长眼的都能看到你，躲什么躲？还是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很丢人？” 在季辰泽叹气的同时，但见远处一女飞奔而来，正是那天的麦当劳妹妹。 她跑过来，先甜甜得“哥”了一声，给了季辰泽一个熊抱，而后歪着头扫了一眼乔磊，笑着说：“辰哥哥，怎么不介绍下这位帅哥？” “乔磊。”季辰泽面对妹妹指了指乔磊。 “陆暖。”季辰泽面对乔磊指了指妹妹。 陆暖大有其兄风范，眉眼精致细长，水润润的明眸停在乔磊身上，“亏你受得了我哥。辛苦了。” 乔磊尴尬地看着陆暖，五官神似，下巴尖尖，身材高挑，如果季辰泽是女生，那肯定就是这副祸水容貌了！ 不过说实话，真的很美。 “我和辰哥哥是堂兄妹，他从小在国外长大，我们之前只见过几次面，最近几年他才搬回B市。认识你很高兴。嘻嘻，我还在篮球场上见过你，六中和九中的友谊赛……”陆暖走在乔磊旁边，毫不怯生地和乔磊交谈，声音悦耳动听，跟唧唧啾啾的百灵鸟似的。 季辰泽并不插话，模特状倚着栏杆，眼睛远远看向别处。 过了一会儿，陆暖的同学叫她回去，她便匆匆告别，风一般地跑远。 乔磊打开车锁准备回家的时候，季辰泽终于开口：“陆暖很漂亮。” 这个用你说吗？乔磊不无嫉妒地答道：“嗯，你们家基因好，个个出类拔萃。不像我家，好的部分全跑到乔蓓身上了。” “你也不差。”除了笨一点。 “她和你很像。”乔磊不吐不快。 “谢谢，我们不是一个性别，没有可比性。”季辰泽不悦地偏过头。 “不用否认，都长得一脸狐狸相。唉，放心啦放心啦，如果要跨校追她，还不如追你省事呢！” “我很好追？”季辰泽一扬头，摆了个很帅的pose。 乔磊笑得直不起腰来，自行车走了个大S的弯，差点撞到季辰泽：“你高岭之花，我望”辰“莫及，行了吧？” “嗯，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谦虚“这个词吗？” 14、英雄救美与祸起萧墙 周五下午是篮球队进行内部练习赛的时间，几年下来，风雨无阻，成为一道不得不看、不得不八的六中标志性风景。 乔磊只打了上半场，下半场被办事归来的季辰泽替了下去。他披着校服，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灌了几口水，然后开始对着赛场愣神。奔跑的十个人当中，季辰泽无疑是最为显眼的，一举一动都能引来旁观MM的尖叫，拔高的尖细女声扰人不已。 细细长长的凤眼，柔柔嫩嫩的雪肤，翘翘挺挺的鼻子，单薄水润的嘴唇，修长白皙的手指，嗯，如果把短发换成长长的卷发……乔磊脑筋一跳，脸不由地烧了起来，如果他是女孩子，或许比陆暖还美上几分，特有女王范，和安吉丽娜·朱莉一个类型的霸气性感美人。 用冰冷手心搓了搓热气腾腾的面颊，乔磊低下头，忿忿地想：切，打球又不是拼脸蛋。他应该效法兰陵王戴上面具，把这几寸皮遮严实了才对。 球场上比赛正酣，篮球在拼抢中骤然飞出界外，气势汹汹地向最靠前的倒霉鬼砸去。而这边乔磊神游天外，自动隔离了各种好意提醒的惊呼，头也不抬、一动不动地充当球把子。 千钧一发之际，修长灵活的身影跃过，伸手将篮球截回场内。由于冲得太猛，惯性作用下他的身体向前冲去，季辰泽连忙跨前一步试图站稳。突然腰部被向侧边的手臂勾了一下。或许人家出于好意，但这及时有力的一搂直接导致季辰泽重心不稳，形象全无地摔进“好心人”的怀里。 好一个英雄救美反被救。 静默。 广大观众，包括赛场上的队员，在事情发生的几秒钟之内都呆呆地盯着这两个人，任篮球寂寞地一路滚到球筐下。 乔磊本来就是叉着腿成观音坐莲状，如今一手揽着季辰泽的腰，一手撑住他的肩膀，大腿被突然而来的重量撞得疼痛酸麻，而方才肖想已久的漂亮脸蛋贴在他的胸前，不复慵懒平静的凤眼睁大，错愕的神情凝滞在琥珀似的眸子里，白皙的面庞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而处于视线焦点的两人，大脑瞬间反应道：糗大了。 季辰泽最先反应过来，迅捷地跳起，乔磊也没法保持淡定了，众目睽睽下咳嗽一声，拍拍屁股后面的尘土，果断离开是非之地。 背后季辰泽镇静地说：“比赛继续。” 此言一下，方圆几十米瞬间恢复了热闹喧嚣，邱子贤裁判吹着哨子，场上球员心不在焉地跑动起来，卓文把篮球抛给季辰泽，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接到球的时候，季辰泽很有拿篮球砸他的热血冲动。 几十分钟后，比赛终于结束，队员们在篮球馆里集合，教练简短地训话完毕后，大家准备换衣服离开。季辰泽冲了个澡回到更衣室，里面空荡荡的，乔磊的书包还摆在角落的椅子上，唯独不见他本人。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卓文推开门，见状吹了声口哨，一脸坏笑地揽着季辰泽的肩膀。 季辰泽甩开他，穿好外套，拾起椅子上的书包，问道：“他去哪儿了？” “呦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人啦？你是保姆怎么着，想法设法地讨好他，整天守着护着，生怕别人给抢了去。得，看把小乔给宠的，连躲球都不知道，或许脑袋上砸一下，能让他开窍呢！” “我再问一遍，他在哪儿？”季辰泽不耐烦地说。 “出校门右拐。”卓文没好气地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小乔可不是你能追的。他不是乔蓓。” “不用你操心。” 由于周五下午放学早，校园里人迹稀少，晚风凄冷，吹动着黄叶簌簌翻滚。季辰泽穿过操场，肩上乔磊的书包很轻，估计今天用到的课本都没拿全，其中一件小东西碰来碰去的，叮当作响。他从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爱好，但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地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了那个不断作祟的玩意，竟是只通体雪白的毛球，一端挂着铃铛，另一端拴着钥匙。冷风吹过，铃铛摇晃不止，叮叮咚咚。 季辰泽从不认为自己拥有傲人的记忆。不过每当陆暖甜甜地叫“辰哥哥”，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她的挎包总会传来清脆的铃声。 它肯定不是乔磊的，应该是乔蓓的东西。现在同样款式的钥匙链满大街都是。 “辰泽。”乔磊一个人站在门口不远处，慢慢走过来。 “你的书包落在体育馆了。”季辰泽把东西递给他。乔磊不好意思地笑笑，语无伦次地解释：“刚才有事耽误了，我以为馆里锁门就没回去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特意帮我……” “我让你很困扰吗？” “嗯？”乔磊揉揉鼻子，他一局促就喜欢做这个动作，“我们是好朋友，怎么会困扰……啊哈，我只是和同学吃了点路边小吃，麻辣烫，你不爱吃的。” 季辰泽眼里的坚冰逐渐化开，转而温和地一笑，摸摸他头顶的毛，“我不介意，一起走吧。” 乔磊后退几步，心中暗念了几句无量陀佛，坚定地拒绝：“嗯，天快黑了，你先走。我过一会儿再回家。拜拜！” 头一次被灰头土脸地拒绝，季辰泽抿紧了嘴唇，黑着脸简短告别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做贼心虚的乔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出校门，对着文具店招了招手。 光鲜亮丽的陆暖缓缓地走出来，满脸不高兴：“你干嘛？一副被大老婆捉奸在床的悲催相。那可是我哥，我亲亲的辰哥哥好不好？他最疼我了，一定不会反对我和男生交往说。” 乔磊都快哭了，苦着脸把钥匙还给她。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和她相遇，莫名其妙地一起喝了杯奶茶，又莫名其妙地捡到了陆暖落在店里的钥匙，于是约好今天晚上把东西还给她。任他再迟钝，也嗅到了意外邂逅时粉红色的甜甜味道，有点像周杰伦做广告的甜腻腻优乐美奶茶。 好吧，他承认他有点愧疚，觉得不该瞒着季辰泽。而下午那场乌龙的救美事件后，他甚至不敢正眼看他。好像，对不起他似的。 “陆大小姐，我们见面的事，你千万别告诉季辰泽！”乔磊哀求道。 陆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乔磊，见他神情哀悼、颇为可怜，内心翻了个白眼：“我们又没有交往，你至于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么。” “不是不是，你多心了。”乔磊拨浪鼓般的摇头。 陆暖细长的眼睛垂下来，睫毛浓密，眼角漂亮得像是靓妆勾勒一般。乔磊心一软，一热，又一凉，恨不得遁地而逃。 怀里的人，凤目微瞪，从下向上看着他……那一刻，他想亲吻那弧度完美的薄唇。乔磊弄不清楚，这究竟代表什么。莫非是因为看到了神似他的陆暖，所以把对女孩的青春悸动转移到了同为男生的季辰泽身上？性别倒错？可是季辰泽浑身没有一丝女气，而且自己从来没有把他当女孩看待啊！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眼睛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 丢在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乔磊对她说，也仿佛在对自己郑重的宣判：“还没。”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陆暖拨了拨刘海，勾起浅浅的笑靥。 15、误会 “那我怎么样？”陆暖拨了拨刘海，勾起浅浅的笑靥。 轰——天雷滚滚劈下，外焦里嫩的乔磊连忙后退数步，杏眼圆睁，嘴巴张成“O”形，错愕地看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陆暖：“纳尼？” 人比花娇的女孩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红润的俏脸在暮光中散发着不真切的迷幻色彩：“我知道，自从第一次相遇，你一直默默地喜欢我，饭吃不香、觉睡不好，不敢向我告白。