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于生命四分之一之际写下此文。 一切都是为了女神! 文中一切皆属作者意银,经不起细细考据,请勿多虑。 倘有太多bug和时间,作者会得再修改一遍。 内容标签: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楔子 我明明记着,我是只老鼠。 故而,待那位白胡子老头于树下喊了长延的“广陵上神”时,我愣了。我不计较有人待我一样的名字,终究这世上名字相同的太多,告人家侵犯姓名权甚的亦不实际,只这上神,便颇有些许神奇了,按理说,上古的神祗应是于天上好生被供着,不该出现于此。这一楞,抱于爪子里的松果便给掉了下去砸在老头的白发上。 “哎呦,”那个老头揉了揉脑袋,继而抬头四处找寻根源口中还不停说道,“是哪个小混蛋……” 自然,为了维护当今社会的和谐,我不会得给他骂下去的机会。我沿着松果掉下的路线——老头的脑袋、拂尘、土地——敏捷地跳下,两爪子捧起松果便跑。 我跑、我跑、我怎地不动了。 “嘿嘿,看你还怎地跑。”有人拎起了我的后颈,继而我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人脸,别的亦未多加注意,只被这既白又长的胡子吸引了目光,我估量摸着手感许会甚好,便抬起爪子去抓。真真,丝滑般的柔软,你值得拥有。 “好你只小松鼠,砸了老夫便想跑,还玩老夫的胡子,你道老夫该如何罚你?是将你扔进炼丹炉里炼上个七七四十九日,还是将你扔进银河里让你过不来,又游不过去,看着你生不如死?”老头一脸深思,我不动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请不要讲我待那只猴子相提并论,我也未曾研究过老鼠是否会得游泳。 他眯眼看我,“这会儿可老实了,有种你再跑啊。”有种你放开啊。 他又看了我会,对我说,“若要老夫不罚你也成,你得告诉老夫件事。”我一听拼命拼命点头。“恩——俊杰也,”老头捋捋长胡子,眯眯笑道,“老夫且问你,你可晓得你们林子里有位叫广陵的上神么?”广陵……应是晓得的。我点点头。 “那你可晓得,他这辰光该是在何处。”我被他抓着颈子后的皮毛整个身体悬浮于空中,两只爪子抱着松果,开始歪脖深思,小皱鼻头。“小样还给老夫卖萌,快些讲。” 我蹬蹬两只后腿,示意他将我放下。 一、二、三。逃。 “呃——你怎地还会想跑路?莫不是老夫气场太弱压不住你?不不不,不该是这个缘由,那又是怎地回事?”他似是晓得了些惊奇的事,抓着将我抬至眼前,颤抖着声音:“你……莫……不……就……是……广……陵……上……神……罢……” 我依旧歪脖,看他,点头。我是,我是真真叫广陵哦。 “老夫……老夫……”他的手竟开始抽风,我甚想安慰他,看他的花白胡子便觉着他年纪应是挺大了,既是老年人更不宜过分激动,于心脑血管不好,稍有不慎,动辄,麻痹、中风、半身不遂,这么大个人要学会控制住自个儿的情绪。“老夫了个擦。”他放下我,趴于地上待我对视,“上神,你怎地就成了只松鼠……” 怎地说话,我从来便是只老鼠,好、么。 “莫不是弄错了……不对啊,”他喃喃自语,“都说广陵上神性情乖张,喜怒不定,莫不是今朝便是他要戏弄于老夫……” 可那又待我何干。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诶,你先别走。”他匆匆抓住我,上下左右仔细瞧着,自言自语,“广陵上神神通广大,七十二变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许是这次便成了只松鼠……” “对啊,”他一拍脑袋,“定是如此。”继而,他兴奋地待我讲道,“上神,或者你变回人给老夫看看?” 我、是、老、鼠、看、清、楚、了、请、不、要、再、只、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了、好、么。 许久未见我动静,他颇为遗憾,忽而又亢奋,“虽道是个老梗,老夫仍是要说,上神你莫不是失忆了,你莫不是全不记得昔日的事了?是不是是不是?亦或是穿越了?你莫不是有着另外一个人的记忆?莫不是……重生了?你是这个时代的哪个人?再或者……你是创世神?呃,我的意思是作者。是罢是罢?”该醒了,你儿子喊你回家吃饭了。 “啊,”他一拍脑袋,“老夫还是先带上神回天宫罢。” 呃,这便开始神展开了嘛。虽是如此说,我仍是很自豪的,这是从来未有存在感的我终究被发现价值了嘛,主角的光环终究是要笼罩于我身嘛,妹子基友快来,主角在召唤。 他拂袖唤来片清云,抱着我踏上,我却是一个不稳,手中松果给掉了。我拼命挣扎着,松果,我的午饭。 他顺了顺我的毛,怀着对天庭的无限崇敬,“不就一松果,无妨,到了天庭,云蜜瑶果、花霜琼酿什么的,全较松果好吃。” 可是、可是……我向下望了眼,咳,还挺高,还是算了罢。我只得含泪无语凝噎望那颗松果消失于茫茫云海之中。 好吃的多的是。然,却是待任何生物来讲,好吃的都不过是自个儿认定的。 “……你够了!”他咬牙切齿。 为什么的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松果爱得深沉。 “上神啊,你是上古的神祗诶,怎地能一直将自个儿当老鼠呢。”老鼠其实是我真身好嘛。 破云光划,些许辰光,老头停下。我赶紧从他怀里抬头,只见着一座极其大的牌坊立于地上,巍峨直耸,烟云缭绕。上面的牌匾书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我抬起爪子挠挠脑袋,尽我所有智商差不离认出了那两字,天门。 牌坊边上端端立着两位看守的人,身着银色铠甲,手执长戟,器宇轩昂,似是,唔,图画上的门神。 “老君。”门神待老头躬身致意。 “嗯,两位仙君辛苦了。”老头客气回道。 其中一位门神笑道,“老君方是,近千年都在下界找广陵上神,费心了。今朝回来,可是寻着上神了?” “嗯。”老头故作高深地捋捋胡子,一把将我举了出去,“便是他。” 我原是估量着老头也不会得将我介绍出去,若我真真是上神,初初见面便是以老鼠的形象,不单是失了上神的面子,天庭的面子亦是挂不住,终究是不好的。 “他?”两个门神靠近,瞪大眼睛看我,我便瞪大眼睛看他们。真真像极……年画上的门神。 “嗯。”老头放下手,将我抱于怀里顺毛。 “上神这是——”门神惊奇。 老头不再看他们,走进牌坊,轻声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我艰难地从老头的胳膊缝里钻出,只见着门神躬身朝我行礼,“小仙失礼,上神好走。”那一辰光觉着上神牛叉模式全开,点头示意无碍,便是不晓得他们看不看得着。 往前走了几步,老头忽地待我道,“上神,一会老夫带着你进天宫。”我点头。环顾四方之景,入眼的却只有白色,半分杂色不掺。单调,空虚。扬风自飘带绫纱,韶乐靡靡掩灵韵。 成仙么。抛却凡尘世事,只身入了茫茫天庭,发觉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寻不到,一个人,要寂寂寥寥过上千年万年。长生,意义为何。好嘛,对于一只老鼠来讲,这个话题沉重了。 老头停住,将我放下,“到了,上神啊,你可要上点心。” 好嘛。 我打量着这个大殿,颇大颇辉煌。殿中八根金玉盘龙长柱直立,铺地瓷石光滑可见,头顶便是一番湛蓝碧落,仙尘云渺,造型甚好,甚有创意,甚是和谐。 “上神?上神……神……神……”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一阵阵回声。只发觉跟前有双厚底金丝黑靴,抬头一看是一个很高的人,嗯,神仙。润黄色长袍,头戴白润珠帘的冠子,见不清容貌。 “上神?真真是你。”他趴于地上,撩起帘子待我对视,“上神,是我,我是小九啊。”谁来待我解释,眼前的小正太竟会得是堂堂天界之主。我歪着脖,委实想不出来小九待眼前的小正太天帝的关系。 看了一阵,他亦累了,干脆坐于我身边的地板上,叹了口气道,“哎,不曾想时隔万年,我真真成了天帝,你却……”地板有些许冷,我抱着尾巴缩成一团。老头在一边唏嘘感慨。 “不过无事,回来便好。可你怎地又成了这个样子?记着我小辰光非得缠着你玩,你不高兴才变成松鼠躲起来。虽是每次都是一个样,但你变了之后我还真真寻不着你……来来来,上神,快些变回来。”他顺着我的毛,“不过摸着甚是舒服,或者,等会儿再变?” 一边的老头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上神在凡间出了点事,或是失忆了怎地。”你自个儿脑补就够了,莫要摧残少年脆弱的内心啊。 “出了些事?失忆?”他转向老头,又看向我,“无事,上神,我晓得你最喜欢戏弄别人了,逗逗这个老头就够了,别玩小九,就变一下给小九看看,就一下便好。” 变一下给你看看,你们一群神仙都是怎样的存在,你当我街边杂耍的啊喂,你说变我就变啊。 那我变,我变,我变变变。 而后我发觉,我真的变了= = 为何未曾早日发掘我有如此牛叉的性能,所以说我真真是你们口中的广陵上神嘛。 “变、变、变回来了……”老头的眼睛瞪得更大,“是真、真的。”你道是你超级变变变啊,连个讲个话都不清爽。 天帝终究较一般神仙涵养好,鄙视地看着老头道:“什么真的,本就如此。”拉起我的手,使劲磨使劲磨,“上神仍是待以前一样,清俊秀逸,风华绝代啊,哈哈哈哈……” 我使劲缩使劲缩,终究缩回了我的手,“还好……”瞥了一眼老头,却发觉他涨红了脸,甚是古怪。 “咳,”天帝开启天帝模式,“既然回来了,那便如此。来人。” “喏。”老头跪下笔录。 “记,”天帝俯视老头,道,“即日起,广陵上神恢复天界身份,回四十九天荇芜宫。明朝早朝再宣告众仙……这个不用记。” “哦哦。” 于是乎,我发觉我成了百度词条神话中能力非凡、超脱尘世、长生不老可以部分不受物质所影响且被认为有正义感而被信服和依靠的人物,唔,而且甚是高级。 第一章 我甚有兴致地踱步于扶叶庭廊,庭廊绕着末瓣溪流,直从四十九天回旋而下至第一天,终年可听着溪流婉转,韶音弥漫。前头几步,正行着几位珍彩霓裳的仙娥。 “你们讲,那位四十九天的上神真真是失忆了么?” “听得官方解释,”一位仙娥说道,“不过是上神自个儿不愿想起。上古的大神诶,若非其自个儿,谁会得有这么个大本事让他失忆?” “也是,”另一位仙娥接道,“看来那万年前的风月情史真真将上神伤了个透,宁是将什么都忘却,下界去,也不愿想起半分了。” “哎,当时少年不识愁,不说这个。” “就是就是,今朝都回来了,忘记也是好的。” 一位仙娥又摇了摇头,“可惜了今朝回来的上神无双委实,不过是个面瘫,且存在感又弱极。” 说完,一众仙娥回头,满脸惊恐地看着我,“上、上、上神?”发觉天界的神仙有结巴的毛病。 我点头走开。几步回头,见着他们几个仍楞在原处,便道:“注意身后,少年。” “上神您这是寻天帝去?”还没几步便被喊住,我极不情愿地回过头,看着笑眯眯的太上,嗯,便是那楔子中的老头,道:“本仙去寻紫微星君。” “啊,这样啊。”你那般失望的表情是怎地回事。又听他自言自语:“不是辈分大的貌美的神仙都该待天帝有尊敬的么……”你敢不敢不再看那些奇怪的话本了。“上神你真真不是去寻天帝的嘛?” 我保持这好涵养,“本仙去寻紫微星君。” “真的是这样啊,老夫原还想待上神同路的,”太上失望地拱手,“上神既是有事,小仙便不再打扰了,就此告辞。” “老君好走。” “紫微星君。”紫微星君从厅堂走出,低头拱手施礼,“上神。”我摆手进屋坐下。 “不知上神此次来访,所为何事?”紫微星君恭恭敬敬地站于桌边。 “如此,”我组织了一下言语,“本仙于天庭数日,忆起那下界广袤的林子,清澈的溪流,嘤嘤的鸟语都是极好的。” “……” “咳,如此,本仙想回下界细细欣赏一番。望星君通融。” 他温和地笑道,“那是自然。”我甚是欢喜得瞧着他,“只是——”他低下头,一时见不真切脸上的表情,“上神,此事委实不在小仙能力范围之内。” “本仙晓得——”我不思议地看着他,“你,当真?” “当真。” “……”是哪个小混蛋待我讲紫微可助我下凡,耍我很好玩么啊喂。 “不过小仙有法子。” “如何。” 亏得本仙费那么大工夫下三十五天请教紫微星君,原是只需问天帝要个路引即可。继而本仙拿着天帝给的金灿灿的路引趾高气昂地出了南天门,出了天界。 小林子佳木葱茏,直耸遮盖住苍穹,四方只鸟鸣声、虫叫声,偶尔跑过几只汲水的小鹿,竖着耳朵啃草的小兔子,生灵万象,再清闲不过。本仙觉着,这才是生活。 其实我从前觉着甚是稀奇,那些话本里不是讲大都林子里深山中甚的会有一些坏透的妖精出来作恶甚的么。然就我住小林子这些日假,没能见着一只妖怪,我的降妖除魔拯救苍生之路便亦漫漫修远兮。而后我成仙了,推量了一番,结论是那些妖精许是被我的强大的灵气净化,这地方干净得很,便也不指望在小林子看到作恶的大妖精从而秒杀妖精来拯救人类了。 转了一圈,小林子未有甚大变化,我将树梢上的小画眉唤下,“小画眉,你阿妈哪里去了。” 小画眉歪着脖,想了会儿道:“我阿妈死掉了,他只让我留下,说让我在这儿等由一只松鼠变成的叫广陵的上神,要是我等不到就让我的子女等,等到他来为止。你就是由一只松鼠变成的叫广陵的上神嘛?” 我点头。他一下欢快地飞至我肩头,于我耳畔轻声道:“那我阿妈让我待你讲件事,他说,你还欠他一颗话梅。”话梅……画眉……似是确有这么回事。不过就是为了一颗梅子你妈便要留下子子孙孙提醒我嘛。 “我下次去冥界时再将梅子带于他便好。你且待我讲,我走之后这里有没有奇怪的妖精来过。” 小画眉摇了摇头,“你走了之后我还没出生。” “那你讲,近几些日假有没有妖精来过?” “嗯——好像得有个一个穿了条大檀红色衣服长得很漂亮的来了,还在这里搭了个屋。”我不过离去这么些日假,便被占领了根据地,既是美人,亦是要征得我同意方能安居,仪轨不可弃。“带我前去看看。” 深林藏踪径,落竹扇凉岚。白绫纱,青竹屋。重栏掩映,层台耸翠,庭院深深。昔日我是只老鼠,住树洞即为生存最佳的选择,从未想过给自个儿搭个房子甚的,对房子的审美水平也只限于一只老鼠的生活实际。而今朝,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个神人,自神人的审美水平而言,我赏析,这小竹屋搭得委实妙极,消弭于林色之中,隐约在天地之间。回头,已是不见来时的路,定是他特特开了结界放我进来后又合上。三化四象五蕴成空,绝妙绝妙。 “就是那个了。”小画眉橘色的喙使劲朝房子边上指了指。我一惊,那人于青竹屋旁,明明着着显眼的檀红色衣裳,我却未曾发觉有他。绝非是他存在感太弱的问题,而是他竟能让别人家无视掉他。 “来者是客啊,客人不妨过来待在下小聚一番。”那人头也未抬,懒懒地坐于石凳上自顾自吃酒。 “你先走罢。”我待小画眉说,眼前这人,讲不清爽。 “哦。记得给我阿妈带话梅哦。”他扑扇扑扇翅膀飞走了。 “晓得了。” 青竹叶洒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曲引我往前。方才我在结界边缘便已闻着酒香,真真沁人心脾,较天庭那甚的花霜琼酿香得多得多。我又是个馋酒的,此时走近,更是馋了。 “请罢。” 甚好,等的便是你这话,“多谢。”对着他坐下,拿起另一个杯子,满上酒一饮而尽。 “嗯。”真真,竟是较想象中更好吃,入口甘甜如醴泉,又香醇似练实,吃完摆下杯子,舔了下唇角余下的酒水,“当真极品。” 他见着我如此,忽的笑了,“那还真是多谢上神赞赏。”能精通五行八卦且算尽至此,便不会只是凡人,会晓得我身份,亦是可以理解。 我又到了一杯,“如此极品,该当何名。” 他拿起手中的杯子放到眼前细细把玩。我抬眼看他的手才发觉手中的酒杯竟是青碧所做。东方未明榑暮之地凤鸣山顶的青碧,青透似水,冬温夏凉。眼前,会是何人。 “沉醉。” “嗯。” “酒。” “……好名字。” 他又笑了,放下杯子,斟酒,“好说。”为何我觉着周身好冷的说。 此处只他一人,石桌上却置着两盏酒杯,我自是不会得自恋到以为他是在等我。他看着我手中的杯子,眼神迷离,“我在等一位故人。” 故人。值得商榷。 我吃口酒,又看向他,细细斟酌。我是一个男人,不会得常常去关注另一个男人的容貌,时常是瞟几眼记着个人着甚颜色的衣裳便过去了。而我从未发觉世上有这样好看的人。乌木发丝随风凌落,拂过凝白净玉的脸庞,洛筠檀红外袍描韵金缕丝,如此艳丽的颜色置于其身,衬着满园翠绿,竟也相得益彰,仿若世间只剩这些种颜色,再无其它。一个男子竟亦是可以好看如斯,后生无量啊。 “上神?” “嗯?” “都道是四十九天荇芜宫的广陵上神风华绝代,委实如此,这风华绝代,还须得万分留心,方能真真体味上神的绝代。”他朝向我,桃花眼弯弯,眼波流光,这种被电到的感觉是怎地回事。 本仙淡定地扯开话题,“不晓得先生于这小林子里所为何事?” “白夜行,我。” “哦。”@东野圭吾速速将你儿子领回去,我无法待他沟通。 “白先生于小林子里作甚?” “上神于小林子里,又是作甚?”复读机,可耻。 我义正言辞,在还未认清别人之前,切不可被其气势压倒,不然你就输了。“此乃本仙的林子。” “哦~上神的林子?上神买了?”摇头。 “那——这些树都是上神种的?”仍旧摇头。 “那怎地就是上神的了呢?”我忍。忍者无敌。 “本仙于小林子中住了不下万年,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他摆下手中的杯子,桃花眼弯弯,“何人能证明?小林子能证明?吟月泉能证明?画眉鸟能证明?就算他们能证明,上神能证明他们不是被上神的威名所迫前来做假证的?”……我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伴着最炫民族风的背景音乐于马勒戈壁上奔过来奔过去。 “如此,小林子并非上神个人所有。在下在这个小林子里作甚,又干上神甚事?” 我厉声道:“你无耻。” “……上神,你想让在下接下去嘛?”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算你狠,认真我就输了。 我摆摆手,“也罢,看在先生给本仙喝沉醉的份上,本仙不计较。”说完又觉着我仍是亏了,夺过酒壶直灌。 “好酒!”吃完,我一抹嘴,见着他弯弯的桃花眼,怎地觉着会得有奇怪的事体发生…… “喝完了?酒壶还我罢。”他拿下我手中的酒壶。毫无成就感,完败。 “上神如若还想喝,在下还有。”他不知何时又将那青碧的酒壶灌满,冲我一笑,“只是,上神可能不晓得,这酒的后劲,可是大得很。” “……”然后,我醉了。 小林子里有风,吹得叶子窸窣作响,夹杂断断续续的人声。 “沉醉……不知……来路……甚好……甚好……” 第二章 昏昏沉沉的感觉委实不好受。我摇摇头,缓缓张开眼,映入的是静静流淌的夜色,星辰大海。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我是上神,活过不晓得多少年。几多东西,于我生命里不过转瞬,我也从未曾在意。这会儿看来,那些我从不去在意的东西,便是于我不在意的辰光里独自美好着。 “上神?”我原只当是醉酒后一人躺于地上困觉,无视了身边另一醉酒的。 “嗯。”我枕着手臂,又有些许遗憾,那些独自美好的东西,我未曾见到,不过无缘。静静地躺着,天地之间,似是只听见细细的呼吸。 “咳,几时了。”后劲十足也不过是从中午醉到了晚上。 “亥时。”他未曾看我,只是声音带了淡淡的笑意,“七月初七的亥时。” “……”好罢,你赢了。我下界时特特挑的七月初一,原想着于小林子好好玩六日再回天上去看牛郎织女重逢,未曾想这一醉便是过了六日。可惜了,不晓得这会儿回去还对不对得上辰光。其实,道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岂非牛郎织女于天庭天天便好鹊桥相会,我会天界随处可以见着,只不过被定了节日总觉着七月初七再看较有意义罢了。且慢,我困了六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于这地上躺了六日。啊啊啊,即便昔日我是老鼠的辰光亦未曾打过地铺,今朝真真让本仙情何以堪,何以堪,以堪。 “上神可要回去?不如,便于这里看着牛郎织女,想必会得是别有一般滋味。”你是觉着我未曾在下界看过牛郎织女相会,好罢,本仙是老鼠的辰光委实没有这个兴致。 “嗯。” 他轻笑出声,和着沙沙的竹叶声,很是好听。 我一直张着眼看天,星辰大海美则美矣,然奈何眼睛酸涩得很,亦未见着天上有些许动静。 “上神莫急。”他倒是闲得很。 怎地感觉有湿湿的东西滴于额头上了。 “落雨了。”他喃喃道。声音很轻,似是会随风飘去。 “嗯。”轻轻抹掉面孔上的雨滴,再看天。我继续眯眼,牛郎织女你们莫不是刷微博刷得忘了相见的日假辰光罢。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理理压皱的衣袍,淡淡地笑道,“还是归去罢。” 我不经意看他,明是黑夜,却能见着密密的细雨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身氤氲的水汽,晕染着眉青黛,远山目,深竹悠长里,呼吸清浅。 “走罢,落雨了,再等亦是等不着的。”他挥了挥衣袖,走向旁边的小竹屋。 “……”被耍了有没有有没有。 “落大雨了。” “……”好罢,要被雨淋湿了,我不计较。 小竹屋内装饰亦很简洁,一方木桌,四只板凳,一张竹床,青竹淡味溢满屋。 “寒舍简陋,还望上神莫怪。” “无事。”我坐在竹方凳,见着那只小竹床。这般小,要是困觉,该如何是好。 “上神困了六日,莫不是还想困觉?” “弗是。”我不过觉着小床精致地可爱,想来躺着也该是舒适的,因而多看了几眼。我的意图就如此明显,不解地揉揉脸。 “上神不如上去一试。”他给自个儿倒了杯茶,慢慢品饮。 “无需。”真是,说的我好似觉主一般,我哪有如此嗜睡。 “天渐亮,上神即是要回去了。走前是否赏脸陪在下喝一杯?”喝甚,沉醉的话便不用了罢。 见我未开口,他便说道:“上神即是为难,在下也不好勉强。” “本仙暂且告辞,多谢先生款待。” 夜尽天白,四方阴翳,竹林中风声不断。走出小竹屋,原欲唤来小画眉带我离去,又想这辰光他该正是歇息,我亦不好为了自个儿去搅了他人清梦。独自一人,便不知不觉行至吟月泉。 天际渐亮,雨后稀落星光点点洒入泉中,泉底石温润。 晓得这泉的名字,全全是因着泉边的一块石碑。想来是那取名之人着如此好泉未有个好名字甚是可惜,便取了个甚是文艺的名字,端端刻在泉畔的石碑上。 我撩起袍子于石上坐下,看粼粼波光,鱼弋清漪。 “……我说你能别装深沉了么?”我回过头,却是小画眉扑扇着翅膀。 “……你不晓得。你一只鸟又怎能明白我一个神仙的哀愁。” “我说,”他停于我肩膀,“我阿妈讲你以前是只松鼠的辰光,就很喜欢抱着松果坐在泉边看水,装深沉忧郁,台词是‘你一只鸟又怎能晓得我一只老鼠的哀愁’,现在成了神仙就换汤不换药这样了。”小画眉,你阿妈终究待你讲了些甚,他于不经意间残害了一代祖国的少年啊喂。 “快别看了,这泉水就是给你一个上神看也没看出精来,走罢。” “好嘛。” 他于前面带路,不时回过头来看我,“要是我今朝不来,你是想一日都呆在那里看水了?” “……”貌似。 “你还真是,”小画眉蓦地停下,“你以后还会回来么?” “嗯,我定会回来看你。”我理了理衣裳,唤了祥云准备回四十九天。 “啊?哦。” 我安安坐于书桌后,听着管事平津念新送来的帖子。原是觉着天界有几多好玩的事体,甚寿宴婚宴,然听多了亦不有趣了,便随手拿起盘中的一颗说是第六天摘下的蜜桃,细细咀嚼,甜的,甚好。 “西王母将于八月十五在西天举行第三千零九十届蟠桃盛会,届时还望上神出席捧场……” “慢着,”我听到了甚奇怪的东西,“再念一遍。” 平津仍旧用那个公式化的声音不带个人情感地念着:“西王母将于八月十五在西天举行第三千零九十届蟠桃盛会,届时还望上神出席捧场……” 西王母。一定是我听人念请帖的方式不对。 “上神?上神?” 整理下情绪,“我去。” “那上神是否要准备下贺礼?” 贺礼,蟠桃会竟然要送礼行贿,不是去个人吃便好了么。 “无碍,你先退下。” “喏。” 四十九天荇芜宫,楼阁巍峨,亭台高立。别人家说我还未下界之前便是住于此地,最高天际,不胜严寒,终年萦绕着万年浮沉的云雾,实物见不得真切,也见不着生气。除却我,偌大的荇芜宫只余下一个侍女念念,一个管事平津。 别人家还说荇芜宫昔日并非如此。因着昔日我偏爱些珍奇物事,故而满殿满宫全是些稀奇动植物,堪比原生态自然保护区。而后我下界去清(fan)修(xing),虽是四十九天灵气充盈,草木生灵亦是有情,不见了诚心饲养的人,再也好不起来,此地便荒芜了。想着那些花草动物,本仙有些可惜,不晓得今朝倘是仍在会得是哪番模样。然,今朝只得随缘。 这宫殿,我几是认得的。沿着那通幽回廊,走至筇桑后院。我深吸口气做好充分心理准备,推开不住阁的门。 仍是被那些东西闪到,我竟是低估我昔日对珍奇宝物的喜爱程度。见着这满阁子的润玉,圆珠,些许欢喜些许愁。 ……为何要我送礼,好嘛,实是也无妨,反正听人家道这些宝物全是我从各处搜寻而来。只是,明明是自个儿的却要送于别人的心情,委实、好、难、受。 我用璃玉盒子装了个泛着淡淡蓝光的圆珠便匆匆走开,再看下去,怕是真真会被这些东西闪瞎眼。 通幽回廊傍着少璟湖而建,湖中有四座白玉小灯塔,围着湖中一方小亭,很是可爱。湖的另一畔种的满是东方未明榑暮之地的镜芷。名字是文艺,模样却不出众。枝叶不高不密,镜芷花开一千年,花谢一千年,花是极好看,树却亦是极其难活的。我很稀奇,我昔日竟会得种这种树,且这小树,是我下界之后,唯一幸存下来的。 收好盒子回到前殿,念念说可以用晚膳了。我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四菜一汤,没甚胃口。方才吃过二十三天送来的玖华糕,明是小小的一块,不晓得甚材料所做,吃着竟是极饱的,现今真真吃不下了。 “你们随意。” “是。”念念和平津便收拾起碗筷。 我往内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今朝几时了?” 念念、平津立即放下碗对视,最后平津艰难地开口:“七月十四。”我是问出了本世纪最难的问题嘛。 “如此,本仙明日就前往西天。” 念念、平津楞了下,终究还是平津道:“明朝方式七月十五,上神若是想去看结桃也不用如此之早……”看桃树看结桃看结桃我哪有如此浅薄啊喂。 “无事。” “那上神可是要人一道前往?”念念小心翼翼地问。 “无需。” 西行之路,咳,也并非很难。我一路下来,亦不曾遇见各种难各种妖精古怪。那我去这么早作甚。好罢,我承认是我自个儿想太多了,我不计较。 至西王母宫不过八月初一,离十五还有十四日。西王母宫的仙官还在布置宴会的场地,见着我一人走来虽是未曾认得我,亦是有眼力健晓得我是来道贺的,只他们应不曾想会得有人来得这般早。匆匆收拾了个房间安排我下住,顺道慰问几句便走了。 我见着这般若木做的家具,凝烟玉的杯具,岚枫塘的瓷器,甚是感慨,西王母真真有钱,莫怪他们会要来找西王母……咳,想太多了。 他们给我安排的房间似是于一个较后的院子,对着一面很大的湖泊。湖泊一边修的是木质回廊,另一边是树。我估摸着,莫不是神仙都爱这个调调。 眼角蓦然瞥到一色檀红,缀于千树翠色之中。我右眼皮一跳。 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转身。开门。进屋。关门。重开。 为什么那个檀红色还是在那里,我要哭了啊。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我存在感弱得很,他见不着我的,见不着我的。 “听着隔壁有动静,在下还道会得有哪位神仙竟是待在下一般来得如此之早,不想竟是上神。”自我催眠失败。 我久久呆立于门外,觉着两人若再相峙对视下去委实不妙,“白先生。” “上神。” “白先生也在?甚巧。” “当真。很巧。上神不曾见这后院有两间屋子?”我回望一眼,怎地真有两间屋子,他不会就住我隔壁罢。 “在下住上神隔壁。” “……”真真怕甚来甚,“先生道贺而来。” “然。”然你妹,然你全家,说人话会死啊。 “先生来得甚早。”我觉着待他说话末了如何我就是渣啊。 “上神亦是。” “还好。”再待此人讲下去我会疯掉的。 “上神往何处去?”他是何时走至我身边,我竟全全不知。 我轻轻挪步,待他保持四十五公分的安全距离,“本仙想在这西天四处走走。” 他依旧一身檀红袍,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的衣服都是量产货,低调不会啊少年。 “如此,在下待上神一道走走,如何?”如何,不如何。我能不能不答啊,你未曾发觉本仙的语气很为难么。哎,我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本仙作为一个上神,要有气度,我不计较。内心挣扎万千最终化作一句:“甚好。” 他莞尔,眉目如画。 第三章 西王母所居玉山位于西天。西天本是我佛如来修行之地,自古西天多清苦,偏偏除却那西王母的玉山。我不晓得我昔日是否到过西天,只是今朝听着无时无刻不在空中回荡的诵经声,我觉着,甚是……不科学。 “难得聆听的三清妙音,上神如何不甚喜欢?” “本仙自是欢喜。”欢喜,倘是你不在,我会得更欢喜。 “哦,那便甚好。”他桃花眼弯弯,笑意盈盈。 妙音戛然而止,他问道:“不知上神欲往何处?”我能说我想回我的四十九天嘛。 “不晓得先生有何好去处。” “嗯,上神随在下一道便是。” 他明明只随意走动,却真真带我到了一个好去处。 绿意自可生,随然闲亦趣。再多的笔墨也描绘不出眼前的美景。我本亦不求有甚神仙妙处。然能见着如此神仙美景,委实意外。我决定,等我老去,定要隐居于此。 “此处是我千年前至西天参宴,闲了四处走动寻着的。”他负手伫立,凝视着远方,“昆仑王母,玉山渺远,西梵净地,须臾中天。” 目光所及,满眼春华,万般润色。 不是讲镜芷因着水土质缘故除却东方未明榑暮之地便极难种活,谁来待我讲远方那大片镜芷是怎地回事。 不,不是镜芷。镜芷从来便是生长于水畔,而此处并无水。那莫不是。 “须臾。”我轻念出声。 他点了点头,开口道:“一弹指,一须臾。生长一世,初一而绽;无相无色,心之所及,即成其形;须臾万象,痴缠千缕。不知,”他转向我,笑意盈盈,“上神看到何物?” 我沉默着看向须臾,不知现今,他所开之花,是心之所念,或是自成之相。 林子甚是安静,人烟荒芜之境。 “东方镜芷,根植水泽,中通外直,花开千年,花后千年,三生三世,如烟而逝。”温润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我震惊地转头看他。 他桃花眼弯弯:“上神莫不是见着待在下一般的了?”我僵硬地点头,看着他笑意更甚,心中万般波澜。 魂淡啊你,你不能把话讲清楚啊喂。害我以为你是真真晓得我心里在想甚,说谎又不利于我的形象,如今承认多没面子啊,我给你跪了,你敢不敢别再玩我了啊喂。 “上神可是留下赏花开?”能不能莫要如此自然地转折。 “嗯,”我抬头看了眼天色,暮色四合,该是不早了,“须臾花开初一子时。” 他点头,往前走着,我匆匆跟上。 子时。未有动静。 丑时。未有动静。 寅时。未有动静。 时间在流逝。 等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你不开花所以我是被耍了嘛。 白夜行笑道:“呵呵,听说还是鸿蒙初开的辰光须臾方开过,在下上次前来等了长延亦未见得花开。此次原想着有上神压阵,好歹有点面子,仙灵亦足些,不想这须臾亦是个正直的,不买账啊。”好罢须臾,我错怪你了,你没有耍我,是他耍的我。 “天色快亮了,须臾想是不会得开花了,上神还算待我一道回去罢。”他手提一盏青竹灯笼,薄薄的外纸上用朱砂笔写着一个“行”字,昏黄的烛光晦涩,透过白纸若明若暗。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你又耍了我一次,有这么好玩嘛。好罢,天要亮了,我不计较。 他往前走,不疾不徐,慢条斯理。檀红裳被脚下的风带起,微微浮动。 那个辰光,我觉着,如若他能不讲话,或亦是个极好的人。可是他就不会得不讲话啊。 一路无语。回至西王母宫,除却几位留夜的仙官,该是都歇下了。守门的小仙官见着我待白夜行一道并未多说甚,稍稍行礼。 来到房间,便见着满桌的晚膳,还冒着热气,竟是一直用温玉温着。我再一次感慨,西王母果非一般神仙。 吃完歇下,隐约闻着窗子外头传来的淡淡晏萝花气味,便是好眠。 于是这一睡,便是一日,醒来已是初三,也没得人搭理,蓦然觉着群众的眼神真真雪亮,我的存在感弱极,好罢,委实是弱爆了。 接下来的日假,亦是平静。白夜行未来叨扰我,于这点我甚是庆幸。然,过着过着亦无趣,除却每日吃食困觉,便是听西王母那些仙官仙娥讲天庭秘史,什么天界那些事,天界笔记,天界日记,天界与他不得不说的故事,均是极为热闹的。些许我听过,些许我未听过。这其中大都,讲的便是最近归于仙位的四十九天的广陵上神。