乔，虽然你远远比不及辰哥哥帅，甚至没达到6699质量体系认证的美少年标准，但是你拥有特别的气质，像雾像雨又像风，误打误撞地打动心弦……” 陆暖正讲到兴头上，突见对方那张持续惊吓状的脸庞瞬间石化，好像她身后站着位人面蛇发、妖冶恐怖的美杜莎。她机灵地转头，嘴巴也圆了起来，轻轻地“啊”了声。 季辰泽：“……” 乔磊：“……” 陆暖啊过之后重拾镇定，半掩面颊娇羞地说：“辰哥哥，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石化的乔磊仿佛咒语解开一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误会误会！”内心紧张的弦松懈下来，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手想搭在季辰泽肩上，却被后者利索地躲开，只能讪讪地缩回原处。 没想到死丫头下一句话将他打入地狱：“是他先向人家表白的！我乃集美貌美德于一身的矜持淑女，怎么会腆着脸主动追他呢~” 季辰泽现在已经超脱了冰柜的程度，冷气直逼南极大陆皑皑的冰原。乔磊在秋风中不住打抖，忽而联想到冷笑话中的拔毛的企鹅，一根，两根，三根……总之，好冷。 零下数十度的气温里，乔磊瞥了眼舌灿莲花的陆妹，深知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但这样冷战对峙总不是事，乔磊用无形胶带黏住嘴唇，咧开充满歉意的大号傻笑，慢动作捡起书包，刚准备光速开溜，就被煞气上涌的季辰泽一把拦住。 冰山碰撞，火山喷发。 “乔磊，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某些人似乎只说不做，自家姐姐没看好就罢了，反而觊觎朋友的妹妹，你有良心吗！” “我当你是好兄弟，从学习到生活，一点一滴关照你，全力拯救不可救药的猪脑，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我？” “说话啊？怎么不言语了？呵，你不解释，那就快点消失！滚，带着陆暖滚出我的视线！” “让你滚你没听见？！” 优美的薄唇吐出连珠炮似的质问，乔磊困惑地望着以冰山美人、惜字如金着称的季辰泽——他引以为傲、蛊惑人心的臭屁模样如旧，怎么变得罗嗦又幼稚？ “好好，我们滚就是啦……”陆暖举起双手投降，牵着浑浑噩噩的乔磊向远处跑。 “乔磊你给我滚回来！”季辰泽吼道。 乔磊突然醒神，看了幸灾乐祸的陆暖一眼，又转头望向脸色铁青的季辰泽，放开她的手，乖乖滚到他的面前。瞄了眼他的脸色，乔磊低声道：“别生气了啊。” 季辰泽脑袋一偏，不理他。 乔磊双手合十恳求道：“辰泽，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我很冷静。” “嗯……我对你妹没有任何企图……”乔磊进一步压低了声音，他可不想让竖着耳朵的陆暖听到。热气直接吹进季辰泽的耳朵里，季辰泽呼吸一滞，脸颊在霞光中有些泛红。 “别人的妹妹也不成。”季辰泽变本加厉，“中学禁止早恋，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成绩提上去，你要是忙着谈恋爱，我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 “是是是……我都听你的，来，笑一个~” “……”季辰泽无语地看着做鬼脸逗他笑的乔磊。 “嗯……那爷给你笑一个~” “哈哈哈……你们两个……哈哈哈哈哈……”东方不亮西方亮，不同于季辰泽的冷眼旁观，陆暖捧着肚子笑弯了腰，最后干脆蹲了下来，一边捶地一边抽气。 乔磊灰头土脸的回家吃饭，由于他成绩改善，一家人出奇和乐融融，乔爸也改变了传统的后妈政策，十年不遇地对着儿子笑，还亲手把红烧肉夹进儿子碗里。乔磊吃得堵心，却见自家姐姐无声无息地啃掉鸡翅若干，面前的小碟子堆了一堆了长短不一的碎骨，此刻筷子果断地伸向鲜嫩美容的猪蹄，平日里樱桃小嘴成了血盆大口，跟饿死鬼似的大口大口地咀嚼。根据多年经验，她八成是郁闷到了。 “看毛看？没见过人吃饭啊！”乔蓓柳眉倒竖，怒斥道。 乔磊咽下嘴里的肉，说：“姐，你悠着点，小心撑坏了胃。” 乔蓓一摔筷子，风风火火地冲回房间，砰的关门。五秒后，门又砰的打开，乔蓓脸赛锅底地洗干净油乎乎的爪子，为自己倒了一杯凝神静气橙子汁，挺胸抬头、步伐平稳地步入房间，关门之前还礼貌地说：“爸妈弟，请继续用餐，我学习去也。” 乔磊担心地望着房门上的明星贴纸，批判道：“她这是怎么了？叛逆期症状？” “磊磊，吃晚饭和你姐谈谈心。她心情不好，或许因为没有考到年级前三。”乔爸下了命令。他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刺激乔磊的机会，年纪第四都郁闷了，你这个四的N次方还不去投河？ 乔磊不敢顶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饭后休闲时间，他挠挠头皮，拨拉着卫衣上的绳结，开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的乔蓓带着大号黑框眼镜，乱发用夹子固定在头顶，只打开了巴掌大的空隙，显然并不欢迎弟弟光临。“什么事？” “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不用你管。”乔蓓嘟着嘴巴。 “咱们聊天吧，我带了蛋糕和热可可。” “谢谢，我不碰富含反式脂肪的高热量垃圾食品。” “……”乔磊二话不说地转身，手一扬，便要直接倒掉托盘上的食物。 “好啦好啦，你快回来，姐需要你，还有反式脂肪！”乔蓓连忙扯住了乔磊的帽子，把弟弟拉入老巢。 灯光昏黄，电脑屏幕上变换着屏保图案，姐姐半躺在床上，怀里搂着大熊，正凄凄切切地诉说。乔磊安坐一旁，面无表情地负责纸巾供应，试图以有限的资源，堵住两湾无穷无尽的自来水管。 “喂，我说了半天，你就没有半句评价吗？” 乔磊擦了把汗：“你说的对。”面对她那些家长里短、添油加醋、小题大做、无事生非的言论，他方才自动开启了过滤功能，一句都没听到。 “……”乔蓓梨花带雨地盯着乔磊，猛地扑到他怀里，“还是磊磊好！他们都是混蛋！尤其是姓卓的小子！” “嗯，我也这么认为。”乔磊有感而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她的背，像是抱着漂亮懒惰的猫咪，他不自觉地摸摸她的后颈，被小手无情地拍掉。 “你和季辰泽小两口怎么样啦？处于蜜月期，冰冻期，还是危机潜伏期？”乔蓓仰头问道。 “他发现我和陆暖在一起，然后他就误会了，还吼我。”乔磊老老实实地招认，他的心里藏不下事，“学校门口我解释了千百遍，他理都不理我，一言不发地跑掉。截止到九点钟，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季辰泽有教养多了，起码他没有昏头昏脑地找你打架。” “我宁愿他打我一顿，太郁闷了。周末的篮球队活动，我去还是不去呢？” “你是队员，怎么能中途逃跑？至于我，反正只是捧场的拉拉队而已，就不凑热闹了。” “姐，我请病假在家陪你吧。” “谢谢，不用。” 16、不速之客 吃过早饭，爸妈都走了，只剩下乔家姐弟。无所事事的乔磊听歌看雪，品学兼优的乔蓓则关上门温书，两人保持着各据一方的架势，外表看来倒分外温馨宁静。 新年的第一场雪下的纷纷扬扬，无声无息地铺满了房顶、树冠和道路，清晨敞开窗，清新微冷的空气扑入室内。半坐窗台的乔磊伸了个懒腰，一只脚搭在上面，另一只脚垂下来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晃，侧着脸闲散地望着外面。 假如荣欣有幸到场，定会吐槽好一个健康清爽的阳光少年，寂寞心事为谁愁？ 能为谁？不就是季辰泽嘛！ 乔磊暗暗磨着后槽牙，嘴里的益达咯吱咯吱响：混蛋混蛋混蛋！你臭屁不甩老子，老子还懒得搭理你呢！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死狐狸，烂狐狸，臭狐狸，吊眼角的男狐狸精！ 季辰泽，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老子为什么要怕你！你再敢对大爷摆脸子，我就捏捏捏死你！ 乔磊咬牙切齿地捏着玩具的脸。手中被残酷蹂躏的草泥马，却始终带着和善而忧伤的微笑。 正当他被TELEPHONE的高音刺激得一甩蹄子，将左脚毛茸茸的兔拖鞋远远砸到房门上时，一阵分外和谐的门铃声响起。 乔磊缩回光光的脚搭在窗台上，将音乐声音调到最大，总算勉强盖住了不速之客带来的噪音。半分钟后，门铃声止。还没等乔磊松口气，木门传来了节奏明快的敲门声。 裤兜里的手机也在同时嗡嗡地震动。不用看，就知道“季辰泽”三个字正欢脱地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地跳跃。 乔磊垂着脑袋单脚蹦到门前，光脚直接踩在雪白的兔子脸上，隔着紧闭的房门大声吼道：“里面没人！” 门还在敲，手机仍然震动。瞧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强大意志！ 乔磊挫败之余猛地打开门，盯着门口的拖鞋没头没脑地吼道：“敲什么敲！！昨天连个电话都不接，一早儿反倒巴巴地赶过来，你是不是贱得慌……” 同样没有好气的声音窜进耳朵：“不是找你的。” “嗯？！”乔磊傻乎乎地抬头扫了眼穿着单薄套头衫、牛仔长裤的卓文，连忙查看手机，未接来电乃卓文的号码，他总算回过神来，从先前的多愁善感的怨妇状态调整为标准舒适的警犬状态，犀利的目光聚焦照射着对方秀气的小白脸，似乎要戳出几个火辣辣的大洞。 但在自家门口不宜动武，就算乔蓓保守秘密，左邻右舍也极有可能添油加醋地向家长吹风，于是他本着友好和平的原则表态：“我们家不欢迎你。” 卓文哼了一声，痞子似的歪嘴一笑，鼻炎般闷闷地说：“好狗不挡路，让乔蓓和我说话。” 乔磊一夫当关地堵着门口，一手抓门一手扶墙，外面温度很低，冷风呼呼地往里窜，瞧着恶性不改的卓文鼻头都冻红了，眼圈发黑，眼角处红得可怕，倒有点像脚底下踩的兔子。 “识相点，乔蓓昨晚哭了大半夜，把你数落得狗血淋头，这会儿肯定琢磨着分手细则，告你可别死缠烂打地扒着人家小姑娘。” 对方没说话，乔磊就要关门，结果卓文执拗地撑着门，以一种被欠钱不还的债主模样对着乔磊，憋了半天才道：“我们也没有正式交往，只是课间聊天、体活课偶尔围着操场转圈罢了，平时约她，她就说学习太忙没有空。本来进展得很顺利，蓓蓓答应下个月给我过生日来着，结果前两天突然不理我了，问她原因也不肯说。” 沙哑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一次卓文像只战败落水秃了尾巴的大公鸡，乔磊顿了顿，压抑着幸灾乐祸之心叹口气，打开门找了一双拖鞋给他换上。卓文走进客厅，直接坐在沙发里，捧着乔磊递上来的劣质铁观音勉强暖和过来，开始口若悬河如泣如诉——他多么多么喜欢痴情于乔蓓，为此他多么多么痛改前非努力学习，但是遭遇无理由的果断抛弃后他多么多么伤心欲绝…… 乔磊以一种掺杂着难以理解试图理解的神情看着自诩精明却给花季恋情冲昏头的傻瓜，突然觉得他和季辰泽之间的小摩擦小插曲根本不值一提，他要是太当回事，岂不比卓文还白痴？ 等卓文暂时收声，乔磊连忙咳嗽一声总结道：“女人都是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要是真喜欢你，八卦传得再厉害，考试考得再糟，她也不会放手的。显然，你根本不是她的MR.RIGHT！” “乔磊，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涉及乔蓓和队友的大事，我必须关心。”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心里爽得不行。一直看得不顺眼的家伙被自己亲姐狠狠甩掉，末了还欣赏到他的狼狈相，简直没有更舒心的事了！ 如果你恨谁，就把自家见异思迁的姐姐介绍给他吧！玩死他！ “虽然乔蓓是我的姐姐，但我也要说句公道话。”乔磊正色道，“她心里一直喜欢着另一个人。” 卓文跟秃鹰闻到腐肉味似的死死盯着乔磊。 “他是……” “乔——磊——！！！！”房门被砰得一声踹开，一身粉色宽松毛衣百褶短裙羊绒袜尖头鞋萌系家居装扮的乔蓓悍然而气愤地两手叉腰，披肩发显然仔仔细细地梳理过，乌亮得可以为洗发水做广告。 乔磊目瞪口呆。他与乔蓓同居十余年，她何时会这样整齐漂亮地在家中出没？哪一天不是套着满是压后褶子的纯棉睡裙，头发草草地散着，或者随便用发带、发卡甚至晾衣夹固定在头顶……她肯定听到卓文的动静后便迅速完成了梳妆打扮，外带偷听。切，她听到那混蛋小子凄苦的表白不定怎么偷偷开心呢。 “蓓蓓！”卓文上前几步拉住了乔蓓的手。 乔蓓男女授受不亲地抽回手，淑女地端坐到沙发上，右手理了理垂到颊边的发丝，苹果色的面庞仿佛蒙上了哀伤的面纱。 乔磊想笑，不由得望天。 “我们性格不合，不会长远的，卓文，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试试，但是发现这影响了我正常的生活。摊开来说吧，周五的数学测验我居然错了两道大题，班主任老师就等着抓我的小辫子，然后给我开一堂早恋危害的专题讲座呢。” “噗——”乔磊笑了出来。 乔蓓无语地瞥了乔磊一眼，接着说：“下下周一就是期末考试，我不想出岔子，现在，你我都需要冷静，专心备考，痛痛快快地过完年。” 卓文显然并不吃乔蓓那一套说教，讥讽地笑道：“乔磊说得对，你之所以拒绝我，只不过因为你心里另有其人。”转过头，他对乔磊说，“乔蓓喜欢的人，是季辰泽吧。” 乔磊睁大了眼睛，猛地摇头，他怎么知道女孩子的想法，刚才在逗你玩的逗你玩的！ 乔蓓的脸骤然红了，然后迅速地白下去，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跺了跺脚提高了声调：“好，好！季辰泽是六中公认的校草尖子生，你哪一点比得过他！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所有女生都喜欢他，你有意见吗？” 卓文没有答话，径自走到门口，换鞋，关门，潇洒地走掉不带走一片云彩。 乔磊咽了口唾沫：“乔蓓，原来你真的……用不用我给季辰泽捎个话，他对你也很有好感。而且——”姐姐的终身大事，他宁愿交给靠谱些的季辰泽，也不能踢给招蜂引蝶的卓文！ “乔磊。如果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乔蓓打断了他的话，重新稳当当地坐回去。 乔磊求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乔蓓摸摸乔磊的头毛儿，慢悠悠地道：“磊磊，我讨厌一切麻烦的东西，我能忍你，因为你是唯一的弟弟，可换了其他人给我找腻味，我定不饶恕。一段年少感情固然美好，影响了前途则不值。卓文太贪，他要的我给不了，而他给我的，我受不起。季辰泽倒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这点我们很像，假如他对我有意思，他会主动追我，如果他无意，我也不会拉下脸倒贴。” 乔磊无言以对。 “磊磊，其实还是你最好了，嗯……我是说，要是我们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凑合着一起过吧，毕竟我们比较熟嘛，知根知底十几年过去了，再撑个几十年不成问题！毕业后租个房子，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做饭打扫暖床驱鬼，咱们有分工有合作，怎么样怎么样？”乔蓓自动话题一转，便开始兴致勃勃胡天胡地的说起来，乔磊哈哈地笑了几声，随着逗趣道：“不错啊，到时候追你的男人不得恨死我！” 乔蓓小嘴一嘟，伸长爪子就去咯吱乔磊的腰侧，乔磊本来就痒痒肉多，又不好意思欺侮妇女翻身反抗，最后不得不任人蹂躏，笑作一团地瘫在沙发里。 “嗯哼，他们怎么比得上我老弟？”乔蓓居高临下地坐在乔磊身上，护短而自豪地笑道：“磊磊有三好，呆笨听话好推倒！” 正在此刻，突然吱呀一声，一个裹着凉气的高挑少年推开虚掩的门。处于骑乘姿势的乔家姐弟同时转过头看着来人。 乔蓓反应迅捷地溜下去，几步走到他跟前说道：“辰泽别在门外站着呀，快点进来，外面冷死了说。” “你没来球队。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如果你请假，起码要提前和队长说一声。”季辰泽没理会乔蓓，面赛寒霜，声音里都夹着冰碴子。 “嗯……”乔磊立即跳下沙发，理亏地搓着手，“我，我那个……” 找个什么理由呢？温习书本？感冒生病？总之——他不想和低气压的祖宗相处了…… “我不进来了，只问你一句，你现在走是不走？” “哎呀。”乔蓓进屋拿出弟弟的大衣扔给他，“快去吧！又不是女孩子需要八人大轿抬走！” 乔磊没辙了，只能穿好外衣，费劲地套上运动鞋，硬着头皮顶着季辰泽的眼光洗礼走出温暖的室内。 “拜拜，早点回来哦亲爱的！”乔蓓关门前道。 季辰泽对她挥挥手，灰暗的乔磊则已经走下了楼梯。 两人无话。 “乔磊。”季辰泽突然打破了沉默，乔磊等待着下文，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昨天会发那么大的脾气，拒接电话，短信也不回复。 他只是叫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起胳膊，松松地牵住了他的手。 寒冷的冬日，温暖的手心传递了两人的温度。仅仅一个动作，乔磊便承认他和季辰泽之间其实并没有隔阂，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同吃同住同打篮球同学功课，尽管心里骂对方是压迫狂大恶魔，暗暗地却觉得欣喜舒服。都是男生，季辰泽长的帅功课好，嫉妒肯定是有的，但同时他也为有这种哥们而高兴。 所谓爱恨交加，离得远了想念，离得近了挑剔。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冷战，争吵，打架，然后默不作声地重归于好。 “季辰泽。”乔磊翻过手，十指交握。 “辰泽。”纠正。 “……辰泽。” “我接受你的道歉。” “呃。”乔磊想，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道歉吧？不过好像说过不少软话。 “以后有活动不许逃。” “好吧。那，你也要保证以后接电话哦。” 季辰泽没回答，估计是认为昨天的行为有点糗，打了辆出租车先将乔磊塞进去，然后坐在副驾驶座，说：“去直冬路XX号。” “喂！”乔磊在后排抗议，“不是说好去学校，拐到你家附近算什么？” 季辰泽以一种看白痴般的同情眼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校？比赛快结束了，这时候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大中午的他们肯定跑去秋庄聚餐，还不如暖暖和和地回家吃顿家常饭。” “！！！！！！”乔磊金鱼状地大口吸氧。这么无耻的事，季辰泽做来偏偏正义凛然，为什么为什么！！ “别人做的饭都没有你做的好吃。我早就把刘嫂辞掉了，你不在的时候天天吃饭店的外卖，一闻到那个油烟味就想吐。”季辰泽半转过头，一副俏生生的俊朗模样，别说，这么看上去真的瘦了一些。 “得得得，被你打败了！”乔磊开恩道，“可怜的娃儿没人管饭，我就当献爱心了！” 等这边谈妥，车已经停在家门口。季辰泽飞速地撂钱下车，绅士状为乔磊打开门，脸上的微笑能迷死不少无知少女。 乔磊嫌弃状摆摆手：“爷不吃这一套！留给你的妞去吧！” 17、大厨 “呦，妞！快给爷笑一个！”季辰泽笑得眉眼弯弯，长指挑起对方的下巴，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少年郎的姿态。但恶霸未免过于白皙俊俏了一些，且被调戏的赫然是一名面目阴沉的高大少年，后者呆愣半秒钟后，炸毛地甩掉季辰泽的爪子，气呼呼地绷着嘴，用袖子将下巴颏抹了好几遍，好像刚才传染上了致命的细菌一般。 季辰泽活灵活现地做了个鬼脸，捏着腔调地哄道：“哎呀，不高兴啦？爷给你笑一个好了。” 乔磊纵是也迟钝，也觉出不对劲来，城墙厚的脸皮红了个透，两手成爪地饿虎状扑过去掐季辰泽的脖子，嘴里嚎道：“你居然学我！！！