我提起些许兴致,每每饭后,至西王母宫后殿一个似茶楼的建筑,寻着好位,叫一壶雨润茶水,一碟云花蚕豆,细听秘史。 “咳咳,话说四十九天的广陵上神,那可是上古的大神,有着与天差不离的高龄,又是最高的辈分,排着本应道声太太公。各位看官,您别光听这声太公,那广陵上神可是绝色,天地之间,怕也是找不出个更好看的了。不过这太太公委实老些,也屈就了广陵上神。因而如今,天界上下,连今朝的天帝见着,行礼尊称的只不过一声上神。”说书的小仙官吃了口水继续讲道,“说起广陵上神,就不得不说他万年前那段堪称天庭顶凄美顶绝伦的风月情史。” 我磕着蚕豆,听到此处他却停了下,目光于听众前巡视了一番。 终究听众不耐烦了,有人起身抗议,“阿四,你如此可不厚道,我们大伙听着兴起不是,你就这样给烂尾了啊,不行不行。” “是啊是啊,快点说下去啊。” “求风月情史!求填坑!”听众附和,茶楼甚是热闹。 他拍了下惊堂木,“安静安静!” 一时寂静。 “不是我不说,这段风月情史是天庭明文规定要禁言的,而且当时晓得的人都被禁了口,只留下个标题供大家消遣,今朝是除了天帝和四十九天那位上神,没人晓得,我也是没办法的啊。”小仙官很为难的样子,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原道是这不过是天宫仙官仙娥无趣之余,自个儿编纂出来消遣的,不想至于这西天仍能听着风声。看来,是真。然,究竟是怎地不良状态方能被封得如此厉害。 有位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天庭莫不是晓得,这种东西,禁得愈严,待日后知晓,只会愈是泛滥。虽是说我早已过了好奇心漫溢的岁数。 堂下切声一片,众人渐要离去。小仙官匆忙劝阻:“慢着慢着,还有一个风云人物。” 有人和道:“不是东方未明榑暮之地凤玘族的帝君?” “正是正是,”小仙官点着头,见着堂下安静下来,方开始说道,“那东方未明榑暮之地凤玘族的帝君,不晓得于何处过了九万余年,万年前蓦地冒出继承帝位,惊了大半天界,也有人质疑他的能力,而他将那东方未明榑暮之地凄怆万分修得太平长安,真真一俊才,便也没人再乱讲了。” 我点头,这凤玘族的帝君我亦曾听说,出生至九万岁的记录全是空白,万年前袭父凤帝白茫之位,后于待魔界签下和平共处条约,换得东方万世长平,委实是一俊杰。 “都说凤玘族的帝君待那四十九天的上神一个脾气,行为乖张,我看是不然。那帝君可是良润玉如,气质如兰。”我眼皮一跳,这种不好的预感是怎地回事。 不、会、罢。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见过怎样?” “就是就是。” “见过,怎地没见过,”小仙官涨红了脸,站起争论,“那下界的芗荷小院可不就是住着凤玘族的帝君?” …… “且说那凤帝一袭檀红衣裳,娇艳似火,烟波一挑,迷乱了几多人心。” 我未再听下,径自离了会场。于心中细细端衡下,端着一旁是丰功伟绩的凤帝,一旁是乖戾奇葩的白夜行,心中的不平亦渐进消了下去,实则,本仙真真是一位有气度有素质的神仙。 而后几日里,各方神仙陆陆续续来到,眼见着十五将至,我日日宿于芗荷小院,不晓得是有意还是如何,再未见着白夜行。 即是八月十五。 晚宴设于西王母宫的朝明前殿,天界各路神仙互相扯皮,天谈海阔,畅聊八卦。我坐于偏角落的一桌,细细吃着,无人忧扰,这便是存在感极弱之妙处。 西天向来清安,吃的亦是素净,今儿十五,多了些许花式,见着华复,实着仍是素的。神仙不用吃食,靠着那些风华玉露,便可饱餐终日,延年益寿。然每每逢着节日,便会办宴会吃些人间的食物。这六界上下顶会得享受的,怕便是人类了。 这辰光上的不过凉盘,五色的摆了几盘甚是雅静。我见着一圈的素食,再加之刚吃了屋子里的玫溢酥,便也懒得多动,却不可不吃,终究我是用赠礼所换,虽,我还未寻着机会送出。正好眼前置着一盘三臻莲子,见着清新自然,想来亦不会得多占肚子,便动箸食之。果真吃着清爽可口,不觉一盘即尽。我摇头感慨,“好少。” 同桌那位待我拿起玉箸就一直注视着我的仙君睁大了眼忍不住发问:“你还要?” 我自觉存在感弱极,故而对能发觉我存在的人一直心存好感,便含着玉箸转向他,认真地回道:“恩。” 他使劲吞咽了一下,慢慢说道:“这三臻莲子富含多种营养,一颗便可补充七日所需多种维生素,”他见我放下玉箸,又道:“只是吃得太多,会、会富营养化的。”我是神仙,不怕。 “无碍。”我看着他,小仙君这小广告打得甚好。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脸渐渐泛红……好像,好像小兔子。我说你看了我如此久都没脸红,这会儿只待我讲话脸红个甚,真搞不懂你们。 却是许久也不见热菜上来,各桌些许等得不甚耐烦。一个穿白衣裳的仙君问道:“你们说,那四十九天的广陵上神为何这个辰光还不到?”光荣地躺枪了。 其余各桌相互看了眼,一个穿紫衣裳的仙君笑着答道:“人家是上神,自然是要有排场,怎地会得如今出现待我们这些小仙一道?我看啊,他不是等晚宴开始,便是等汇演开始再来。” “你怎地好这么说上神的?《竹云笺》上记载,广陵上神和蔼可亲,亲近下属,从不摆上神架子,每次晚宴都是准时或者提前到来的。”方才还只脸红,这会儿却站起,眼睛通红,义愤填膺地为广陵辩解的小仙君,委实有气场,一下镇住了周边各桌。本仙觉着,下界万些年仍能有死忠脑残粉如此,本仙骄傲。 “呵呵,”紫衣仙君回神笑道,“你又没得见过上神,怎知《竹云笺》上是真是假?你阿妈没待你讲过史书上写的大都是好的一面么?且这所谓的史书还是四十九天那位上神自个儿编写的,能不写好的么?我看那广陵上神,也不过如此。”黑粉退散! “你——”小兔子甚是气愤,我扯住他的袖子,他低头不解看我,我摇头,拉他坐下,他不情不愿地瞪我,“干嘛啊。” “说不出来了?啊哈哈哈哈~”黑粉洋洋得意,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周围的人便一待跟着哄笑。 我原是一低调的人,低调做神,低调办事,一贯保持着较路人甲还透明的体质,出风头甚的亦不过我中二时自个儿脑补下便够了。然今朝,我欲站起。一个连认都不认得的人在为我出头,我真身在一旁看戏,算甚。 “我便是广陵。”我声音不大,却是能保证全殿在座的都听清爽。 一干神仙瞪大眼睛,止住方才动作。黑粉一不愣神,毫无形象地将酒全全洒出。小兔子却是扯着我的袖子一个劲儿摇,低声道:“就算为我出头,你也不能冒充上神的啊。” 我没睬他,我说我是广陵我便是广陵,冒充自个儿有意思嘛。 寂静片刻,西王母已是走至我身旁,深深地看我一眼,笑着赔礼,“原还道是老身这小宴请不动上神,哪里想到上神竟坐到了此处,老身照顾不周,还望上神见谅。” “无碍。” “还请上神上座。” 西王母为半人半妖之身,只因得修为颇高,造化深泽,福润厚德,便隐去真身,化为寻常老妇样貌。见他满头银发,面容慈祥,未有半分肃杀之神的威利。 “嗯,”我点头站起,见着那头快低至桌上的小兔子,说道,“一道去罢。” 西王母看了眼小兔子,楞了楞笑道:“瞧老身这点记性,真真人老了连个人都记不住了,这位仙家好生面生,不晓得是哪路?” “小仙是北方九泽仙君清新,辰巳帝君有事,故而小仙代辰巳帝君前来参宴,未曾先打招呼,还望王母海涵。”小兔子声音小小,低着头缓缓站起。 清新仙君,我转头细细打量小兔子,绿衫白衬,真真小清新了。 西王母恍然:“原是北泽清新仙君,既是代辰巳帝君而来,便随老身上座罢。”小清新点了点头。 第四章 受着各个神仙的行礼,到了主座。说是主座,实则不过是摆在大殿内里,也未比别桌多些菜式。蓦然想起还未送礼,这会儿正好,便从流云广袖中取出璃玉盒子双手递于西王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西王母笑纳。” 西王母莫不是被惊喜到,双手颤颤接过璃玉盒子,深吸了口气,边缓缓打开细锁边抬眼看我,见我未有异议,便一下翻开。继而见着盒子里的圆珠,竟是笑得较菊花都要灿烂。 西王母微微笑道,“原是那四十九天极高之地光天月华下滴水凝成的月白珠,月白清夜风清淡,凝珠玉华如玉意,万年方得一颗,光华千万,委实稀罕,如此重礼,老身在此谢过上神了。” 众仙一片唏嘘。本仙暗道可惜,竟随意便取了如此有来头的一颗珠子,往后若是再送礼,定要好好估摸斟酌一番。 拉着小清新入座,正对着三臻莲子。这桌的莲子还未动过,我的抉择真真明智。抬起玉箸,正伸出去夹莲子,却听得旁一声突兀的“上神”,右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镇定着抬头,对上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我觉着我快哭了,我方才明明未曾见着有你,不然打死我也不坐这里。我真真不待见你,真真,我求你别再玩我了,我给你跪了。 我眯起眼,见着他嘴角弯起,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他莫不是患了人格分裂、学名解离症的病症,我觉着我嘴角抽搐了下,甚是稀奇。 他收回玉箸,自顾自吃开。 如此,我觉得我若再纠缠,便颇有些无理取闹。好嘛,算你狠,白夜行,你赢了,我玩不过你。 即是如此,我也不再纠结,心情便回好。偏头看了眼待刚才便低头吃食的小清新,耳朵也红了,甚萌甚萌。 吃尽盘中的三臻莲子,撇了眼桌上其余珍馐,即使圆桌中置着丰润的蟠桃,也再没想着提箸。 小清新仍是低着头,细细地嚼着口中的食物。 我眯起眼,见他一嚼,脸蛋一鼓,嘴巴一嘟,要多萌有多萌,真真恨不得扑上去亲他两下。 “上神?上神?……” “嗯。”我照旧看着小清新,移不开啊。 “上神可是无趣了?或者先回去休息?”西王母恭恭敬敬地说着。 我摆手,“无需。”我要发挥榜样的作用,再者,我要看着小清新以免他受人欺负。 “如此。”西王母不在话下。 我继续看着小清新,那个萌,他爹娘是如何生出这般萌物,我也想生一个了,好罢,我想太多了。 “上神?”本仙看得兴起,休喊我。 “上神再如此看下去,清新仙君便该咬自个儿舌头了。” 小清新的脸蛋红红,耳朵红红,放下玉箸,慢慢地转向我,“上神倘是喜欢,看着便是,我没有关系的。”小清新,你让我待你讲什么好?初初我也不过觉着你咀嚼的模样甚萌,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待我看你,你便不再夹菜,只嚼着口中的食物,如此我便好奇你竟是要嚼得多碎方才咽下。 “无事,你吃。” “清新仙君辛苦。” “哪里。” “辛苦。” “不辛苦。”说人话。 “扣扣,”我用玉箸敲了两下珍盘,“吃。” 全体神仙静默,低头认真吃食。 明月似玉盘一般高悬于西王母宫后殿屋顶之上,静静播撒着光辉,点点清明。不时响起声声梵音,阵阵佛号。 晚宴没多久,便是开始了助兴的汇演。天界的汇演,一般是大同小异。开场舞,继续舞,压轴祝贺。且我觉着我跳的较他们好太多,不看也罢。 小清新被我盯得不敢抬头看汇演,似是恨不得隐身遁走。另一桌的白夜行桃花眼弯弯,浅笑着看——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你可是对小清新有了非分之想。 小清新依旧脸蛋红红,耳朵红红,竟竟似见着自个儿心上人一般,低语道:“上神,凤帝。”不会罢,小清新,你对凤帝于你有非分之想这个我猜测的事实极为赞成嘛。 “小清新,你师兄怎地舍得放你出来了?”白夜行小声说道,感情你们两个早便认识。小清新脸更红了几分,圆圆的脸映着檀红晕,白里透红,与众不待。他摇着头,“我没有待师兄讲,不然他不会同意我出来的。” 白夜行倒是笑了,也不再看他,对着台子说:“开始了。”你们在说甚求解释,还是要抛下我这个存在感极弱的可怜的炮灰主角双宿双栖去了嘛。 “接下来,由张高清和吴码共待演绎,《十年》。”报幕的是一个胖胖的仙君。 噗= =我听到了甚,十年,张高清和吴码,不会罢。 我转头,台上出现了两个年轻的仙君。一个穿着月白唐装,一个穿着深蓝色唐装。我的世界顿时凌乱了。而后我便睁大眼注视前台。其实穿剧了,乱入了罢。 他们上演的是一部舞台剧。情景是张高清待吴码告别,他将代吴码守十年长白山青铜门。吴码晓得后便是不愿,阻拦不住便追随张高清到了长白山。 白雪皑皑的长白山,狂风大作。 吴码要拦住张高清,张高清不得已打晕了吴码。张高清缓缓推开青铜门,缓缓走进,未曾再看吴码。再多一眼,便是会舍不得了。 青铜门缓缓合上,张高清背靠着门,轻声道:“用我一生,再换你十年天真无邪。”不晓得吴码有否听到。 泪水,待晕着的吴码眼角滑落。甚是戏剧性,却是恰到好处的触动。 被阻隔的,不只是一扇门的距离,还有十年的生离。 便是今朝,你进了青铜门,我仍是相信,你定会得来救我。 虽是感人,只太过煽情了,官方解释一下为何蟠桃会会得演这个。 白夜行端起酒盏吃了一口,说道:“张高清说走就走,他如何不想,没有他,吴码要这十年天真又有何用。” 我既惊喜又惊恐地看着他,好嘛,我的设定是面瘫,改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凤帝见解颇深。” 瓶邪王道有没有,盗九HE是了。 因是中秋,团圆之际,图得是欢喜热闹,汇演自是不可甚悲。故而这并非结局。十年后,吴码带着鬼玺去找到张高清。而后,天涯海角,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凡人若要修仙,自是不得不抛却了七情六欲,然修仙一事,要看资质,更要仙缘。凡人修仙能修成的,委实极少。而便不是凡人修成的,神仙生性冷淡,亦多未有大情绪,对那些节目不过是怀着看戏的心态,观赏下人界的喜乐,自是也不会因为一个好的节目而激动异常。 节目结束,那些神仙兴致寥寥。我便唤了小清新,走去后台。 “清新仙君。”我回过头看低头走在身后的小清新。 “唔?上神何事?”他抬头,继续脸红。 “咳,”我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很怕我。” 一旦接受了面瘫这种设定的结果不堪设想。 “……” “我的意思是,你很怕我,嘛。” “……” “我不是……”刚开口便被他打断,“小仙明白,上神的意思是小仙是不是怕上神。”好嘛,孺子可教。他抬头,冲我一笑,这小清新委实俊俏。 “唔,小仙并非是怕上神。不过上神是六界上下的尊者,小仙向来仰慕。而平日只能见着史书,听着传说幻想上神的风姿。今朝瞧了真人,自是待史书神往不同。又怕自个儿太笨,倘若一不留心惹恼了上神,这可不好。一时便不晓得该如何与上神相与,恕小仙愚钝。”你是觉着我是那种牛掰不真实以至于不可触及的存在,是么。 我点头,“不用拘束。”你待我好,我自是会待你好。 小清新行礼,笑道:“唔,上神说得随意。上神身居高位,是为上位者,素来习惯小仙们的毕恭毕敬,自是不能体会我们这种小仙见着上座者的心绪。小仙如今需要的,是时间。” 说得是,如此,我不强迫你,“那你随意。” “嗯。”脸上的红晕稍稍退去,小清新也不若初时那般忸怩。 走至后台,满满多是道具,一时也未能见着刚即下台的张高清和吴码。 我穿越人群,细细找寻。 “你可见着方才表演的人了。”我边找边问小清新。 “上神说的可是张高清和吴码?”耳畔响起的声音却又是不知何时来到的白夜行,“上神不晓得,张高清与吴码十年离别,一朝相见,今日出演,不过是为报答西王母当日之恩,今朝完演,自是云游四方,缱绻去了。”如此些年,天庭竟会得一改往昔古板,应了他们两人,莫不真真是要天下大同,本仙觉得,人生完满了。 “上神上神你要去寻他们嘛?”小清新拽着我的衣袖眨着眼问道。 好萌好萌>~< 我忍不住抬手捏了下他的脸,真真柔软好少年啊。 “上神?”小清新的脸被我捏红了。 “嗯,不去。”他们的世界,有他们两个,就够了。 第五章 人界有句话说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然天上却是不同。凡事均有条有理,循着那些个条理,十五月圆真真是月圆,如何也轮不到十六去。 于西王母宫过了中秋,再无它事,西王母欲留我几日,我终究觉着西王母是极为繁忙的,不好意思多叨扰,便告辞归去。 照旧四十九天荇芜宫。别去西王母宫,小清新待我一道,顺道带了只小小兔子。本仙见着霎时有了生气的宫殿,甚是感慨。 那日我待西王母告别,小清新亦正欲离去。本仙甚是不舍,小清新亦是不舍本仙,便提议:“唔,小仙近来无事,如若上神不厌弃,小仙便到四十九天叨扰了。” 如此甚好。我点头,小清新便待我回到四十九天。 而至四十九天,小清新便脸蛋红红,睁大眼睛看着浩荡宫殿,九曲回廊,惊叹道:“看书上写的,四十九天浮华于世,又超然物外,却终究没能想象出具体个样子来。今朝见了,真真如《竹云笺》上所书,流转芳华,刹那永恒。”莫不是我耳朵出问题,为何你所说我一句不懂。好得平津曾待我讲过,不懂,无事,点头就行了。故,我领着小清新在四十九天逛了一圈后,本仙的头,甚是疲乏。 小清新于四十九天住了些长延,也未见他有回北方豫寒九泽之极的念头。并非是我厌嫌他,只觉着平日里那些神仙一个个都甚忙,小清新如何也是一仙君,怎地会如此之闲,这不科学。 想着,便到了小清新住的桉栀居。 桉栀居坐落于童昔湖畔,较我那正殿流转间委实远些,然亦是好走的。即是有湖,自然有镜芷。镜芷于四十九天超强的繁衍能力实是令我发指。 我一直不待见镜芷,觉着他其貌不扬,除却那我未曾见过的开花,至今未曾发觉有何种特色,不甚欢喜。今朝见着小清新一身长绿衫立于水泽,怀抱小小兔子观赏镜芷,竟是莫名和谐,委实好看。 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忽而美人回眸一笑,“唔,上神。” 我点头,走过去,“很好看?” 小清新点点头,顺着小小兔子的毛,“唔,上神很喜欢镜芷的啊。”他已甚少脸红,本仙同他讲话也舒逸了些。 “不晓得。” 小清新笑了笑,道:“唔,古书上说,上神最爱的,是佛树须臾。我在四十九天上神所居之处却是见到了这么多的镜芷,看来真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实践方是真理的来源。 “不过,”小清新转向我,“古书上说的上神亲和从容却是极对的。” 我摇头,少年,你还是太嫩了。 小清新睁大眼等待我解释,我也甚想将此全全说出,然我三次元无能,只得内心吐槽。别再等了,放弃罢,少年。 “上神可晓得,那中秋之日,西王母收到上神赠礼,为什么会迫切在众仙面前打开嘛?”我转头看向他,难道不是太惊喜了嘛。 他顺着小兔子的皮毛,缓缓说道:“唔,因为上神昔日送给那些神仙的礼全是一样,四十九天的月白珠,不想今个儿失忆回来仍是如此。若说月白珠,初初送着委实让那些神仙惊喜一番,然大多送此,便没得惊喜可言。好在上神昔日并不是很喜欢参宴,故而送出去的月白珠亦不过十几颗。”小清新你才是真爱啊,竟是连我送过几颗月白珠全晓得得这般清爽。 “唔,上神,”小清新似是难以言来。 我道:“无碍,你说便是。” “上神,可以问你眉间这檀朱须臾无象四瓣印记是什么时候有的嘛,我都没有看书上有过记载诶,好好看。” 伸手抚上额间,并未有何奇怪的感觉,若是他不提,我觉着我不会得想到我额间竟是多了这个印记。看着小清新圆圆的双眼充满求知欲,我霎时压力山大,要辜负一个少年的期待了嘛。摇了摇头表示无知。 小清新些许失落,道:“这样啊,没有关系的,那就不管了,反正上神这样真的很好看哦~” 我摇头笑了笑,这小孩。小清新愣住,蓦然转身跑开消失在角落。 我仍在思虑额上的印记是怎地回事,小清新又忽的冒出,冲我喊道:“上神,真的很好看的哦~”呃,我想多了。 “上神,太上老君在浮年殿待上神过去。”平常日假平津断不会出现于我面前,只在有事时方出来报告以示存在。 我点头,又看了眼小清新,他笑道:“唔,上神有事的话,那小仙就先退下了。”说罢便要离开。 我觉着太上寻我应不会有何要事,即便有要事,也无需让他退下,欲唤住他待我同去,他如此是会错意了,莫不是我真真表达能力太差。匆匆阻下他,一待到了前殿。 “上神。”太上恭敬地作揖行礼,见着小清新时眼睛亮了下,“清新仙君也在啊。”是谁各种八卦道广陵上神终究是挨不过万年的寂寞包养了个小白脸仙君啊。 小清新亦行礼作揖,“太上。” 我稳稳坐下,小清新找着个位子安安听着。 “上神近来可好?” “甚好。” “与清新仙君可好?” “甚好。” “可听了近日的八卦?” “未曾。” “如此,”太上点了点头,说,“仙姑可曾听说檀枢仙镜?” “未曾。”若说仙境,我倒是听闻,西域似是有一个爱丽丝梦游仙境。 小清新亦未太大表示,于一旁悠然地一口一口啜着黯香,我稀奇,他竟会觉着好喝。 话说黯香,那日我自下界回四十九天路过十七天,闻着一点幽幽暗香。进去一看,正是钟离神君坐在椅子上细细沏着黯香,口中还念叨着不晓得第三天的沁昀仙子是否会得喜欢。他见着我,先是愣了,而后又笑着于青瓷罐中取了些许黯香放入另一只青瓷小瓶中,待我说道,“我这黯香在上神看来定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想也只闻个味。不过这黯香,株株皆是我用从三十三天直流而下的阡陌泉的泉水滴灌而生,细致地很。饮茶人若是有情,自是能体会黯香中的甘苦,道是无情,黯香也不过只是香罢了,吃着与水一般。还有,这茶得倒在青瓷里。”我素来是怕麻烦的,却是生生记住了他这番话。拿着青瓷小瓶谢过神君,回至四十九天,将瓶子交于念念也便忘了。 而后一日见着书房里的青瓷花罐,想着还有这么个茶,便让念念取出些沏了。 念念边沏边自言自语道:“为何要放在青瓷杯里,如此不是见不着茶色了?”我点头,恭喜你提出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哲学问题,我也未尝晓得。 于桌上取过茶杯,果真,茶与青瓷共一色,黯香浮动绕满屋。浅酌一口,嗯,无甚滋味,待温水一般,怎会如此。而后又吃了好几杯,仍未尝出滋味,便也不高兴再尝。 小清新似是能吃出黯香其中甘苦,他莫不是有摆在心尖上的人了。 “……神?上神?……” “嗯。” “上神不知,是这样的啊。檀枢仙镜传说是上古一位上神的宝物,照着便能见到自个儿心中想见之物。小仙晓得上神素来歆慕宝物,以为上神定是晓得的。如此,还是小仙失礼了。”太上摇着头,满是可惜地看着我。 我照旧吃着黯香,照旧未吃出味道。见小清新津津有味地吃着黯香,我又看了眼自个儿杯中的茶,再望了他一眼,少年,换一杯如何。 “怎地待话本中所述的差这么多?上神不表示这剧情推动不了啊啊喂!”请于心里默默吐槽。 “咳。”太上见我并无甚多表示,便问,“上神不想收集了?” “好嘛,”我放下杯子,你都成这样了我若再不表示便太不人道了,“何处。” 太上先是一愣,而后笑道:“传说檀枢仙镜实体是由山月里的溪涧水化成的一面镜子,说是能见着心中各种想见的物事,不过也无人晓得真假。据我考究,这檀枢仙境其它待别的镜子无异,不过浸水后便能融于水,取出拭干后又是镜子。今朝,是落在下界,人界了。” 我点头,如此。我原是揣测着要我待一只小兔子一道跳入一个洞里,而后变大变小,再来场大战,拯救世界各种,不曾想竟只要我去人界。 小清新放下茶盏,看向我,问道:“唔,上神要去寻么?” “嗯。”虽听着性能平平,然变态属性优良,甚得吾心。 “那……”小清新抱着小小兔子,欲言又止。 “一道。”小清新是相较于百科全书的存在,带着有备无患。 “也好。” 太上看看我,又看看小清新,顺了顺白胡子,稀奇地笑了:“甚好,有清新仙君待同,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太上,你想太多了罢啊喂。 太上将念念拿出的盘中的糕点一扫而空之后告辞。走了几步又回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路引,道:“小仙已替上神向天帝要了路引,上神即日便可启程下界。” 我接过路引,颇为疑惑地看向小清新,老头又道:“上神自是不必担心,清新仙君是有护照的。” 我点头,也是,昔日小清新待我回四十九天时便未有受阻拦,原是他有护照。不对,为何我没有,我也算是神仙啊喂。太上冲我贱贱地一笑:“于天庭居住不到一年者不可办理护照,只可拿短期出入路引。”而后踏祥云飞去。 这是赤果果地歧视外来迁徙人员,差别待遇。原住民你了不起啊喂。 “小清新。”我唤住想要离去的小清新。 “……上神何事?” “你有何话说。” 小清新抚着小小兔子的手顿了顿,笑了笑,对我道:“唔,上神晓不晓得?” 我点头眯起眼,小清新,我晓得我们差着几多年的年岁,代沟着实大些。然你要晓得,我亦是于你那段岁月走过来的,你这般少年心思,我怎地不晓得。 小清新继续顺着小小兔子的毛,空旷的前殿吹起微风清凉,拂过他盈黑的发端,“上神不记得了,这檀枢仙镜本就是上神之物。” “……”好罢,是我太老了,我不计较。 小清新浅酌黯香,笑意盈盈,“《上古归元本纪》上有记载,广陵,上古神者。鸿蒙之初,共檀枢仙镜出于山月里,战平魔界。后居天庭四十九天。其形翩然,其笑嫣然,其意莫测,其心广然。” 我边点头边感慨,不晓得哪位仙君能编纂出崩坏地如此有创意的书,委实一俊杰,如有机会,本仙欲想见上他一面。 第六章 小清新凭虚御风,待我渐飞于下,忽而道:“唔,仙姑要不要去山月里看看?” 虽我只晓得山月风林而不晓得山月里在何处,然,作为一位上古的神仙,表现出自己没文化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我点头答应了。 我真真懒得吐槽了,那个我道是居住了一万多年的下界小林子便是传说中的山月里,兜兜转转,我竟又回到了此地。 因而,我这一万多年并非在下界,而是在一个被称为六界之外的地方。 下界前,为了装备我那匮乏的可叹的六界之地常识库,我特特翻阅过《六界博物志》。书中所述均为六界中奇事异闻,而书的第一篇,讲得便是这山月里。 “鸿蒙太初,四极玄虚,混沌何清。六界之外,净空山月,风花穹林。”两句廿四字。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山月里被孤立在天界四极之外,别称“终极”,全名,山月风林。 人家讲四十九天那位无双的广陵上神便是出于山月里,年华正茂时。人家讲我即为广陵上神。 我记着我名广陵,故而,我认了。然我只晓得我名广陵,承了上神的身份,其它,一概不晓。待太上推测的不同,我承认我并未穿越重生穿剧,而我真真失忆了。我不晓得我昔日是犯过何种大忌被贬下界,不晓得我昔日居于四十九天是何种光景,不晓得我昔日各种性情癖好,不晓得四极为何有何如何。我不晓得。 小清新道,山月里是太古上神广陵诞生之处,神仙灵气是充盈丰沛,本是修仙的极好去处。却因着广陵不喜他人烦扰,封着结界,莫说妖精鬼怪,便是三十三天以下的神仙,也不好妄进。再,此处本可日日常春,广陵却照着自个儿的喜好,施法让山月里照着人间四季生存,春荣秋枯。 一番话下来,我些许凌乱,昔日的广陵是个极为自私,极为极端,自以为是的中二神仙。中二少年你伤不起啊。 我却未曾纠结那个昔日。昔日终究不过昔日,纠结再多,亦是过去了。 因着未曾见到小画眉,我只停留些许,便待小清新下界。 恰着正月十五,沿河市街琳琅,灯明繁华如昼,长袖满带当风,人间正好时。见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风姿各异的花灯,本仙不觉感慨,都道人类一生活得甚短,却是过得丰富。纵观神仙,一生长得无际,而不晓得生活的乐趣为何。 “唔,有人放花灯,上神我们去看看罢,去么去么~”小清新抱着兔子拽着我的衣袖,圆润的双眼泛着点点亮光。 我本便有此意,又见他如此,点头答应。 故而,小清新拖着我在人群中艰难地挤着,奔至河边,一时引来行人注视,这种儿子实是中二少年的感觉让本仙极其无奈。 沿河蹲着或站着些许姑娘少年,对着河面上密密集集漂浮着些许花灯轻声许愿。 他们道,新年的第一个月圆,放花灯许愿顶是灵验。我自是无谓,活至今日,我还有何求。亦或是,我根本不晓得我该何求。 小清新不晓得甚辰光变出一荷花灯盏,小小一盏却是精致细巧得很。他蹲下身,将花灯静静置于河中,随波逐流。 我亦蹲于一旁,见着他的目光仍随那花灯向河流尽头的圆月流远,问道:“你有何心愿。” 一出口,便觉着真真唐突了。我本是见着他对那花灯甚是执着,想着定是有何特特的缘由,讲出许是我亦能帮些,不想如此一问却是探了他人私隐,致人于难堪的境地。 我正欲再说些甚,小清新却缓缓地开口道:“上神,有没有倾慕过一个人?” 我一愣。他的重点是,倾慕过,或是人。若说倾慕,前万些年我是不曾记着的,后些日子便是我还未曾想到世间竟有倾慕一事;若说人,是真真没有过的。便道:“不曾。” 小清新便笑了:“既然没有过,那上神就不会晓得,倾慕两个字,该当何解。” 我还真真无法具体生动形象地解释出倾慕二字,你意所指,是让我回去翻阅字典细细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嘛。我蓦然觉着我弱、爆、了,这么些年白活了。 他已然站起身,我抬头看他,灯影幢幢,绿衣白衫,恍惚间,只觉着眼前的,许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会脸蛋红红当广陵上神脑残粉的小清新。 “唔,我说得好深沉,好害羞>~<”小清新忽地说了如此一句,继而脸蛋红红,一手抱着小兔子一手捂脸跑掉了。 我照旧蹲在原地消化,信息量太大了。 却是,右眼一跳,不、会、罢。我眯眼惊恐地抬头。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人品? 白夜行许是早便见着我的,对我点头道了声:“上神。” 我惊魂未定,僵硬地回到:“凤帝。”我说服自个儿,实着凤帝是好人,真真的好人,只我于他第一印象颇差,以致甚有偏见,不,是颇有偏见而已,他真真是好人。好罢,打死你我便信了。 他亦不多搭理我,撩了衣袍于我身边蹲下,手上托着一盏漾赭红的莲花青灯,轻轻置于水中。 这不科学,为何似他这样的人都会得来放花灯,他今朝忘了吃药罢。 “上神下界而来,所谓何事?”他忽地发问,却并未看我。 “……寻宝。” “上神可是又看中了什么宝贝?” “……”好罢,于前意图便被自个儿暴露实是本仙之过。 他笑意盈盈,“这天上谁人不知晓广陵上神是个极爱宝贝,又极爱寻宝贝的。”我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就如此了啊喂。 “莫不是檀枢仙镜?” “……” “檀枢仙镜原便是上神之物,上神今朝虽是归了上神的位,却不见这宝物。又盛传檀枢仙镜流落人间,想来上神听着信息,定是会去寻的。” 一般。我点头,“凤帝可晓得些许线索?” 他笑道:“不曾。”我点头,我不过随意问问。 他静静蹲于河边,我亦是无事,便胡思乱想起来。 我自觉存在感极弱,打酱油路人甲小透明体质,为何他每每阴魂不散地纠缠于我。 “你,”我转头看他。他亦抬眼看我,眸黑得就像天幕一般,烟波流转,万千思绪在其中,“倾慕我。”用指尖指了指我。 他许是万万没有料到我会如此问他,先是一愣,继而转过头去,颀长的手指拨弄着正月冰冷的河水。 为何我会问出来啊,定是被小清新方才的话洗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啊不,我便是这个意思。不对不对,并非如此表达,我快哭了,我觉着自个儿快要死掉了。自作孽,不可活啊喂。 好、好尴尬。好想站起似方才小清新一般捂脸逃走。 “嗯,”这个辰光听见他言语,我仍是不由转头看他,只见着他的耳根渐红,似桃花般氤氲初开至脸庞,明媚娇艳。竟是会红,太不科学了,“我倾慕你。”他的声音甚轻,甚轻,仿若来自东方既畔,于热闹的人群之中,极快地消散殆尽。 我真真听清了。 继而,正月的冷风吹起,丝丝凉凉,拂起我额前凌落的青丝。我不住抖了下,太少女好嘛,这根本就不是这篇文章的风格好不好。 这、便、是、传、说、中、的、告、白、么、啊、喂。 我老脸不禁一红,急急转头不再看他。归位以来,还是初初听着有人待我告白。尼玛,太刺激。本仙的左边的胸腔不停得跳动,脸烧红一片,不晓得该做何反应。 我考虑着是不是该回你一句“你神经病啊”。 “你,为何倾慕我。” 他桃花眼弯弯,不复方才情态,笑道:“上神,可相信一见钟情?” 我摇头,“弗相信。” 他冲我笑道,“我也不信,不过,”他抬头,我亦抬头,月华笼罩风夜,当空,“我对你,一见钟情。”那句话一字一顿说出,我已然笑不出来。为何又是这种狗血的情节,这是一部雷剧不是正剧罢啊喂。 “我初初见着上神,是在山月里罢。” 我急急将他打断,“然着,你便对本仙一见钟情了。” “噗,”他笑出声来,“上神倘是这么认为,便是如此罢。”愈听便愈觉着他是在寻我开心,不玩我会死嘛。 我起身走开。不曾想蹲得太久腿部神经麻痹,却又起身太急,竟是要摔下。一急之下便忘却了自个儿是神仙,随意施个小法术什么的便可免着皮肉之苦。 右手被拉住,继而整个身子落入温温的怀抱。回过神来,我已是在白夜行怀里。 请不要再出现这种推动故事发展的神情节了,摔死我算啊喂。 “昔日觉得上神只是身子瘦弱,不曾想,”他抱着我,缓缓说道,“臀部亦没丰满多少。”