笑，有什么好笑的！！” 雪后初霁，光秃秃的树干还挂着残雪，此刻扑簌簌地下落，季辰泽一闪身跑到几米外，乔磊扑了个空，刚要继续追击，没戴帽子的脑袋正正地被一团雪砸中，疼倒是不疼，就是又凉又窘，乔磊捂着脑袋瘪着嘴巴，呆望头顶搞偷袭的树。 季辰泽没见他追来，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温暖的掌心贴着受创的后脑勺，乔磊一激灵偏过头躲开了热乎乎的手，眼睛恰好落在季辰泽雪白细腻的面颊上，他呼吸一窒，连忙将美人脸远远推开，口中嫌恶道：“去去去，我没事！” 两人有说有笑地坐电梯上楼，换拖鞋，一前一后走进敞亮的房间。季辰泽毫不客气地往大沙发里一靠，一双匀称的长腿夹住乔磊小腿肚蹭了蹭，“呆笨听话好推倒的磊磊，劳您大驾做顿家常饭呗！” “好啊，你全都听到了！”乔磊又被揶揄了一把，干脆恼羞成怒，一条腿屈起顶在季辰泽双腿间的沙发垫上，两手摁住对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威胁道：“谁好推倒，你倒是说说？” 季辰泽放松地摊开双手，整个人被压得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临危不惧地坦言：“你呀。” “你……”乔磊特别想在季辰泽没人敢碰的白净面颊上补一拳，可思前想后终于不妥，上次的打架事件仍历历在目，过程中他一点便宜没占，反而在事后吐了个天翻地覆，难受得不堪回想。乔磊拳头举起来，忽而松开五指，魔爪向人家的肋下伸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季辰泽浑身一颤，仿佛被碰到痒痒肉似的，乔磊再接再厉，两只爪子卡住了他的细腰，指头搓了几下。季辰泽蓦地发出急促的尖叫，两手交叠搂住乔磊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啊哈，哈哈哈！乔……啊……哈嗯……” 乔磊趴在季辰泽身上，使出浑身解数咯吱对方，底下的身体好像脱了水的活鱼，在沙发与自己之间乱扑腾，口里还发出低沉悦耳甚至偏于甜腻的笑声和闷哼。不一会儿，乔磊觉出不对：怕痒的人一般会用手挡住敏感的地方，极力阻止对方的行动，而不是空门大开状躺在下面，两只胳膊搂着自己的后背—— ！！！！！！！ 乔磊气愤地停手，无奈季辰泽还挂在身上，无法自由离场，只得告饶道：“我的祖宗，你耍我玩儿是吧！” 季辰泽也停止了连串的笑，抬起头从下向上地看着乔磊，无辜地说：“没有，我只是配合你罢了。你不也挺开心吗？” 乔磊搬开搭在肩膀上的胳膊，扒了两下头发，整了几下衣领，总算恢复了正常状，一手指着衣冠不整、斜躺沙发的季辰泽道：“姓季的，你怎么不去当影帝呢！” 时值中午，餐前运动也做了，乔磊顿感腹中饥饿，跑到厨房，打开硕大的冰箱，从里面刨出了鸡和猪肉，新鲜蔬菜也挑了好几种，开始又洗又切的忙活。 现在的孩子没几个会做饭，乔磊属于例外中的例外，不仅能炒菜煮饭，还天生禀赋，会自己炖肉吃。他从小无肉不欢，乔爸爸做饭时便在厨房里没出息地流口水观望，一来二去，竟看会了许多简单的手艺，达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每次家长双双出差，他就承担起厨房重任，和没有节食节操的乔蓓一起吃得满嘴流油。 季辰泽无聊地看了会儿电视，好奇地溜进厨房，在乔磊的身后转了两圈，什么忙都帮不上，深觉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存在。还好厨房不小，盛两个人绰绰有余。 等到鸡肉入了锅开始文火慢炖，乔磊也切好了肉丝青椒丝萝卜丝土豆丝，热好油，头也不抬地问道：“吃辣吗？” “我一般很少吃辣。”季辰泽答道。 “哦。”乔磊本来知道季辰泽不碰重口味调料，如今得了确认，嘴角一挑，将一把红红的干辣椒扔进翻炒的锅里，登时辣味弥漫，呛得他差点没扔铲子跑路。 “咳咳咳，咳咳咳……”季辰泽熏跑了又回，拿着一条毛巾捂住乔磊的鼻子，苦笑道，“你报复社会啊！” “咳！”坚守阵地的乔磊眼泪鼻涕直往下淌，就着毛巾囫囵地擦完脸，干净利落地盛菜入盘，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肉丝混着美丽的辣椒，散发出浓而呛鼻的辣味。 “端走。”乔磊指使道，“顺便把饭盛好！” 乔磊眼睁睁盯着热腾腾的鸡肉锅，打开锅盖，一股混合着香菇与鸡肉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咽下酝酿已久的口水，不想一条胳膊从后面伸过来，筷子夹住小块鸡肉迅速后撤，塞入红唇皓齿间。 在乔磊阴郁的瞪视下，季辰泽竖起大拇指称赞：“嗯，味道不错！” 乔磊回应性地比了个中指。 果不其然，当他跳着脚把满满一大碗小鸡炖蘑菇端进客厅时，鱼香肉丝已经去了大半，象征性地用个小碗扣着保温。“磊磊做的菜如此秀色可餐，忍不住就吃了。”季辰泽和气地解释，先把肥美的鸡腿送到乔磊的碗里，然后才挖了一大勺鸡肉供自己享用。 算你识相。乔磊累了半晌，咬了口鸡腿，夹了一大筷子鱼香肉丝，这才问道：“你不是不吃辣吗？” “偶尔也能吃一点的。”季辰泽张开嘴展示辣得通红如腊肠的嘴唇，平时粉嫩的漂亮唇瓣肿了一圈。乔磊脸一红躲开视线，嘴里塞满了食物，呜呜地说：“上火了我不负责。”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食欲胃口非常旺，一会儿就解决掉了桌上的饭菜。比起乔磊，季辰泽要斯文得多，口腹之欲一旦满足，立即收拾掉盘碗残羹，对青蛙状鼓着肚皮的乔磊说：“昨天发的数学卷子给我看看。” “没带。”乔磊理直气壮。 “看我的吧。”季辰泽将他拽了起来。乔磊叹了口气，走进卧室，轻车熟路地从整齐排放的卷纸里拿出最靠前的几张，果然发现了季辰泽的数学卷子。 他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清楚明快，卷子也答得漂亮，每一道大题右上角的红圆珠笔数字都是满分。总分120，得分120。 乔磊撇了撇嘴，他的刚及格成绩自不必说，乔蓓都只得了一百出头，闹着要和卓文分手。 反观季辰泽，该死的优秀。切！ 季辰泽掏出物理书预习功课，头也不抬地下指令：“大题重新做一遍，不会的问我。” “好端端的周六下午，居然浪费在屋里，闷死了！我要出去！”乔磊不忿地反抗。 “做完了咱们打dota。”季辰泽丢了一颗大萝卜。 驴撒着欢开始追萝卜：“真的？真的？”妈的，最近家里开始期末禁严，电脑被封锁不说，肥皂剧都不能看！ “真的。”季辰泽温柔地摸摸乔磊的毛儿。 “加油，我要学习——”乔磊一捏拳头，埋头奋战！ 季辰泽托着颊，在草纸上计算着枯燥的习题，偶尔抬眼看看乔磊抓耳挠腮的颓败相，竟是浑身舒爽，题也做得又快又准。他噙着笑想：这只骄傲倔强的傻瓜，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问一下！ 18、简单爱 乔磊并不认为自己耳根子软，无论爸妈老师亲姐朋友说的话，他从来是耳朵进右耳出，从不往心里去。但他偏偏栽在季辰泽手里，想当初对方三言两语恩威并用，就TJ得他走上了好好学习的道路，而如今季辰泽依旧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单方面地恢复了留宿侍寝制度。 当时乔磊正放空状望着晚间新闻联播，电视里，世界人民忍受着无穷的战火与苦难。他脑袋里转着措辞，满涨的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弱弱地反驳道：“快期末了，这样不好吧。” 季辰泽保持着一抹微笑：“我觉得挺好。” 乔磊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算是承认了完败的局面。 期末总是来得很快，过年放假的气氛早早地笼罩了备考学生们，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总要美滋滋地遥想假期——注意不要想得太远，毕竟假期只有短短四周而已。 乔磊一向标榜不在乎成绩，但临到考试也紧张得要命，在考场外等待的二十分钟期间，慌张地跑了好几次厕所。 “好好考，别紧张。”季辰泽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特和善地拍拍乔磊的肩膀。 乔磊被吓了一跳，虎着眼汪汪开了：“人吓人，吓死人！你不在一考场呆着，跑这儿来干嘛？” “我从四楼看到你跑来跑去的，于是就下来安慰安慰。”季辰泽说，“哦，已经可以进场了，快去吧！” 乔磊窜出了十几米，回头见季辰泽还留在原地，催促地吼道，“你不上去？这可是一楼！” “加油！”季辰泽竖起拇指，“相信磊磊的能力一定能进前一百的~” “够了，你怎么变得比老姐还烦人！”乔磊做了个鬼脸，一不留神被监考的小于老师揪着耳朵拽进考场。 楼上，乔蓓远远地提醒：“辰泽，hurry！” 季辰泽若有所思地笑笑，返身大步跑上楼，风似的冲进教室。监考老师瞥了眼光速坐在靠墙第一个座位的季辰泽，饱含宠爱地责备道：“成绩再好也不能迟到，就算考年级第一，迟到也要不得的！这只是普通的考试，如果换成高考，迟到的后果……” 掏出纸笔的季辰泽貌似认真地聆听教诲，教室里的二十余人一阵哀嚎：“杨老师，还有一分钟就开考了，您快点高抬贵手发试卷吧！” 经过两天的摧残，不管考好考坏，大家的认识空前统一——终于解脱了！ 乔蓓刚考完试就奔去办公室，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抱回一摞卷子，辛勤地帮老师分发寒假作业，乔磊早早收拾好书包，和吕佳胡侃。 “安静，安静！”乔蓓孤零零站在讲台上，咚咚得敲着黑板擦，“我们需要修改一下作业题，请翻开第四套数学卷……” 仅有乖乖小猫三两只翻开卷子。其余人吼叫道：“叉叉叉，帮我记下来！” 乔磊也不给姐姐面子，鸟都不鸟这个茬，锤了吕佳一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还不知道……你不早告诉我！” 没有班主任坐镇，二班混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大家笑闹哭号，有坐有站有跑有跳，唯有乔蓓一人兢兢业业地在黑板上书写寒假作业的详细要求。 在咕噜咕噜冒泡泡的人群里，突然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声音也静下来几分。 “不好，老师来了！”身经百战的乔磊心中警铃大作，本来背对正门坐在桌子上，此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书盖住脸。 “磊磊，我是辰泽。”季辰泽走到他面前，掀开十六开的书，憋着笑表明身份。 “切，不早说。”乔磊把书盖了回去，闷闷得顶道，“你作为四班的头头儿，怎么可以一声不响、随便跑到别人班来呢！” “辰泽是我们二班的女婿嘛！”荣欣溜过来接口。 乔磊随手把书丢出去，只听“嗷”得一声，荣欣噤声。 吕佳看不过去了，遥指捂着头的孙阳道：“乔磊，你砸到无辜路人了。” 孙阳呲牙咧嘴地推开阻拦的荣欣，随手抓来一本新华字典向乔磊扔来。 说时迟那时快，乔磊眯着眼睛迅速锁定了字典的轨迹，同时手脚迅捷，在一秒内完成了侧身并开窗的动作，呼啸而来的字典打着转飞出窗外，几张不牢靠的书页在空中翩飞。 季辰泽淡定地接住了书页，塞进了痛失字典、后悔追来的孙阳怀里，冷静地表明来意：“咱们放学后去KTV吧，我，你，乔蓓，还有卓文他们。” 乔磊不愿意答应得太快，计划着扭捏一番，结果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千里传音狮子吼：“谁扔的字典？！四班的小兔崽子们，一会儿没人管就翻天了！！！！！” 全班寂静如死。 季辰泽不慌不忙地从后门离去。他前脚走，二班班主任杨老师后脚到，她激光枪似的眼睛扫射了一圈，让乔蓓之外的所有人站起来受训。乔蓓尴尬地坐着，宛如树林里的小蘑菇，满是怜悯地仰望着周围罚站的同学。 五点半，学校放假了，除了二班。 乔蓓不好意思地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回头，春风化雨的教育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只能悠悠叹一口气。 季辰泽几人碰巧出来，卓文率先加紧几步，走到乔蓓面前：“大家一起去K歌吧！” 乔蓓摇摇头：“你们先去吧，我要等磊磊。” “乔蓓，你怎么瞧上去不大高兴？语文和外语成绩出来了，凶猛地年纪第一啊有木有！”许崇夸张地说。 季辰泽倚靠在墙壁旁，对其余三人说：“你们先去，我和乔蓓等一会儿，随后就到。” 卓文不放心地使眼色：你不许对她出手。 季辰泽面瘫状回道：你多心了。 邱子贤扶额吼道：“你们怎么都磨磨唧唧的？！” 乔蓓忍无可忍地小声说：“你们再在外面嚷嚷，杨老师就出来无班界发飙了！快点撤吧！” 乔磊提着书包出来时，外面已经黑了很久，昏暗的廊灯映照着两个倚墙而站的人。乔磊苦着脸道：“还去K歌？饶了我吧！我现在已经耳鸣了，难道还要受噪音的摧残？” “放假了，聚一聚挺好的。”季辰泽理智地劝解。 乔蓓二话不说，强拉着乔磊，和季辰泽打了辆出租，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市中心。提前到的三人已经在大包厢里开唱，卓文放下麦，将乔蓓请到中央的沙发上挨着他坐，许崇则狗腿地帮她点歌。 乔磊和季辰泽坐在靠边的沙发上，灯光很昏暗，基本上看不清对方，靠着软软的沙发，不知不觉有点昏昏欲睡。 甜美的女声铺满了包厢：“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乔磊低声问道：“辰则，你说过，考到前一百有超级奖励？” “世界之大，为何我们相遇，难道是缘分，难道是天意。” “具体奖励是什么，我还没想好……”季辰泽严肃地回答道。 “靠！”乔磊当即暴走，一拳往季辰泽的胸前敲去。季辰泽也不躲，用手掌包住了乔磊的拳头，乔磊攥拳的手渐渐松开，自然而然的和季辰泽的手掌十指交握。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乔蓓唱歌真好听。”季辰泽评价道。 “废话。”乔磊的手心有点出汗，又舍不得松开，“你怎么不唱？” 季辰泽扬声对许崇说：“简单爱。” 许崇揶揄道：“给谁唱呢？” 季辰泽举起了和乔磊交握的手：“给小乔！” “靠靠靠！”乔磊炸毛状将季辰泽摁倒在沙发上。季辰泽挣扎着抓到了桌上的话筒，在紧凑欢快的伴奏里，微喘气唱到：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 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 对你依依不舍 连隔壁邻居都猜到 我现在的感受 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 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 我想带你 回我的外婆家 一起看着日落 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 唱着歌一直走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你爱我 想简简单单 爱…… 想简简单单 爱……” 当季辰泽唱到一半的时候，乔磊就不闹了，红着脸端坐好。季辰泽也坐直了身体，重新拉起了乔磊的手，一边唱，时而看一眼乔磊郁闷的神情。 一曲终了，卓文吹了声口哨起哄：“果然，表白了表白了！” 大家哄笑了起来。季辰泽毫不在意，依旧保持自信笑容，乔磊惊叹于他的没脸没皮，囧得羞愤欲死。幸好，紧接着邱子贤一首《死了都要爱》，用巨大的噪音拯救了想钻墙缝的乔磊。 乔磊是当事人之一，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他的大腿卡在季辰泽两腿之间的时候，感觉到了很硬的东西，他本能地用手一摸，然后脸红到了耳根，连自己都隐隐有了反应。 有些事情，你不往那个方向想就没事；一旦想了，简直后果不可收拾。季辰泽喜欢和乔磊开玩笑，乔磊又是个不吃明亏的主儿，两个人没少穿着内裤在卧室里练摔跤，肌肤贴合时，隐隐有感觉都被压了下去。乔磊认为青春期的男孩子那样，难免擦枪走火，可在KTV的场合下肆无忌惮，未免有些过头了。 这次季辰泽唱的歌，究竟是玩笑，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表白？乔磊弄不清，又不好问。他忐忑地挪了挪屁股，那股劲儿下去些了，可季辰泽一把拉过他，半抱在怀里，黑暗中也没有人注意。 乔磊并没有习惯性地挥爪反抗，疲倦地闭上眼睛，头枕着季辰泽宽阔瘦削的肩膀，鼻间满是季辰泽的气息，身体不听话地发热。 他默念着静心咒：“季辰泽，季辰泽季辰泽季辰泽。他是个男的啊，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不管用…… 换一个人：“吕佳吕佳吕佳吕佳……” 乔磊登时如泼凉水了一般平复下来，果断将季辰泽的胳膊甩到一边，站起来豪情万丈地说：“我要唱王妃！” “刚才卓文唱过了，你没听见？”饱受摧残的乔蓓哭着阻止更大的灾难。 “我偏要唱！那个小白脸，绝对没有哥有气势！”乔磊夺过话筒。 他一开嗓，顿时哀鸿遍野。 季辰泽离他最近，受的冲击波最强，偏偏面不改色，从头挺到尾。乔蓓关切地蹭过去问道：“你还好吗？” 季辰泽茫然地眨眨眼，掏出耳中的耳塞答道：“我很好！” 19、约定 一行人出KTV的时候，业已半夜两点，反正也兴奋得睡不着，季辰泽便提议去他家玩。 熬夜熬得脑袋疼的乔磊暗暗有些心虚，他在季家住了两三个月，四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盥洗室里的牙刷毛巾，椅子上好几件居家穿的宽大T恤，衣柜里从厚重冬衣到内裤应有尽有，如果不是房屋主人有整洁癖时常收拾，他能把私人东西连同垃圾扔满一地。 乔磊采取迂回战术，拿乔蓓当挡箭牌：“太晚了，我先带乔蓓回去，免得爸妈担心。” 乔蓓正HIGH呢，闷过啤酒的小脸红扑扑的，一手还挂着卓文的胳膊，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爸爸说，只要你陪着姐姐我，今晚随便我们玩儿！” 乔磊后悔一个小时前没拦住她和许崇拼酒，乔蓓乖乖女做惯了，从没有喝过超过半杯的酒精，所谓不喝则已，一喝惊人，直接对着瓶子吹！他深感愧疚，好心好意地规劝道：“熬夜对皮肤不好……” 乔蓓还没说什么，托着她走路的卓文挑衅地讽刺道：“玩玩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死，至于紧张成这样吗？小乔，你自从跟了辰泽后，真是越来越像小娘们儿了！” 进了篮球队后，乔磊没少和卓文起口角冲突，乔磊乃动手不动口的主儿，自然掰扯不过舌灿莲花的卓文，往往废话不说、提着拳头就干架。 乔磊正要进入战斗状态，邱子贤插进两人之间做和事老：“算啦算啦，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爷本来就不是君子！乔磊怒，扯着乔蓓要把她抢回来，卓文固执地不肯松手，于是乎乔磊胳膊一抬，拳头就冲着卓文的脸去了。 “磊磊！”两声惊呼叠在一起，乔磊的胳膊滞在半空，手腕处传来阵阵酸麻。乔磊转头一看，正是刚结账出来的季辰泽，白皙的脸绷得紧紧的，漂亮的薄唇一开口就是责问：“你又发什么疯？” “……”乔磊想横却没横起来，不甘地松开拳头，心里突然感到一些怪异的情绪，有点委屈。他清楚季辰泽和卓文处的时间长，季辰泽不问青红皂白地偏向老朋友无可厚非，可是——他直觉上认为，自己在季辰泽的心里应该和别人不一样。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乔磊也说不明白。 “不去就不去吧，磊磊我们回家！”乔蓓步履摇摆而神智清醒，挣脱了卓文的手臂来到乔磊近前，轻声暖语地安慰他，伸出手就摸毛。乔磊搂着姐姐像搂小蜜似的，登时傲娇了一把，大步将季辰泽抛在后面。 季辰泽不干了，追上来扯住乔磊的胳膊：“磊磊？” “别拉着我！”乔磊烦躁地甩开季辰泽，怒气涌上脸庞，不管不顾地喷道，“你找我干嘛？既然向着卓小白脸儿，就别搭理我，咱们又不熟！” 