你个禽兽,谁让你摸我屁股的啊,本仙的节操啊。 本仙很是气愤,那里已是本仙全身上下最有肉的地方了,双手推开他,理了理衣袍,“多谢凤帝。” “嗯。”你说句不用谢会死啊,我以后再也不向你道谢了。 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却极快被拉住,听得他道:“上神便是要走了?” “嗯。”我挥去被他牵住的手,续续走。 他跟待在我身边,闲闲地走着。 我停下,对他道:“凤帝可是有事。” 他桃花眼弯弯,笑道:“无事。” “凤帝跟本仙作何。” “在下并非跟同上神,不过是,我们一道而已。” “你晓得我欲往何处去。” “不晓得,”他笑道,“不过去寻檀枢仙镜罢了。” 你方才道倾慕我的啊,这个辰光待我于此抬杠是怎地回事啊,你不是应该娇羞脸红等着我待回答你的么啊,果真是在寻我开心嘛啊喂。好嘛,你赢了,你脸皮厚地我无法企及,我不计较。 走着,却觉着身边似是少了些。 啊啊啊,老子本欲先去寻小清新的啊喂,檀枢仙镜你妹啊喂。 第七章 三月三,春光方熹微,杨柳嫩枝抽新芽;山外山,酥雨沾衣裳,桃杏小蕊绽花芳。 转眼便于人间过了好些日假。见着四方一片祥和,本仙心中大好。 “阿陵,我们去前面如何?”我答应你叫这个恶心的名字了啊。 那日元宵不见了小清新,我前往寻找,终究未曾寻着。继而两日之后,北方九泽辰巳帝君座下鲲鹏竟是给我捎来了信笺。 辰巳帝君是上古的大神,来历似明而非概不可考,古书上也未能道尽。只听说神魔大战之后早早便隐退于北方九泽,挂名做了个虚位帝君。因而大多数人只得经着古书来一仰辰巳帝君的风采。他较广陵时代一般,虽均为上神,然一个性情乖戾,一个淡泊归远,也未曾有过交通。今朝竟寄来了信笺,本仙觉着甚是稀奇。 打开一看,信笺上所写是清新仙君已平安回至北方九泽,这些日假承蒙本仙照料,如若本仙有何难处,他定当全全相助。末尾署名辰巳。 我愣,本仙莫不是晓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故而,便只余白夜行待我一道。我待他讲,我是十分非常极其不愿劳动凤帝的,然他却道他族中无事,愿待我一路,能见识见识上古的神器长长知(zi)识亦是极好的。我不善推拒他人,且已讲过一遍,再讲下去便真真矫情了,要不得。他又道,既是在人间,亦不好上神、凤帝一般称呼,他思量一番,他唤我阿陵,我唤他阿行便好。 “阿陵?”你敢不敢不叫这个恶心的名字啊喂。 “我们往前面看看如何?”我决定无视掉你的啊喂,你不要自个儿创造存在感好不好。 “前面或许有美酒。”我输了,待你去便是。 这些日假,我待白夜行行走于深山古道里,自是没得酒来。施法变出些许亦终究过不得了酒瘾。我又是个极馋酒的,今朝有酒定是要今朝醉方好。 人界的酒,人类用五谷杂粮和着人世七情六欲埋于底下八九十年,比不得天上那般精纯,却亦有别种风流。且今朝非常时刻,挑不得,我不计较。 沿着小幽山道,远远便望见黄底镶红边的一面破旧旗子于山脚下迎风飘扬,上面龙飞凤舞地书着三个大字“杏花村”。旗杆旁植着一棵桃树,花瓣似那天边暮至的云霞弥漫绽开。 “小二,一坛女儿红,三两酱牛肉。” “好嘞~” 我撩了衣袍坐下,白夜行坐于对面,桃花眼弯弯,对我笑道:“阿陵倒是学得精到。”那是,本仙活过这么些年,便看过这么些年的话本,甚不会。 山野里人烟甚少,除却我同白夜行的一桌,边上还有一桌只一位书生打扮的人在不停吃酒,口中时不时吟几首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细细看了那书生几眼,眉目清秀,自然丰成。人身内却浑绕着妖精的精气,护着秀才的本身,且封去了他的一段记忆,一时稀奇,便又多看了几眼。 “怎地,阿陵喜欢这种小白脸书生?”白夜行在一旁问道。你想太多了。 “客官,你要的一坛女儿红,三两酱牛肉。”小二在一旁端菜,见我看着那书生,便道,“先生莫要摆在心上,季秀才喝不醉的。等到太阳落山了,他便会回去了。” “嗯?怎地喝不醉了?”白夜行问出口。你再装,再装。 “谁晓得呢,这个季秀才前些年上京赶考,考没考上也不晓得,只是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小店离他家要说也有一段路,他却每日来这里喝酒,日落才回去,也喝不醉。”小二低声道,“都不晓得他不干活,铜钿哪里来的。您慢用,您慢用。小的先下去了,有事叫我一声就好。”话毕,却迟迟未见退下。 白夜行问:“怎地,还有事?” 小二挠了挠脑袋,圆圆的脸上挂着红晕,说:“两位先生长得待天上的仙人似的,不,比那仙人都要好看,小的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有你们这么好看的人,多看几眼记着,以后就可以待我的小孙子讲,我见过神仙一般的人了。” 白夜行忽地笑了,吹开三月风,我蓦然明白了这小二讲的话。 说话间,太阳落山,那书生果真站起,放下些许铜钿,东倒西歪地走了。 女儿红饮尽,酒瘾过足,真真全身舒畅,神清气爽,全部精、气、神满值。 白夜行放下竹箸:“阿陵,那我们便走罢。” “嗯。” 他桃花眼弯弯,“跟上那个秀才看看如何?” 我犹豫着,终究点了点头,这秀才古怪得很。 书生所居之处,便是杏花村,离小店可说是甚远。 杏花春雨,杨柳微风。书生的屋子不大不小,于村子极为偏僻之地,屋院外边种着一棵老杏树,零落地开着些许杏花。 我待白夜行一道隐去身形进屋,却见那书生这个辰光竟已趴在榻上正酣眠。 白夜行微微蹙眉,而后扣指一弹,笑道:“让他做个梦罢。” “这书生体内的精气虽灵力浅薄,时时聚散,却能保他一世长安了。”白夜行待我讲道,“不晓得这书生有什么好,能让一个妖精倾尽全全修为。不若我们入他梦中,一探究竟如何?”你装得太过了啊喂。 我轻轻点头。他桃花眼弯弯,我忽的觉着右手一暖,却是被他执入扣起。我欲挣脱,他道:“阿陵,于他人梦中,我们终是旁观者,一切不过既定宿命。不论发生何事,你都不可妄图去改变,即便你是上古的神仙。”他说的一本正经,本仙被他吓到了啊真的啊喂。 我又点头,本仙虽有情义,且乖张奇葩,然也晓得终究有些事是如何也改变不了,自不会做无用之功。 他笑着,印着微弱的烛光,似是要逐风远去。 梦是书生自个儿的过去。 梦里,十年寒窗,江南的书生乘船前往京城科考,却于半路因天降大雨耽误了些日假,至京城早已无安身之处。好得友人介绍,寻着一处,虽院落破败,灰旧不堪,可能让他居一月便好。他收拾住下,方才发觉这破败的院落天井正中竟种着一棵桃树,桃花开得明艳。桃树下青石桌凳,灰迹斑驳,光线充足,遮阴避雨,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这该是小院中顶好的地方。 他走到天井中,对着桃树正正拱手作揖,道:“小生季寻,接下一月便在此住下,如有叨扰,还望桃仙见谅。”我欲笑他迂腐,头顶却是朗朗的笑声。 抬头,竟是一个桃花艳、色的女子,半虚的人形,坐于桃树的枝桠上摇晃着赤脚,明艳的衣带迎风翩跹,对书生吟吟笑着,似桃花一般娇艳,“嗯。” 此处偏僻,无人忧扰,草木繁荫,便多了天地灵气,桃树怕是已在此修炼了百些年余,不多日假,便是能化妖。 白夜行亦是奇怪我们竟未发觉女子的存在,思量一番后同我道:“我们不过在人家的梦中,一些事物终究见不得清爽。”我点头。 如若是个好日假,书生便会执起书经坐于桃树下的石凳上诵读。偶尔清风过,追逐而下的花瓣便柔柔落于他素衣的肩头,翩翩拂过他白净的脸庞。我只见着,那个桃花艳、色的女子自树上摘了些许桃花瓣,点点洒在他的肩头,轻轻吹过他的脸庞。 因着他见不到,故而他从未在意。 书生有个心愿,他道,望取得功名,以慰父亲在天之灵。书生的父亲一生务农,被人家说了一辈子没文化,只望书生考得功名,回故里光宗耀祖。 书生道,等他功成名就回来,定是要好好翻修此处。小桃妖化着半虚的人形坐于桃树枝桠,赤脚晃着,对书生吟吟地笑着。他说,其实,不用翻修,只要你能陪着我,待我一道,我便会很高兴的。 我看着小桃妖脸上的笑容却渐进隐去,他定是不愿让书生离开。 而科考之日终究来到,书生在离开之前,对着桃树道:“不论功名成败,我定是会回来的。到时,我便陪你一辈子。” 那个桃花艳、色的女子赤脚坐于枝桠上,明艳的衣带迎风翩跹,弯下身子,半虚的手轻轻抚过书生的脸庞,吟吟笑着,“我等你。” 书生金榜题名而归,他并未将屋子翻修,只对桃树道:“我今朝定不会在此住了,翻修也不过多费些铜钿。还是我将你移到状元府好罢。” 小桃妖吟吟笑着,“你在,便好。” 桃树便被移到了状元府后花园。后花园中各种植物争奇斗艳,他一棵桃树,惹不起眼。 有几多长延未曾见到过他,小桃妖不晓得。他只道是他做了状元忙得紧,又怎会抽地出身来陪伴一棵桃树。“是啊,我只是棵桃树。”小桃妖甚久都未有吟吟笑过了。 白夜行待我讲,小桃妖怕是喜欢上小书生了。我不言语。 喜欢,为何,日久生情嘛。 书生要做新郎官了。对象是皇帝的小公主。成亲那日夜晚,书生提着一壶酒来到了后花园。他吃一杯,给桃树倒上一杯。他问桃树:“你为什么不开花呢?”如此些年,你为何不开花,厌倦了吗。他不断地问着,重复地问着,“你为什么不开花呢?我明明记得,昔年,你开得很灿烂的啊。” 那个桃花艳、色的女子吟吟笑着看书生跌跌撞撞的身影愈走愈远,“你寻着陪你一生的人了,我呢?” 树挪死,人挪活。书生不会晓得,桃树早在被移到状元府的时候便伤了根脉。桃树再不会开花,小桃妖再也修不成人形。 书生的夫人小公主难产,痛苦的叫喊声甚至传到了后花园。 那个桃花艳、色的女子赤脚坐在枝桠上,明艳的衣带迎风翩跹,望向天空吟吟笑着,他说:“书生,算是你欠我一辈子。下辈子还,好不好?” 我见着他虚化的人形也渐进隐去,莫言一字。 夫人生了个小小姐,书生甚是高兴,他给小小姐取名,“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就唤作季蓁。” 书生再未到过后花园。他有夫人,有女儿,有相伴一生的人。而他,不过是棵桃树。 年关将至。 那日书生上朝回府,见着家丁欲将朱红色大门上所挂旧符换下,挂上新桃符,身形忽的一滞,而后急急推开家丁到了后花园。四下寻找,终究未能见着那棵桃树。 总管道:“大人,那棵桃树自您从那处移来便未曾见过花开。前些日子,就是小小姐出生那会儿,这棵桃树便日渐枯败了。留着也是白留。” 书生楞,自言自语:“留着,也是白留,”眼神空洞,推了总管走开,高喊道,“这人间,留着也是白留,啊哈哈哈哈……” 我一场恍惚,看向白夜行,他也是一怔,原是书生醒了。 书生急急推开房门走出,环顾四处,仍那个种着桃树的天井。却听着他仰天长笑,“啊哈哈哈哈,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我匆匆走出,只见着院中的桃树花瓣尽数凋落,枯败不堪,余着那个桃花艳、色的女子,半虚化立于桃树前,吟吟笑着。 “半缘爱恨全浮华,一生痴嗔皆虚妄。”书生堪堪倒于桃树下。 那个桃花艳色的女子缓缓低下,桃花般的唇对着书生,将精气全全传到书生体内,封了书生的记忆。 小桃妖站起身,对着我待白夜行行礼,“上仙。” “你……”白夜行欲问出口,却被小桃妖止住,“我的时间不多了,上仙听我讲便好。 “如上仙所见,我喜欢这个书生。我原是棵桃树,于此地修行了四百九十年,我想,要是没有遇着他我也快修成人形了罢。因着我是棵桃树,没有人会来待我讲话,他们只道是草木无情,可是,我也会寂寞啊。然后,他来了,他会待我讲话,他并不是把我当成一棵树而是当成有生命的植物看了。我很高兴。日日看着他诵经念诗,待我讲话,我觉着我喜欢他,若他能一辈子如此伴着我,我便是修不成人身也是好的。我想着他若是有什么愿望,我定会全全助他。不想他竟是想当状元。然我晓得,他终究做不成状元。那里面的水有多深,不是他能趟的,我也不愿他去趟这塘浑水。 “我想他看清,便让他做了个梦。梦里,他成了状元。” 小桃妖又一笑,“我想嫁他,却在梦里,也不够。我只是棵修为不足桃树。然后,他娶了皇帝的公主。公主难产,我只得将我的修为输他助他顺产。很可笑不是,明是我为他所织的梦,却仍是有我所不曾预料到的事。我本欲打算他梦醒后便让他清醒,哪里晓得,我把自个儿都搭了进去。 “我的修为即尽,本体已败去,再也修不成人形了。然他,只留我在后花园,从不曾来看我一眼。我很寂寞啊。 “那日他想起我,却不见我,管家的一句话,让他悟了。留不住的,眼前的都留不住,那所谓的功名繁华也不过昙花一现,何苦。 “我并非是想他遁入空门,我不过是,不愿让他被世俗蒙蔽了。今朝我将精气给了他,我便是真的要死掉了。呵,实是我早该死了,我不过放不下。我这会儿想着,后悔起来,怎地当初没能现形见他一面呢?便是花去我的精气又如何?今朝如此,是真真再也见不着了。 “我本欲等他安安稳稳过完这一世,阳寿尽了待他一道去投胎,想不到他会是今朝这个样子。他这样,我还不如当初待他一道死了罢了。 “还好,上仙心善,让他做了这个梦。让我待他这辈子的缘分尽了。 “我会去投胎,他醒来便不再记着我,会安安过完这一世。你们说,他会不会得陪我下辈子呢?”小桃妖吟吟笑着,一如那日初见书生,他抚着书生的脸庞,道,“下辈子,我不是妖,你不是书生,惜得眼前,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只耕田织布,好不好?” 书生似是听到桃妖的话,眉头舒展,唇角弯起,沉沉睡着。 小桃妖见着睡着书生,笑道:“我待你讲,我有名字的,我叫桃之。” 以上。 书生醒来,枕边置着一支桃木素簪。他待平常一般,随手便用木簪将满头青丝绾起。“好似做了一夜长梦啊。”他摇头笑着,打开门,眯眼迎着熹光,“今朝天气真好啊。” 他终究不会记得,曾经有个桃花艳、色的女子,赤着脚坐于桃树枝桠上,明艳的衣带迎风翩跹,会对他吟吟笑道,“嗯。” 第八章 正是清明时节,霪雨纷纷不绝。路旁尽数开着未知名的凡间花草,林中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春意盎然。 我虽爱摆弄花草,却只认得些稀奇品种,倘是要我讲个全部,我还真道不尽。再言,凡间的花草品种也是繁复,我一时分辨不清。 我待白夜行仍是随意行走,也不晓得行至何处了。 只那日之后,白夜行便不太搭理我。我本也乐得清闲,想着终究回归了凤帝的常态。又一想,道着凤帝,奇葩方是常态,如此清净,根本就是变态。思量一番,觉着许是第七章那个书生待小桃妖的故事过于短小精悍,然只用着一章便将如此短小精悍的故事表现出来,一般人自是难以理解且难以承受的。我估摸着,这位看似牛叉的凤帝实则,实也不过一十万余岁的纤细少年,待我这种都不晓得活过几多万年的老老头自是不能相较,便欲出言安慰他。 “阿行,”我斟酌着应如何话下,不想他竟是似吃了何种稀奇的物事,双手按住我的双肩,桃花眼弯弯,惊喜道:“阿陵你方才唤我什么?” “……阿行。” 他蓦然展臂将我抱住,也不讲话,只愈搂愈紧。我估摸着,此时倘是推开亦不人道,便伸手轻拂他后背。 哎,真真一匮乏母爱的纤细少年。是了,时至今朝,亦未曾听闻凤帝母亲的传闻,单亲家庭少年生活极为不易啊。他倾慕我莫不正是这个缘故,好罢,可能性不大,虽是我有爱,然我是个男的。 “阿陵,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白夜行将我的脸埋在他胸前,我见不着他这个辰光的表情,然听着他激烈的胸腔跳动,我不由老脸一热,脑子一昏便应道:“好。” 故而今朝,这个伪匮乏母爱纤细少年,真厚脸皮无牙死鸟扯着我往一座城去。 真真,是座城。 我喜清静,平素虽是随意,亦只往偏僻崎岖的山间村落行走。然白夜行却是个爱热闹的,何处热闹何处便是有他。我因着应了他那声好,只得不离开待他行去。凑热闹什么的最讨厌了,白夜行你是自第七章始精分了嘛,受打击大也不可如此啊少年喂,你作为东方未明榑暮之地凤玘族的凤帝的庄严孝义到何处去了啊喂,本仙无力吐槽了啊喂。 那座城,名伊春。 我原觉着此城极有内涵,伊春伊春,便是美好的春天之意。然听闻官方科普后十分之淡疼。 一座叫、春的城池。 官方你醒醒罢,本仙真真为伊春城的官方捉急。 沿街一家客栈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白夜行凑着热闹,前去要了两个房间,待我暂且住下。我待他一道多日,也未曾见过他吃食困觉,因着他本相为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也不觉着稀奇。今朝他却要了间房,真真是节操碎掉了么。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冲我一笑:“阿陵,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若无其事地说着如此失礼的话?” ……囧,我不晓得我会说出来,真真,我要是晓得我会说出来我定会说得再犀利些。 他仍是看着我笑,道:“阿陵,原本我们只在山间,也不好在意吃食困觉。然我们今朝是在城里,自是要待那些麻瓜无异,切不可让他人看出破绽。”你今朝若无其事地说着麻瓜真真大丈夫。且,你定是要他人觉着我们是山野而来的毫无见识的村民么。 却见他桃花眼一亮,“抑或我们装成相好,要一间房住一道自也是极好的。” ……擦。 于楼下大堂用膳,白夜行解释道,要多接些地气方不会轻易被认出。本仙是上神,法力够高,用不着啊喂。 忽而人声鼎沸,是老板要出现致言。只见着自后堂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身量中等,容貌端正,上下些许仙气护着一缕生魂,看着自是较常人无异。 他拱手,笑道:“承蒙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姊妹关照,在下小女明日出嫁,今明后三日食宿对折住宿减半。” “老王终是盼着把宝贝女儿嫁出去了,恭喜恭喜啊~” “明日可要请我们在座的吃糖啊,啊哈哈哈哈~” “自然,自然。”那老板淡定走遍每座,对着客人拱手,听着贺喜。 走到我们桌前,老板再淡定不下,躬身欲行大礼。白夜行屈指一弹,老板生生定住,便是恍然,往白夜行看了一眼,也不再多做停留,匆匆退回后堂。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端着酒杯吃了一口,“怎地是他。” 客栈老板明是只剩了一口气,若非有城隍的仙气吊着,早便该投胎去了。而城隍用着仙气给凡人续命,本是有悖天理,甚损功德。一个小小城隍,若靠着平素那些凡人的供奉,功德实是难积,升上仙的日假,遥不可及,竟还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损去功德。 伊春的城隍么。 “阿陵不稀奇么?”白夜行吃着酒,弯着桃花眼看我。 我吞咽下口中的吃食,放下红箸,摇头,说道:“待我何事。” 白夜行分明一愣,而后置下酒盏,道:“果真九天上上神。” 你待我是九天上上神,你道是,我便甘心。 白夜行推开屋子的门,我正闭目躺于琼花黎木躺椅上。 那城隍见着我们之后又特特给我们安置了两间上好的屋子。小客栈看似不大,里面的物事却是精贵得很,些许我亦不曾见过,道是伊春城的珍宝,只伊春城方能见着。琼花黎木便是之一。琼花梨木生长不易,百粒树种方存活一粒。长成之后便可做工,做成的器物虽有镐曝依旧挺者,且千百年不腐。岚风落琼花,篱雨梦伊春。 我睁眼瞟了屋外。月朗星落,四十九天上,较这人间,终究如何。 “上神每每都这般好兴致。”白夜行走至我身边。我回神看他,檀红裳镶金缕丝,白玉素面,真真好看得很。 “嗯。” 他桃花眼弯弯,“上神可是想回天上了?也是,这人界奇怪的事体委实太多,见的多了,也会污了上神的眼。想那花灯流远,爱恨别离,再如何,终究也比不得天上干净。” 我听着他言语,然是笑了。“少年,你又何必惆怅,日假仍长着。” 他一愣,缓缓低身,伸出白净且长的指头拂上我的脸庞,落在额间、眉心。温温凉凉,好似门外层层明月光。 “你要是能多笑笑,多对我笑笑,多好。”他说。声音低沉,不复平日清朗,却也好听得紧。 ……好。 他桃花眼更弯,嘴畔扬起肆意的笑,“好。我听着了。” ……本仙又被这只死鸟给迷惑了啊喂!还本仙节操啊喂! “我待上神讲讲我东方未明榑暮之地的事罢。” 话题转移得如此之自然,你的空间是四维的嘛少年。 他搬来一方小凳摆在躺椅旁,看着我于我耳畔微微吐字:“东方未明榑暮之地,荒虚芜胡之地,自鸿蒙以来,除却亭亭镜芷,再植不上他物……” 我止不住心肝一颤,红了老脸转过头闭眼,未敢看他,只留着耳畔萦绕的缓缓清韵,渐进入睡。 我长延没有做过梦了,而今朝却做了一梦。 四十九天的少璟湖上氤氲着迷雾,少璟湖一畔的镜芷尽数开了花,绿色的满满的小花。他穿着青裳,伸手拂上我的脸,对我笑道,“你讲,我待你一般,穿着青裳,可是好看?”我只望着他,道不出半句。 他指头缓缓放下,“你何时方能待我一般,穿上红裳?” 我觉着我欲醒来,听得他一声叹息:“真真是我奢望了。” 白日光透过薄纸糊作的窗户,匀匀洒于纱帐之上。我睁眼,闭眼。 再忆不起,梦中那个少年的模样。 景和十年四月初九,立夏。宜:诸事皆宜。忌:无。 白夜行扯着我往前堂,道是新嫁娘,热闹得紧。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见那客栈老板笑意满脸地招呼着往来道贺的客人,本欲上前道贺,却估摸着自个儿竟是连个道喜的言语也组织不出,便也不上前凑这份热闹,只坐于窗边的凳几上,围观了人间的婚宴。 锣鼓喧,长歌吟,欢喜天,欣悦时,婚嫁好辰光。 红酥裙,白旌裳,执子手,长相扣,与子共偕老。 “爹。”老板的女儿盖着龙凤盖头,见不着容貌,只看着那白净指头,也可让人好生遐想一番。“女儿不孝,再不能留于家中侍奉您安老。”蓦然双膝下跪。 老板匆匆扶起地上的新娘子,欣欣笑着,“说什么呢?今朝这么好个日假,怎地说这种话来?老爹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好容易盼着把你嫁了出去,高兴还来不及,你怎地就不孝了?也罢也罢,你既是出嫁,以后也不用再回来看我,我明朝便关了这店,圆了我少年的梦想,云游四方去。”说完便自个儿笑起,众人听着,皆大笑,纷纷安慰新娘子。新娘子再不说话,只听着断断续续凝噎。 我细细观着那老板,满眼笑意,只那悲伤又是从何而来。 新郎官是街另一头的布商的儿子,读过些年书,有些文采,人品亦好,相貌平平,只再老实不过。 老板将新娘子的手搭于新郎官手上,再紧紧将两手握紧,说:“同心同老,莫失莫忘。” 新郎官憨憨一笑,露出洁白牙齿,说:“阿爹请放心,我定当好生照顾阿希,同心同老,不失不忘。” 老板细细握了两人的手,满是不舍,却不得放下,笑道:“送新娘子罢。” 新娘子抬头,对着老板,细细吟道:“春日宴,拜老父。偕吾手,欢嬉间。”叩首。 “春日宴,拜老父。今相离,遥隔远。” 叩首。 “春日宴,拜老父。养育恩,再相见。”叩首。 屋外的桃花纷落,霓虹朝霞,似蝴蝶翩落,飞过喜嫁的人群,停伫于那美好的辰光。 新郎官偕着新娘子出门,老板直直站于店门口挥手,“去罢,去罢。” 白夜行端端吃着酒,说道:“阿陵,你道那城隍该如何?” 我摇头,老板的寿命实是尽了,既是城隍执意用仙气为他续命,那老板也不知能多活几个日假,“他自会抉择。” 白夜行桃花运弯弯笑道:“也是。” 虽官方解释实是坑爹,伊春城却不负此名。 春风动,云飘渺。谁家的新燕又啄回了几捧红泥,谁家的桃花又芬芳了几寸古道。长街上依昔传来儿童嬉耍欢闹的声音,店家叫喊漫卖的声音,细侬软语,热闹得紧。 白夜行拉我来到客栈前的街道,说要接地气,上街逛逛是最好的抉择。 你是在侮辱本仙的智商嘛。本仙见过那么多话本,怎地会连主角逛街明为采办或接地气等各种,继而许在途中遇着庙会强抢民女卖身葬父各种,实是增加二人独处机会以增进情感的情节也不晓得。 然,我实是不晓得该如何推辞。且,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这种艰巨的任务,我义不容辞(?)。 伊春城的街道呈井字,八方街井,中间的便是伊春城主居所,闲人不可乱入。白夜行便只得待我在八方街道走动,既是主角体质,却也没能享着主角的待遇。甚庙会民女卖身恶霸强抢亦没能见着。总结以上几章,我的主角金手指是开不了了。 伊春城最大的寺庙,便是城隍庙。城隍是仙,道不上大,也不可说小,冥界的地方官,阳界的一方城主。 我于庙门口一瞥,香火一般。 白夜行道:“这城隍也修不得许多功德。”我点头同意,正欲开口,却听得有人道:“自是修不得多少功德的。”却是那客栈老板朝我们一躬身,“上神安好。” 白夜行笑道:“城隍好兴致。” 客栈老板忽的化成另一番模样,清俊秀逸,明是一大好少年。 “凤帝又取笑小仙。”少年摸摸鼻子,腼腆笑着,又转向我,“小仙虽是小小城隍,见不得几多神仙,却也算个饱读诗书的,只不晓得这位上神终究是何身份。”怪道他会待我们安排如此好的房间,原是看在好基友凤帝的面子上,人家连我终究是谁都不晓得,亏我还自作多情,我真真仍是顶没有存在感的。 白夜行道:“亏你还说自个儿饱读诗书,那四十九天的广陵上神怎地不认得了?” 少年再睁大眼细细看我,大惊,九十度躬身行大礼,颤声道:“小仙不知上神来访,招待不周,还望上神海涵,莫要怪罪,切莫怪罪,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他怎地怕成这副德行……我觉着我有些晓得白夜行为何调笑于他了,“无碍。” 白夜行笑他,“你怎地还这副见不得世面的样子,快些起来,大街上的成何体统。” 少年起身,不敢待我对视。 我皱眉,莫不是我长得真那么冷、艳、高、贵。呃,想太多了。 白夜行道:“不知者不怪,然赔罪却少不得。你城隍庙后院中埋了不少漪椿澄罢?” 少年抬起头,眼睛红红,伸出指头直指白夜行的鼻头,“都过了好几百年,你竟还打我酒的主意,╭(╯^╰)╮。” 白夜行道:“怎地不装了啊~” 少年抱臂,“早晓得你还是这副德行对你行礼我特么就是一傻逼。” 我亦不在意他们好基友之间的爱恨纠葛,只死死得盯着少年。少年被我看得白净的脸渐染上红晕,终究败下阵来,“好罢,看在上神的面上,我就把我藏了七百年的漪椿澄贡献出来,你们跟我进来罢。”说罢转身进庙。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说:“只要上神用方才那种眼神,怕是这六界上下,都未有上神要不到的东西。”是我想要的欲、望表现得太强烈以至于他人不忍拒绝嘛。 期待地坐于石板凳上,等着少年挖出珍酿一解酒馋。 “喏,就是这个。”少年满手是泥,将酒坛子安安放于石桌上,细细拂去封口上的尘泥。 一缕缕清香从酒坛子中溢出,甜腻的气味好似初恋般的感觉= = 少年轻轻将酒给我们倒在碗中,不愿漏了一滴。 白夜行笑道:“你原得这般小气。” 少年将酒坛子放下,道:“哼,我就是小气怎地了,你不还是没给我吃过沉醉。这酒藏了七百年,我一滴都未曾吃过,今朝看在上神的面上,便宜你了。” 我道了声多谢,吃起酒来。 口中清甜,温润入喉,正似这酒的名字,清漪泛起木椿浮摆,心明澄澈。真真好酒。不负了伊春城珍宝之名。丝毫不逊沉醉。 美酒入口,便是再难停下。一碗一碗一碗。 那少年望着我的模样似是欲哭,他道:“你怎地这么能吃,我一口都还没吃过%>_<%。” 我些许难为情,又舍不得那酒,便不说话,让他自个儿纠结去。 白夜行插道:“你怎地给那个凡人输仙气了?” 少年撇嘴,似是不满,嘟囔道:“他这不是求我了嘛……” 白夜行往他头上一敲,“求你了你就满足他啊,以后还有那么多人求你你怎地办?你忙得过来啊?” 少年双手抱头,揉揉被敲肿掉的额头,道:“好疼好疼,你就不能轻点?能帮一个是一个嘛,想那么多做甚……” “谅你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城隍,怎地仍旧没有心肝呢?你忘记以前他是怎地……” 少年匆然截断白夜行的言语,“怎地怎地怎地,我如今不是没有事嘛,不许你再说这件事啊,再说我跟你翻脸哦,我说真真的哦。” 白夜行摇了摇头,不再纠结。 我眯眼,见着他白玉般的指头轻轻捻起酒碗,一口口吃着。身后,便是这伊春城顶古老的琼花黎木。笔直的树干,褶皱的树皮。繁茂的绿叶从树顶倾泻开来,搭了一层又一层阴凉,立夏的阳光从缝隙中斜射下来,斑驳的树影洒在他金边红裳上。 光与影的聚合,让我觉着他好似并非同我活在一个世间。 他于时间之外。 我站于时间之内。 我们就好似两条平行线,往着未知的远方,一直延伸,很近,很近,然,终究不会相交。 ……作者,别精分了,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个儿。天夜了,回家吃药了。 第九章 作为上神,我委实不能理喻白夜行作为凤帝明为神族本应清净却对人界热闹情有独钟一事。正如白夜行待我讲的一般,他亦不能理喻我作为上神本应矜持自重却时时精分此事。我欲待他争辩,老子是面瘫,不是渣,却发觉全全对不上他的问题之际,少年插道:“你跟上神来伊春作甚?” 我一愣,白夜行却是端起酒碗邪魅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 “你再装逼,被雷劈得还不够嘛。”少年撇嘴,明显流露出不满来。” 我开始纠结,这文风竟是大大的不对,作者是精分过头了嘛…… 【唔,我真的不想告诉你我是瓶颈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我能说脏话嘛。 【不能。】 ……擦。 伊春城人皆晓,一品斋客栈掌柜新嫁女,喜庆热闹自是不多言,而两日后一品斋竟是挂上了永久休业的牌子,道是掌柜追逐年少的梦想,云游四方了。些许人暗自可惜,此处饭菜可口,价格公道,环境良好,老板还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年攒了不少人缘熟客。休了一品斋客栈,伊春城怕是要少了不少游客。 白夜行低头看了眼少年:“你便如此把摊子撂下了?” 少年白眼一翻,世界待他无关,道:“少装圣母,你若真的好心,怎不去帮他。” 白夜行道:“如何都是命。” “就晓得。”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事,虽是存在感稀薄,但是我才是主角好嘛,你们这样当众调、情真真瞎了本仙的钛合金眼啊喂。 “上神,你怎地看?”少年忽得转向我,圆圆的大眼闪烁着少年探索世界开启未来大门的求知欲。我不是元芳,却得在这崩坏的世界继续扮演我上神的角色。 颔首,装逼模式开启:“万般由不得。” 少年脸色明明是被强迫吃了甚奇怪的东西一般的颜色,憋了许久方道:“有理。” 白夜行却是大笑起来,“看还治不住你~” 少年一跺脚,眼圈一红,“治你妹,治你全家!你又欺负我,老子去告诉你师傅,~~~~(>_<)~~~~”嘤嘤跑开了。 白夜行呵呵看着少年跑掉,待我说,“阿陵别管他,阿澄便是这般心性。”是你在管他罢。 白夜行又竟自解释道:“我这个师弟小辰光被师傅他们惯坏了……” 我忍不住嘴贱:“那你呢。” “我……嘛……”他喃喃自语。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他桃花眼弯弯,唇角眉稍竟都是带着喜意,“阿陵你这是开始关心我又羞于出口才如此一问的表现嘛?啊哈哈哈哈~”少年,脑补太多仔细成了脑残。 “我真真是快活了,来来来,阿陵,我待你去吃酒。” “可是漪椿澄?”我眼睛亮了没有有没有。 他抬手将我凌乱的刘海撩至耳后,说:“想要什么跟哥说,哥有办法。”我想要你去死啊。老子就是这个发型啊喂,你学言情戏文给老子撩刘海也要先弄清爽状况啊喂。哥你妹,哥你全家,老子可以当你太太太公了啊喂。 伊春城几是家家都埋着一坛漪椿澄。白夜行随意找了盘店,问小二要了坛漪椿澄。 “阿陵可晓得这漪椿澄的来历?”白夜行细细给我倒上。 我浅浅酌了一口。酒便是如此,年份愈长,内涵便深,愈是好吃,好似这人,年岁愈长,经历得愈多,晓得得愈广,愈值得玩味。这盘店的酒埋的日假自是不能待城隍的比,却也是有些年头的。 白夜行见我没兴趣,便自说自话起来,“讲起这漪椿澄……” 我置下酒碗,正襟危坐,严肃状:“少年,你是来给我科普知识的嘛。”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便是罢。” “漪椿澄待伊春城同音,取的是风起涟漪待夕夏,水润香椿一点澄。伊春城建城何年,漪椿澄便诞于何年。”我不断吃着酒,对他的话权当是吃酒之余的消遣。 “那年伊春城将将造好,人也不多,却适逢郑国公子微服于此。正是夏至,毒日当头,少年公子小辰光被娇生惯养,受不住这炎炎烈日。抬眼正见着有一户人家,他也顾不得身份等位,走上去就敲。 “都道是书生遇着小姐,公子遇着公主,佳缘天成。他倒是好,见着个清秀少年,如此,他也不便多想,放下姿态问少年讨了水吃。少年让他且站于琼花黎木下等着,自个儿进屋取了水来。公子接过水碗就吃,一碗过后,便是神清气爽,半分疲乏没得。心中称奇,又细细端详了少年一番。