季辰泽认为乔磊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十分钟前还乖乖的，结果一出门就无端发火，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难道吃醋了？ 季辰泽连忙柔化了面部表情，噙着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凑到乔磊耳边低声哄道：“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和你不熟和谁熟呢？” “去去去，真是没脸没皮！”乔磊掩饰地用手揉鼻子，仍能感觉到脸上一阵阵发热。 “我送你们回去吧。”季辰泽拍拍乔磊的脊背，跑回去对几个朋友低声说了两句话，乔磊回头，路灯和商点的光将浓黑的夜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季辰泽正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侧脸被映照得清晰如昼。 卓文正站在季辰泽对面，明明同样皮肤偏白，却气质迥异。乔磊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本来就晕晕乎乎的乔蓓，一上出租车里就趴在乔磊腿上睡着了。季辰泽没坐在前面，而是与姐弟两个挤在后座，乔磊为了给睡觉的乔蓓多腾出点地方，就尽力向右侧靠，几乎偎在季辰泽怀里。 季辰泽抬起左臂揽着乔磊，一低头嘴唇就蹭到了他头顶的呆毛：“困吗？你也睡。” “不困。”乔磊打了个哈欠，脸颊贴着季辰泽身上柔软的毛衣，感到非常暖和，最后一丝夜间的冷意散去，只剩下懒洋洋的困倦。 他找着话头：“辰泽，你怎么过年？” 季辰泽状似为难地停顿了几秒钟，轻声说：“不清楚。我家里很少过年，他们都很忙。” 乔磊点点头，随即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到我家过年，嗯，反正老爸老妈喜欢你，乔蓓也花痴得要死，他们巴不得招你过来……” “你呢？我记得磊磊曾经多次声明，不大喜欢我打扰你的私生活呢。”季辰泽直截了当地反问，一下子堵住了乔磊。吭哧了一会儿，乔磊憋出了一句话：“反正我不介意。” 偷偷观察了季辰泽一眼，他又补了一句：“不愿来就算了，你还有其他活动嘛。我不强迫你。” “呵。”季辰泽的狐狸眼转过来，就那么睫毛半遮、垂着眼盯着乔磊说：“还是磊磊对我好，我自然要和磊磊一起守夜吃年夜饭，多谢啦。” 乔磊片刻闪神后，立即命令自己将眼光转向前方的椅背，语无伦次地答道：“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很欢迎你来就是了，你一个人怪可怜的，也没个靠谱的亲戚。” “可怜？我倒没有这么觉得。这半年的生活很好啊，有老师同学哥们，还有你，我别无所求了。说到亲戚，陆暖可想你想得紧，你不见见她？” 乔磊头摇得像拨浪鼓：“您老饶了小的吧！和季家有关的姑娘，我有多远绕多远，再不敢放肆了！” “真乖。”季辰泽眯起眼笑了一下。 到了小区楼下，乔磊背着乔蓓略带艰辛地上楼。季辰泽则跟在一旁护驾。季辰泽说：“你还记得运动会我背着你的情景吗？真像当初。” 乔磊笑了起来：“哎呦，这么糗的事我都快忘了！” 季辰泽说：“哦，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来，等以后老了，可以缅怀死去的青春。” 乔磊不以为然地问道：“那你今天要记啥？” “秘密。”季辰泽停下脚步，“明天见。” 乔磊站在门边，说：“不留下来吗？” 季辰泽摇了摇头，眼中倒映着窗口下泄的月光：“进去吧。” “小心。”乔磊想，季辰泽长得太不安全了，新闻报道过漂亮小男生被劫色的事件……去他奶奶的，他想太多了…… 乔磊关门之前人还没走，他火速放下大累赘乔蓓，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外面，季辰泽模糊的身影向楼梯处挪去，然后不见。乔磊简单刷牙趴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无所谓的春节除夕变得美好起来，充满期待。 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巨恶心的事，隔在自己与除夕之间——两天后，要返校领期末成绩单！ 返校，期末，成绩单…… 乔磊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一点展望未来的兴趣都没有了。 20、校草vs校草 晴天一声霹雳响，期末成绩单下来了。疯狂了三天的学生返校，看到了血淋淋的成绩，几家欢喜几家愁，且欢喜的少，愁的多。 乔磊趴在书桌上，等待挤在成绩单前围观的某人将成绩通知他。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呢！ 他对自己没信心，但却异常肯定，年级第一又是季辰泽。 果然，有不少女生此起彼伏地尖叫：“好帅啊！”“对滴，年级第一，对他来说简直是小case！平常也不见他努力读书，打球倒是很积极说~”“你知道什么？这就叫天才！” 老天爷好不公平。乔磊腹诽。 “考得不错嘛！班上二十八名！”孙阳兴冲冲地跑过来。 “年级多少？”乔磊登时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竖起耳朵问道。 “你乘一下，大概二百左右。” 乔磊连忙跑到教室前部，瞥了眼水泄不通的人群，对门口喊道：“季辰泽，你怎么来了？” 呼啦啦，大部分女生涌到了门口。趁着此时，乔磊分开零散张望的几人，走到成绩单前，一条条地找到自己的名字，顺著名字向右探测到了年级排名：二百零二。 乔磊只觉头顶青烟直冒，眼眶里都快要含着小眼泪了。 完了，完了，当初和季辰泽打赌，如果他在二百之内包括二百，就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条件，外加获得额外奖励；如果他考砸了，就必须接受季辰泽的条件，前提是季辰泽得年级第一。 订立赌约时，乔磊自信满满，认为即使自己没冲进年级二百，季辰泽也不一定能从尖子手里抢到年级第一，毕竟他的一部分时间都浪费在给自己补习上了。但是现实很残酷，乔磊又输了。 缩头伸头都是一刀，乔磊索性积极地找到季辰泽，英勇就义般的说道：“喂，你有什么要求？不要太过分哦！” “你什么都答应么？”季辰泽安稳地坐在书桌前，一手拄着下巴，微抬头瞧着他。 “哥说话算话！”乔磊逞强道。 季辰泽和缓地一笑：“我本来想和你一起过年的，但是前天你已经提前答应了，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其他好处了呢，这样吧，留着以后再用。” 乔磊刚想说什么，就被一群同学包围了，七嘴八舌地恭喜道贺。其中吕佳嗓门最大，一个劲儿吵吵着：“哥们儿不错嘛！泡妞学习两不误，请大家吃饭！” “对啊对啊！” “别说，你连九中校花都能搞到手，不赖嘛！” 乔磊被围困在当中，一头雾水地搔搔脑袋，疑惑地瞪着吕佳道：“瞎说什么？！我泡谁家妞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少污蔑我了！”他一面证明清白，一面向冷冷旁观的季辰泽递眼色，满满的“相信我”恳求之色。 季辰泽没说话，回头一看，随后转回头，冲着乔磊刷刷地刮眼刀。 与此同时，银铃般的娇笑声传来，乔磊下意识地抖三抖，同学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眼睁睁看着一位红衣卷发美少女蹦蹦跳跳地过来，在乔磊面前停下，握住他的手委委屈屈地撒娇：“乔磊，这么多天都不找我，不想念吗？” 陆暖虽然外面披着红色大衣，里面可是正儿八经的黑色校服，胸前九中标志森森杀人眼球，混在一群浑身蓝白的六中学生里，毫不扭捏地为八卦版爆猛料，可谓一道奇葩风景线。 乔磊石化了：我们很熟吗？！这是哪家子飞来的桃花！ 季辰泽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乔磊顾不上解释什么，上前拉住了他的右手臂。 “辰哥哥，我托你转交的信，一封也没落到乔磊手上吧！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呜呜呜呜呜……”陆暖一瘪嘴巴，转喜为悲，捂着脸蛋做哭泣状，拉着季辰泽的左手臂。 季辰泽左右逢源，脑筋直蹦，低声道：“你们快放手，丢死人了。” “不放。”乔磊和陆暖异口同声道。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此时，门口处突然静了下来，一个同样身穿九中制服的高个子男生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而后顶着各种或纳闷或花痴或敌意的目光，毫不扭捏，大踏步地向乔磊三人走来。 他瞧上去十五六岁，比乔磊他们稍大一些，身材修长挺拔，肩膀宽阔，头发剃得很短，皮肤非常黑，像刚去非洲旅过游似的，却挡不住那股男子汉的帅气。如果用荣欣的话形容，有点帅过了头，不好接近。 学生容易抱团，对于外来者非常敏感，平时跨班都能引起人们注目，现在九中的俊男美女来了，所有的视线都往二班的中后方聚拢，门口也聚集了许多外班看热闹的人。如果说陆暖的到来相当于手榴弹炸开了锅，这位陌生帅哥的到场，简直投下了一颗闪光弹，闪花了一众人眼。 “太……太帅了……”女生们红着脸小声地赞叹道。 “他过去了，和季辰泽站在一起，要流鼻血，受不了了，完全是不同类型的帅哥。” “挖唔，他是谁啊？真是逆天了，大饱眼福，看不够啊！” “这你们都不知道。”荣欣得意地一笑，“03届的陆瞻，算是风云人物了，咱们学校在东区，离得远了，不仅仅九中，整个西区没有不认识他的。”她降低了声音说：“他成绩一般，是那儿的老大，没有人不听他的，一开始很能打架，后来收敛了很多。” “我听说过他哦，还有女生为了他跳楼，幸亏给救下来了。” “矮油，狗血孽缘呀！他有女朋友么？啥？还没有？！” 女生窃窃私语地开始八卦，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事情进展。 目光交汇中心，季辰泽甩开了陆暖的八爪鱼小手，轻轻推向了过来的男生。 “陆瞻，看好她，四处乱交朋友。”季辰泽不悦地说。 “瞻哥哥……”陆暖不再肆无忌惮，有点畏惧地低下头，不敢说话了，小眼神偷偷扫着陆瞻的表情。 陆瞻安慰式地拍拍陆暖的肩头，“别捣乱，门外等我。”待陆暖离开后，他严肃地对季辰泽道：“咱们也出去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季辰泽点点头，顺道不动声色地捏捏乔磊的手心，“乖，我不回来了，假期找你。” 乔磊哦了一声，重新坐回座位，看来今天不和季辰泽一起骑单车回家了。 他才不承认自己有点失落呢！ 陆瞻站着没动，从头到脚打量了乔磊一圈，问道：“你是乔磊？” “是。”乔磊有点莫名其妙。 “我是路暖的哥哥，陆瞻。”陆瞻沉稳地自我介绍，不知为何笑了笑，“有机会再见吧。” 乔磊深吸了口气，盯着陆瞻依然完美的背影，嫉妒得心肝肺都疼了：真特么帅啊！长成这样四处晃荡，简直是引人犯罪嘛——恨不得一刀宰了他，让他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穷得瑟！ 陆瞻和季辰泽不一样，季辰泽的肤色决定了他属于小白脸那一型，正处少年的他五官精致皮肤细腻，虽然不乏英气，非乔磊所欲也；乔磊艳羡的正是陆瞻那一种，够男人，配上辣妹那就是零零七，多帅啊。 当班里正热闹的时候，乔蓓正在办公室忙活，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收拾卷子，卓文狗腿地帮忙点数。自从期末考试以后，两人关系一直冷冷淡淡的，但凡乔蓓有事，卓文一定要帮的，可过程之僵持，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肩并肩抱着卷子回教室的途中，卓文突然在窗边停了下来，招呼乔蓓过来：“看，季辰泽和九中的学生在一起呢。” 光秃秃的树下，陆暖坐在长凳上，陆瞻和季辰泽面对面站着，陆瞻嘴巴一直在动，不知说也什么，季辰泽保持沉默，两手揣在兜里，低着头，卷曲的头发下露出微弯的白皙脖颈。 乔蓓心里并不太好奇，但还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惊呆了。 “那是陆瞻？” “你认识？”卓文皱着眉头看乔蓓，他不希望乔蓓认识那个家伙。 “九中组织杯赛考试，我们见过面，他劝我来九中上学。我当时已经收到了九中的通知，所以答应了他。结国乔磊要来六中，我就没去，这里离家近，而且能陪着弟弟，一举两得。” 六中虽然不差，但九中堪称市里最好的学校，一般尖子生都会选择后者。 卓文知道乔蓓对弟弟极为依恋，哪知道到了这种程度。 “后来陆瞻没见我去报到，挺生气的，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乔蓓颇为遗憾地远远看着陆瞻，叹了口气，“为了磊磊我放弃了那么多，这个傻弟弟，永远不懂长辈的苦心。” 陆瞻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厚厚的黑色围巾，细心地给季辰泽围上，季辰泽的脸冻住似的，勉强笑了笑，随即坚定地摇头，顺着台阶走回教学楼。陆瞻看上去很无奈的样子，伸出手拉起陆暖，和她说了几句话。 那个人，是陆瞻的女朋友吧？乔蓓不由得探过头，想看清红衣女孩隐藏在帽子下的脸，到底有没有自己漂亮。 蓦地，陆瞻像察觉了什么，抬头向上看去。 乔蓓打了个激灵，后退一步，噔噔噔地向教室跑去。 “嗨！”卓文打开窗户，“改天一起玩儿！” “好！”陆瞻招手和卓文告别，和陆暖一前一后离开了。 开学倒计时开始，乔磊终于过上了没有星期几的米虫生活，于是，足足过了一周，正月二十八他才意识过来：好久没和季辰泽联系了。 以前，一天不说话，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现在乔磊也说不上难过，可心里空了一块，那一块天地是为季辰泽留着的，装着过去，盛着现在，憧憬未来。 他试着拨了两个电话，季辰泽手机关机了，家里也没人接。大大咧咧的乔磊体会了一把担忧的滋味，季辰泽虽然挺本事的，但毕竟是个未成年人，身边连个基本的监护人都没有，万一出点事儿，这可怎么办啊！ 乔磊想到了陆暖，但不大想找她确认，如果自己小题大做，惹上这位姑奶奶可麻烦了。 连忙打开电脑，登陆QQ，找到了季辰泽的号，名叫“北辰”的灰色头像，长得帅就是有资本，头像乃脸部近照特写，微侧脸没有表情，一副“我乃美男邪灵退避”的中二样子应该是别人拍的，背景依稀蓝色大海。 底下一行签名：小乔，我去美国了，给你带好吃的。 乔磊只觉血压升高，一口血几乎吐了出来，立马无缓冲进入马教主咆哮状态：你行！不知道给我发个短信啊，发个短信会shi啊，就算我不是你的密友，不值得你花一毛钱通知，干嘛要在QQ上点名啊！怕天下人不知道啊！ 最坑爹的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别叫我哈士奇：带好吃的，吃你妹啊，我是猪啊！ 北辰（自动回复）：磊磊乖。 别叫我哈士奇：乖什么乖你有病啊把自动回复设置成这么个恶心的东西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限你十分钟，不是，五分钟内把签名改了！什么小乔，什么带好吃的，通通不许出现在大爷眼前！ 北辰（自动回复）：磊磊乖。 乔磊满头黑线，顿觉头顶炸起的飞毛，全部软软地趴了。 他刚想关上窗口，突然窗口一闪，北辰的头像亮了。 北辰：磊磊，刷新看看，改好了。 乔磊刷新，看到签名改成了：马上回国。 别叫我哈士奇：矮油，辰辰也挺乖。 北辰：还没睡？国内十一点钟了。 别叫我哈士奇：这不是想你死哪儿去了嘛！也不告我一声，连个影儿都没了，哼。 北辰：不想打扰你。 别叫我哈士奇：快点回来哦！！！姐姐想你了，好几次提到你啦。 北辰：嗯。除夕那天回来。 北辰：我给你买了最新版的游戏盘，还有大杏仁。快点睡！ 乔磊托着腮，思维跳跃到了以前说过的特殊奖励，于是问季辰泽。一开始小样儿还瞒着，后来禁不住乔磊死皮赖脸地墨迹，于是最后妥协了。 北辰：其实你考不考到二百名，都会有的。我买了很多烟花爆竹，咱们找个小山包去放。 别叫我哈士奇：恶寒，那些烟花不会是你泡妹妹玩剩下的吧？ 北辰：没有妹妹，就俩纯爷们。 乔磊笑了笑，飞快地打了个晚安，关电脑睡觉。 21、除夕夜 大年三十这一天，乔家其乐融融，整理年货、贴春联，下午刚吃完饭，勤快的乔妈妈就准备着活馅包饺子，当然，姐弟俩也不得闲，跟着瞎忙。 乔磊心急火燎的，隔一会儿看一眼手机，嘴里嘟囔着类似怎么还不来的抱怨。 用擀面杖敲了下乔磊的脑袋，乔蓓一扬头，特不地道地戏弄：“整天念叨着季辰泽，有完没完啦。” 乔磊气呼呼地鼓着脸颊：“明明早上的飞机，现在还不给个话，当他是大爷啊！我才不等他呢，不回来最好，等他是小狗！” 仿佛要印证乔磊言行不一似的，客厅电话立马响了起来，乔磊赶投胎般扑过去，一声响了一半就接了电话：“喂！”声音倒挺横。 “呦，还知道过来。”显然对方正是季辰泽，乔磊歪着鼻子，语气不大好。 季辰泽肯定说了几句解释的软话，乔磊下一句就阴转晴：“到楼下啦？我去接你！……（乔磊抱着电话走到窗台前，往下看到了季辰泽。）带什么东西，压垮你的小身板！别走了啊，一步都不许动，站在原地等着！我看得见你，动什么动，听不懂人话啊！我这就下去。” 楼下的季辰泽无奈地放下几个大包，仰头向乔磊招招手。从乔磊的角度，看到季辰泽穿着黑色大衣，米色围巾，戴着特毛茸茸的帽子，露出一张雪白小脸，阳光下淡棕色的头发从耳边露出来，虽然看不清楚面目，还是感觉特别可爱。 乔磊胸中热乎乎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下面了，扔下电话，穿着单薄毛衣就往下奔。乔蓓死活塞给他一件外套，乔磊一边下楼梯一边穿衣服，上学迟到都不带这么快的。 外面是干冷的空气，乔磊瞬时冻得满脸通红，走出楼口的时候，他特意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不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鸡冻。 果然，季辰泽就静静地站在残留着雪的地面上，别提多淡定了，空着一双手臂，对着他大大张开。 他穿得暖和，眼睛焕发着动人的光彩，从眼角到嘴角都弯出动人的弧度，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乔磊并不习惯类似于牵手拥抱的肢体接触，不自然地走了两步，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冲过去，抬手抱住了季辰泽的肩膀。季辰泽的身体被撞得微微晃动，他笑了笑，合上双臂，脸靠着乔磊的脖颈。 他们靠的那么近，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心脏的脉动，和那或平缓，或急促的呼吸。 乔磊先放下了手臂，微微后退半步，距离很近，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季辰泽的脸。白皙的双颊有点红润，眼眸也注视着自己，像是含着千言万语，终于化成温柔的笑容。 乔磊挑最重的两个包提在手上，季辰泽也拗不过他，拿起剩余的东西跟在后面。 “怎么才来啊？”乔磊的话不像指责，倒偏于询问了。 季辰泽认认真真地解释道：“飞机晚点了，害你等了很久，对不起。” “你……”乔磊更没法出口抱怨了，季辰泽回答太礼貌，让他一方面觉得莫名愧疚，一方面又有些埋怨好友的客气：“没那么严重，我不生气的，干嘛道歉，不拿我当哥们儿啊！” 一进门，季辰泽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他对着长辈问了好，向乔蓓打招呼，然后将包搬过来，除了非常重的烟酒水果点心之外，还有分别送给乔家姐弟的礼物，放到了小卧室里。 乔爸爸有点不好意思：“辰泽，过来就过来呗，没必要弄这么隆重，快把东西拿回去。” 季辰泽连忙摆手：“别别，伯父您太见外了，这都是亲戚家给的年货，我自己留着也没用，这半年来，多亏了您一家的照顾，我到您家就跟自己家似的，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就是就是。”