那少年年岁不大,长得不过清秀,双眼大圆有神,左眼下一颗泪痣,浑身别是一般气韵,看多了真真好似水墨画里走出的神仙。再回味将将入口的水,道不尽的清润甜韵,言不完的细致,舌尖于口中一转,没得几时,竟是有些许醉意,对着这少年愈是稀奇。 “公子将碗递还于少年,拱手道谢。不想那少年却道没得诚意,公子大窘。本也无事,身为一国公子穷得不多过钱,只他一路微服下来,身上所剩铜钿不多,还要留下些许赶回王城,若此时给了少年,他可如何是好。 “见他窘迫,少年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往上微挑,眼下的那颗泪痣微蓝如生水一般。少年只说让他待这酒取个名字。 “公子稍稍放下心来,又奇道这甜水竟会是酒。仔细思量些许辰光,望着身侧的湖面因浮风荡起涟漪,水晕渐开,身边的琼花黎木被他当做了香椿树,他还只道是长得较他昔日见的香椿繁茂地多。一番景色下来,心底便有了些计较。 “旁的又是那取水的清秀少年正仰头沐着阳光。这夕夏的阳光细细打在少年的身上,氲氲染染,身上镀了一层金纱少年便是要羽化欲仙。 “公子匆匆拦下少年,问了姓名,少年笑答道阿澄。 “何字澄?少年拉起公子的手,一根指头于公子手心细细笔画。 “他根本不觉他的动作,不晓得他写了什么,只觉着少年柔软的指头在他手心画了又画,于他心底磨了又磨。而后望进少年的眼眸,碧潭清凉,公子恍然,原是澄澈的澄。他说:‘风起涟漪待夕夏,水润香椿一点澄’,不若便叫漪椿澄罢。少年喃喃,漪椿澄,漪椿澄,随后点头,对公子莞尔。公子并不晓得,这座城,叫伊春。”我没有脑补没有脑补没有脑补。 白夜行望了我一眼,继续道:“公子回王城后,也曾使人至小城,此时他方晓得原是伊春城,只那个清秀少年,再见不到,而漪椿澄的故事却是传开了,家家埋着一坛漪椿澄久而便成了传统。公子试图酿出一坛,问城中住民要了酒料。然,好似初恋,只有一次,再好吃的漪椿澄,只有于少年手中方能真真澄明。” 我会得告诉你我脑补成了公子接了少年到王宫而后相亲相爱一生或是公子为少年放下身份待少年饮风醉月谈笑江湖嘛,不曾想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这般忧伤,好虐。 白夜行举臂拦住我的去路,檀红金丝云袖当风,问道:“阿陵都没得感受嘛?” 我此时的心情就好比是小学老师兴高采烈地带着全班同学看了一场原本大家都懒得看的电影之后还问我们要观后感。沉默片刻,严肃状道:“长姿势了。” “……阿陵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我继续思虑,道:“凤帝演讲生动至致,较那弦商楼的先生都好。” “……” 伊春城的长欢街一路笔直从头至尾,故而于待白夜行同我科普好漪椿澄的底细后,我们又走回了城隍庙。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道:“即是回来了,不若便进去罢。” 我抬头望了眼熠熠生光的匾额,又见着城隍庙中几缕袅袅香烟绕,古老的琼花黎木罩了大半个小庙,心念一动,道了声好。 “乖乖乖,又没得人待你抢,这么急作甚。”循声走去,恰见着少年蹲于墙角,待奇怪的东西喂食的模样甚是专注。近了方发觉少年喂的是一团白色毛绒小狐狸,细眼圆身,待这清瘦的少年一道又毫无违和感,他便是他的爹是了。 白夜行道:“你又自何处捡了这只九尾白狐来?” 少年一惊,急忙起身斥责:“小声点,被你吓跑掉了怎地办!”少年,你不晓得自己声音亦很大嘛。 他意识到甚,转过身抚着白狐狸的皮毛,细语道:“小黑不怕,大哥罩你。”我不欲承认我真真有听着那只小狐狸说了声傻叉,少年,你的选择性耳聋又犯了嘛。 “你又来做甚?”少年干脆抱起小狐,在自个儿怀里捋啊捋。 白夜行不语,望了我一眼,少年便转头看我,“噢,上神也在啊。”这样都能被无视掉无视掉视掉掉。 “阿澄,”白夜行道,“师兄弟爱不好嘛?” 我:“……” 小狐狸:“……” 少年:“……好恶心。” 少年怀抱白狐待我们走至琼花黎木下,高大的树荫撒落,华盖茂茂,挡去了暑天的烈日。我坐于少年对桌,不经意抬眼,竟见着少年左眼下的泪痣,微蓝闪动,再看那圆圆的眼睛,波光潋滟,真真似生水一般。 “阿……澄……”心念不觉已出口。 “嗯?”少年眼睛微微闪,对上我的眼睛后匆匆移开,左顾右盼,“上神何事?” 水润香椿一点澄,那公子真真好眼光。 我未有回答,转问白夜行道:“你……” 白夜行眼角弯弯,“上神不是要寻檀枢仙镜?”你特么又玩我。 老头不是说檀枢是仙镜嘛,遇水化水待人类青铜镜子无异的镜子嘛,如今谁来待我解释这个住于伊春名叫阿澄的少年城隍会是上古神器檀枢仙镜啊喂。 少年不解地看我又看白夜行,终究忍不住问道:“檀枢仙镜?不是上神的神器嘛?出了甚事体?” 白夜行将我的言语打断于腹中,道:“阿澄,还记着师傅昔日待你讲的话嘛?” 少年思索,点头又摇头,“师傅讲过的话太多了。” 白夜行道:“莫要试图去探寻你的底细,该晓得的辰光,便会晓得。” 少年:“……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探寻我的底细,是他自个儿话本看太多脑补太多了好不好。” 白夜行依旧自我:“如今,这个辰光到了。”白夜行,其实你是作者派来的卧底罢。 少年:“……” “好罢!”少年深吸一口气,乌亮的大眼闪动,“我准备好了。”这篇文写不下去了啊喂。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你的实体便是这檀枢仙镜。” “……呵呵,好震撼啊。”而后少年开始逗弄怀里的白狐。 “……少年,你的不屑表示得太明显了。” “然后呢?上神要带我回天上去?” “……”白夜行看他,看我,无言。 我便道:“如此,你化成实体仙镜待本仙相见便好。” “噢。”少年以他超强的承受能力平静地接受了一个如此不科学的事实之后,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狐,念了声咒,一道绿光渐进包裹他全身,不见。白夜行上去整理,于一堆白衣裳中调出了仙镜。 我远远见着通体流光,盈盈生水,须臾盘刻。尼玛,这便是待人间的铜镜没得两样,老头你是天上待太久白见得太多眼瞎了罢。不住上前瞥了一眼仙镜。 是老子眼瞎了嘛,檀枢仙镜的正面映出来的真真是昔日的事嘛,怎会如此。唔,本仙可以当做不晓得。 “你见着了什么?”耳畔传来温润的声音,我淡定地直起身作出细细欣赏状,转移话题,“材质优良,做工细腻,不负上古神器之名。” “……上神,这仙镜是淋沐天地灵气你生产出来的。” 我匆忙接道:“那便是更好的。” “……上神道是。”白夜行也不纠结,细细捧着仙镜琢磨一番后置于我手中,“丝纭水晗,澄明心澈,真真上古神器,在下今朝可是长知识了。” 我不免心中得意,然苦于面瘫+上神两重身份,些许事情难以言表,亦不可言表,只颔首,“如此,让他变回来罢。” 白夜行含笑,轻轻摆下仙镜。 幽幽绿漪兮,檀环不解;澄澄水凌兮,枢栏欲断。少年尖叫一声,匆匆拾起衣衫遮盖,“你们都不会转过头啊啊啊!!!老子没穿衣服啊啊啊!!!” 我待白夜行慢慢转过身去,白夜行负手幽幽道:“让你不着衣裳。” “……”我真真弱爆了。 第十章 “愿,晏安,忆江南,筱荷初绽,锦鲤番戏间,融风微吹暖软,红裳湖丝金熠闪,绿杉远黛将青墨远。”白夜行转向我,“阿陵觉着江南可好?” 我心念安桓经极力忍住想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开启上神模式,“尚好。” 白夜行桃花眼内盛满笑意,“自古江南多美酒。” 我觉着我的眼睛一下亮了,面瘫状:“当真。”又有谁能晓得面瘫难以表达喜乐悲苦的哀愁。 白夜行道:“阿陵真真是爱酒啊。”你又不是才晓得。天宫寂寥,我所求的,不过好酒。 我颔首,白夜行待我往前。 繁花丛林,丰草绿褥,鸟儿成双。你置我于此谈情圣地终究是何意图。而后似是为呼应我的想法,白夜行凤目微微向上,唇角弯弯,道:“说爱将将好。” “……”本仙决心很严肃地待凤帝讨论一番情爱这个颇为高深的学术性问题,以清明我们这会儿的暧昧模式,“凤帝。” 白夜行一滞,又笑道:“阿行便……” 我截下他的言语,郑重道:“凤帝。” 白夜行无奈地叹气,“好嘛,你要叫便是。”你已经打断我两次了,不晓得如此这番甚是无礼嘛,老子继而欲道何事都忘掉了啊。 “凤帝,近来族中可好?” 白夜行应是不想我会如此一问,呆滞地点头:“尚好。”我忽觉无力吐槽,却听他道:“对嘛,上神应是无事,我待你去东方未明好罢,我记着凤明宫里可藏着不少好酒。”少年你的战斗力是破表了嘛,我竟是没得半分还口余地啊。 “不过,”他说,“即是到了江南,怎能不好好领略下吴侬细语,柳暗花明?我们不若于此游览一番,再上路亦好。不急的。”不急你妹。 白夜行哈哈道:“阿陵你真真雅静。”我再也不腹诽了。 “听得长延的书生小姐,缠缠绵绵,亦是无趣。今朝我便是要待你们讲讲江南城里北边枔湖上那青堤的来历。”楼台上说书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白胡子长了几分,却是精神的很。 “此处差不离全是江南城里的人,便非是江南城的人,谁不晓得一点两点?青堤有甚好讲出来的。” “非也非也,”老先生微微摇头,干枯的右手抬起捋着白胡子,深沉地笑道:“小少年莫要轻狂,且容老朽细细道来。” 我端着酒碗喝着江南城的古酒玧香,清水淡入口,香悠溢灵心。真真是好酒。 白夜行一下一下提着红箸接盘中菜色,感慨:“千年江南城啊~”你作为卧底,是要履行你卧底的职责,又要剧透了嘛。 “阿陵怎地不将仙镜带回?”你是欠打成这个样子嘛。你先是待我讲了那个漪椿澄的底细,而后挑明此阿澄便是那阿澄,虽是我不晓得他待那位郑国公子的爱恨情仇,但他作为已成实体的上古神器,生成有自个儿的情绪,他降格留于伊春城定是有他的道理,万事随缘,他有时间。若他有一朝放下,自是会得来寻我。今儿个我又怎好去强人之难。再者,我实是不欲再于镜中见着奇怪的物事。然白夜行委实可恶,遍地开金手指不说,找基友不提,你偏生要跟着我,你明是待阿澄与师兄弟,那定是早即晓得阿澄便是檀枢仙镜,还道欲见识上古神器,阿澄是有道理不言明自个儿是神器,你是闹哪样,还来问我,你怎地不去死一死啊死一死。 老先生道:“江南江南,菮江以南,自古菮江水缠绵,人灵秀。” 我置下酒碗,这江南城我记着,似是待谁一道来过,万些年之前,那江南城委实有些历史了。 “江南城的先人们特特挑了个有湖的地方,以湖为中心建起了这个江南城。然江南城愈繁荣,百年后便是良畴美柘,畦畎相望,连宇高甍,阡陌如绣(《陈书¥宣帝记》)。人口增多,城区只得扩建。建着建着,枔湖便只在了江南城的北边,城中四方水通流之后,枔湖只剩了个观赏的用处。 “枔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然一个不当心,落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自江南开城伊始,枔湖便送走过不少人。 “故事道是好几万年前,真个儿也不晓得。江南城也不似今朝这般昌荣,城里有个书生,老父早年因病去了,留下一个眼瞎的老母,家中只靠着他给乡里人写写家书取点报酬过着日假。虽是家境贫寒,书生的性子却是极好的。那日他早头起来到枔湖边打水,天还浮着露,没得多少人起来。书生提起桶,不经意往湖里看了一眼。湖心一树竹青,亭亭玉立。“嗵”地一声,书生的木桶掉地。他见着一个竹青色衣裳的人衣带芕风,缓步在湖中走着。一步一圈一水涟,莲杳浮兮,游溪般的声音吟唱着书生听不懂的仙音。书生的魂灵全好像得被浸透重生一般,他止不住脚步往前走,浸到湖里,衣裳湿了大半也不晓得。 “他只觉着那个竹青色衣裳的人在对着他笑,那笑好看得能吹开春日里的花。那人在笑着,缓缓向他走来。书生笑了,伸着手欲抓住眼前的仙人,却怎地伸也不至,他只得不断往前走着,如此方能离那仙人更近。 “他的身子渐进陷入了湖中的淤泥,而再有几步他便是能触到仙人了。边上几个而后跑来打水的人一看不对,匆忙凫水把书生拉了上来。将拉上来时,书生只余下了半条命,他老母求了好久的大夫才给治的。然这身子是好了,他的魂灵却是落掉了。 “书生待人讲他看到神仙了,别人家当他不过幻想,又是大病初愈,打击不得,自是出言不过安慰,心里头信不信又怎地晓得?而后书生便日日跑到湖边劳动,他说他想建条至湖心的堤,如此,他便能去湖中见仙人了。初初还有些人劝他,见神仙这种事要仙缘,他区区一介凡人既是见了一次神仙,那今生的仙缘差不离是到头了,哪样努力亦全全没得用。 “书生不听,他觉着,若是他真真能建好了这条堤,他便能触着仙人了,便是要用这一辈子去换,他也认了。 “书生的老母在他身子痊全之后,便走了。他在这世间无了牵挂。 “暑日气热,冬日冰寒,日日月月过去,他硬是生生填出了一半的堤,也便是如今的青堤的四分之一。人家都当他是疯了,便不再管他。书生修着堤,等着有朝一日。 “日假过着,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轻狂的书生,然他却从未奇怪过仙人怎地不出来,从未质疑过为何再没有神仙。他修完一天的堤回来,跪在老母的墓前。他问,娘,我没有错。儿真真见过仙人。着着竹青色的衣裳,静处长身玉,行时步步生漪,儿觉着,毕生学过的词都没得一个好形容他。他是九天上的仙人,是儿这辈子的,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书生花去大半生用来修堤,没得成亲,二三十岁,不过壮年辰光,却是似那风烛残年的老人。书生撑不了多久了,而便是要走的辰光,也没得人送终。他爬到堤上说,便是要走,亦要待这条堤在一道。 “书生要走了,他平静地看到了走马灯,这一辈子顶好的回忆。他看到了那个在湖中缓步走着的竹青色衣裳的仙人冲他笑,时光蓦然安寂。这么些岁月,他已是拎不清他是在等那个仙人,或是不过只是他在寻活下去的道理。 “他们去寻书生的尸体,终究没得寻着。各位看官道是如何?竟是书生走后,他的身子补全了这条长堤。长虹卧波,白龙横江,这便是今朝的青堤。” “诶,不是说是那个仙人被感动了下凡补全了青堤?照你来讲,这仙人非但没修过青堤,且到末了也未曾露面出来见书生,我们如此些年踏的竟是前人的尸体?都道是神仙大慈大悲,你道的却是冷心冷面,是要颠覆我的三观嘛?!这是要逆天了嘛?!”方才那个轻狂少年不满道。 老先生捋了把胡子,摇头道:“就你顶沉不住气,少年,神仙是神,非人也;既是神,何来的七情六欲?又何来的慈悲为怀?不过是离了下界,难得见着,便被人高高奉起。谁又晓得真真的神仙终究是甚模样?”故而,老先生您是专注黑神仙五十年嘛。 “你!”少年拍桌而起,却被邻座的人拉下,再争不过,便是作罢。 老先生原得无视他,对着客栈里的众人呵呵笑道:“多谢大家伙捧场,今朝就这样,散了罢。”理理桌上的物事走了。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尾睫曲曲翘起,忽闪似晚夜朗星,容颜如莲花瓣盛开。他开口,细细唤我名字,“阿陵。”江南的融风将他那明朗的声音吹得似欲化开,那个辰光我有一种幻觉,我们好像得一直在一道,从来未得分开。好罢,又沦落到了三流言情剧去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凤帝何事?” 听着他一口叹息,说道:“阿陵觉着今天的说书如何?” “尚好。” “嗯,”白夜行道,“阿陵不觉着老先生讲得过分了嘛?”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是怎地回事,剧透君你要剧透可否不要拉着我啊喂,老子没有你这金手指外挂开尽的主角光环啊。 “老先生讲的,却是不无道理。”我又吃了一口玧香,这玧香二字待江南城方言的谐音,通译亲吻之意。玧香玧香,真真是有吻过花瓣般柔软的唇的温泽感。 “哦,何以见得?”白夜行眼睛睁大了些,有光彩放出。 我见着楼下人熙熙攘攘,行色匆匆,道:“倘若我是那位仙人,我亦不会得出现待他相见。” 白夜行喃喃道:“果真如此,终究是我奢望了。”他起身站于窗前,负手迎光。 我不晓该于他人装逼时作何反应,只好继续吃玧香。 过了些辰光,他坐回我对面,依旧那副模样,问我道:“如若,我告诉阿陵,阿陵真真是那个故事里的仙人呢?” 终究轮着我了嘛,剧透君你可否不要如此敬业,我一个人承受好难。 我先一愣,继而镇定地咽下口中欲喷射而出的玧香,置下酒碗,惊奇状,道:“哦。” “……呵呵。”白夜行笑道。 “呵呵。”我回道。 “阿陵果真从容。” 我并非甚好的神仙,亦不愿做那种所谓的好神仙,便对他道:“好说。” 白夜行道:“阿陵心中实是关心着那个书生的罢?见神仙一面,三生修来的缘分,再见便是要折福了。书生不过凡人怎能承受得来过重的仙缘?再者,若不是想着那书生,又怎会于他死后将他待青堤化作一道呢?” “咳,”我轻咳一声,“往事莫要再提。”老子根本没想起来有这的回事好不好。 白夜行吟笑,“阿陵怕是还不记得罢。”剧透君你够了啊喂。 “两位上神请留步。”我待白夜行甫一出客栈便被那老先生拦下。 白夜行挑眉,风吹嘴角微扬,道:“魔界的朔长老有何指教?”剧透是十分不道德的,少年。 只见那老先生笑捋胡子,面容渐变年少,胡子却是未变。我见着他面冠如玉,骨骼清奇,除了胡子,应是一俊逸少年,委实不能理解魔界人的审美。自动屏蔽少年的身份,我忽生一念道:“少年,老朽见你命格复混,四元难清,今后怕是命途多舛,不若老朽收你为徒,保你一世安湛(dan),如何?” 白夜行:“……” 少年:“……” 他明眸皓齿,梨涡浅浅,真真是一灵秀少年,听他道:“好嘛。” 我颔首,少年有眼光。正想着寻着甚物事给徒儿当见面礼,却听他道:“能伴着上神自是极好。” 我一愣,也罢,仍是从广袖中取出觅奚银长命锁,示意他曲下头颈,慎重地给他带上。 他细细摆弄着长命锁,笑道:“北方豫寒九泽之极三千尺下的奚银,安心宁神,便是只掺了一点,亦是四极难觅的好物,上神劳心了。”我不过是觉着我袖子里的东西只有这个较符合少年心性,听他如此一言,我觉着自己很是牛叉,我道:“无碍。” 白夜行却是道:“这六界上下,上神怕都是顶富的了。”剧透君你是在抱怨我生得太过早,搜刮到的宝物太多了嘛。我欲对他邪魅一笑,将是道,高贵冷艳太久了,忽而转变风格好难,于是沉默是金。 少年正式往我行礼作揖:“小生乃魔界北之朔长老,今得上神赏识,愿于有生之年护上神安湛(dan)喜乐,此志不渝。”说完右腿跪下,我颇为疑惑地见着他拉出我的右手,用食指于我手腕中上轻轻一点,留下黑色芜阮花印记。 我瞬息间明了,且颇为震惊。上古的魂誓,以魂为引,以生成誓;自结其约,用世不弃。魂誓一般都是誓者主动于被誓者相结,结了此誓,被誓者往后所受全全苦痛不幸均由誓者承受,便是死。代他人受过,即便为自愿亦是不合仪轨,故而魂誓被封禁咒,我亦不过于我四十九天行之阁摆放的咒书中见过一眼。 你是要待我缔结契约让我成为魔法少女嘛,故而是老子的主角光环终究开始笼罩了嘛,金手指开起来,颤抖罢,凡人们。 可是,可是,我不高兴。 “朔长老真真有心了,竟是待九天上神立下了魂誓。”白夜行笑道。 少年道:“能待上神立誓,是小生之幸,代上神所受,是在下所愿。”少年,其实你是一不留心中二病就犯了罢。 我郑重道:“你是何必。” 少年郑重道:“小生并非何必,小生乃之朔。” 白夜行:“……” 我:“……” 剧透君,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诶诶,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十一章 我委实不能理解身后跟的两位仁兄。 “上神,今朝天气也不错啊~” “呵呵,之朔长老说得是,还真真不错~” “上神觉着如何?” 本仙已是尽量保持着透明度百分之百,还能躺枪。 你们不觉着你们的对话极其幼稚,嗯,两个傻×。 本仙轻咳一声,道:“尚好。” “……” “……” 檀枢仙镜仙已寻得,却是因于各种缘由现不得带回四十九天,而我又不可终日守着阿澄,待他功德一圆满便逐回天界,终究孩子大了,有些事体由不得我。故而又生出闲来,白夜行便拉着我去了江南,便碰着了魔界北之朔长老,而后,奇怪的争执开始了。 “阿陵待在下一道去东方未明。”我何时说过。 “不可不可,上神还是要待小生一道去魔界的。”少年,你不晓得魔界待天界是对头嘛。 “呵,”白夜行笑道,“那便去魔界罢,在下倒也不曾去过魔界,只听闻魔界如今较天界还要繁荣,见识见识也是极好的。” “……”少年你定是故意的,我原是想提出一个较有建设性的意见,东方乃日升之处,阴阳交汇,极阴亦极阳,魔界待东方未明便是以太阳升之为界,一半魔界,一半东方未明。天界之仙欲往魔界必先过东方未明,故而,先去东方未明再去魔界亦是无妨。见着之朔笑得甚欢,现今只得憋下。 “上神,你若是到了魔界,小生带你去看游纹宫,你不晓得,游纹宫有多大多气派~还有大魔王,你不晓得他有几多厉害~”少年你真真是自家魔界一生推,你家魔王的脑残粉。 白夜行冷艳高贵地轻笑,“之朔长老莫不是不晓得,广陵上神几多厉害。”唔,我的脑残粉。 之朔的脑子一直便是直路的,他道:“小生自是晓得。小生曾听大魔王讲过鸿蒙初开之时广陵上神大战魔界的事。山月里的少年青竹华裳,不可一世,云袖一挥,便是胜了一半。那种天下不过在我眼中的气势任何人都无法比拟。广陵上神虽伤魔界许多,然却从不曾遭魔界的恨,反而是魔界甚多人都真心敬佩的神仙。许是上神一出,气势便赢了全场,仙灵更是高畴,想来这便是上古神祗的魅力了罢。”少年的感慨令我几许惆怅。不堪回首,昔年,我所中过的二病。 “哦,”白夜行勾唇,“在下不晓得,阿陵在魔界的人气颇高啊。” 我淡定道:“好说。” 魔界却是待人界无异,杨柳春花,融风絮暖。而荣华满裕,又不是人界可比的。光是遍地的金银,高耸的楼阁,土豪的气势无法阻挡。 我们三人于街市上行走,时不时便有魔界的人待之朔打招呼。 一位摆地摊卖珠宝的大叔说:“诶,之朔长老你回来了?这回可是寻着那位仙人了?” 之朔红着脸,点头说道:“嗯,寻着了。” “那便好了,可不要再去人界了,你去人界几日,魔王便是要发几日的火,连带着我们这些小妖魔的日子全不好过,乖啊,下回别去了。” 之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寻着了便不去了。这些年辛苦大家了。”他忽的扯出我,“这便是那位仙人。”话毕,微笑地看着大叔。 “哟,大家快来瞧瞧便是这位神仙,怪不得能让之朔长老惦念这么久,长得竟是较宫里的玉姬姑娘还要齐整,只是个子怎地较你还高?不过无妨无妨,瞧这红衣裳穿的,之朔长老此次带他前来,是想把婚事给办了罢?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我老太婆活这么长延还没得见过一个这么漂亮的神仙,闺女,今年多大了?家在何处?家里还有几许人啊?”“人家来可是来待之朔长老成亲的,由得着你这般查户口的问啊?”之朔待我满脸黑线地看着大叔召唤了一群人围观白夜行,白夜行的脸愈听愈黑,却是被围着不得发作。眼见着他濒临暴走边缘,之朔轻咳一声,群众即刻鸟兽状分散,“这才是我的那位仙人。” “你的那位仙人?还要办婚事?几日不见,北之朔长老胆量渐长啊,嗯?”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见之朔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后面转身,又见着白夜行正咧嘴欢笑,便转过身去。 影幽深藏功,玄冥内涵荣。来者玄衣金丝素袍,面容沉俊,身形高大,骨骼清奇,又是一好料。本仙正欲收他为基友,却听之朔颤颤道:“大、大魔王……” 嗯,再细细一瞧,竟真有帝王风范,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古伴君如伴虎,光是身旁的这位凤帝便是有我受的。只是,我灵机一动,伸出食指将那个黑色的印花转嫁到了大魔王身上。唔,不关我的事。 白夜行不知何时来至我身边,于我耳畔低声道:“阿陵,这便是魔界的大魔王,是你神魔大战之时那位大魔王凌夜的第三个儿子凌岑。六千年前登极,修为颇高,治业亦是不错。魔界能有如今荣华,大半是他的劳动。”白夜行,我今朝发觉你是充当了这本书里探索发现的角色。“只是不晓得,之朔长老待这个大魔王是甚关系。”白夜行可惜道。少年,太八卦了便是过了。我不会待你讲我有直觉这本书实是披着仙侠外套的全民搅基文。 便是在我们议论的辰光,大魔王待之朔已是和解。之朔崇拜地跟着大魔王,而大魔王则是开的傲娇模式:“休道是你如此我便原谅你了,下次再不可去这般长延。不,下次再不可去了。听到没有?” 之朔黏着大魔王,道:“不去了,寻着了,便不去了。纵是人界千般好,没有你,小生一人又有甚看头?” “哼,晓得便好。”大魔王面露喜色,便开始睁眼看我待白夜行, “哪位你寻的仙人?” 之朔此次正视了我的透明感,介绍道:“竹青衣衫的那位便是了。” 大魔王却是眉头一皱,不情愿道:“嗯,既是我家之朔寻的仙人,上神且随孤前往游纹宫,孤要好生招待上神。不知上神何名?” “广陵。” 大魔王虎躯一震,不思议道:“你便是那四十九天荇芜宫的广陵上神?” 我点头。少年,你是被我的气场压倒了嘛。 却听他喃喃道:“不该啊,那个震慑六界的广陵上神竟是这么个没有存在感的小神仙?这样的情敌一点挑战性全没有,作者你确定不是写错了嘛?” 白夜行郑重道:“他便是那个鸿蒙之初大战魔界的广陵上神,大魔王这般讲话是否不妥?” 大魔王不屑的看他,“你又是哪路神仙?” 之朔微微扯着大魔王的袖子,低声道:“他是我们的邻居,东方未明的凤帝白夜行。” “恩?”大魔王双目瞪大,“你说这个娘炮是凤帝白夜行?擦嘞,老子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啊!”大魔王,请时刻注意你的语气,说话的音调以及说话的内容。 之朔兴奋道:“大魔王你也觉得啊~小生第一眼见他便觉着他太娘炮了,待上神在一道完全没有攻势。便是他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怎地压得住傲视六界的上神。” 我、好、像、得、晓、得、了、不、得、了、的、事、我、了、个、去。 我原是颇为淡定地听着他们对白夜行评头论足,亦点头承认凤帝是娘炮这个事实,还觉着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不曾想后话竟是如此。 被压你妹啊你全家都被压。你们这两个愚蠢的魔,去、死、罢。 白夜行倒是一直很淡定,含笑看着两个傻魔吐槽道:“他们倒是眼观清明。”清明你妹啊你全家都清明。你这只死无牙鸟,去、死、罢。 又一场议论下来,大魔王待之朔方直视我们,大魔王不再敌视我,眼中竟还带了几许笑意,“两位上神待孤一道回游纹宫罢,孤用杯欢来招待。” 杯欢杯欢。梧桐子浸,幽游花蜜,醴泉水蕴,魔界佳酿,酒中珍品。好罢,看在杯欢的份上,我不计较。 游纹宫,魔界之正宫,筑于东山之侧。九阙宫殿,雕花细镂,竟生出分江南小桥流水的精致。进了宫殿,再见着曲水流觞,亭台望月,不得感慨。看着这位大魔王长得粗犷,心里却是少女般情怀,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上神且先于此处歇息,孤将于晚间举行宴会款待上神。”大魔王指着前面的园子说。 我抬头,夏之园,满园湖水,绿荷溢香,不时传来声声蛙鸣,极富小资情调,委实是文艺青年装逼圣地,便点头。 白夜行拱手笑道:“有劳。” 大魔王笑道,“哪里,上神能光临魔界,实是魔界之幸,何来有劳一说。上神待凤帝好生休息,孤便暂且告辞。”拖着之朔欲走,之朔掸下大魔王的爪子,拱手道:“两位上神便先歇下,晚宴自会相告,小生告辞。”这才待大魔王一道离开。 木屋悬于湖上,底下便是绿荷。我走进屋子坐下,荷香木气萦绕。白夜行后脚进门,欲掩上木门被我挡下。他笑笑,道:“也是,这满园青莲可不是何时全能见着的。” 我吃着茶,望着门外,思量着回去于我的童昔湖上亦植上满园绿荷是否可行。 白夜行道:“阿陵莫不是不晓得,镜芷不好待别的植株共生。” 我皱眉,“何以见得。” 白夜行掩嘴,话中带了几分笑意:“凤玘宫可以见得。”一时忘了镜芷是你家的。怪道荇芜宫有镜芷的地方,便不见其它植株,原是它霸道。 白夜行道:“亦非全是他霸道。镜芷初生于东方未明,荒芜之地。其欲生,便不得汲取养分。欲生得好,又得须十足的养分,若有别的植株待他一道,他的养分不得分给别的植株,他便生得不好。故而,他只得吸了别的植株的养分。别的植株不得养分,也便生得不好。六界这般大,却也只有凤玘宫待荇芜宫植了镜芷。” “你怎知我荇芜宫植了镜芷。”他应是不曾到过荇芜宫。 白夜行一愣,轻蹙蛾眉,“待镜芷一道长延了,身上自会染着镜芷色。” 我心中一惊。不是罢,镜芷是绿色的,老子的脸不是变绿了罢。 白夜行笑道:“上神莫要担心,融色于光,不细看是看不着的。”还好,还好。 我躺于窗边的木桐摇椅上,听着蝉鸣蛙声,昏昏欲睡。 眉间隐约传来轻触感,温凉且痒,我不忍睁开眼。白夜行的指头点在我的眉心,他眼神迷离,瞳孔泛着金红,缠绵细腻地看着我。 尼玛,你是中了邪嘛,眼睛还会得变颜色,那种眼神恶心死了好不好。 我欲拂手掸开他,不想却被他一压,平素里见着他娘炮弱弱的,一压我却全全不能动,只得狰狞地对着他热切的目光。 “阿陵,”他用指头细细抚着,我方才想起我眉间还有个檀朱须臾无象四瓣印记,“须臾无象,阿陵,待你一样好看。”说完捧起我的脑袋,竟是亲上了我的眉心。 大脑当机。 被亲了被亲了被亲了……本仙活了这么长延还没得给人亲过,还是这般小的人,嗯,老牛吃嫩草嘛。 直至他沿着我的眉心愈亲愈下,我才反应过来要挣扎。少年,我可以当你太太太太爷爷了,求你放过我罢。 却是被堵住了嘴。少年的唇似云朵般柔软,还带有清爽的茶香,美好如斯。 我睁大眼睛看着少年对我不轨,却没得半分气力反抗。少年,你口水涂了我满脸啊,粘死了。 “吱呀——”木门被推开,来人一愣,“啊”了一声不动,吸引了门外的另一个人,“什么事啊,不是让你叫他们一声便好。” “原是上神真真是被压的那个。如此看来这个娘炮凤帝还是蛮有气势的嘛,啊哈哈哈哈。”大魔王摸摸下巴银、笑道。 之朔却是淡定说:“小生便说如此。” 白夜行把嘴从我嘴上移开,眼神清明:“让两位见笑了。” “咳,晚宴开始了。望上神移驾。告辞。”大魔王牵着之朔走了。 全全不是你们看到的样子啊。 我无力瘫在躺椅上,忿恨地看着白夜行。 白夜行依旧压在我身上,撩起我的刘海笑道:“阿陵这副模样,好、生、销、魂。” 老脸不住红了。擦,被调戏了。销魂你妹销魂你全家。作者你怎地不去死一死啊。 反抗不是我性格,然我委实看不下白夜行这副流氓样子,便反调戏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见着白夜行嘴角抽搐,我不得承认,反调戏成功真真爽极。 第十二章 大魔王待之朔于对桌私语,不时抬眼看看我待白夜行。 白夜行在我身旁一桌吃着菜蔬,偶尔待我呵呵笑。 我自是若无其事地吃着杯欢,一饮一杯一欢。 一群傻×。 “上神莅临魔界,不胜荣幸,孤先干为敬。”大魔王一饮而尽。 我觉着如今的我实是天界外交大臣,出使魔界来着。作为魔界如此敬重的神仙,我自是骄傲,却端不得架子,终究是人家的地盘,“请。”一杯尽欢。 “哈哈,上神好酒量。来来,吃菜,休客气。” 我点头,魔界的珍馐委实是好,然我更钟情杯欢,夹了几箸便只饮起杯欢来。 大魔王却道:“上神莫要嫌弃,魔界的菜肴自是比不得天界,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罢。莫不是上神看不起我们魔界一群乌合之众。”之朔轻扯他的袖子责怪他的傲娇,“你怎地好这般待上神讲话,你……”大魔王本身的存在便是中二的实体化表现,且他又是如此年少,傲娇是自然。 我看了一眼白夜行,见他只吃着酒,并无开口之意,只得自个儿道:“魔王休怪。众生平等,何来嫌弃。本仙不过爱好吃酒,杯欢又深得吾心,便贪了几杯,不想竟引得魔王如此认知,委实是本仙之过。” 大魔王哼哼两句也不再纠结,问:“上神此次下界可是为了四极灵台异动之事?”四极灵台异动。这便是天大的事。 鸿蒙初开之时,六界混沌,创世神为保持六界清明,于天界四极设下四方灵台,震于六界,动辄根本,万万年不曾出过事体,故而六界总体和平,局部动荡。如今四极灵台竟会异动,不免几许蹊跷。白夜行身为东方未明之主,四极灵台异动他不会不晓得,他却好似置身事外,从不曾待我讲过此事。而是这位魔界的大魔王倒是万分迫切的模样,真真滑稽了。我心中按下疑惑,不动声色。我并非没得好奇,不过不到时候。 白夜行接话道:“哦,大魔王怎地看?” 大魔王很是舒逸地享受这个尊称,道:“灵台大动,必有异象,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别的地方孤不晓得,反正东方的灵台动得厉害,凤帝不回去看看?” 白夜行蹙眉,“嗯。”转向我,“阿陵可要待我同去?” 我点头,自然。四极灵台异动一事委实严重,本仙身为上神,嗯,有责任。 