乔妈妈握着季辰泽的手，“辰辰特乖，人样子也好，我看着就喜欢，跟半个儿子一样。”乔妈妈扫了眼坐在卧室忙着拆包裹的乔磊，口气略有些酸地补充道：“要是磊磊有你一半的懂事，那多好啊！” 乔磊从包裹中拿出游戏盘，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打开后居然是XX牌最新款的手机和附带的充电器耳机说明书。他拿出来反复看了几眼，恋恋不舍地放回去，跑出去把坐在沙发上的季辰泽拉进屋，反手关上门。 “太贵了不能要，我心领了，你收回去吧。” “可你前天有提到它，很喜欢不是吗？”季辰泽诱惑道，“我专门跑很远买的，很辛苦的，你不要的话，不就浪费了我的心意。” “可是爸爸……”乔磊瞥了眼门外。 “你收好了，别让人看见，我在里面放了手机卡，手机号只有我能知道……这是我的专机哦！” “嗯。”乔磊非常郑重地点头答应，而后局促地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有东西送你，当然，比不上这部手机贵重，等你生日了，我用压岁钱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礼物主要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心意，只要收的人开心，送什么没有关系的。” 乔磊将没有包装的礼物放到了季辰泽面前。 那是一本摊开的相册，里面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季辰泽。 “这是我托荣欣搜集到的呢，你知道她啦，八卦女，绝大部分都是偷拍你的，我把它们都洗成了照片。喏，旁边有日期。” 季辰泽把相册平放在大腿上，一张正好是运动会第一天，他背着乔磊，乔蓓在旁为他们打伞的画面，当时季辰泽正回头说笑，而乔磊像是生气后吃瘪了，趴在对方肩膀上直磨牙。 第二张是他站在操场队列里做操的情景。他正在做伸展运动，饶是抓拍无后期处理，样子也很帅。 季辰泽很快速地翻着，中间好多张没有仔细看，里面有季辰泽和几个哥们儿走在一起的合照，当然最多的，是他和乔磊共同出入的画面。 “凡是我能弄来的，没有筛检，全部出炉哦。唉，还指望收藏几张季大帅哥的糗照呢！” “谢谢。”季辰泽珍惜地合上相册，“虽然我不赞成偷拍的方式，但是说真的，我从没收过这样贵重的、称心的礼物。” 乔磊见季辰泽喜欢，自己像吃了蜜似的，高兴地坐在季辰泽一侧，开始就着照片说个不停。季辰泽倾听为主，时不时补充几句。 时间过得飞快，直到传来敲门声，乔磊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门，乔蓓正端着醋：“笨蛋，光顾着甜蜜了，吃饺子！” “醋味真浓。”季辰泽走上前去，“蓓蓓你别怪磊磊，他本来想帮忙的，被我绊住了。” “你啊，一直为了乔磊说好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乔磊和季辰泽对视了一眼，双双跑到厨房里去端饺子，那争先恐后的架势，把狭窄的地方挤得满当当的。 乔蓓安稳地坐到桌前，看着两人一趟趟地拿碗和筷子，嘴里催促着：“快点，饿死了！”她可是忙了大半天的功臣，要开饭！ 没半分钟，一家子人都坐了下来。餐桌上不只有饺子，还有三个肉菜、两个素菜、几盘子鸡鸭牛肉猪蹄，凑了满满一桌。大家轮流说了新年的吉利话，然后就看电视的看电视，闲聊的闲聊了。 季辰泽照习惯多备了一双筷子，他不吝于察言观色的，给乔爸乔妈乔蓓分别夹了喜欢吃的菜，然后就开始专门伺候乔磊，自己倒吃的不多。 乔蓓见状，使劲捅了捅乔磊的胳膊。这个傻缺还不懂，愣愣地瞧着姐姐，嘴里还嚼着季辰泽夹过来的大虾。 乔蓓特不耐烦给他使了个眼色，具体来说，冷飕飕的眼神从乔磊身上，转到季辰泽的碟子上，停留了半秒，然后收回，恨铁不成钢地眨了眨。 乔磊“哦”了一声，也不管季辰泽喜欢吃什么，更不管卫生不卫生，直接上筷子一阵狂扫，将季辰泽的碟子盛得像座小山。 季辰泽也不嫌，仿佛被教育不许挑食的四五岁小孩，乖乖地一口饭、一口菜，一样一样地放进嘴里。他并不蘸醋，一个饺子能细嚼慢咽地吃半天，很认真的样子，而且从来不在嘴里有东西的情况下说话。乔磊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季辰泽穿着很干净，举止很端庄，眉眼秀气，身材又棒，和他所熟悉的环境格格不入。 对于乔磊来说，季辰泽和自己不是一路的，像个天赐的宝贝降临到他的生活里面，让他忧愁，让他欢喜。什么时候老天突然把季辰泽收走了，乔磊也不会惊讶和愤怒，他终究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 吃罢晚饭，一家人在沙发上看春晚，乔蓓躲进里屋打电话，早已约好的两人默契地行动，一个告假一个拿东西，他们三分钟就套上羽绒服冲下楼，在震天的炮竹烟花背景中向着小公园跑去。 公园里没什么人，点点路灯照亮了石子铺的小路，顶着凉亭的小山分外显眼。 乔磊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筒状的烟花，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小心地用打火机点燃引线。他后退了几步，就听到了突突突的声音，橘黄的火焰冲上半空，接着几颗金灿灿的烟花仿佛花朵般绽放开来，星星的花点徐徐落下，消失在黢黑的天幕。紧接着，又有几朵不同颜色的烟花升上天空，发出轻微的爆破音。 仰着脖子望着烟花，乔磊兴奋地手舞足蹈，生怕天空寂静下来似的，抓出一大把烟花来放。季辰泽刚刚点完了一拨，新鲜劲过后，就坐在凉亭的椅子上，迎着寒冷刺骨的风，看着十米开外在绚灿背景下蹦蹦跳跳的大男孩，居然感到了扑面的暖意。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眼前人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莫名的，他清晰地触到了连接两人的丝线，那是一种绵延的牵绊。 过了二十分钟，袋子里的花都放完了，只剩下一大把小的，乔磊就做到季辰泽身边，一人一半，一只一只地点燃。 刚才光顾着看花，乔磊只觉得眼睛生疼，看东西模模糊糊的，连季辰泽半明半暗的脸都不真切起来，一双温柔的黑眼睛映着光，好似里面也燃起了美丽的火花。 “辰泽。”乔磊难得感性起来，心里满涨着喜悦和酸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唤对方的名字。 季辰泽偏过头，放下手里的花，单手搂住了乔磊的肩膀。暖暖的温度靠上来的时候，乔磊几乎不能呼吸，浑身僵硬地像棍子一样，睁大了眼睛却不敢再看季辰泽，只能数着远处同时放飞的萤火。 “记得吗？没考到前二百的惩罚就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季辰泽几乎耳语道。虽然除夕夜噪音大，但这句话是贴着耳朵说的，刺激得像过电流似的，一字不落地从耳膜传到乔磊脑子里。 乔磊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顿时没了平时的气势：“什么要求？” “我说一件事，你别生气。”季辰泽犹豫地开口，“行不？” 乔磊点点头：“行！”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季辰泽说话，姿势僵硬的乔磊有点不耐烦了，想挣脱开那条一直搭在肩头的胳膊，轻轻一甩，结果季辰泽的力气更大了，直接转过身把乔磊摁到自己怀里。 “啊？”乔磊仰起头，半张着嘴表示惊讶之情。 季辰泽微微低头，软软的嘴唇贴上了乔磊张开的嘴巴。乔磊连忙闭上嘴，结果却把对方的唇瓣和小舌通通含了进去。 紧贴的怀抱太温暖，放大的脸庞太俊俏，交缠相溶的滋味太美妙，尤其是想到这个人是季辰泽的事实，令乔磊陷入了迷迷糊糊的云雾，闭上疲劳的眼睛，全身心投入到了这个甜美到心碎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唇瓣依依不舍地分开，乔磊睁开眼睛，却立即堕入了温柔的陷阱，痴痴地凝视着季辰泽的白皙脸庞，那么精致的五官，正含着比方才景象美丽万倍的笑容，回望着自己。 乔磊从黑如深潭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突然脸红了。 “很喜欢你。我想，以后不会碰上更加喜欢的人了。” 季辰泽表白了。 “……”乔磊手足无措地扳着手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辰泽也不逼他，往另一边挪了挪，握着乔磊的手，放在两人中间的凳子上。 憋了半天，乔磊说道：“我也觉得你不错。” 季辰泽心情非常好，果然如他预料，两情相悦。 可是，档案学籍搞定后，家人强令他下学期转到堂兄妹所在的九中，接受亲人的照顾。陆瞻那家伙过来施压后，老妈又十万火急地召他回家，明确表明如果他再拖下去，最后的结局就是押回美国。 从六中到九中，自行车要骑一个小时吧？以后要多多打电话，实行盯人战术，乔磊这个家伙就不会轻轻松松把自己忘了。 季辰泽不由地皱眉，要怎么告诉他呢…… 难道要故技重施，把人亲晕了然后放重磅炸弹？脱离了这么绝好的环境，乔磊不发飙才怪！ 季辰泽的烦恼，乔磊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感受着十指相扣的手指，仰着头观看半个城市的烟火，傻傻地笑着，两条腿不安分地晃荡。 过年乔磊就十五岁了。这一年，他最大的喜悦就是认识了季辰泽。 过年季辰泽也十五岁了。这一年，他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乔磊。 很多年后，别人不懂季辰泽为什么那么执着，只有他自己懂得。 也许换一个时间，换一个人，这样的故事都不会发生，即使相互吸引，也不会爱得无法割舍。 小乔果真不好惹，稍微不小心，年轻悸动的心，就丢在了青涩的季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