大魔王却是调笑道:“上神待凤帝是情人,自是凤帝哪里去,上神哪里去了。”之朔亦是欢笑。 少年,你们的笑点甚是奇怪。还有,我待白夜行不是情人啊,真的不是啊,你们听我解释。 白夜行本欲今夜便回东方未明,被大魔王劝下,四极灵台异动并非我等所能解决,早一日晚一日均是无碍。 今夜的白夜行沉默了。 他坐于书桌后,静静地望着夜风拨亮的烛花,眉心深锁,黯然神伤。绿荷静幽月牙弯,沉睡了满园夏韵。 我拿着剪子剪起烛花,纸窗上晃动着白夜行沉思的身影,绰绰风姿。 “早些歇息。”我摆下剪子,转身上床。 左手被握住,白夜行道:“阿陵,阿陵,我该如何是好?” 我于心底叹了口气,转身将他搂于怀中,道:“有我,不怕。” 他将脑袋埋在我胸前,蹭了又蹭,在我快忍不住拍他的辰光抬头问我:“阿陵你怪不怪我没有告诉你四极灵台异动?”我还是初初见着他将桃花眼睁得如此之大,初墨般的瞳孔泛起盈盈水光,梨花带雨,心下一软便点头道:“不怪。” “我便晓得。”他双手环抱住我的腰身,脑袋又蹭,努力当一只乖巧的宠物,“我不欲待你讲,是我出来之时东方灵台不过点点异动,自我继位万年来时时有异动,委实正常,便并未放在心上。不想此次异动竟是这般……”一极之帝皇,授一极之灵台印,护一极之灵印台。如此大事便是我亦觉棘手,却是要他一个少年来承受,委实难为他了。 我捋着他漆黑的发丝,缓声道:“有些事早已注定。你宽心,倘是我在一日,六界便不会有事。”霸气侧漏,压倒他压倒他,老子才是攻。 白夜行噗一声,笑颜无瑕,“好,我信你。阿陵实是喜欢我的,不过碍于上神的身份须得顾虑太多,只得装成这般,好让我不难做,是罢?阿陵你放心,不会得有神仙出来反对我们的事的。我定是能待阿陵走到头。”少年你不是该上心东方灵台异动的事嘛,为何你是如此这般的舒逸,我的保证能否实现仍是问题啊,你未免太相信我了罢,我心里实是好担心的啊,关乎六界存亡的事,我求你了,认真些好不好。 第二日,昴日星君方驾起金乌露出个头,白夜行便待我前往正殿向之朔与大魔王辞别。大魔王将将起床,着着玄色内衬,眼神适才还是迷离一听着我们要走了便清明万分,笑道之朔仍在困觉,他还要赶回去陪他,便不远送了,望我们一路好走。 我点头道是,白夜行待大魔王打着哈哈告了辞,拉起我的手便走。 终究是在魔界,不好太过嚣张,白夜行出了暗门方招来祥云,乘风而去。 东方未明榑暮之地,日初之处,荒芜之极,除却凤玘族等一干羽族,尚未有族类能耐得住周边环境生活于此。 我于云上俯瞰,湖光山色,明明别是一番风情,不晓得为何被弃。 白夜行冷笑道:“都道是东方未明荒芜不堪,昔日也实是如此。虽今朝却是大变了模样,太平长乐不是,却再未有族类移居,只得我凤玘一族待其下羽族,世世代代守护此处。”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昔日白茫凤帝率族人移居东方未明,为的是阳光普照,凤凰浴火,不曾想东方未明荒芜至此,便是待他退位,亦是只到了小康社会的水平,至白夜行登极,东方未明方奔向全面小康。 白夜行拉下我的手握住,开始畅想:“在下便是要他们看看,东方未明的潜力有多大,能变得多好。那时,我们并肩站于凤鸣山上,看天地浩大。”醒醒罢少年。 “凤帝啊,”白夜行甫一进凤玘宫便有小凤凰低声抱怨道,“灵台异动得这般厉害,您怎地到这会儿方回来,有没有作为一极帝皇的责任心啊。” 白夜行蹂躏着小凤凰的头笑道:“这不是为着给你们寻了个凤后回来,省的你们老惦记。” “哦哦,”小凤凰恍然,看着我道,“便是其啊。”我该感谢你终究发现我了嘛。不对,重点错了,我真真没得承认我便是你们的凤后。 白夜行拉过我,桃花眼弯弯,不言而喻。 小凤凰细细端详了我一阵,正色道:“长得,唔,没得我们凤帝好看,其实还是好看的,腰身倒是不错,其实还是不错的,嗯,不错,身高差没有,不过也很萌啦,腹黑妖孽话痨美攻配外表清冷面瘫内心爱炸毛爱吐槽受,还是很萌的,啊哈哈哈哈~~~~~”小朋友,哥给你跪了,你才是作者派来的间谍罢。 白夜行捏了捏小凤凰的鼻子,给了颗糖,“别乱讲,自个儿去玩啊。” “噢耶!”小凤凰接过糖飞出了大殿,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句:“记着要白头偕老哦,好罢,你们都不会老的。”这种被骗了还在帮人家数钱的感觉是怎地回事。 白夜行笑道:“阿陵,你别听小孩子胡说。你若真从了我,攻受自是没得区别,你若是想在上面亦是无事……” 去、死、罢。 四极灵台相通,东方待魔界相交,灵台原便是顶不安的那个,如今四极均有异动,东方灵台更是动得厉害。白夜行待我前往凤鸣山察看东方灵台,我只觉着恍惚一场。遍观四方,佳木蘩荫,绿草葱茸,却未曾发现有灵台的痕迹。 白夜行指着前方那一口小井道那便是灵印台。气势宏伟庞大,放光彩在哪里。我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发觉自从返回天界,便有事体时时颠覆着我的三观,然不接受也得接受。 上前查看只见着那个灵印台满井水波动,不时有浊水溢出。 白夜行忧伤地说:“前些日假这个灵印台还是只会得波动,如今都会自个儿生浊水了,真真是叛逆期来了,再也管不住了嘛。” 倘只是叛逆期来了便好了。还有你那种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再也管不住了的感觉是怎地回事,灵印台比你全大好不好。 我取了些灵印台溢出的浊水,摆在鼻下轻嗅,腐尸的气味……好臭。 灵印台下竟发现千年腐尸?是情杀还是宫斗?深埋了千年的秘密,此次《××》即将为你揭晓。呃,被洗脑了。 白夜行当即拂下我手中的浊水,皱眉道:“阿陵,你便是神仙,也不好如此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化学老师不是教过我们,闻未知物体的气味应用手轻扇起风……”楼上乖,求别闹。 我皱眉,倘欲探究灵印台下物事,便少不得下井。而白夜行为凤帝,真身凤凰,遇水则弱,不好指望,而我……老子厌弃这浊水太龌龊,作为上神身先士卒闻一闻也便罢了要我下去真真会死的啊。 我怀抱着必死的心理正欲投井,一道金光闪过,亮瞎眼了。 太上捋着长胡子,眼放光彩地看着我待白夜行,银、笑道:“上神待凤帝近来可好?” 白夜行拱手,“甚好,老君安好。”喂喂,重点不在这里罢,灵印台被无视很气愤好不好,他冒的浊水更多了啊喂。 太上待白夜行开了一阵官腔,方过来理会灵印台。此时的灵印台已不止是冒浊水如此简单了,他全全便龌龊了。 我:“……”让你们不睬他。 太上:“……” 凤帝:“……他傲娇了,无碍。” 太上摇头叹息,“天帝让老夫来四极察看灵印台近况,其余三极不过稍稍异动,不想东方灵台竟已全个变质,作孽啊~” 我:“……” 白夜行:“……” 太上仰天长啸之后双目含泪深切地握着我的手说道:“上神,拯救六界一事便交给你了。”不要,我才回来这点辰光,还不想牺牲虽说做六界的大英雄很光荣。 太上兀自说道:“四极灵台是创世神消失前花去大半仙灵所创,安平六界。而近万年频频异动非常,却是应了创世神却留下谶言,四极灵台只可安至昭元末年。谶言还道,若是有法力高强上神能用仙灵再创灵台,六界方能祥和。纵观六界,除却创世神,唯一能救六界的,便只有上神了。”不要,本仙于山月里待了万年,仙灵什么的早便荒废了,随处找个仙君便能强过我的。 太上悲伤逆流成河,我们亦不好打断他,又听他道:“上神原便是山月里的万千灵气附在青竹上所化,逍遥于天地间。如今既已堆作肉身,便是本体全毁了也仍是不生不死。而上神存在的万千年岁月待日愈凝厚的灵气,随意一个弹指便能泯灭了日假,湮没了天地,此是万万神仙也比不了的,也比不上的。”战斗值破表,可以拯救世界,主角光芒四射,金手指大动,这不是×点中文网的玄幻修真种马小说嘛,这货怎地会是我。 “啊!天帝!”太上即刻奔上去抱天帝大腿,“您怎地亲自来了?是不是舍不得上神了?老夫便晓得,您待上神必有奸、情。” 天帝厌弃地踢开他,看到白夜行后满是惊讶的神情,“你、你怎地在此?”太上悉心提醒,“东方灵印台有事,身为东方之主的凤帝白夜行自是在此,天帝可还有什么疑问,小仙将竭力为天帝解答。”天帝不睬他,冷艳高贵地冲白夜行“哼”了一声,我望着他,他无辜地抹了下鼻子,不明觉厉。 天帝温柔忧桑地对我说道:“上神如若不愿,小九再另寻办法。办法总管是想出来的。相较六界,小九更不欲为难上神。” 见着正太脸的天帝满副忧郁,我点头了。便让我来承担这一切罢。 嗯,详观以上文章,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冷艳高贵,性情乖张的高级流氓,为六界贡献自己如此大英雄主义的事体,我实是做不来。 我委实是为了自个儿。 因着,我不留心,别说是万年前的事,便是万万年前的事全忆起了。 第十三章 我于大树上睡得迷迷糊糊间,听见生物踩过竹叶的声音夹带着陌生的气味,如此见得,今后我是要给小林子设个保护圈。我眯眼,午半日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闭眼翻身避了阳光,寻着个舒逸地方,“烦。”继续睡。 来人似是在寻甚物事,我醒后便一直坐于树枝上睁大眼睛见着他在小林子里奔走。 “你寻甚?”我从树上跳下来。那个人几许高,身后是方欲落山的金乌,光芒万丈,我仰头,见不着其的面孔。 其似是一惊,而后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其的手很大,亦很暖和,似太阳一般。我这才看清其,那时我真真惊呆了,张大嘴,直直盯着去,其好好看。我至今仍找不出能形容其那般好看的词,那是一种可以包容一切的好看,纤尘不染,深沉,不惊,万物不过只在其的眼中。 其的声音也好听,较我吹出的竹笛的音调还要婉转好听。其笑着说:“小朋友,此处便是只得你一个?” 小朋友你妹,我心里腹诽,却还是点了点头。如今想来,我小辰光便有些精分。 其继续问我:“小朋友,你唤作何名?” 我摇头,没教过,不会。 其温柔地笑着,“那便唤作广陵罢。广陵广陵,广袤于林。” 我被其的笑容蛊惑,一时不查点了头,便定下了这个名字。 其一手抱起我,一手摸着我的头说好乖,我也只得那个辰光乖巧过罢。 其说:“小广陵,你且先于山月里修行,待你长成少年,吾再来看你,可好?” 那辰光我还天真着,不晓得长成少年要几多辰光,只欣喜着其还会得回来看我,便点头了。 末了其放下我,摸了我的头,转身欲走。 我匆忙中只得抱住其的大腿,将脸贴在上面乱蹭,“伊唤作何名?” 其顿了顿,道:“羲明。” “小明。” “……”其转身将我拎正,“好罢,吾走了。” 而后我便不能动,只得呆呆地站于原地看其的背影消失。我暗暗想着我长大也要变成像其一样的人然后娶了其。我当时只道其是我成长时期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自那之后满心满眼全是他,少年伊始的旖旎情梦全是待他一道做的。再忆往昔,不过空余惆怅,人家少年情怀总是诗,老子却打小辰光便是一小流氓,还是敢意银始神的高级流氓,长大了虽还是流氓,却没得胆了,再老点,便是不屑了。 自送别小明,我便日日呆在我们离别之地惆怅,一不留心,小林子竟自娱自乐,繁衍出些许新物事来。待我发现之时,甚都阻止不了了。不过亦好,一个人委实无趣。 在成长的那些辰光,我试图给小林子里全部物事全取个名字,之后发觉小林子里的物事实是太多,完全没得可能取完,便也不愿取了。 吃了困,困醒再吃,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体。 委实无趣了,我想着小明,将溪涧里的水揉成一坨平圆的物事,注入仙气,拿起其照,见的不是我,是小明,我还挺自豪,能做出如此高端洋气的东西。 其便是一面镜子。至于他为何叫檀枢仙镜,为何又能见着前尘,许是升级了罢。 修行,不修。 老子长了这么大也没得人来待我讲哪样修行,怎地修,原是悟性便低。 一次我不得留心,摘下的果子给掉罐子里待山涧的泉水浸一道了,好几日后隐约闻着有异香,原是那个罐子。舌尖一点吃了一口,还不错,也不晓得该怎地形容,自个儿给取了个名字,叫离思。后来至天上才晓得他们将这个叫做酒。酒是好吃,吃多了便会醉了。这一醉,又是好些日假。醒来后呵呵傻笑,自觉寻着了个虚度日假的好办法。自此后,我便将小林子里生的一般的果子都浸泉水里了,每日吃一点,我这个嗜酒的癖好便是那辰光养成的。酒余的多了一时半会吃不完便埋地里,如此一算,小林子里这会儿还埋着我万些年前酿的酒,啧啧,万年前头的酒,下次定是要寻个机会好生过过酒瘾。 吃了那么些年酒,酒量早该练出来了,我却还是吃多了便醉,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反正一吃酒便能想到小明,醒着醉里全是其。得,如今真真是意银不得了。昔年,我便是醒一日,醉三日如此过了下来。 待我再于树上醒来,天亮了大半。我伸开双臂,舒展下筋骨,不知不觉,便真真长成了少年。头发长了这么些年却亦不过至腰间,用小竹簪绾起,理理身上的青衫,这青衫还是我用青竹叶变的,自身量拔高,我便每每注意自个儿的形象,便是醉着亦不好太过邋遢,倘若是让小明见着我从一个奶娃娃变成了一个非主流少年可不好。 将自己弄得差不多,便走了。 如此些日假等下来,我亦没指望能再见着小明一面,不过是心里存了个信念,过日假有了盼头。不想这日过去竟真真见着这个人了。 金乌露了个头,光芒万丈。那个人便站于竹叶零落处负手,含笑待我点头。 老子一忍不住,就泪奔了。跑过去紧紧抱住其在其怀里嘤嘤哭泣,这会儿我的身高已是待其一般,想做甚全轻而易举。 其楞了半晌,回神将我搂住,摸着我的头,“长大了,少年。” 我没说话,将头埋在其怀里,亦不嫌弃他的白衣裳被我的眼泪湿了大半,任由其像宠物一样摸我。 长延,其开口说道:“广陵,吾要走了,汝帮吾个忙好否?” 我一下子炸了:“走?伊又欲走?何处去?” 其仍旧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我的头,“吾没得几多辰光了,于吾离开前,只望看到汝能代吾,守护六界。” 我揽着其的腰,其的腰很细,身子很软,“吾喜欢伊。”说完亲了一下其的侧脸,脸红得不衍。少年还没练出来,脸皮薄,有节操。 初恋是难以形容的。明明不过一个见了几面的人,然,你晓得,你喜欢其。 其抚着我的手停住,又笑道:“吾晓得。待吾一道回天界,好嘛。” 老子道是其亦喜欢我心里那个高兴,抱着其狂点头。 之后便是鸿蒙开辟之初。 到天上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虽是被封了上神,倒较在小林子里还要清闲,我便似个纨绔子弟,日日无所事事于天界闲逛,人家亦不待见我这个半路冒出的上神,大多屏蔽我。每每去天宫问小明在何处,全被告知始神要忙着处理六界事务,没得空待我这个逍遥上神玩。我虽是一个流氓,起码的礼貌仍是有的,亦不曾怀疑人家会敷衍我。只望着人家身上的珍宝遐想,我要寻着个六界内外全珍贵的宝物送给小明,而后便又有了收藏癖。万些年下来,亦不过匆匆见过小明几面。这会儿想来终究是天真,还有,我的怪癖全是为小明养成的,怪不得我。 再见小明,却是最末一次。 我仍旧清闲,问小仙官要了鱼食喂末瓣池里的锦鲤。这天界还真真奢侈,喂个鱼全要白玉石子。我正无趣着看那些锦鲤喂了鱼食打架,听得身旁的小仙官道:“羲明大帝。” 我回头,其仍是一身白衫,顾盼如玉。 其微笑着待我点头:“这些日假可好?” 我一下扑过去埋在其胸前,“否好否好,伊亦不来看吾。” 其摸摸我的脑袋,道:“这般大了,怎地还绾不好头发,来,吾待汝绾。”其轻轻抬起我的头,拔下我发髻的小竹簪,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理一理我的头发。我望进其的眼里,有光芒。很小言的情景,委实不适合我这个流氓,然当时,我真真觉着我们会如此一生一世,中二少年不可理喻。 绾好头发,其将自己发间的羲明白脂玉簪插于我发里,散落的青丝拂了满身,其却毫不在意,只冲我笑笑。 我看不过,美人披发自是别有风流,只其平素这么干净的一个人,连白衣裳都未得沾过其它东西,更别说日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再说创世神披头散发影响亦不好,便抓过其手中的小竹簪,绾起其的青丝插好。 “如此便好。”其抓下我欲再理头发的手,用了七分力,抓得我生疼,其却不放开,只说道:“广陵,吾将余下法力传给汝,汝定要代吾守护好六界。”我一听不对正欲反抗,却被其紧紧压住,含住唇。 老子是流氓,老子是一个正经的流氓,不过做做春梦什么的,三次元甚亦没实践过。被其一吻脑子便短路了。初吻啊。 其的唇好软,老子被吻得挺爽,头晕晕的。亲着便觉着不对了,怎地还伸舌头,卧槽,口水。好在其不过只伸在老子嘴里探了一下便开始传法力。这法力传了有几多长延我也不晓得了,觉着其松开我的时候我快晕了,其只盈盈地看着我。 哼,老子就当是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我说你喜欢我,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书里传功全是只要手对背传便好了。不得不插一句,回首昔年,中二病的我怎地不去死一死啊死一死啊。 其摸着我的鬓发,道:“如此吾待汝讲好了。” 我脸红,点头。 “报,魔界已攻至桑落。”其身旁的一个小仙官寻至此处,见小明的手仍放在我头上,狠狠瞪了我一眼。 “休要无礼。”小明凶他,起身却是摇摇欲坠,“待吾前去看看。” 我方搀住其,其便全全脱力倒在我身上,明是方才传功过度。将其安置于石凳上坐好,道:“吾去。”我喜欢其,我亦晓得喜欢其要付出几多的代价,我心甘情愿。 其顿了下,将兵符交与我,道:“切莫下重手。”我握住其的手,手心板微凉,我待那日一样,亲了其的面孔,“好,等吾归来。”原欲听着其2说“好”,却被小仙官推搡着走掉。我回头看了一眼,其一身白衣,背对夕阳,一如我初次见其。不知为何,我竟能见其微微笑着,对着我说:“再见。” 若是我晓得其真真是在待我告别,我是怎样都不会去桑落的。错过了终究便是错过了。 出征前站于穹天顶上,听着有人问“辰巳帝君安好”,又忆起北方九泽似是有奚银,下次待其要来给小明。认了长延方认出那个墨蓝衣裳的温润青年是辰巳,我见其走来便躬身:“辰巳帝君安好。”其应是听说过我,待我点头问好后便召兵集结去了。许是小明将法力传于我之故,使了几个仙术便倒下了一大片,如此大范围的仙术自是不会得伤重,不过使得魔界退兵,签约再不与战。 我那时终究是个少年,初次打仗不免热血,等硝烟散尽还在战场上转了一圈,于一小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颗蛋。这颗大蛋很神奇,蛋壳为檀红色,还描着金边,真真是从小看大嘛,白夜行,你小辰光便如此骚包。敲不破,磕不碎,我便收了其,踩着祥云匆匆赶回天宫欲待小明分享。哪里晓得到了天宫,一道圣旨下来说创世神传位于天帝,而五位大神有功,可自行择地做寝宫。见不着小明,我一下便急了,问仙官又说不晓得。好,你不晓得,我自个儿去寻。那些日假,我疯了一般地抱着大蛋去过四十九天,去过弥园,去过我晓得的六界的每一个地方,我原想,寻着其,第一眼便能见着这个大蛋,其会得几多快活。然而我没得寻着其。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山月里的辰光,天上飘下了其留给我的信。其说该回来时他自会回来,休要等其,再见。 老子认得其字迹,老子当年问其写过一首诗给我,其的字亦难以形容,一首诗不过十几个字,用极书写着,里行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好认得很。老子一见着其的字迹,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再见,再见你妹啊,你以为你是小哥啊,老子都好几万年都没哭过了,为了你哭得这般惨,去死罢你。 哭完了,我若无其事地抹了一把脸,抱着大蛋道:“如今便只剩了伊待吾两个,好好过日假罢。”大蛋许是明白了我的心酸,开始发光发热温暖我那颗被虐得碎成渣渣的玻璃心,嗯,真真是颗神蛋。 美好而忧伤的初恋便算是完结了。 回至天宫,挑了四十九天最高天际让他们给造宫殿,便是如今的荇芜宫。九阙宫殿,就本仙待大蛋两个住着也是可惜,本仙便思付着养宠物。神魔大战之后,天上各路神仙明显是对本仙改观了甚多。听闻本仙要养宠物,费尽心思寻着灵兽送来荇芜宫,大蛋便不安分了。本仙轻抚着大蛋的蛋壳,道,大蛋你放心,吾是不会得抛弃伊的,吾会待养情人,不,养儿子一般待伊。本仙收宠物的要求不高,手感软软暖暖的便好。 白玉狮子,嗯,不错。 古牧,嗯,尚好。 三青鸟,也行。 麒麟,卧槽,谁抓来的,打紧给本仙送回去 第十四章 我看着占了大床四分之一的蛋儿子,待其沟通:“乖,吾要困觉,去自个儿窝里困啊。”指了指大床边大摇篮。 大蛋纹丝不动。 我:“伊看这个摇篮几多好,还会得摇。” 大蛋:“……”我貌似见着其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呃,一颗蛋貌似分不出前面后背。 “好罢。”我没再待其争,反正不管怎地争,第二日早头我爬起来仍是能见大蛋埋在我怀里。 大蛋兴奋地在大床上滚了几圈,末了滚到我怀里撒娇。我抱着其,盖上被头困觉了。 这是每日我待我蛋儿子的睡前沟通。 那个摇篮是我为了我这个蛋儿子特特命人造的,梧桐香木,雕龙描凤,里头铺着华绸,老子都没得如此待遇,其偏生还不领情,非得待老子困于一道。我用法力把其困在大摇篮里,其便用力摇摇篮制造噪音,不让我困觉。没得办法,只得让其待我一道。虽是如此,我仍未放弃睡前待其沟通一会儿,望某一日其能觉悟,自个儿会摇篮里睡一晚。 我躺在床上摸起我蛋儿子的蛋壳。檀红描金,色泽莹润,百摧不挠,没道理,蛋壳的化学成分不全是碳酸钙,本仙的蛋儿子真真是蛋中奇葩嘛。 四十九天是最高天际,正宫流转间又压着中轴线,日升月落看得最真切不过。我分明见着月光照于大蛋身上,温柔似水。大蛋亦开始发光,待月光一般柔和,抱着很舒逸。 我这个蛋儿子啊。 我翻了个身,小声对他说:“蛋儿子诶,吾可是养了伊快一万年,伊从蛋壳里出来之后可不好没得良心抛弃吾,不认吾这个爹。” 没得动静,我也是自讨没趣,便紧了紧怀里的大蛋,困着了。 “上神可是要带蛋君出门?”一位小仙官见着我抱大蛋出来,便先摆下手中正在喂食的活问我。 那些日子送的灵宠多了,光是我亦忙不过来,怕有的照顾不到,照顾不好了,便贴告示寻了两个专宠物饲养的仙官帮我照看宫中灵兽。 我点头,看了其脚边那一团团嗷嗷待哺的小灵兽,想想走上前去,抓了一把吃食散给他们,他们便全全围到我脚边。本仙抱起一团白色的九尾小灵狐,抚着其的皮毛,时而逗弄下其的肉爪。其亦懒得睬我,似是刚睡醒的样子,狐狸眼半开半阖,雪白的尾巴一扫一扫,软软的趴在我怀里。 小仙官笑了:“他待上神倒是好,这只青丘的九尾灵狐,平素可是高傲地很,连碰都不愿让人碰一下更别说抱在怀里。上神实是待这些灵兽挺有缘的,上神一来它们便全围了上来。也不用上神像待蛋君一样待他们,只要上神平日能多待他们呆一道便好了。” 我摸了摸大蛋,道:“亦好。”养宠物是我之意,陪伴亦应是我之责。不好意思,只顾着蛋儿子,倒是把你们全忘了,今后我定好生补偿你们。那今朝,我便不走了。 我摸着大蛋触感绝佳的蛋壳说:“蛋儿子,吾改日再待伊出去玩,今朝伊先自个儿去玩。”大蛋也没睬我,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也不曾在意。倒是那个小仙官笑道:“蛋君待上神真真形影不离,好得待一个似的。” 我点头,“其乃本仙的儿子。” 小仙官:“……” 大蛋:“……” “上神,此处便是平素灵兽们歇息之地。”小仙官领我穿过通幽回廊,走至筇桑后院。我不住点头,奢侈,真他娘的奢侈,几只灵宠还住百多平米的房子,不晓得房价有多高嘛。 “灵宠日益多了,我待云杉欲问过上神可否多开个房间饲养灵宠,前些日子却如何也碰不着上神。”小仙官抱起一只垂耳玉兔,兔子便很乖巧地窝在其怀里,任由其顺毛。 我道:“尔等随意。”终究房间多,住不完。 小仙官眉开眼笑,嘴角挂起的酒窝给其清秀的面孔添了一分活泼,少年天真,我眼光不错。 正蹲着给灵兽顺毛刷饲主待宠物的好感度,听得一个少年声音道:“黎木,你在这啊,怪道我怎地寻你全寻不到……上……上……神?” 我抬眼,很健气,少年,“嗯。”继续顺毛。 黎木责备其:“你怎地还这般大呼小叫的,吓着这些灵兽可怎地办?” 云杉似是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道:“我这不才到屋子里去拿些饲料,回头你便不见了,还倒是你回家了,我能不急嘛。” 黎木道:“我怎会回家?你整日里全在想些什么。” 云杉脸红道:“好嘛好嘛,是我不对,不该惊了这些灵兽。上神,你在此处作何?待灵兽玩呢?” 我老实道:“刷好感度。” 黎木云杉:“……” 满屋子的绒毛团子让我些许汗颜,我问道:“它们可是有名字?” 云杉笑道:“还未曾取,我平素不过是喊它们的种类来的。” 我楞,黎木解释道,“哦,便是猫狗兔狐狮子老虎这般。” “……”我决心给他们取名,作为本仙的灵宠没得名字不是很丢人。 “尔等且好生照顾着,本仙改日再来看它们。”我转身欲召唤蛋儿子,却见着蛋儿子正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待一只朱火鸟快活地交流。那只朱火鸟我记着是东方未明白茫凤帝千年前所赠。第一眼见其,便见着其身上红羽似阳光般耀眼,长长的尾羽打开如一把大扇,纵情舒展着美妙的身姿。我当时摸着其的红羽,觉着还不错,让人牵下去好生喂养。然而之后我却再未见过其。如今再见,仍是红羽似火,娇艳之至。 因着蛋儿子他们用的是鸟语交流,而作为上神的我听不懂,我不觉着那两个智商能够听得懂鸟语,可是其终究待我儿子讲了甚我儿子这么快活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便只得尴尬的站于一边充当背景。外交学告诉我们,掌握一门外语是极其重要的。 我轻咳一声,“回去了。”蛋儿子只得意犹未尽地待朱火鸟告了别,走至门口,蛋儿子又回过身去又待朱火鸟说了几句,方跟牢我回了流转间。 大蛋仍旧很快活,我坐在竹椅上,看其从左边蹦跶到右边,又从右边蹦跶到左边,乐个不停,大殿里也只剩下他磕上磕下的声音。难得见其这般快活,我便没拦其,反正其亦磕不坏。 正吃着茶,却听到“咔”一声。我机械地转过头,我听着蛋碎的声音了。 卧槽,你不是磕不坏的嘛。 我心中惶恐,匆匆跑上前查看。这一看不得了,檀红的蛋壳变成了深红,描的金边愈金,还环绕着光彩,之上裂了一道小缝。 不会得要流一地蛋清待蛋黄罢……好恶心。 补住,补住便好了。我忙抬手,用上法力欲将那个裂缝补住,却听得一个闷闷的孩童声待蛋里传来:“老爹,我都在这蛋里呆了快一万年了,你让我出来好不好?” 我一愣,竟是,都近一万年了。 接着,我便见着从那深红的蛋壳里冒出了一团檀红的夹金色毛茸茸的,嗯,小火鸡,怪道其待朱火鸟这般亲昵,原是同类有共同语言。 小火鸡,小火鸡也不错,毛绒一团。我养了其万年,这万年的情分绝不会因着其是只小火鸡而减少半分,真真的。 小火鸡头顶着破碎的蛋壳,迈着两只黄色的小爪,扑扇扑扇还未丰满的翅膀,金黄的喙开合,发出孩童的声音:“老爹。”,一步步向我走来。 直戳我萌点。我匆忙跑上去抱其,将其捧于手心。 好小只。不曾想那么只大蛋里面竟是如此小的一只火鸡,不过我手掌大小。 我伸出指头,一戳,好软\(^o^)/~ 再戳,\(^o^)/~ 继续戳,\(^o^)/~ “……老爹,你够了。”小火鸡于我再一次伸指头戳的辰光转过了头,待我手上敏捷地跳了下去。我还没得戳够。 小火鸡站于一堆蛋壳前,歪着头颈问我:“老爹,我真是你亲生的。” 我正色:“自然。” 小火鸡一脸深思:“哦(⊙o⊙)。”卧槽,要不要这么萌。 我又将其抱于手心。 “老爹你要带我去干嘛?”小火鸡身上湿漉漉的,我尽力催眠自己这不是蛋清不是蛋清,“带伊去洗浴。” 本仙很自豪地任由他们用崇拜的眼神看我儿子。 “这便是上神的蛋君里头孵出来的?”一位小仙官问我。 本仙抚着小火鸡的头,高深地点头。 一个老仙君抚着长白胡子笑道:“老朽还是孩提之时便见着上神抱着这颗神蛋,在老朽归天之前能见着这颗神蛋,委实老朽之幸。” “是啊是啊。”众神仙附和道,“小上神色泽鲜亮,骨骼清奇,定是修仙的好苗子啊。” 本仙很骄傲,那是,其乃吾儿子。 一位到我腰身的小孩童颤颤地伸手欲摸上我手心上的儿子,被一位仙君挡下,“干嘛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上神的儿子也敢摸。”说罢赔笑道:“上神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见着小上神生得这般可爱,便忍不住抚摸小上神,望上神见谅,还不快给上神、小上神赔罪。” 那小孩童瞪红了双目,眼珠忍住只在眼眶打转,颤声道:“对、对不起。”我点头,将手伸过去,“摸罢。” “真、真的?”小孩童抬眼看我,眼中满是欢喜,蛮有灵气的,怎地是个结巴。 见我不答,小孩童仍旧颤颤地伸出手,摸上小火鸡。“好软,好好摸\(^o^)/~” 我摸了摸其的头,笑道:“是罢。” 小孩童呆呆地望着我,张大了嘴巴。是个结巴便算了,不会得还是个智障罢。 各路神仙亦没了动静,我便转身欲走,却被一只小爪子扯住了衣裳,回过头只见着小孩童微红的眼里放着光彩,其结结巴巴道:“你、你真、真好看。” 小火鸡听了一下蹦起来,“讲甚,我老爹原便是很好看。” “嗯、嗯。”小孩童尽力点头赞成。周边的神仙亦开口称赞。 “万年岁月穿梭,白驹过隙,吾等皆是从黄发孩童长成了垂髫老人,而广陵上神仍是少年,风华正茂。” “正是正是,广陵上神这一身,青竹华裳,翠影清浅,站于台之上,傲骨英姿,何人能及?” …… 我顺着小火鸡的毛不予回答,别道是我不晓得你们在心里面骂我老不死的、穿衣没品位、待根葱似的、孤芳自赏,便是这般又如何。老子便是一流氓,亦是有上神职位的高级流氓,有本事你待始神去告状啊。 见我未有反应,他们便将重点转到我儿子身上。 “敢问上神,小上神可取名字了?” “小上神天生便是这般,名字定亦会超然于世,想来上神定是早早便给小上神取了个好名字罢。” 名字,我倒是真真疏忽了。我给小林子里的物事取名字,给荇芜宫筇桑后院的灵兽取名字,脑细胞不晓得死掉了几多,我儿子便是那压死骆驼的末了一根稻草。 我见着小孩童黑白分明的双眼,终究心一横,想了个名字。儿子,是老子对不起你,以后你长大了亦休怪老子。而在一干神仙面前,我终究是阶位最高的那个,秉承着上神装逼的属性,我面无表情,深沉地摸着小火鸡的头,一下一下捋着,于众仙等得不耐烦之际道:“白止于夜,行而停焉。便唤作白夜行。” 静默半晌,一位老仙君呵呵道:“白止于夜,行而停焉,白夜行,好名字。” “上神真真疼爱小仙君啊~取得名字这般有文采~” “呵呵呵呵~” 我抱着小火鸡在众仙的恭维下退开。路上小火鸡问我:“老爹,我为何不待你姓?” 我摸摸其的头说:“连伊全晓得,其竟会得不晓得。” “老爹,你不要跟我也装逼好不好。不过白止于夜,行而停焉,白夜行,行止,真真是好名字。老爹你何时这般文艺了?” “……”儿子,我如今已确定你若是晓得真相会杀了我的,故而我还算不待你讲了,你甚全不晓得。 第十五章 小火鸡,嗯,便是白夜行,白夜行叫着不亲切,我仍是于心里叫其小火鸡。小火鸡破壳已是好几百年,粗粗算来,其竟有一万岁了。黎木曾问我是否要摆个万岁筵席宴请众神仙,我想了想,仍是回绝了。小火鸡是我儿子,我待其好,其心里行晓得便好,现给让人家做甚,再说,本仙是位很低调的神仙。 小火鸡破蛋之后我再次向其提出困摇篮的建议,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怕困觉时一不小心将其给压扁了,其这会儿几许小。小火鸡鄙视地拒绝,便是我睡死了其亦不会得被压扁的。我想着小火鸡虽小,每每窝在头颈央里总会特别舒逸,便亦不再争论。 养儿子委实是件麻烦事,好得我儿子乖巧,不怕。 小火鸡有事没事便会得缠着我带其飞着玩。我思量,许是小火鸡的翅膀太小毛太少这会儿还飞不起来,然蔚蓝的天空又是他们鸟类的永远的追求,每每见着他看向天空那渴望的小眼神,心便软了,也便也由着其,反正我这个上神亦没得事做,四处飞飞巡视一下民情亦好增加亲和度号召力。流氓亦要树立良好的形象,更别说我是一位高级流氓。 原本四处飞飞亦没得事体,偏生小火鸡还喜欢花花草草木木,飞至一处见着喜欢的便非得要我去挖了小苗子回四十九天种着。我亦没得办法,挖便挖,四十九天空着亦是空着。 飞至人界,见着了江南城。那辰光江南城便待之朔讲的一样,不过是个围湖而建的小城,人弗多,半点看不出今后的昌荣。小火鸡又看中了江南城中的浣花树,老子便任劳任怨地下去采小苗子。 浣花树长得不高,倘是活了,便能生好几百来年,末了一年开满满树殷红的浣花,好看之至。小浣花树的苗子不好寻着,江南城里的大都是弱病残,我都快寻了一日还没得寻找个健康的,天都快亮了,小火鸡亦不晓得跑到何处去玩了,其如此小,被人家踩扁了怎地办,那会儿真真不该同意让其一只小火鸡跑出去玩的。 如此边走边想,又转回到了枔湖。枔湖不大不小,不深不浅,真真是个湖的样子。我于湖边呆了一阵,能透过清盈的湖水见着湖底的鹅卵石,几尾小鱼在水草间快活地穿行,自由自在。我一时没想开,衣裳都没得脱便跳进了枔湖。 卧槽,好凉。装忧郁估计错了开春湖水的温度,这江南城刺骨的冷是怎地回事,老子冻得直哆嗦,呃,我忘了我是神仙。打个激灵,既已是在水里了,一下便上去很是没面子,好得游着游着便暖和了。 我在水里游着,愈游愈舒逸,便开始幻想着自个儿实是一尾鱼,不留心吃了小明掉在池子里的金丹,便成了神仙。 小明,小明,你便是不喜欢我你待我讲一声,待我想开后不再缠着你便好,你作甚要藏到一个任谁全寻不着的地方呢?小明,你终究是在何处呢? 算了,不想了。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朝天游,每每想到小明便想到我那段忧伤而美好的初恋,当做不在乎,心里行却是否舒逸得要命,作孽啊这是。 游了长延,睁开眼睛,金乌还没得升起,天亮了大半,湖面上浮着的那层薄露亦是快散了,朦朦胧胧能描绘出江南城精致秀气的轮廓。再下去,怕是人类全要起来了。我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早头的新鲜空气,用仙术弄干湿透的衣衫,却发现湖边已有了几个人类。没得办法,只好使了隐身术隐去身形,他们应是没发现我,若正常人类看到一个人在湖面上走早该吓着喊“有鬼啊”好不好。 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看满江碧透,鱼翔湖底,我忽的来了兴致,开口吟唱上古的祷词。这祷词还是昔日小明教我的。那日其得了空来弥园待我玩,午半日的阳光和着清亮的鸟鸣声催得我昏昏欲睡。我软软地趴在他怀里,由其顺我松散的头发。 “汝会得吹笛子?”虽说他是小明,声音亦很好听,然我仍是好恨别人家在我快困着的辰光问我话,便敷衍地“嗯”了一声 “吹被吾听,好弗?”其抚着我的头发,舒逸得很,我便哼哼两声敷衍着认了。 其将我扶起来,抬起我的头正视着我的眼睛又问了一次:“吹被吾听,好弗?” 这次我便是不醒亦醒了,睁大眼睛望其。我记着我讲过,其的眼睛里可以包含万物。我喜欢其,自是希望其眼里只得我,然其是始神,创、世的神。其所要顾及的事体太多太多,须得包容的事体也太多太多,其眼里否可能只得我一个。而那辰光,我在其的眼里只得见着一个青色的身影,那是我。只得我。 怔忪间,我点了头。 其松开我,笑道:“吾弹琴,汝能跟牢吾嘛?” 我道:“倘是伊弹一遍,吾应能跟上伊。” 其摊手,变出一把须臾木弦琴,檀朱的琴身上雕花笼木,琴轸尾结着穗禾流苏,“好得。”话毕,便丝丝扣弦声声弹。 流云抚暖息,轻风浅曳兮。须臾来往息,浮生过而兮。魂灵剔透息,重生明兮。其停下弹拨的指头,道:“可否?” 我不情愿地取出我珍藏的小竹笛欲吹,小明却拿出一管青色竹笛递于我:“此乃千年广陵修竹所做,从头至尾,只一节,音色甚好,汝收着罢。” 我接过竹笛仔细打量,心里行不住腹诽,原是小明亦有帮别人家取名字的癖好,还是便宜名字。然这竹笛真真是好物,头尾匀称,青碧细纤,对于唇边一吹,丝音柔然,幽然漫兮。待其点头示意可以,其便继续弹奏。 香焚琴暖,烟渺笛萦,音灵声凉。其蓦地开口吟唱,我一时愣住,亦停下了唇边的竹笛。其的声音原是轻绵婉转,飘浮空灵,配着那调子,竟是无端的凄凉。 “怎地哭得?”回过神,其已站于我面前浅浅地笑着,用白帕子揩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眼泪。是魂灵感应到悲戚自心里行淋出来的。 我扯住其的手道:“为甚?” 其仍是浅笑,宽容万物,却是无奈,“吾作的祷词,原是为其祭天吟唱的,然吾怕没得几多辰光了。” 我晓得。创、世的神否是其一个,然为得六界,他们付出的太过多,失去的太过多,创、世之后便一个个走掉,只得其留到如今,否晓得可以留到几时。其为他们作祷词,望他们归于安息,其音迷殇,光华流仙,而如我这般的小神仙自是被深深地震颤。 末了小明写下祷词让我自个儿琢磨,我亦没睬其,反正有其,祭天吟唱一事还轮不着我。也确实,始神早是不再了,还唱祭天的祷词作甚。便是要祭天,亦跟随时代作了新祷词,那个小明作的那个晦涩难明、威慑魂灵的祷词,早便用不着。 我只没得想到,我竟是记住了那个听过一遍的祷词,如今还能吟唱出来,委实神奇。我那辰光不晓得竟会有个有仙缘的书生——便是之朔——好看见我,倘若我没得装文艺,之朔也否会得入魔界,否一定,再积一世功德,其便好入了仙籍,成个小神仙。 也罢,谁又好料得着。 弗过,我绝对没得往其那般恶心的笑还向其走过去,这货是脑补过胜了。 再去江南城,见着那个书生死于未完工的四分之一的青堤,晓得事体原委,说不感动是假的,然我亦未曾有办法。我是神仙,神仙有自个儿的仪轨,须得按着仪轨办事,半分推诿不得。将书生的尸体待青堤融为一道,修成了这青堤,便算圆满了书生。望其来世好投个好人家。 本仙满意地看着种好的浣花树,待小火鸡道:“如何?”小火鸡扑扇着小翅膀,张着喙围浣花树转了一圈,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道:“老爹,这树几时开花?”萌点戳爆。 我蹲下,将他捧于手心,抚弄他的红毛道:“伊否是晓得?” 小火鸡道:“倘是用仙术护其长生呢?” “弗好。”我摇头,“生长几百年,等得便是那一树花开的辰光,一生亦止于此,我们终弗好改变。” 小火鸡歪脖,似懂非懂:“便是讲,万物有序,天道有常,全不好改变了?” 我颔首,亦可以这般认为。 小火鸡又道:“我不信。吾命由吾不由天。”呃,我不记得有给其玩过仙四。 小火鸡喜欢待筇桑后院的灵兽一道玩,特特是那只朱火鸟。每每其欲去寻其小伙伴全要拉上我,我原想着去便去,刷好感亦好,只是想到去筇桑后院会得见着那个智商好捉急的云杉仙君便好生忧桑,我不记得我招过这般蠢萌蠢萌的少年啊。 “上神又待蛋君来玩啊!上神待蛋君真真是好,我原是想上神会等蛋君再大点就吃掉他的,不想蛋君竟破壳了,莫不是上神欲等蛋君长成大火鸡再吃掉?”云杉在思考一个很沉重的问题,我被其讲的不幸脑补了下内容,大火鸡……吃掉……好恶心,快停下,尼玛其是我儿子你个死吃货。 还算黎木识眼色,掐了把云杉,云杉疼得只叫,委屈地看着黎木。黎木没睬其,只温和地笑道:“上神休听他乱讲,生了这么些岁数却不生脑子,一日到夜只晓得吃吃吃。蛋君是上神的儿子,怎地是用来吃的。” 云杉揉着被掐疼的肉道:“本来就是,不吃莫不是等着他们老死掉啊。” 黎木恨铁不成钢得说:“这满院子的灵兽,你莫不是都等着他们长大吃掉啊?!”云杉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嗯?莫不是不对嘛?” “……”蠢哭了啊少年,说你萌老子才是蠢啊。老子昔日怎地就瞎了眼招了你这么个傻吃货啊,你看上去明明斯斯文文的啊,真真人不可貌相啊,多么痛的领悟。如此看来,本仙日后要好生防着你免得后院那些灵兽怎地少的亦不晓得。 我很忧桑地听着小火鸡待朱火鸟讲着我还没精通的鸟语,自那日听得他们交流本仙甚是蛋疼,故而下定决心学习鸟语,然鸟语难学,长延方入了门,这会儿只隐约懂了几个词,“东方……神树……要去……”而后小火鸡快活地跑到我面前说要去东方未明垦镜芷树,既是如此,我颔首应了。小火鸡待我卖萌表达其的感谢,其用其的红毛于我面孔上蹭了又蹭,软软萌萌的,柔到我心里行去了。我说过,倘是其,吾甚全答应。 我身为四十九天的上神,却未曾待四极的帝皇有过密联系。神仙多冷清,特特是那上古的大神,自个儿占了一方天地,光远远见着便不好接近,虽不通人情,却是极好讲话的。举个例子。我曾前往北泽待辰巳帝君讨奚银,奚银是我觊觎长延的宝贝,听说是能吸收万物光华灵辉,好看得很。其思虑了一番亦便给我了。虽说我是个流氓,然承别人家的情终究是要还的。摸了摸云袖,还剩了上次于光天月华下收的月白珠子,便取出给了其做回礼,其亦欣然收下了。而此次前往东方未明事出突然,我委实不好叨扰白茫凤帝,听别人家讲凤帝治理东方很忙的。 凤玘宫建于东方城中,占地颇大,想是东方荒芜,人口少,土地多,利用率不高,有潜力,可以考虑下今后投资待发展。红墙碧瓦,古木参天,甚有种围城深深深几许的感觉。我隐了气息,待小火鸡潜入凤玘宫后院的屋子,好在里行的屋院还算正常,没得压抑的气息,琉璃砖瓦,卵石小径,水泽畔树木繁植,远对着凤鸣山浅浅木华染,天然自成。 请原谅我只会得说四个字的形容词。 小火鸡道:“小朱说凤玘宫里水畔的那些树便是镜芷。”水畔的树,等等,让我冷静下,这么多镜芷,不是东方才有的稀有植物嘛。小火鸡说镜芷在凤玘宫种得顶好,别的地方全种不活,不晓得荇芜宫怎地样。我说好种的。有我在,荇芜宫甚全好种。我原欲垦了小苗子便走,小火鸡却说想看镜芷开花。我们是悄悄来垦苗子的,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悄悄的自觉啊。 于凤玘宫住得舒逸。别人家讲凤凰全是甚刁的,梧桐木,练实果,甘醴泉,挑剔得不得了。我原是不信,一只鸟你再刁能刁到哪里去。然住了几日凤玘宫后,只觉着别人家还是往朴实了讲的,何止啊,这闪瞎眼了都。小火鸡却是每日全很快活,于园子里扑棱着小翅膀飞来飞去,不晓得其乐在哪里。我问其镜芷几时开花。小火鸡说应是快了,花骨朵全生得很好了。那便等罢,反正时间多的是。 第十六章 小火鸡清清早头便叫醒我,我甚气愤,坐于铺上眯眼看其。不是起床气,我只是觉着困觉没得困饱,智商不够。小火鸡蹭蹭我的脸说镜芷开花了,让我快些去看。我一下全醒了,细细闻,屋里竟飘着一种水清花香。着好衣裳鞋子,打开门一看,仍是满园子的绿色,何处又来的花。小火鸡飞到水畔的镜芷边招呼我快些过去,见他兴奋的样子,我亦不好扫了其的兴,便往其走去。 而后我便震惊了。 墨绿的五叶小花点点缀于繁枝,占据了整个枝头却仍不显张扬,好似这镜芷便本生得如此。小花瓣里的浅白花蕊欲现还羞,吝于美色。融风一曳,吹下枝头数朵,自水飘零。绿意点墨,蕞尔不凡。镜芷竟生得这般好看。 我想,我晓得为何镜芷了。根植水泽,中通外直。其心里行待明镜似的,能容下万物,却不容万物。芷,止也。树静而风不止。镜芷,真真不负这个名字。 小火鸡感叹道:“真好看诶~小朱说镜芷的花好开一千年呢~” 我点头,不论其镜芷花是否真真好开一千年,我们的任务是垦镜芷小苗子,我们于此处占地为王已经很长延了好不好小朋友。小火鸡让我折了根花枝,说倘是能生,插了花枝便好。我挑挑选选,从一棵镜芷树上折了满是花的一根,收入云袖。 说是没得惊动主人,于别人家住了那么久终究不好,再说我还是折了镜芷的,便于临走之前留了颗月白珠,不晓得会不会有人见着。 小火鸡对这镜芷树倒不是一般的上心,时时飞到少璟湖畔照看,亦安分不少,没再拖着我四处飞寻中意的小树苗。我亦清闲起来,逗灵兽,赏花木成了我日常唯一的娱乐活动。反正闲着亦是闲着,我决定写书。听说写书很有市场,群众最爱八卦,六界秘辛甚的全曝光了方好。那个昴日星君不便是写了有关自己于天界工作的辛酸,揭露天界升职背后的秘密的书而扬名六界。那书我亦看过,写的委实辛酸,吐槽亦够犀利,将低层神仙的劳苦生活描写得淋漓尽致,只不利于官方立威。为避免造成社会不利影响,没几日便被禁了,再不令发行,已发行的书统统收回焚毁,昴日星君亦被罚思过万年,思过期间由别的神仙代职,这会儿亦弗晓得怎样了,好得我于行之阁藏下一本作者亲笔签名限量珍藏版。 故而选题很重要。写甚好终究是个问题,不论中考高考考研论文全要面对。那些日假以来,我一直在思虑终究要些甚,然一丝头绪没得。一日我否晓得吃了甚,竟跑去问我荇芜宫里那群。 小火鸡只盼着镜芷快些生长,对于我要写书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其问:“老爹,伊确定伊那点智商情商够写一本书了?”嘤嘤嘤,我的小火鸡才没得这般不可爱,我决定下次其问我问题的辰光否睬其。 跑去筇桑后院,只得云杉一个在对着白玉狮子讲话。 “狮子,你说你什么辰光能生得待麒麟一般威武呢?”我见着白玉狮子鄙视地看了其一眼而后懒懒地转过头去。狮子是弗会得待麒麟一般威武的,少年你死心罢。 “你说你长大了我可以吃了你?唔,不行,吃了你黎木会待我算账的。可是,你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喂喂吃货,唾液淋下来了。 “嗯嗯!上神,你亦在这?又来刷待宠物的好感嘛?”云杉起身见着我问道,我颔首,少年你能不能弗把那个刷好感的记得这般深刻啊。“诶,蛋君呢?蛋君怎地没来?上神不待其好了啊?”不待其好你妹。心里把这个吃货给骂了一千遍啊一万遍,表面仍要维持我上神的风度,“其自个儿去玩了。” “哦哦,我说蛋君怎地没来。”云杉嘴里嚼着胡萝卜,蓦地眼睛一亮,似只小狗一般地黏了上去。我回头,是黎木端着清水站于门口。 “诶,留心点,”云杉接过黎木手中的水盆,接得急了不小心洒了些出来,湿了衣角。黎木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给他揩了揩,“真是——你。”云杉痴痴笑着,一脸幸福。 每次全不经意地抱怨实是在秀恩爱闪瞎路人的眼。有基友了不起。 黎木冲我微微笑道:“上神亦在啊。”不是我存在感低,是你们活于二人世界中将我屏蔽掉了。我点头,一时不察忘掉云杉这货还在,对黎木道:“本仙欲写本书,题材未定,伊有弗有意见?”云杉一听,快活地叫道:“写吃的写吃的!!上神活了这么多年,一定吃过六界各种好吃的,对罢对罢~”被黎木一瞪眼便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黎木的反应还算是正常的,其些许惊喜道:“上神欲出书?不若,”其扣住下巴,“便写上神自个儿的经历罢。正如云杉讲的,上神活过如此些日假,经历的定是不少,让我们这种没甚机会游历的小仙见识见识亦好。” 亦只得黎木的意见有价值,我思虑一番,便同意了。云杉委屈地直撇嘴,喃喃道干嘛不写吃的书,不写今后其就自个儿去写一本关于吃的书,黎木不睬他,待我笑道若是出了书可要签了名送予其,我亦同意了。 又写好一章。 我拎起墨迹未干的竹简摆在一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望向窗外。这些日假以来,镜芷已是生得很好,很强地繁殖了整个童昔湖畔。碧华莹莹,水色涟涟,红裳孩童,风景独好。慢慢,这个红裳孩童是怎地回事,我确定荇芜宫没得第四个人存在。站于我儿子的镜芷树前做什么,还有我儿子呢,你对我儿子做了甚。 “老爹,我真是你儿子。”我方走至其身边,那个红裳孩童拉住我就喊爹。虽是你很软很萌很好捏的样子,然我做神仙还是有原则的,“伊真真是小火鸡?” 红裳孩童松开扯着我的衣角,又大又圆的两只眼睛望着我,“真真。”确认了方好捏,我一把将他抱起,好重,明明小火鸡又小又轻的,你是怎地回事。弗过,手感甚好。 我很严肃地问其:“弗过几日不见,伊怎地从鸟进化成人类了?还是神仙?弗符合进化论,这不科学。”小孩道:“老爹,神仙的存在本身便是不符合进化论不科学的。”“那伊……”小火鸡打断我的话,陈述了一下他变身的过程,“吾于镜芷树下的大石头上困了一觉,”其指指水畔的那块玉石,“觉着面孔痒痒的,是镜芷花落了满目,伸手拂去,而后便惊奇得发现自个儿有手了,往水里一看,便是这般。之后,便见着伊了。以上”真真是这些日假忙于写书忽略你了嘛,可便是如此你亦不好于一夜之间便长大的啊,我的承受能力还没得这般强大啊。 我揽其于胸口,轻轻抚了其的头发,“便是伊不再是毛绒绒的团子,伊仍是吾儿子。伊还好变成小火鸡嘛?” 小孩皱眉,示意我摆下其,“吾试试。唔,不会。”我安慰其,“没关系,会得有办法的。” “伊又在写书?”身后响起一个清润的少年音。我心里行叹息,放下笔转身。身后的少年身姿俊逸,两腮被兴奋染上微红,桃花眼弯弯,站于那里生生便是一副上好的泼墨画。抬手理理其凌乱的鬓角,自那日小火鸡从鸟类进化到孩童之后,其便是一日一日生长起来,至今日不过十八日,竟是待我一般高了,吾家有儿初长成啊。你实话待我讲,你实是吃了催化剂是罢。虽还是待我一道困觉,却不再叫我阿爹,其真真是长大了啊啊啊啊啊。好忧伤啊。 其拉下我的手放于他脸上摸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桃花眼望着我,道:“今朝小朱待吾讲,西梵有佛树须臾,几多好看,我们下次便去垦了,好嘛?”毫无抵抗力啊喂。 我点头,而后心里默默地吐槽。 少年,别光长身高不长情商,长大了便待基友走这般近你是无视掉你爹了嘛,其让你往哪里你便往哪里,东方西梵,你是打算集齐四极的珍贵植物而后升级开外挂当掉六界嘛。你已经弗是只会得玩泥巴的小孩子来了好不好,老子像你这般大的辰光已是你爹了好不好,少年弗是应该志于学的嘛求你别玩那些花花草草了给老子有点志气好否好。又二又天真,卧槽,这货还是我宠出来的。 西梵待西天并非一个概念,西梵不过西天的一小块。西梵之主禾筝商皇我没得见过,是男是女亦否晓得,不过他已消失了许久,便没得叨不叨扰一说,我自是随意了。相较东方未明,西梵方是真荒芜,行了大半日,除却原始森林原始生物,便是那原始血缘部落亦没得见着。少年却时时保持着兴奋深入探险,跟打了鸡血似的,亦不觉着吃力,倒是难为了我这把老骨头,这么大个岁数还要带着孩子出来砍树,我容易嘛我。 “镜芷诶~此处怎地会有镜芷?”少年驻足,开口问道。我原是还奇怪着为何此处会得植下广陵修竹,他这般一问我便是全晓得了。 无相无色,心之所及。便是佛树须臾。 “这般神奇~”少年好奇道,忽而其又问我,“我见着镜芷,你见着甚了?”我没得睬其。广陵修竹,我竟是还没得忘记。小明,原是你从来没得离开过,只是我一直把你深深地埋于心里行,深得连我全弗晓得我还记着你。尼玛老子怎地还没忘透啊,恶心死了好嘛,去死罢你。 少年碰了壁,一脸难过。我委实是甚少可以讲没得不睬其过,其终究是我儿子,见其难过我心里行亦不好受,然我实是弗晓得该如何待其讲其爹那段凄美的初恋,说被人甩了,那我这个做老子的多没面子。 我似平素一般将其抱于怀中,安抚道:“休乱想,有爹在。”其双手抵着我的胸膛推开我,我不禁忧伤,真真是儿子大了,连抱抱都不要了嘛。其却蓦地揽着我的腰,亲上我的唇。 好、好软,我见着星子了。不对,卧槽,醒醒,你儿子在亲你啊! 我匆忙推开其,往后头退了几步站稳。抬眼却见其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着我,尼玛,被占便宜的是老子好弗好,你装甚无辜。弗对,这算是你的初吻,还是我占便宜,我错了。 我淡定一下,以家长待小孩的口吻问其:“伊做甚?” 少年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桃花眼弯弯笑道:“我倾慕你。” 尼玛亲手养大的儿子待你告白这种感觉你是不会得晓得的,老子原本还盼着他讨个新娘子生小小火鸡给我玩的啊喂。我痛不欲生,这篇文弯弯岔岔没个定型终究还是走上父子文这条不归路了嘛,太坑爹了啊。 “伊是吾儿子。” “你晓得,我不是。” 擦,死腹黑。我惊恐地望着他,“休乱讲,伊从何处听来的。” 少年苦笑道:“你是上神,从没得神仙出来质疑你的话,你讲我是你儿子我便是。你是棵竹子,便是我阿娘为鸟,亦不会生出我会得是一只真正的鸟。我用脚趾头想便晓得你不是我阿爹,别人家却是连想都不敢想。” 老子还道是演得很好原是这般失败。我愤怒道:“便弗是吾亲生,伊亦是吾儿子。” 少年摇头苦笑道:“你为何不相信。小辰光你待我便是待情人亦是儿子一般。你从来弗晓得,你有辰光会对我笑得有几多温柔。你从来弗晓得,你对我有几多好。你从来弗晓得,我有几多喜欢你。”我皱眉,我晓得啊,我故意的啊,少年你脑洞开太大了罢。 话毕少年捂着嘴嘤嘤嘤跑掉了,我怎地追全追不到,看来其是事先脑补了我这个古板老爹会得拒绝其而后逐其出家门倘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自个儿深情告白而后跑掉于一切还没得发生之前便把自个儿脑补的结局给演了。 这不是纯情少年恋爱综合征嘛,少年你回来啊,我还没得回答你跑甚啊。 第十七章 听得别人家讲,弦商楼近日来了个花旦,那眉眼,那腰身,那唱功,啧啧,怕是六界全寻不着第二个了。云杉虽本质是个吃货,然却未有抛弃过八卦大神,关于天界好玩的事是无所不知,他说他要去看看荇芜宫新来的那个花旦,带我去亦可以,不过我弗好将这件事体告诉黎木。 我原亦不热衷此道,一句戏文能藏着好些个典故戏子眉眼一弯能溺死个人,委实不是我这个流氓的调,然少了小火鸡的荇芜宫委实无趣,日日无所事事如此不好,我终究答应了。 沿着扶叶庭廊走下四十九天至十五天弦商楼,一路上云杉嘴里不停地磕着不同种类的我叫不出名字来的小食,真真是吃货。其初初见我看其还挺不好意思,挠挠头发问我要弗要,不过只好要一点,其自个儿还不够吃,我极力忍着想拍死这只吃货的冲动,保持我上神的风度回绝了。 你可晓得,天帝终究有几多私生子女?你可晓得,住在四十九天的终究是何等神仙?你又可晓得,始神为何消失地无踪无息?来弦商楼罢。天上的地下的,魔界的妖界的,存在的虚无的,无论是甚你想晓得的,只要在六界范围内的,十五中天弦商楼满足你。我是弦商,我为自己代言。 本仙甚是蛋疼地看着弦商楼外的镶金广告。弦商楼是弦商元君所建,讲起来,我待这位弦商元君还颇有渊源。 天界多的是神仙,天生的仙人,凡人修成的神仙掰掰指头便能数出来,休要道是天上掉下颗金丹给吃了便能成仙,那是积(cai)了不晓得几多的功(gou)德(shi)。而这位弦商元君便是一个积了几多功德的凡人。那辰光,天界上下全传遍了,说是出了个人吞下金丹飞升了。人修成神仙,千百年不过能出个一二,委实稀罕。小火鸡听了便非得缠着我去看那个吞金丹的神仙,我扯不过其,寻了个东西正欲拜访,其却是自个儿上了四十九天。弦商元君于人界呆得长延,我原道是其不过一个沾染红尘,市井俗气的小民,不曾想这个弦商元君,竟是较一般仙人更似仙人。红尘越而不染身,市井过而不沾气,少年非凡脱俗得可以,不过据说其飞升前是姜国的小公子,一身玄紫华裳,一把锦书纸扇,挥钱如土,交友无(下)限,将那人间的纨绔子弟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弦商见着我便收起手中的折扇,浅笑淡然,行大礼道:“广陵上神安好。”我点头示意安好。 其扇开扇子,调笑道:“虽在人界从不曾听闻上神,这天界可是遍传上神风华绝代,此生得以一见上神真容,便是让本公子,弗,小仙死亦真真无憾了。” 我听着嘴一抽,真真负了你这般脱俗的容貌,你这般地痞流氓调戏良家××的节奏是怎地回事,人不可貌相嘛少年,如今见着我你好去死了。 其便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微微摇着折扇,带来几阵小风,天界不热,真真不热。 后来,后来其就勾搭上我了。我作为一个本质是小流氓,外表亦是纨绔子弟的上神自是很自然地接受了其,那辰光小火鸡还是只小萌鸡,未得进化成形。说来也怪,小火鸡平素亦不爱搭理别人,可就是喜欢听其讲人界的事体,其亦乐得日日跑上四十九天来讲其二十六年来的见闻,其于人界活过二十六年。日假长延了,我觉着这弦商元君委实是个精分,其外表看着是清新脱俗,话语是地痞流氓,感情又是文艺忧伤,做事便是又一副精明细算的样子,待其相处得时时保持警惕,免得一否留心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好罢,是被卖的太多了。弦商楼便是他卖了我的产物。 那日其来寻小火鸡,确切地说是来寻我。其待小火鸡讲完其在人界的故事,而后寻我给其的扇子提上几个字。其那把扇子该是其身上最低调的东西了,华绸竹骨,一个字没有,真真算得上是一尘不染。我寻思着,其这么人罢,骚包风流,拿出一把白面扇子来委实弗是其的风格,便点头应下了。临写之际,其竟拿出一把大得了不得的白面扇子,我挑眉看其,其解释道上神难得留下丹青笔墨,自是要写个够本。我问其写甚,他说随意。我斜眼看他,华绸珠琛,富贵得可以,墨笔一挥,扇面上便留下了四个字,弦情逸商。写完,他嘴角抽抽了下,而后看着墨迹未干的扇面道上神真真豪放不羁。我摆下笔,见其皱眉不解,好生奇怪。还是小火鸡问何事,他道是上神豪放不羁,他真真认不全这几个字。我稍稍提点一下,道弦情逸商,其连声谢过,待墨迹一干便匆匆告辞,委实奇怪,平素他都是要蹭了饭方走的。 又过了几日,听说十五中天要开个弦商楼,吃酒谈天八卦唱戏,怎地娱乐怎地来。小火鸡听着不乐意,这弦商楼分明便是弦商元君那个小流氓开的,他跟他关系这般好,开店怎地好不叫他,我原是好奇天帝怎地会让神仙在天界开这种地方,倘是弦商做的,那一切便讲得通了。对其来讲,甚全有可能。 弦商楼开的那日正是八月初一,小火鸡气冲冲地扯着我欲去拆台,不想一到十五中天便被那个场面震撼到了。那真是人山人海,彩旗飘扬,弦商元君今朝可是换了身紫藤色的衣袍,满面春风淹没在弦商楼门口,亏得本仙身量高挑,不然还真真寻不着那个小流氓。 本仙捧着小火鸡穿越人群,冲至其眼前,正欲质问,不想其一见着我笑得更是恣意,带着敛袍行礼,竟是较初初见我还郑重。本仙眼皮子一跳,小流氓这般定没得好事体。果然,小流氓张口,“小仙等恭候上神多时。”清亮的声音似是传遍了十五天,众仙即刻屏气凝神,瞪大眼睛看我这个四十九天的上神。妈蛋,老子有社交恐惧症啊,老子还没地得下过三十三天一下的天界,这么多人看着老子老子会脸红变结巴的啊喂。 小流氓仍是带着出尘的笑容,然在老子眼里其就是在贱笑,你给老子记着。 既是当着这么多仙人的面,我自是不好拂了上神的脸,领导话唠模式开不启,那便开冷艳高贵模式,面无表情地冲着众仙点点头。而后小流氓又待众仙行礼,道这弦商楼可是我这个上神荣誉赞助的,门牌匾是我的墨宝,今日开张我又亲自到来赚人气,众仙不给亦得给足面子,众仙见过我这个真上神之后自是深信不疑,承诺定会多多捧场。 老子方才站于外围,只远远见着弦商楼的牌匾是极书写的,字迹道是待我挺像的,倘若要说我的字,我写的辰光还是认得的,要是长延不去看他,我便不会得记着我还有写过这么些字,那字迹亦不认得,得别人家告诉我这是我写的,还要好生花些辰光去认方能认出。这牌匾写的甚亦弗清爽,原还生疑小流氓哪里来的会得写极书的基友,今后定是要见识见识。如今站于门口,抬头一眼,卧槽,弦情逸商,不正是老子那辰光给小流氓的大白面扇子上提的四个字,我说那么大扇子其之后要何用,感情其是拿来做牌匾了。 一番寒暄之后,小流氓便引着我这个荣誉赞助上了雅间,还让人吃好喝好。 小火鸡很生气,我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小流氓却没得危机感,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摇起其的扇子来。其解释道正如其方才在门口说的,我今后便是这弦商楼的股东,分红自是不少,倘是小火鸡想听六界的趣闻,来此处亦是免费。小火鸡很不争气地妥协了,我狠狠瞪他一眼,继续生气。小流氓又解释将弦商楼的事瞒着我委实不对,不过其全全是不想让我劳动,我身为上神日日都有不晓得几多的事体要忙,如此件小事自是其代劳即可。 妈蛋,你日日来四十九天你哪只眼睛见着我身为上神有不晓得几多事体要忙了,你这完全是先斩后奏好不好,老子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啊喂。你敢说你没算计我,先是让我题字,而后散布消息弦商楼要开张,料到我待小火鸡定会于开张之际寻你算账便来了个顺水推舟,利用我的社交恐惧症让我只得在众仙面前百口莫辩而后弄假成真,老子便真真成了弦商楼的荣誉赞助啊,交友不慎啊。果然是比鬼神更可怕是人心嘛,呜呜,六界好可怕,小明我要回家。 小流氓见说不通我,亦低头心虚起来。我晓得,小流氓身为一国公子,宫中的纷争黑暗自是不少,然,少年这不是宫斗文,请不要把你在人界争权夺利的那套拿上来演好嘛。 我伸过手抚了抚小流氓低下的脑袋,毛茸茸的,语重心长地说:“没得下次。”小流氓即刻眉开眼笑起来,而后便是殷勤地帮我夹菜。少年,年纪轻轻便如此城府可不好,你晓得作者写这段根本不属于本文文风的东西伤了几多脑细胞嘛,其倘是因着写这个脑细胞全死光了变成脑残而后给我个BE那辰光我会有几多惨你晓得嘛,我看你之后还算休出来了,给大爷跪了。 弦商楼开张之后,小流氓日日全忙得很,要满六界的飞采集弦商楼说书的素材,亦是因着内疚,自不会得多飞上四十九天来,不过若是寻着好物,其便会飞上来赠与我,想是弥补我那受伤的心灵,我亦欣然收了。 今朝来弦商楼原是想着小流氓,那弦商元君飞奔于六界,没得空来搭理我方放了心。不想一进楼便见着个玄紫身影,颇为得意得扇着扇子,冲我笑道“上神”。 实是今朝的黄历上写着不宜出行罢。 云杉倒是热情得待弦商打着招呼,让其开个后门,给我们占块好地。小流氓一听想是心里通透,笑着道了声自然,便领着我们上三楼正中间的一个屋子。打开里面的门便是一个阳台,正正对着戏台,旁边又未得别人家窥看,委实是个好位子。小流氓道这三楼平素便是给那些高阶位的仙人留着的,今朝我来了,便是天帝也得让,空了一层又算什么。 又把人界纨绔子弟那套拿上来,一视同仁不会啊,阶位高便了不起了啊。 我没睬其,只点了点头,而后无奈地看到云杉正霸着桌子,尽力往嘴里塞着点心。这货我真真不认得。 听了一段书,那个先生讲来讲去亦不过是那些个写烂了的故事,委实无趣,我便打起哈欠来。眯眼小瞌一会儿,发觉弦商仍未走,正端端吃着茶,亦没多想。弦商楼都是他开的,我怎地管。又过了半晌,听他得他道“好戏开始了”,那鼓点一敲,老子的瞌睡亦跑掉了。云杉明显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震响吓到了,糕点不留心咽在了喉咙里,其只得拼命给自己灌水,这便是传说中猪一样的队友吗。 台上绣红衣裳的花旦浓妆艳抹,水袖一甩,眉眼一弯,便是一个词未唱,亦是让人酥了大半。只是,这身形怎地跟小火鸡这般相似。 檀朱小口轻启,便是那一纸戏文。 因着我听不大懂,便转头不再去看。愈看愈像,然那个戏子身上却未有小火鸡的气息。小火鸡,亦不晓得小火鸡跑到哪里去了,中二的少年真真不可理喻,做爹好愁啊好愁啊。 弦商见我不再看戏台便给我说戏道:“这折戏说的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他吃了杯茶摇了摇头,“便是老矣又如何,有爱足矣。上神觉着如何?” 我自不是那般狭隘之人,关于情爱这种事体,喜欢上了自是,何必多加限制,“嗯。” 戏演到末了我是看懂了,那个红衣的花旦竟是欲离开,再不见那个老君。我真真急了,想起我那段忧伤的初恋,还有那段没得开始便被逃避的恋情,离开,离开你妹啊,离开了便甚全见不着了,一时冲动飞到台上阻止。台下一阵喧哗,不过见是我亦不好多话。那个花旦见着我一怔,而后掩面欲走。我攥住其的手腕,对上其的桃花眼挽留:“留下来。” 其拂下我的手,掩面道:“便是无情,留有何用?”倘是此刻我还不晓得你是谁我便是傻×了,如此,当务之急是留住你,便是你们联合起来诓我我亦认了,心一横便道:“何人曾道过无情?” 其桃花眼弯弯,便是水袖遮半面亦是挡不住那些个粉红泡泡,卧槽,少女心啊,谁来拯救着中二少年。 “当真?” “当真。”我眼一闭,而后觉着眼前全全是片阴影,身体被紧紧抱牢,眉间是湿润的软软的感觉。 “嗷嗷~”台下的观众起哄,接着有仙人疑问:“那不是上神他儿子小上神嘛?那不便是……” 老子这是在天界众仙面前出柜了嘛,还是跟自个儿儿子。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火鸡蓦地在我耳畔说道“抱紧”,我只觉着身子一轻,飞出了弦商楼。老子是神仙啊,老子亦会得飞,你翅膀硬了了不起啊,还有你这个公主抱的姿势真真不对啊喂。 见云杉气喘吁吁地追到了弦商楼门口,我过意不去,终究是人家待我来玩,这阵势不用看分明是要抛弃其了,想想便冲其喊了声“吾弗会得待黎木讲”,其倘是问起我再告诉他亦没得事。 第十八章 我皱眉,避光系统被破坏,抬手开启手动模式遮挡非法侵入光线,双眼半眯适应阳光询问那位外来破坏者。 “眼见着天界全快给闹腾个遍了,上神倒还是惬意地在四十九天钓鱼啊。”弦商手里仍拿着我用于挡太阳的文书,声音带上几许笑意。 我瞥了一眼少璟湖,湖面平静,未有波动,翻身继续困觉。 “诶诶,”弦商匆忙扯住我衣服,“我好容易上四十九天一趟你让我待你讲讲话嘛。” 少年,你长大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爹好不好,待我沟通你亦不会晓得我这个年纪终究是在想甚的。还有,你上四十九天不是随便上的嘛,我拦着你了嘛啊,不是你自己没得空嘛啊。 我缓身坐起,弦商似是一惊,退后几步,而后便是纨绔子弟小流氓那副德行,扇子“哗”的一声打开,青竹香味扑了满面,调笑道:“见着上神平素不可一世,深沉独立,光光是上神那副架子端的,便不是一般神仙好企及的。不想上神风流起来竟也是谁亦比不上的啊,啊哈哈哈哈。” “……”其实,你才是精分罢,你全家都精分。 “不说了,”其坐于我身旁的树枝上,竹扇子不离手,“上神可晓得,那日待小上神于弦商楼携手离去,而后在天界造成了多大的轰动?”他眼睛睁得颇大,然终究引不起我的好奇,他自讨没趣了,便讪讪地说:“诶你都不好奇,好罢,还算我待你讲罢。你待小上神不是父子嘛,又在弦商楼这般那般互表爱慕,天界的那些神仙便整日里说你这般那般不好,还待天帝投诉去了,我想,过不了几日,天帝便是要来寻你吃茶了。呵,大抵不过是眼红你身居高位,如今好容易寻着个错处,定是要好生治治你的傲气。有本事自个儿爬上来,揪着人家的错不放算甚。在人间是如此,上了天界亦没得好到哪里去,权力这种东西终究能害多少人呢。你亦是,好好个上神做的,怎地就这般失败呢,你说你情商是有多低人际关系有多差。你是上神,你不怕,你让小上神怎地办?他还这般小,怎地承受得起……怎地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太tm让我蛋疼了。”他扶额,见着我仍是面无表情,收起扇子指责我,“卧槽,这都甚辰光了,你还能这般淡定,老子真真服了你了。” 我挥开其的扇子站起,拿起钓鱼竿,你扯我松,你松我拉,不徐不疾,鱼儿上钩,拉。 “啊啊啊啊,”弦商跳着远离我方才钓起扔于地上的鱼,“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真是,别跳了哦,告诉你哥不怕你,啊。”那条鱼活蹦乱跳地随着弦商的后退而前进,“你、你快点把它拿开啊喂,快啊啊啊啊。” 我委实不忍心看着那条死命往他蹦的鱼和被其抱紧地快窒息的树,指头一点,将鱼放回了湖里。 “哎呦妈,吓死哥了。”弦商拍着胸脯松开抱着的树,摊开扇子,便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好似方才的事从来没得发生,“你听清爽我说的没有?” 我点头,收起钓鱼竿。少璟湖面无波澜,莲萍相映,正是风景好时。 “诶,你休走啊,你听完我的话都没得表示啊?你好歹理我下,说句话嘛,诶,你要走到哪里去嘛……” “揽烟波,一揽少璟烟波渺,哎哟,不错哦,有品味。”弦商叽叽喳喳随我走到了少璟湖几步外的小亭,我仍是未睬其,便当其前世是麻雀的罢,话痨。 “上神,你真真不打算处理此事了?”弦商又认真起来,“舆论猛于虎啊~” “不会得。” 弦商楞,“不会得,不会得?不会得甚啊?” “不会得屈于舆论,不会得让我受伤害。”一个含笑的声音插、入,知音啊。我感激地转头,小火鸡正端着茶盘摆弄,桃花眼弯弯,止不住的笑意,“来,吃些四方小菱,我方才在青偲湖摘下的。”其细细剥开紫色的菱壳,露出里行完整的白色菱肉递于我。 清甜可口,还带了莲萍的气味,甚是好吃,便冲其一笑。 “嗷~”弦商不晓得为何发出如此怪叫,去摆下手中的菱角,道:“早晓得便不来了,这般秀恩爱,真真是要闪瞎了老子的钛合金眼还有你们的狗眼。” 小火鸡笑着给其剥了一个菱角,“喏,给伊。”弦商摆着手,有气无力地说:“算了算了,神仙都像你们这般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过能明目张胆至你们这般样子,我今朝算是开了眼了。我走了,休送。唔,这些菱角我带走了~”这点小便宜都捡,真真无奸不商。 见着弦商玄紫色身影远去,白夜行,还真真不习惯了,那只圆滚滚红润润会卖萌的小火鸡终究是长大了啊,儿大不中留了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既是讲清爽了,便是你赶我,我亦弗会得再离开。”白夜行剥着弦商剩下的唯二之一的菱角,“吃罢。” 算其还有良心。我嚼完菱肉抬头,对上白夜行,桃花眼弯弯,薄唇微微勾起,那风华便是无双,西王母宫的那位仙官讲的真真不错,良润如玉,气质似兰,不过那宠溺的笑是怎地回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嘛。 “阿陵。”其执起我的手。那是其第一次这般喊我,这般亲昵的喊我。恶心死了好不好,老子有名字的好嘛,你喊整个儿名字会得死啊,你把那只会撒娇卖萌的小火鸡还给我还给我。“你在,我不怕。” 我有片刻怔忪,眼前的白夜行,这个如玉的少年,是我养了几万年的儿子,打小辰光便被我惯的小孩,其说“你在,我不怕。”我展臂环住他,于他耳畔轻声道:“吾在,不怕。”便是倾我一生一世,我亦要护其平安。 白夜行不过一怔,很快便抱住我埋于我胸口,蹭啊蹭啊蹭。 纯情少年待色、鬼,从来便是一家。 这些日假被一干闲事所扰,不得安生。好容易有得空静下心来写写小传,却有小仙官奉旨道天帝有请,还真被那个小流氓料着了。我置了笔,没得管将将写好的那些个竹简,想来亦否会得有人来动我东西,便随着那个小仙官走了。 昔日小明没得失踪的辰光,天宫便是在四十九天,而后小明不见了,天宫便似小明一般,亦消失了,我怎地寻全寻不着。然我估量着小明的老窝在四十九天,便是不见了,不过是给其结界给封起来了,其回来了,定是会得上四十九天的,我不若于此守株待兔,这便有了荇芜宫。而如今的天帝不好冲了小明连带着我,只得又选了块地。而其为天帝,高了不好,低了又有失身份,便是将如今的天宫建在了我亦不晓得如何形容的地方。 “上神往前进去便是,天帝于前头等着上神。”小仙官低眉顺眼,说话唯诺,想来是震慑于本仙的威严,本仙待其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 待小明那辰光相较,如今的天宫不晓得几多雄伟,桂殿兰宫,层台耸翠,飞阁翔丹,宏伟的让人不敢直视,真真是时代在变化。我沿着那小仙官的指引进了正殿,身后的朱色大门随即阖上。 抬望眼,辉煌的鸾椅上端端坐着天帝。少年坐上这个位子不过万年,俯看众生,翻手为云覆手成雨,万事万物不过在其谈笑间。我有自知之明,其看不惯我。亦是,这一辈的神仙大多看不惯我,他们不过觉着我是个被创世神宠坏的小神仙,因着生得早些,便占去了上神的位子,若道功绩,神魔大战一场,可那又如何,是啊,我终究凭甚。少年待我关系不怎样,然少年的九儿子却是好玩的,小朋友不会得想那般多,一日被其于弥园见着之后,其便总是来寻我玩,我琢磨长延亦不晓得我身上有甚好吸引小朋友的让其这般执着。而我觉着待一个小朋友玩委实拉低了我的智商,故而其每每来寻我我都会得变成一只老鼠藏起来,其每每寻我不至,却仍对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乐此不疲,小朋友,阿爹很厌倦,你放过阿爹好嘛。小朋友还天真,童言亦无忌,其并非顶受宠的,却总是待我讲其要当天帝。我委实不能理解其对天帝这个职位的热(yuan)爱(nian),小朋友,听阿爹一句劝,高处不胜寒。 “广陵上神。”天帝下鸾椅,缓步走向我。金色锦袍一着,佩环叮铃和鸣,便是那风华正茂好少年。我待其点头,“天帝。” 其驻于我身前,待我一般的身量,笑道:“上神近些日假可好?”少年的声音威严,庄重,孤傲于世,我蓦地想起小明。不染纤尘,包容万物,却是不可侵犯,天生的王者。 “想来上神近日过得甚是舒逸,朕可是不好过了。”天帝说完瞥我一眼,见我不接话便正色道:“各路神仙全在向朕投诉上神待小上神的事体,上神当真没得一点反应?”我仍旧未睬其,空荡荡的大殿只余钟灵缭远。 “你可晓得其是谁?”天帝应是气急,红着脸,竟是连尊称亦顾不上了。也罢,其是天帝,天界之主,礼节这东西,又算得了甚。 其后退几步站稳,痴笑道:“我早该晓得,你是什么身份,又怎会得不晓得他是谁,”伸手指着我,“若是如此,这一切便全是你有意所为,便全是一场闹剧,呵呵呵呵。”少年,你的脑洞终究开了多大,你是要疯掉了嘛。 我抿嘴,未有辩解,是你待我讲其是谁的好嘛。 “上神,是朕唐突了。”天帝低下头告歉,我分辨不明其的意图,便颔首告辞。 少年你今朝寻我来谈话根本没得甚实质性内容好不好,你不过是一个劲儿在脑补好不好,老子连开口都没找到机会,脑补帝你伤不起。 回荇芜宫四处不见白夜行,还道是其去寻基友玩。推开行止阁的门,见着眼前的景象便是一怔。桑落烟袅袅环上中,金丝红裳的少年坐于木椅上,白皙的双手执着竹简凝眉细看,深思沉冥,美好似幻。少年一见是我,便摆下手中竹简,桃花眼弯弯,若花浅笑,轻启朱唇道:“回来了。” 少年,快放开那个竹简,我还没得做好给你看的准备啊喂。 我点头,匆忙行至其身边,却见少年手中的竹简上多了两个字,“竹云”。便如身边的少年,少年的字自有一种天生的贵气,笔锋挑起,连字天质自然,丰神盖代。 “如何?我待你取的。”少年眉角挑起,炫耀般将竹简递于我。我接过竹简平铺于书桌,拿起摆在净瓷笔架上的紫檀狼毫,笔尖稍蘸初墨,挽袖躬身题了一字。 “笺?竹书云笺甚年不记,好极,好极。”少年明亮的双眼看着我,看着竹简,快活地好似只小灵兽,让我不禁抬手揉了揉其的脑袋。其便环住我的腰,趴于我胸膛,“阿陵,倘是你每日全是这般温和待吾,而非平素面瘫冷清便好了。” 我原是不面瘫,不过说的人多了,亦便成面瘫。我无奈地抚着其的青丝,迎朝如瀑,其忽地抬起头,微微推开我,且笑着从云袖中掏出一根红绳,娇羞地说道:“这是我问月老仙人讨的红线,我一根,你一根,下面是我的,蛋壳。”仰身,手颤颤地为我缚于头颈央里。 我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作者,你他妈智商是被狗吃了嘛,这种三流言情狗血剧的场景一再出现便是凑字数了好嘛。 我摊手,其疑惑地睁大眼睛看我,“红绳。” “嗯。”很显然,少年高兴地不能自己,匆忙待云袖中取出另一根红绳,“这根会得短些。”我接过红绳,撩起少年的袖子,红绳委实短些,将将扣着少年的手腕,少年的皮肤被这艳红衬得更为白皙,而转眼看少年的面孔,莹白带粉,竟较那三月里的桃花还娇艳几多。 少年真真青涩,而我们终将逝去。 卧槽,其是被虐了几多方才成了如今这番奇葩的样子,把那个会脸红腼腆嬉笑风流的白夜行还给我啊喂。 第十九章 待白夜行待我确定情侣(?)关系之后,白夜行便甚是热衷于约会行为,昨日是山月里,今朝是东方未明,明朝是西梵须臾中天,其每每总能寻着幽会圣地,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从风花雪月至人生哲理,无所不谈,无所不及。昔日其还待弦商联合起来坑我,定是于那段消失的日假里待那个小流氓厮混故而学会了这一系列纨绔子弟式的勾搭新技能,其倘是再如此,下次其去寻弦商我便待其一道去。 “阿陵,我们今朝去人界好嘛?”又来了,风月君求放过。“听弦商讲这个辰光正是人界百花齐放,且不说那清溪河涧,月圆花好,单单走下人界那小弄堂,里面的醇酒,远远闻着便能醉了心。” 白夜行作为一只雄性却对花草树木如此执着一事让我亦委实不能理解,然若是搭上那个醇酒,便是不理解又如何,“那便去罢。” “哦,那我亦去。”谁来待我讲那个小流氓是怎地回事,谁同意待其一道去了。我们是去约会啊,你要当电灯泡嘛啊喂,少年你识相点好嘛。 “诶,小上神休要用如此憎厌的眼神看着我,你可是忘了我们昔日共同探讨该如何勾搭大神的情谊了嘛?”其摇头扇着折扇,泫然欲泣,一副被抛弃的怨妇模样。小流氓你敢不敢装得再像些,我要笑死了好嘛。 “好嘛好嘛,到了人界我们便分道扬镳,你们约会约会去,我一个孤家寡人自个儿去寻开心,差不多了再喊我声一道回去,如此总好了罢。” 白夜行立即接道:“可是你讲的。” 弦商此刻是连风度全都不要了,收了扇子,似条软体动物般恹恹地趴在石桌上,长叹一口气道:“哎,重色轻友真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嘛,竟是连你亦如此对我,我好伤心啊。” “你丧什么气,”白夜行安慰道,“人界方是另一番风流天堂。” 弦商的眼中燃起星星之火,其折扇一摇,薄唇一勾,金口一开,便又是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所言甚是,寻得人间三月春开,自是那缘分来时,风情月浓。” 吐槽无力,装死系统启动中。 便如弦商所言,人界三月春开,阡陌上的花草种子被那融风吹醒了大半,闪光划,惊雷劈,骤雨落,不消半日,那种子便弯着扭着挣扎着出土见天日了。光照,水分,空气,叶绿素,光合作用,呼吸作用,人工作用,小种子便长成了小苗,开出了小花,结成了小果。再而后老去,化作春泥,呵护着下一代,如此生死循环,因果往复。咳,跑题了。且说那人界三月春开,良田美池,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便生生是那画中方会有的桃源美景。 我待白夜行循着酒香,缓步游走于弄堂里。弄堂古旧,曲曲折折见不着头。粉墙黛瓦,方才落剩的雨又沿着瓦当一滴一滴掉至青石板上,溅开的水花打湿了行人的裤脚。弄堂中嬉闹的孩童欢乐地唱着歌谣,自我们中间穿过;行脚商挑着货担,时时吆喝;高檐木门下,早有几个绣花的人类摆了小凳,声声说着这条小弄堂的韵事。 转过一弯,酒闻着愈香愈浓,再转一弯,是一间外表待寻常无异的砖瓦房,屋檐上长满青苔杂草,见着委实凄凉不堪,浓郁的酒香便是透过那窄小的门缝,开阔的天井,弥漫了整个弄堂。白夜行面带喜色,上前推门,我摇头将其拦下,而后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了长着铜绿的门环,轻轻扣于木门,便生了厚重的响声。 长延未有动静,白夜行已是不耐,欲破门而入,我拖牢其,其不解道,明明在里行,便是其不开门,我们又为何不进门。我委实不晓得该如何待其解释所谓高人的那个高深便在此处,只得扯着其走远,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明朝再去拜访。 客栈名“仙客来”,那位两鬓斑白的老板捋着长胡子,见着我们先是一愣,而后呵呵道是“有仙云中客自来,这便真是来了,”又喊了小二领我们上了二楼。 白夜行扯扯我的衣角,作好奇状:“人类全是开了天眼的嘛,怎地全晓得我们是神仙?” 孩子,更多辰光,人类是只看相貌而不明真相的。我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悠悠道:“人类是一种奇葩的生物,否是伊想了解便好了解的。然伊了解得愈多,伊便会觉着其较神仙好玩得多。” 白夜行恍然,“哦,为何我不是人类呢……”为何会有种把一个正直少年误入歧途的赶脚。 我皱眉,正色道:“休乱想。” “!”白夜行眉梢一挑,笑道:“乱想什么?” 吾命由吾不由天,我只摇了摇头,终究未有开口,许是其自个儿忘记掉了,如此亦好。 “客官,可是要洗浴?”门口响起小二的询问声。 我待白夜行对看一眼,白夜行懒懒道:“进来罢。” “诶,”小二欢快地把帕子甩于肩上,笑得眼睛全没了,道:“两位客官,我们客栈后园有温泉,两位好去泡上一些辰光。” “哦,温泉诶,我还没得泡过温泉,”白夜行惊喜道,晃着我的袖子,“阿陵我们去嘛去吗~”少年,你这二货的属性能否不时时发作。 小二尽责地介绍:“到桃源小镇,怎地好不来泡一泡天然温泉?这温泉啊,美容养颜,排出毒素,一身轻松,客官去了便晓得了。” 受不了白夜行那渴望向往的小眼神,我点头应允了,道夜头再去。 月满西楼,万籁寂寥,原是好眠之时,白夜行却拖着我去后园。忽觉着四处温度升高了不少,前方还升腾着热气,我方才想起要带其泡温泉。白夜行三下两下便脱掉了身上的衣裳,扑通一声跳下水,招呼我快下去。我有些汗颜,莫不是愈养愈回去了,其这是甚智商,你忘记自个儿的本体是小火鸡了嘛,你不是应该怕水的嘛,当着别人家的面脱光衣裳不说,还学小青蛙跳水,你道是你如今几岁了啊喂。我低头,龟速地解开衣裳,走下水中。 白夜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而后流鼻血了。少年气盛我是晓得的,你要注意适时疏通才对。我靠于一侧,闭目养神,长延没得泡过这般舒逸的温泉了。 白夜行于我耳畔讲话,“阿陵,我给你擦背。”声音低沉,气息不紊,我疑惑地睁眼看他,面色潮红,瞳孔金红,甚是骇人。他将我转过身去,而后伸手抹着我的背,“风神云骨,雨意冰肌。”你今朝是吃错药了罢还是没得吃药。 他轻轻啃着我的耳垂,身子紧紧贴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手愈伸愈下。卧槽,好痒,你在摸甚地方,摸你妹啊摸,快放开我。“阿陵,我喜欢你。”他将我扑倒,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方才领悟过来如今是春天,正是动物们发、情的辰光,白夜行本体是动物,他亦是会得发、情,而这一切,终究为时晚矣。 情若浓时,性则生之,便好生享受罢。那个,看甚看,拉灯了。 我于前面快步走着,白夜行小跑着跟上,问长问短,“阿陵,昨夜做得过了,你今朝可还好?有没有腰酸背疼?我给你敲敲好嘛?你不要不理我嘛,我走不动了……” 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好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可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会得待你计较,便是你要我的命我亦给了,这个又算甚,我不过,不过没得想到,你竟会得对这种事体这般熟练,让我这个活了几十万年对这个不过入门的神仙面子摆哪啊。 白夜行在边上对手指,小声道:“这些,这些全是弦商教给吾的,阿陵要是不喜欢,以后不做便是,不过阿陵昨夜不是挺享受的嘛……”请不要讲出来少年啊。又是那个小流氓,其怎地甚全懂,连这个全晓得,老天啊,找个妖孽把这个神仙给收了罢。 “吾否是生伊的气。”我待他解释道,只这一句便够了。 “嗯,”白夜行即刻阴转晴天,上来执起我的手十指相扣,“就晓得阿陵待我顶好了。” 我捋了捋他的脑袋,“走罢。” 其快活地拉着我踏过石板小路。我自是笑了,白夜行,倘是你再待我讲一次,讲你是真真喜欢我,而不是儿子对阿爸的依赖,我便待你讲,我喜欢你,不是阿爸对儿子的宠爱。 又是昨日那间瓦房,酒香竟是较昨日更浓,我上前轻叩木门,依旧没得回应,几下之后便离去了。白夜行倒也乖,任我牵牢其走了。 白夜行道这会儿回客栈亦没得意思,不若去良田阡陌间走动走动,我们原便是来赏花的。我估摸着白夜行陪我一日半寻酒香已是不耐,便应允了,小朋友嘛,总是要哄哄的。 宽阔的阡陌两侧稀疏种着杨柳,碧玉妆成,良田中金色的海浪翻滚,那金黄的菜花开得正好,其中飞舞着蜜蜂小虫,盎然春意不必言说。身边跑过的儿童,被花绿的衣裳包裹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球,摆着小脚,扑棱着两只小手去抓那只黄色的蝴蝶,不料蝴蝶飞入了菜花,融为了菜花的一员,儿童匆匆翻过了疏疏篱落,那蝴蝶却是无处好寻了。儿童却亦不恼,转而去寻蜜蜂,怡然自得。 阡陌尽头,便是山脚。山亦算不上山,三四百米的海拔,顶多喊作丘陵,不过此处的人们一直生活于平原,未曾见着真正的高山,丘陵便成了山。一路上去,见着半山腰上开了大片不知名的紫色的小花,黄色的花蕊,托着清清朝头的露珠,摇摇欲坠。白夜行说很是雅静,欲垦些植四十九天去,山神却冒出制止。白夜行玩笑道山神早便晓得我们在此,却不肯相见,若非摘花,想是今朝亦见不着山神真容了。 山神恭敬地答道:“并非不愿现身相见,而是上神身居高位,自是不屑待我们这般小仙为伍,若上神有需要,小仙定是会现身相助。如今现身,只求上神休要采摘这些紫色小花。” 白夜行道:“这是为何?” 山神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道:“这些紫色的小花名为卿心花,是人界的一位女子为了心上人,折了自个儿大半阳寿换得天界一游,求见月老得来。这女子于豆蔻芳华遇见了那人,此后见面的机会不多,那人却总能女子快要忘掉的辰光出现。如此这般惦念了十年,喜欢了十年,那人却只将他当做知己。而日假流逝,他心中胆怯,只求再见那人一面,待他道声喜欢,便是晓得他不喜欢他,亦无悔。月老又怎会不晓前因后果,只叹息女子待那心上人原是天作之合,不想那心上人前几世功德深厚,这一世竟是要飞升了,红线将断不断。天命难为,月老并未待其讲明,只给了他一颗种子,道倘是这种子开出花来,他便好见着那个心上人了。女子接过种子,欣喜地种在了这片山头,日日浇水看护,苗是长出来了,却总不见得花开。 “秋收冬藏,女子因折了大半阳寿,再加之每每辛劳,时日无多。我不过一个小小山神,只得眼见着他每况日下,却无能为力。而一日,那苗竟真真长出花来,紫色的一片,淡黄的花蕊,出尘的齐整。女子守着小花,终究等到了那人。那辰光的女子年华老去,而那人仍是正好芳华。那人见着满山腰的紫花,甚是好奇,便问他这花可有名字。女子原是想待他讲喜欢,而见着那人,女子却甚念想亦没有了。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一如初初见心上人一般,道:‘此花名卿心,卿心我心。’那人一笑,随手折了枝小花,插在女子的发间,‘便是卿心。’女子莞尔一笑,待卿心花一般好看,那人笑笑,拂袖卷云去。 “女子不久便死去,我将他葬于卿心花下,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了。卿心花是愈生愈多,而再见不着那个笑容似卿心花般的女子了。”说完抹了抹微红眼角,像山神这般身材高大的人内心的感情竟会是如此细腻,我和我儿子瞬间惊呆了。 白夜行安慰山神,这个故事委实动人,可歌可泣,那女子即是自愿,那亦不好多难过,节哀顺变。蓦地语气一变,“你怎地在此?” 我转头,却是弦商看着卿心花皱眉深思,其是几时来的,我竟全然不晓得。 弦商未睬白夜行,只斟酌着语句道:“唔,我可能,就是那个女子的心上人。” 这个笑话一点亦不好笑,少年。 第二十章 弦商打开折扇,摇曳生风,调笑道:“何必如此苦大仇深的看着我?倘若真真是我,我还总不得感慨一番,想我在人界昔年流连花丛,片叶不沾,竟会得有女子为我情深至此,果真是本公子的魅力无人可挡,啊哈哈哈哈。” 山神死死盯牢弦商,那座似小山的身躯颤抖了下,其翘起兰花指声泪俱下,“别道是你生得道骨仙风如今成了仙我便不认得你了,纨绔子弟终究是纨绔子弟,哼。” 弦商摸摸鼻子,表示无辜躺枪很受伤:“生得道骨仙风又不是我的错,纨绔子弟亦不是我的错。” 山神道:“你可是有半分记着那女子?” 弦商沉思嘀咕道:“半分,好像有一分的罢,我不知道诶,”而后又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全过去了,讲这个作甚,哈哈哈哈。”其又转向我,“上神不是要去寻酒嘛,怎地不去,我们一起去好嘛,何时再去,啊?” 白夜行扯着我的袖子拉我至一边,待我咬耳朵:“其是疯掉了嘛?”我颔首,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亦觉着,不过无事,应是打击太大了,过点辰光便好了。 而后白夜行待其解释里行明着有人却叩门久不开我们未曾进去过,弦商恍然,指点道高人是要如此,下次去便能等到门开了,话毕拍了拍白夜行的肩头,又语重心长地说:“昼景,你还是嫩了点,好好跟哥学着。”白夜行无语地看着我,我拍拍他的肩头,休要待深井冰患者认真,认真你便输了。 弦商待我们回到客栈见着我们进了一间房,贱贱地一笑,道了声“我懂”,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进了屋,我们一致认为,其仍旧陷于深井冰模式无法自拔,不予理睬。不想第二日一早,我们收拾着下楼,却见其早已坐于长凳子上,一见我们便收起装逼用的折扇满是戏谑地看着我们。屏蔽掉其那些无聊的问题,吃好粥,便欲出发准备第三次拜访。出门方发觉其竟是真真跟着我们,要一道去。不过鉴于其昨日所受打击甚大,神经病人思维广,不好多计较。 昨夜落过雨,青石板上湿湿不堪,一不留心便是会滑跤倒地。白夜行初初是扯着我袖子,而后不晓得几时,竟是挽上了我的手,引得身后的弦商不住调笑,“如此搀扶,可真真似那人界的寻常相依老夫老妻,不,该是老夫夫。” 白夜行早已习惯弦商的不正经,只耳垂微红,道:“当真,倘是那位卿心花的姑娘仍在,弦商元君待他可会是那人界寻常携共白首的夫妻?”问完,其自个儿一愣,停了脚步,只左顾右盼,不敢拿正眼瞧弦商,似是懊落。原不过一句戏话,然我晓得,弦商虽不说,嘻嘻哈哈表示无谓,心里行终究是不好过的。而白夜行这句戏话,生生戳了其痛脚,弦商被其的问题问得一时无言,神色迷茫起来,然其很快又道:“就不告诉你。”摇着扇子往前头走去。 晨光透天云,鸟儿声声唱,不时走过几个赶街的人类,一场喧闹之后寂静下来,小弄堂便是这般,浮华之后,终究归于沉谧,无人问津。我恍惚听见前头传来古钟般沧桑浑陈的声音,平平讲述着弄堂隐隐于世的安详,“这里真漂亮啊。” 今朝方敲过三下,木门便是开了一条小缝,一只黑色的小猫从门缝里探出脑袋,金色的瞳孔幽幽地打量了我们一番,而后抬起肉爪轻巧地走到了木槛外,趴下前身伸了个懒腰,往我们身边转一圈闻闻气味,又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我的裤脚,乖巧地“喵”了一声。本仙暗叹一声,对这种绒毛东西真真没有抵抗力,便欲蹲下将其抱起,却见其转而坐于白夜行脚边,挥舞着小爪子去扯白夜行内里的裤脚,玩得不亦乐乎。 我淡定地看着白夜行将其抱起,握起其的两只肉垫往我脸上蹭,我往后退些,其往前进些,再淡定不下去了。卧槽,你几岁了啊,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很好玩啊。至后来我干脆用手推开那只猫爪,我是喜爱绒毛之物,然那些绒毛东西在你脸上乱蹭的感觉是很奇怪的好嘛。少年却是怔住,似是不想我会有如此反应。 弦商解围道:“昼景不过是见着上神平素总是板着个脸,并无多大表情,想逗上神快活罢了,上神又何必这般反应。”我看向少年,其已是放下了手中的黑猫,眼观鼻鼻观口,不晓得其在想甚。而安慰这种事体,我素来认为是行动胜于语言的。便走至少年身前,执起他微热的手。少年反握住我的手,我才发觉少年的手掌已是较我的宽厚了许多。少年欢脱地牵着我进屋,一点不见方才的失意,是我自个儿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嘛啊喂。 屋子委实是表里如一,外边见着荒凉,里面亦好不到哪里去。院子里各种酒坛子无序地摆放着,酒坛子四处杂草丛生枯长,高的已是齐了我的腰。不仔细瞧亦会于角角落落里发觉稀稀疏疏的蜘蛛网,上头还有清晨凝结的露珠。木门上的红漆点点脱落,半开半阖,门上窗纸破碎不堪,全全的原生态情景。 白夜行走在前头开路,脚边跟着小黑猫,拉着我的手未有放开,丝毫没得半分歧视的样子,还时时回过头微笑让我留心。回头见弦商倒是厌弃地以袖掩口鼻,喃喃自语这里有人还是这副德行,若是没人那不晓得是要变成甚样子了。 前屋里没人,只积着厚厚的灰的八张木椅端端摆放着,主座后头竖着高大的屏风,颜色褪去,已是看不清原本的样貌,想来昔日定是另一番模样。屏风后的小门通着天井,四方天井,举头望天,中圆深井,低头俯地,便是容天纳地。脚边的小黑猫一阵风一般地跳到了一个白发古稀老人的怀里。老人安安躺于摇椅上,眯着眼抱紧小猫,脸上的褶子皱起,干枯的手不停地顺着猫毛,“今朝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好玩嘛?”黑猫喵地一声似是回应,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老人的手一下,惹得老人呵呵直笑,多么和谐温馨的场面。 小流氓终究是小流氓,其不满道:“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无视掉我们,我们好歹是主角诶,呃,你们。”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笑道:“阿陵,我们这便去拜访了。”我颔首,待其往老人走去,留弦商在原地画蘑菇:“又被无视了被无视了无视了视了了……” “……老、阿爹?这香了一条弄堂的酒,可是你,您酿的?”虽说白夜行的岁数较这老人不晓得大了几多,然其是神仙,看着不过弱冠少年的模样,对着七八十岁的老人,礼数不好少。 那个老人似是方才发觉我们,混沌的眼珠放射出光彩,其腾一下站起,对着我道:“小伙子来的刚好,老头子见伊天庭饱满,时运多顺,将藏下的酒全全交托给伊,可好?” 我故意用刘海遮着的好嘛……且慢,“好。” 老人待我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人抱着猫领着我们到后院,后院是一个青竹园,里行的竹子不密但高,节节直入升云霄。 老人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伙子,这片青竹园里不只老头子藏的酒,还有老头子的阿爸,阿爹,太公,太太公,太太太公以上的,一人一坛,少说亦是有好几十坛。如今全埋在竹子下头,伊好寻着几多,便是几多罢。总之,全是伊的。”老人便欲转身离去,弦商将其拦下,“这位老阿爹,请问如何看待成仙难问题?” 老人正经地回答道:“我便晓得伊要问。哎,我也不晓得个中缘由,老祖宗从不肯讲清爽。只听着街坊些许闲言碎语,几百年前,我们云家有一位小姐,温婉贤良,平日里做了不少好事。这小姐有个习惯,就是爱在高兴的辰光喝上一壶自酿的箬黛酒。而一次那个小姐不晓得去了哪里消失了好几个月,回来便上山垦了块地,种田去了。再后来,便没有人见过那个小姐了。有人说那个小姐因着心地善良,成仙去了,有人说他曾经见过那个小姐待一个紫衣裳的仙人在一片紫色的花海里海誓山盟,也有人说那个小姐死掉了,连尸体全没得寻着,不过事实究竟如何,不得而知。我只晓得祖宗立下了规矩,今后每代云家人全要在这青竹园里埋了箬黛酒,几多不限。如若碰着有缘人,那便将园中的酒全全赠与。老头子一见着伊,”老人拉过我,“便晓得伊是有缘人,哈哈哈哈,那老头子也不用守着这片园子守到死了……” 白夜行:“……” 弦商:“……” 我:“……”我同情地看了弦商一眼,有缘人是你才是罢。还有,这鸡同鸭讲的回答终究是怎地回事。 弦商面色如常,摇扇生风,倒是白夜行忍不住小声吐槽:“这高人便是高在此处了?他是聋掉了嘛,弦商问得明明不是这个问题好嘛,再说看过前几章的一听便晓得这有缘人是弦商好嘛……” 老人犀利的眼光蓦地射向白夜行,白夜行被吓了一跳,“老、老阿爹,有、有事嘛?” 老人抚着小黑猫,道:“小伙子,老头子耳朵是聋了,但心不聋。” 白夜行既惊恐又虚心:“哦、哦。”又真相道,“怪不得来了三次才进这屋子。” 弦商、我:“……”表示被高人伤得很深。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得就算了,喝喝喝。”弦商甚是自在地喝着我待白夜行辛苦劳动挖出来的酒,半分不好意思亦没得。白夜行原是想用法术将地下的酒全部取出来,被弦商拦下道是终究在人界,不好太过招摇,且说那个老人还在一旁盯着我们。想来白夜行如今的这套人情世故,大多全是待小流氓学的,怪不得流氓样十足,怎地就学坏的去了,不多向我学学我呢。然说着亦委实有理,故而我们便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是弦商又推脱道其身有洁癖,不宜多加体力劳动,于一旁指点我们往何处挖便好。 我真真是上神好嘛,还是这文的主角好嘛,你不要无视我无视地这么彻底好嘛。 青竹园中终究有几多坛酒我亦未数过,横竖是要被吃掉了,计较那许多作甚。 弦商每每吃一口酒,便诗兴大发一回,“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的酒真好吃,吃吃吃……”“举杯邀明月,给爷再上坛,哈哈哈哈……”李白会哭的好不好。 我原想着这弦商身为凡人的辰光便是个小公子,纨绔子弟应酬聚会吃酒定是免不了,这酒量亦是应该不错,不料其如此不堪,酒量竟是较我还差,一坛酒后,其虽仍端端坐着,然目光无神,面带红晕,透着微醺的醉意,便是个沾了一点红尘的仙人。倒是白夜行,我明明记着我未曾给其吃过酒,其是如何吃完一坛酒面不改色继而吃第二坛的,莫不真真是天赋异禀。 “箬黛箬黛,若待何年,可待何人,呵呵……上神,讲句实话,你是我弦商此生真正敬佩的一个神仙,永远都是这副面瘫表情,居于上位却存在感稀薄,也不会得计较,也不会得讲人家闲话,真真的无悲无喜,只对你喜欢的好,甚也不顾忌,你怎地能潇洒成这个样子呢?嗯?大哥你怎地不吃,吃啊,来,我给你敬酒,小弟先干为敬。”弦商举着酒碗,第二坛第一杯入口,扑街。 我觉着书里写的那些只是说出了便晓得字怎地写的主角甚牛叉,并,汉字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阿陵,你为何总将我当小朋友看?”放倒一个这边还有一个,真相帝求放过。我摆下险些落开来的酒,看向其金红色的瞳孔。 金红色的瞳孔,白夜行你开始变异了嘛。 “你不说话,你又不说话,你每次都不说话,我便如此让你不屑?也是,这六界亦没得个能让你真真在乎的人罢。”少年我在你脑中便是酷帅狂霸拽嘛,要说话你总得我点时间组织语言啊。 我欲开口,却被其拦下,“你休说话。” 我:“……”本仙表示甚是无奈。 “你听我讲完。”其端起酒碗自嘲地一笑,吃尽,“我晓得我很聒噪,我也怕你会得因为我太烦而不睬我,我也晓得你性子冷清天生薄凉,我也想管住自己尽量不去打扰到你,可我忍不了啊。你晓得我有几多喜欢你有几多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有几多想听你也对我说你喜欢我啊。虽然你在我身边,同我欢好,我仍是好不安,我好怕有一日你会得厌弃我,忽地消失了。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嘛?发现了又怎样?你是上古的大神,我呢?小火鸡?广陵上神的儿子?小上神?白夜行?这不过是你给我的,你要是消失,这一切全没有意义了。” 我侧过身,于其耳畔低声道:“吾晓得了,吾弗会得消失,吾会得守伊,一世平安。” 白夜行迷离的眼散射出金红的光,他伸手摸上我的面孔,“是不是你笑了,或只是洒落的淡淡银霜。” 我亲上他点过胭脂般的唇,道:“白夜行,我,广陵,喜欢你。” 其似是受了惊吓,“是个梦罢,我的上神不可能这么可爱,”转而又一笑,细细的亲吻我,“便是梦,亦是个好梦。” 梦你妹啊,老子真的在跟你告白啊喂,醒醒啊少年。 第二十一章 收到黎木派仙鹤遣送来人界的加急信笺后,粗粗看过一眼便觉晓得要坏事,好得那几日酒全喝完了,便向老人告了辞,唤过白夜行匆匆赶往天宫,不想仍是晚了一步。 我平日里逍遥惯了,不曾好生端详过天宫,然亦晓得天宫是天界威严之所在,庄重不可侵犯。而今朝到天宫的辰光,却开始觉着天宫从未如此端庄过。金钟鸣过三声,各神仙应是到齐,又有仙官见着我便通传道:“广陵上神到。”白夜行原是不欲再进,只被我牵着手且心里行终究担心,亦顾不上许多。 素来宽阔的正殿如今左右两排站满了仙官,神色各异,却终究不敢多加打探。正殿之上高高坐着的,仍旧是天帝。而正殿之中所跪,那个仙灵散尽,头发披散,衣衫褴褛,腰杆子仍挺得笔直的,便是弦商。可还是昔日那个衣着华贵,墨点眉目,挥一折素扇谈笑风生的纨绔子弟? “上神。”没睬那些向我行礼的一众仙官,带着白夜行径直走至弦商身侧,方才发觉其不止衣着破烂,身上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暗红的血凝于其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为可怖。偏生其还毫不知觉似的,冲我们轻轻一笑,“上神,昼景,你们来了。”带着喑哑的声音一下惹怒了白夜行,其赤红双目,死死盯着天帝,被我扯下只得隐忍不发。天帝亦是觉察到了敌意,已是不满,我便上前一步将其二人护于身后。天帝见状亦不好多言,只道:“想必上神全晓得了罢。” 我微微颔首。 “区区凡人修成的小小元君便敢下冥界偷偷逆转溯世轮台,还妄图抗拒天兵天将的逮捕,是要逆了天了啊,哼,如若不惩,天界威严何在,朕又该如何待冥界之主交代。” 我于黎木的书信中不过晓得了弦商逆转溯世轮台,惊动六界,委实严重。溯世轮台乃冥界至宝,轮台动便是转动了六界各个生灵的死生轮回,如若逆转溯世轮台,原世死生皆可逆,又倘是能逆转了轮台,如若法力不够,只将会是万物无序,六界大乱。这溯世轮台有如此大的法力,自是少不得觊觎,从古至今不晓得几多法力高强的全没能逆转成功,冥界便也闲闲处置,随处找个地放了。未曾想如今竟会得有仙人愿耗尽仙灵去逆了轮台,那些未能逆转的如此说来不过是未用上心罢了。再说弦商拘捕,那其这一身伤莫不是…… “上神莫要这般看朕,弦商元君乃上神挚友,不是其自个儿要回来,天兵天将又怎好奈何其。其这一身的伤不过是其跳进溯世轮台的辰光所受,好得仙灵不够,没得酿成大祸,溯世轮台并未大动。溯世轮台本便不是好物,其耗尽仙灵,还欲完整溯世,却是妄想。”天帝的语气满是嘲讽,然如此关头我已不好计较。 “上神,昼景,”弦商顶着惨白的脸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着话,“我没事,是我自个儿不自量力了。诚意这种东西,在天界怎地会有?我想啊,若我上几世没有做那么多好事几多好,若我这一世没有吃那碗桂花小圆子几多好,若我不曾成仙几多好,若我今生未曾遇着他,几多好……” “啪嗒……”正殿一片寂静。 “呵,怎地还流生理盐水了?”其抬起龌龊的双手欲将脸上的泪水揩去,无奈愈揩愈多。白夜行再看不下,蹲下拦住其胡乱揩拭的手,眼眶红红,“休揩了休揩了……” “吾相帮伊。”我话一出,原便寂静的大殿更是连呼吸声全无。 “上神此是何意?逆转溯世轮台可并非小事,倘是弄得不好,便是会造成六界大乱,上神竟还想帮着其。如若因着上神待其私交不予严惩,天界威严何在,朕该如何待冥界之主交代。”天帝很是不悦。 我无心睬其,只看着弦商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吾相帮伊逆转溯世轮台,不过之后伊将困于轮台,永世不得超生,可情愿?” 弦商竟半分犹豫亦未有,“好嘛,还是你懂我。”依稀是那纨绔子弟的腔调。 白夜行身子颤抖,却亦未加阻拦。我们全晓得其放不下,只是不曾想,其竟会得重情至斯。弦商并非其表面见着那般轻浮,其有自个儿的价值观爱情观。曾经有一个女子为其付出青春,为其折了半生阳寿,即便其不曾记得那个女子,其的价值观爱情观仍促使其要去报答那个女子。或许不是爱情,或许只是感激,横竖一个结果,其愿意为了这件事付出一切。这一切,并不需要那些别人去理解。 倒是天帝皱眉道:“逆转溯世轮台,拘捕天兵天将,或念在其是上神挚友份上,剔除仙骨,删掉仙籍,打入人界,永世不得成仙便罢……弦商元君,你可悔过?”天帝你是如今才买我的面子嘛。 弦商笔直了腰杆,丝毫未有畏惧,“无悔。”赌不赌,这是小流氓讲过的顶认真的一句话。 “哼,那便按上神的意思,囚禁弦商元君于溯世轮台,永世不得超生。众仙家回去罢。”天帝拂袖而去,各神仙按秩序退朝。 弦商拒绝了白夜行的搀扶,自个儿抖缩着身子缓缓站起,冲我淡淡笑道:“广陵,你且容我回去换身好的衣裳,怎样讲,全是最后一次了。”转了身,一步一颤,出了天宫。 “阿、阿陵。”白夜行的声音颤颤已是带了哭腔,双眼红肿,甚是可怜。我伸手抱住其,其便窝在我怀中低声哭泣,恣意的泪水沾湿了青衫。这是我养其至今,其哭得顶惨的一次,终究是个少年。而少年,如今不过是你人生伊始,今后会得有更多你无法承受之事,无法理解之时,身边的人一一离你而去,便是我能守你一世恒安,你心里行又怎样?那辰光,你又该如何? 少年玄紫长衫,峨冠博带,佩环鸣弦,锦书素扇,便仍是一个纨绔子弟,“好嘛,又这么看我,莫不是本公子真真风流无双,魅力难以抵挡,哈哈哈哈~” 白夜行调整了心态,亦不悲戚,扯开话题:“你这扇子……”因着其平素便爱拿着把扇子装文艺,我便未多注意,听得白夜行一说,才看了眼其手中的折扇。弦情逸商,愈看愈像,这不是…… “哈哈,被你发现了。我还在想你们谁会先发现呢,竟会得是昼景,本来还以为会是广陵的,广陵,你不行哦。”其将扇子摊于我们面前,“这扇子便是广陵给我提的那把,大的那把拓好字后便被我变成这把小的收了起来,原是想藏着广陵上神的墨宝等过个千年万年后升值那是不可限量,可谁知今朝……哈哈哈哈,不说了,多说无益,我们走罢,误了时辰可不好。” 弦商摇着扇子闲闲地走在前头,不时还对天界诸物事评头论足一番:“想我来天界少说也有几千年了,却还未好生逛过这天界,诶这扶叶庭廊不错,顶上面是四十九天罢?我没成仙的辰光听世人全说神仙好,哪般好呢?餐风饮露好,长生不老好,法力无边好,随心所欲好,我那辰光听着是挺好。呵呵,待我自个儿成了仙方觉着,好个毛线。餐风饮露,原始人类全吃得比这个好好不好;长生不老,就是得寂寥一世;法力无边,还不是有神仙比你更厉害?随心所欲,那些仪轨是用来观赏的嘛,天兵天将是摆设嘛,天界是吃撑了嘛?若说天界好,那也不是没有的,打个比方,在天界能看得到人界看不到的东西,听到各种事情不一样的版本。你们晓得我为什么开弦商楼嘛?因为太无聊了,我能做的,就只有把八卦传播开来。你们晓得我为了开弦商楼向天帝承诺了什么呢?天帝说要开弦商楼可以,不能将他和第三天那些仙娥调情嬉戏的事传开来,我咬牙应下了,可是那种有八卦不能说的痛苦你们晓得嘛?……”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卧槽这个辰光你不是应该苦大仇深嘛你不是应该愤世嫉俗嘛你不是应该好难过啊好难过啊难过得要死了嘛,你在这里这么欢快地吐槽是怎地回事啊,你多照剧本练习练习再来好不好。 其忽地停下,抬头仰上,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我飞升后见到的第一个建筑,便是它了。”走过去欲抚上天门的牌柱,守门神却上前将其拦下,待我行礼。我上前点头示意无妨,两位犹豫些许便放行了。 弦商触手抚上牌柱,莹白无瑕,庄重不许玷污,便是天界的颜色。 “走罢,”弦商走出天门,望着天门里的我们笑道,“该上路了。” 一路下冥界无语。 至冥界,那冥界主率着冥界重臣端端站于溯世轮台前,想已是恭候多时。冥界主从头至脚一身黑袍,连头上都罩着黑帽见不着容貌,我估摸着许是为了烘托冥界灰蒙蒙的场景和冥界主神秘的身份。想人家出来站立迎接已是礼数做足,我亦不好强求人家摘下帽子,终究不是升国旗国家领导人来巡查等大事。倒是那个溯世轮台,冥界入门不远处黄泉旁边见着的那台大型水车便是,边上既无看守亦无警示牌,真真放得随意,亏得弦商能认出这个破旧的大水车便是冥界至宝。 冥界主低头携重臣行标准礼,“上神安好。”我待其交通不多,只晓得其的身份是鸿蒙之初便被定下的,待我一样的辈分,倘是说年纪,应亦待我差不多,而其却待我行礼给足面子,我自是不好少了礼数,拭袍作揖,“冥界主安好。”从云袖里掏出颗月白珠赠上,“有劳了。”不要问我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 冥界主一见月白珠,黑洞洞的帽衫里射出两束光芒,口里却矜持道:“原便是冥界分内之事,又怎须得上神送如此贵重之礼?” 我怎晓得这个冥界主如此麻烦的,送个礼还要推辞一番,只得拿出恭敬的姿态道:“此事真真麻烦冥界主了,倘不是冥界主松口,想必便是天帝同意,其亦弗会得如此轻易便下了审判。” 冥界主方才收下珠子,又看了眼弦商,似是惋惜,道:“若无此事,弦商元君诗情横溢,不久定是天界的重臣栋梁,而如今这一去,便是……弦商元君,可是想清爽了?” 弦商收了扇子凝色道:“多谢陛下关心,弦商一介小仙,区区凡身肉体,自是比不得陛下所言的天界栋梁。天界自有人才,少了弦商一个,六界依旧如常,而他若少了弦商……”不再话下,冥界主便顺着感慨弦商元君真真是个情深人。 冥界主于溯世轮台四方设好结界便告辞率重臣退下。其道是倘不设结界,溯世轮台逆转,轮台四处均好见着轮台内溯世的情景,其设了结界便只得原是结界内的人见着,且能感溯世人之感。难为其如此上心,我再声谢道。 弦商待白夜行退于一旁安安等着,我闭目起咒,斥仙灵于轮台。未多辰光,便听见大水车的木轱辘待木转轮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古老陈旧,一不留心便是要坏掉了。睁眼见着溯世轮台已慢慢向后逆转,原不起眼的木质轮台被幽蓝的光包裹,异常圣洁,怪道是冥界至宝。轮台的横截面回旋着逆时针转的轮涡,多看几下便是要将人吸进去。而弦商手里握了折扇,正对着我们站于轮台前,翩翩佳公子,一开口又是不正经的样子:“想我在人界,堂堂姜国公子,人家追我捧我还来不及,到了这里,不是我锲而不舍地去四十九天拜访还勾搭不上你们。呵呵,到头来,却也只得你们这两个真正的朋友,就算是矫情,我也还是得说一句,广陵,昼景,谢了。其实,有你们这两个朋友,够了,真的。”其笑着转身,跳入了轮台。 “弦商!你永远是我们顶好顶好的朋友!!你要永远记得!!!永远记得!!!!”白夜行冲至轮台前大喊,直至见着玄紫的衣角淹没于逆时漩之中,掩口,泣不成声。 我心底柔软起来,冲其微笑,是啊,永远,顶好的,朋友,此生,一次。 为朋友,挚友,便是要耗上我一半仙灵,又有何不可? 第二十二章 弦商生得好。世人全晓得,其是姜国庄王后的小儿子,因着生其的辰光难产,庄王后拼死拼活生下了其,却自此落下了病根,再不好生养,这小公子便被宠到了天上去。而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庄王后一夜做了个梦,梦见一位摇着折扇的紫衣仙人正冲他盈盈笑,那仙人的扇子上,写得是四个其平生全未见过的字,其却认了出来,弦情逸商。这个梦,其谁亦没告诉。而后没几日,庄王后被发觉有孕。庄王后觉着,这孩子是那个紫衣仙人赐与其的,便欲给孩子取名弦商。若是真真按王室辈分,小孩子是怎地也不会叫弦商,而作为妻控的姜公听着自个儿王后给小孩取的名字,先是大力夸赞一番,再大手一挥同意了。弦商便成了弦商。 小孩子被是要宠,可不好宠得不像样子,偏生庄王后便是把弦商宠得不像话。好得弦商自个儿争气,没成了一般的败家公子,倒是吟得一手好诗,装装样子出来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还得说,弦商继承了庄王后的样貌,生得慈悲像,又是道骨仙风的模样,其倘是不开口,人全被那外表给骗了,还道是哪个不留心被谪下人间的神仙。 问问姜国的百姓,可晓得弦商,须得思虑片刻,又恍然大悟,哦哦,可是那个风流的小神仙?他们喊其小神仙。那辰光,弦商不过十三四岁,已是扬名于外。 弦商交了许多朋友,大多是攀附其身份而来巴结的,仰慕其的,还真寻不出几个。其亦不计较,当做不晓得,漠然地看着那些所谓的朋友嘻嘻哈哈哈把酒言欢。又倘是那些朋友有要求的,其力所能及的,定是会相帮。 小少年不说话,并不代表其心里好过。其亦明白自个儿的身份,又有几人能以真心相待,倘若是真心,反倒真真会得害了别人。倒不如今朝这般,酒肉朋友,有求必应,好做几多长延好人便做几多长延。 小少年心里终究带了些浪漫情怀,正是莫春时,便欲学古人着春服,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召集了小伙伴,方才发觉姜国并未有沂水,一个穿蓝衣的小少年道其晓得个好地方,那里几多好看,便是不能浴乎沂亦无所谓,只是有些远。心向往之。几个人便偷偷瞒了守卫,潜出宫去。 何止有点远,是很远。几个小少年晌午出的宫,如今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未得见着小少年说的那个地方。怎地还没到呢,有人问。蓝衣少年答应是快到了,其记着当初跟阿爸一道去的辰光没这么远的。弦商却开口问道是怎地去的。蓝衣少年顿时激动起来道原来是骑马,怪不得那么快。见着其余几个少年合力揍蓝衣少年,弦商亦不好多加制止,扶额暗叹这便是猪一样的队友。 暮色四合,头顶便是一大坨乌云,该是大雨将至,如今亦回不去的,还算加紧走路,快些寻着个地方避雨罢。匆匆行了一段路,不想大雨落得如此之快。小伙伴们惊慌失措,听不见弦商指挥,四处奔走散乱,再寻不见,只剩的弦商孤身一人。 弦商冒雨狂奔,亦不晓得行至何处,全身被淋湿甚是寒冷。莫春的雨带着冬日的刺骨,委实难受,难为其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受这种苦了。 其进了一个弄堂,蜷缩在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雨愈下愈大,根本便未有要停下的趋势,弦商前途一片黑暗。 过了长延,其听见那户人家的门开了。惊喜地看过去却只发觉从屋里出来了一只小黑猫。小黑猫的皮毛被雨淋湿,然依旧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至其身边,先一个激灵抖了抖身上大颗的水滴,甩得其满脸全是,而后乖巧地坐下舔毛。 你可是这户人家的,怎地这么大雨天还出来了?淋坏了可不好。弦商敞开了衣襟,将小黑猫抱于怀中。 阿黑,阿黑,其听见屋子里有声音传来。 是叫你罢,去罢。放下小黑猫,猫冲其喵了一声并未走开。其笑了笑,却看到门沿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你家的猫罢,抱去罢,淋湿了都。其柔声地说着,怕自个儿如今的样子吓到了别人。小脑袋的主人这才墨迹着走出了,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淡黄的衣裳,头上梳着两个包子,脸蛋通红。小姑娘颤颤地抱住了猫,而后递了一把伞给其,是顶普通的那种青竹雨伞,其双手接过,冲小姑娘感激地一笑,小姑娘抱着猫飞快得跑掉了。 歇息够了,其撑起身子,看来今晚是要在此处过夜了,不晓得能否寻到个破庙借住一宿了。打开伞往前走了几步,觉着伞柄的触感不对,松开一看,上面弯弯曲曲刻着三个字,“云筠逸”,想是小姑娘便叫这个名字罢,云筠落花闲情逸,小姑娘,你爹娘可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 “小朋友,小朋友,可算追上你了。”被一个妇人拦下,弦商好奇地打量其。那妇人停下深深喘着气,小姑娘拽着妇人的裤脚从身后怯怯地探出。弦商待其微微笑,小姑娘便又红了脸。 “小朋友,小女不懂青头,落这么大的雨怎好让你一个小孩子在外行走,倘是淋坏了你爹娘不是要心疼死了,快快待我一道回家。”妇人牵起其的手,略带薄茧的手却温暖异常。 “您不怕我是坏人嘛?”弦商问出心中的疑问。妇人却是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孩子想那么多作甚,不会的。这会儿快点回家去洗个澡,好生困上一觉,第二日醒来再去寻你爹娘好了。那你觉着,我们是坏人嘛?” 不会的。弦商带着甜甜的笑容,来到了妇人家。 妇人家不大,便是那一般小户人家的构造。妇人领着弦商进了个房间,让其换下湿衣裳好好洗一下,免得着凉了。弦商再三道谢。 喝了碗姜汤,用过一点夜饭,弦商便早早睡下了,这半日的行路委实让其乏得很,想其堂堂姜国小公子,何时又走过这么多路。 却不想夜里还是发了烧。弦商正渴得要命,欲爬起来吃茶全身却没有半点气力,“噗通”摔下床来,动静大了。云夫人匆匆赶来才发觉其额头烫得很,好在烧得不高,让小姑娘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吃几帖药便好,便放下心来。而后几日的煎药喂药,全是小姑娘一人做的。弦商只迷迷糊糊见着小姑娘端着药碗,用调羹舀了一勺药放摆在唇边吹凉之后才喂给其,还低声说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哦,我……我阿妈阿爸阿爹娘母阿黑,我们家人全很担心你的。 弦商唇角微微勾起。 小姑娘看着甚怕弦商,却喜欢对着昏睡的弦商讲话,有辰光好一个人自言自语讲上半日。小姑娘趴于床沿,见着呼吸平稳的弦商,说:“你生得真好看,我阿妈说你是被谪下凡间的仙人,我问你啊,你是不是觉着天上不好玩,所以才自个儿偷偷跑下凡间来了?真淘气,跟阿黑一样,老是偷偷跑出去自己玩不高兴跟我玩。”小姑娘看到弦商长长的睫毛向上弯卷,似把小刷子,心里痒痒,伸手便拂了上去,“你的眼毛真长诶,真好看,你的眼睛也很大很好看,我阿妈说你定是有铜钿人家的小孩,不然着得也不会这么好,可是那你为什么会得在这里呢?这里有你的思念嘛?” 弦商睁眼,冲其一笑,小姑娘正冥思着,手还捋着弦商的睫毛,被忽地张开的眼睛吓了一跳,脸腾地红了,即刻缩回手,结巴道:“你、你醒了,我、我、我去喊、喊阿妈。”小姑娘冲了出去,大喊道阿妈阿妈,他醒了,你快来看啊。 云夫人匆匆赶来,劝慰道这困了两日应是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小姑娘依旧拽着云夫人的衣裳,怯怯地探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有劳夫人,他日定当重谢。” 云夫人一愣,叹了口气,“我照顾你不是求你回报重谢的,你父母也定是不希望你出事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弦商谢过云夫人。” “弦商,公子弦商?我早知你身份尊贵,却不想富贵至此。好罢,你暂且休息,我去报官通知国君王后,他们想必是急坏了。”云夫人按了按弦商松乱的被头,起身出门。 未多时,便有侍卫携了几多谢礼来到云家,接过弦商。 如此些日假真真叨扰了。弦商躬身行礼。云夫人只敷衍几句,公子当真客气,公子乃姜国之未来,相帮公子不过民妇应尽的义务。 弦商晓得,身份摆在这,自此便待云家人有了看不见的隔阂,一时亦消除不了,便不强求,只笑笑。又问头快低到地上去的小姑娘,“姑娘可是愿意将那把青竹伞赠与我?”小姑娘不解地抬头看他,却被其满是笑容的目光闪红了脸,“嗯”了一声,小步跑去后院,将那青竹伞寻来,双手递于其。弦商呵呵笑道,姑娘所赠定是要好生珍藏,惹得小姑娘的脸又红了几分。 至姜王宫,庄王后抱着儿子笑了哭了,姜公于一旁安慰娘娘,亦多不计较其偷跑出宫的事体。弦商拍着其母后的背,想是那些小伙伴不敢来宫里禀报其失踪一事,然其怎会得如今才回来?可那又如何。弦商依旧是那个整日杯酒寻欢,舞文弄墨的纨绔小公子,好似那件事体从未发生过。 真真未有发生过嘛?应是只得其心里晓得。 朋友们有辰光会得喊其去暖烟阁,去便去罢。吃着掺了不少水的酒,见着那些谄媚委蛇的女子周旋于朋友之间,每每这时,其便会得想起那个竟是待其讲句话都怯生生的小姑娘。云筠逸,竟是不觉笑出声来。何事?有人询问。无事,你们吃着,我先出去走走,今朝我请。说着便走了出去。今朝我请,又有哪朝不是其请。 老阿爹可是要去菱乡,捎我一程可好?出了暖烟阁便听见大街一旁的老人说要去菱乡,菱乡,不正是那个小姑娘的家乡,想着亦是有长延未曾见过他们了,心念一动,便喊住了老人。哦,小书生要去菱乡?菱乡可远着呢,看你衣着,定非寻常人家,想来也不会得有亲戚在那种地方,去做甚?老人给驴子喂着草柴,瞥了一眼弦商。弦商笑道,去看一个人。莫不是小书生的心上人在哪?上来罢,再不上来老头子可要走喽哦。弦商跳上驴车的另一边待老人同坐。 心上人,会是嘛。 今朝没得落雨,菱乡便不复记忆中的模样。清透,悠长,飘着源源的酒香,醉了一条弄堂的人。这弄堂里的房子都长一个样子,弦商兜兜转转了几个圈,终究没得寻着小姑娘的家。 云家的小女儿长得几多漂亮,心肠又好,平日给咱们看病不收几个铜钿,今朝还给送药呢,其听人家说。云家的小女儿,不晓得是不是其。是啊,他人这般好,要是我儿子娶了他,我这个做婆婆的得多舒逸。你就省省罢,云姑娘可看不上你家儿子。看不上我家儿子就看得上你家儿子了啊?不是,我听说,这个云姑娘人是好,就是太傲了,咱们菱乡的小伙子任其挑亦挑不上一个,这不十六了都还守着家里那个破药庐。嘘,小声点,云姑娘可对咱们好着呢,我们可不能不厚道。也是…… 弦商上前拦住两个妇人,收扇行揖,小生初来贵地,方才听着两位议论云姑娘的事,觉着这个云姑娘委实神奇,小生是个好结交善人的,想着定是要见上云姑娘一面才不虚了此行。其生得好皮相,气度不凡,开口又有理,一笑,便是让两个妇人红了脸。他们相视一眼,我们这便去寻云姑娘,小书生不若待我们一道罢。有劳两位了。又是一揖,语笑嫣然,直看得两个妇人脸红心跳,心还道怕是下凡来巡视的仙人罢。 喏,前边那个分药的便是云姑娘,小书生若是想结识,我们可相帮引见。妇人指着长长队伍前的那个黄裳女子道,弦商忙回无需麻烦,小生在此等一会儿便好。那我们先去取药了,妇人告辞。 那日一别,竟已是三年。弦商勾了勾唇角,其却未得几多改变,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淡黄的衣衫只是头上两个包子变成了如今的一个简单的小髻,上插素色木簪,淡色的唇一开一合。阿四爹爹,这药你记着每日吃一次就好了,休多吃了,吃完了再来待我要啊。那个阿四爹爹接过药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些铜钿,云云啊,阿爹老是收你送的药弗好,这个是阿爹给你的钱,收好啊。 阿四爹爹,小姑娘似是生气了,送给你你就吃,你身体不好,儿子儿媳又不在家,这钱你就自个儿收着,下次去街上买点自己想吃的。你要是再想给我,我就真的生气了。 就是啊,四伯伯你身子不好,这钱你就留着自个用啊。周遭有人劝道。阿四爹爹甚是感动,颤抖着收回了铜钿,你这孩子…… 弦商靠于墙上看去,小姑娘停下发药,小小的身子尽量踮高,抬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我云筠逸今朝在这边送药,不是为了大家能记着我的好,只是我自个儿想为云家积德做好事来的,大家不用感激我,至于铜钿,我云家这点还是负担得起的,大家不必在意,不必觉着欠了我人情。倘是真觉着愧疚亏欠了我,多去庙里给菩萨上几柱香,多为我云家祈祈福便好。 有人道,那我今后定是会得多去庙里,替云家上香。是啊是啊,大家开始起哄。那便多谢大伙儿,小姑娘继续分发药包。 弦商噗一声笑出来,小姑娘孤芳自赏,口是心非别扭得可以,好罢,你既如此说,我便暂且信了。 辛劳了一日,小姑娘疲乏地很,药包所剩无几,好得这队伍没几多人了,回去还得将写下的药方配好给人家送去,又得忙活好几日了。 “可是何病?”小姑娘打起精神抬头,却见眼前的人,玄紫衣衫,高冠博带,扇一把折扇浅笑盈盈。“你、你、我……”小姑娘脸又红,结巴起来。 怎地见着其仍是这副怯生生的模样,方才的气势哪里去了? “口齿不清,面色潮红,胸闷气短,却是何病?”小姑娘在弦商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第二十三章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弦商听到前面走着的小姑娘低声骂道。姜公和庄王后并一干公子表示膝盖好疼。 怎地便惹到其了?弦商待小姑娘并排而行,手里还拎着几包未发完的药包。弦商调戏完小姑娘便安安站于一旁,待小姑娘红着脸发完,又自觉地提议帮其拎东西,小姑娘亦不晓得回绝,颔首,脸上红晕不褪。 缓步行走在小弄堂,隐隐可以见着不远处的山上下落的太阳,天边云霞绚烂,阳光余辉洒满了整条弄堂,让这个古老的地方蒙上了一层薄纱。弦商不时转头看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生得小巧,到他的肩还要低些,似这个地方一般精致,秀气,安静。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弦商晓得,睫毛下面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长延,小姑娘亦只是抬脚提着青石板上多的石子,不敢抬头看其。 喵。不知何时脚边多了只黑猫,小姑娘兴奋地抱起小猫,阿黑,你怎地来了?阿妈来寻我回家吃饭嘛?喵。黑猫又喵了一声,乖巧地趴于小姑娘怀里打着哈欠。我就回去了,阿妈也真是的,我都十六了他怎地还觉着我会走丢啊。弦商听着小姑娘待猫讲话,软软的声音软到了心里行。他想着,笑出声来。小姑娘瞪其一眼,脸涨得红红,笑、笑甚。我、我晓得、我是、是奇怪,可是阿黑、阿黑真真好听懂我、我们讲的话。不信、不信,你待其讲。弦商道,我信,怎地不信。 阿妈,我回家了。小姑娘站在大门口喊道,又转身看了看弦商,你、你要不要去我、我家吃夜饭?小姑娘低头抱着猫,忐忑不安。好嘛。弦商亦不推拒,长腿一跨便是进了门。小姑娘似是没想到其会得厚脸皮答应,楞了长延方跑进屋来。 回来了啊,来吃碗绿豆汤。云夫人端着个小碗从里屋出来,见着弦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这位是……弦商笑道,小生弦商,又来叨扰了。云夫人脸色未变,将原是欲给小姑娘的绿豆汤摆在弦商面前,接过弦商手中的药包,是小公子啊,这么些年不见,竟长这般大了,民妇一时真真没认出来,还望公子海涵。这绿豆汤是小女早头烧的,民妇方才用井水亮过,公子倘是不嫌弃便吃了罢。云云,自己再去盛一碗,把这些药包拿下去。小姑娘哦了一声,放下猫去了后屋。夫人客气了,那弦商便恭敬不如从命。其行了这么长延早是累了,而眼前的绿豆汤卖相极佳,又想着是那小姑娘烧的,却顾得家教,端起碗浅尝了一口。 好、好吃嘛?放下碗偏生看见小姑娘晶晶亮的双眼,原欲吐出口的绿豆汤只得缓缓吞下,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嗯。那、那你吃罢,后面还有的。小姑娘红着脸,小声说道,倘是、倘是不够,我、我再给你去烧。 够了,真真够了。于小姑娘发光的眼神注视下淡定地笑着喝完了一整碗绿豆汤。弦商委实不爱吃甜食,总觉着那些甜甜的东西能把牙腻掉。如今小姑娘这一碗甜得不像话的绿豆汤喝下去,其却觉着,不仅腻掉了牙,亦腻到了心里。 第二日清早,弦商便匆匆告了辞,只住这一夜,怕是已乱了整个王宫。云夫人亦不多做挽留,送弦商出了家门,不见小姑娘。也是,云夫人道,公子暂且稍等片刻。说完便进了屋子,留下弦商一人在门口看朝阳和煦。菱乡,几多好看。 公子,云夫人领着小姑娘走至其身边,这穷乡僻壤的也没有马车去皇城,民妇让小女带公子走到大街上,看有没有去皇城做生意的好捎上公子一程,真真委屈公子了。小姑娘明显是刚刚困醒,大大的眼睛还迷糊着,软软地趴在云夫人的背上,别是一番天真烂漫。小女早头起来便是这副痴傻样,说话也不拎清,然这件小事还是做得好的,过会儿便好了,公子不用担心。云夫人口里说着女儿的不好,左手却伸到后头温柔地抚着小姑娘的头。不会的,倒是小生又要劳动云姑娘了。哪里,公子又客气了。好了,云云,快带公子去街上,早点回家吃粥。哦,小姑娘应了一声,呈机械状往前走去。告辞。弦商跟上小姑娘的脚步。 小姑娘原便不是个能言的,再者如今是困醒后智商为零的状态,更不会得讲话,倒是弦商,作为风流公子,自是晓得不少好玩的事和调笑的手段,一路上锲而不舍地挑着话题,不过每每说完小姑娘都只会嗯哦一声以示存在,任是弦商这种久浸风月场的人亦败下阵来。 再往前一步便是大街,弦商听到了喧哗的声音,而如今站着的地方,静谧无忧,待前面是两个世界。弦商停下脚步来,是不是不跨出这一步,其便甚都不用面对,忘怀于天地之间? 小姑娘早已走到大街上,见身边没人,不禁回头,迷蒙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弦商。 无事,其终究跨了出去,逃避又有何用,命全是注定的,当真嘛。 弦商道,这里真漂亮。小姑娘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挂着花一般的笑容,其想,那定是世间顶好看的花。 弦商坐上驴车回到归安皇城,做回了姜国的小公子。 从府上的银库里取出铜钿,于皇城内开药铺免费给城民看病发药,开学堂供适龄儿童免费上学接受正规义务教育,并向姜公提了些许廉政勤民的建议,节省政府开支,用于建设公共设施,一时做了不少好事。那些酒肉朋友亦渐渐疏远开来,皇城上下一片叫好声。 有人问道,这小公子也及弱冠了罢,生得这般好,怎地还未娶亲,身边竟是连个女子都没有,莫不小公子好男风?好男风就是gay的意思。卖茶人道,净胡说。大丈夫有志于天下,心中抱负未有实现,何谈成家?再说,小公子不是还小的嘛。那人笑道,胡老头,看你也快四五十了罢,至今未娶,可是胸中抱负未有实现,郁郁难平?引得茶棚众人哈哈大笑。 你……卖茶人涨红了脸却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哈哈,还是那小公子生得像神仙,也非得讨个像神仙一般的娘娘,不然也对不起自个儿和观众啊,大伙儿说是不是?是啊,哈哈哈哈……小小的茶棚甚是热闹。 弦商掩着唇低低地笑着,他倒是从未想过神仙般的娘娘,老板,结账。 诶,收您六个铜钿,客官走好啊。卖茶人呵呵地看着那个少年,摇一把折扇,紫裳华服,笑得几多好看。 怎地,傻了,见着神仙了?方才那个人见卖茶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摊子门口,有人不禁打趣。卖茶人回过神来,收下桌子上的铜钿,喃喃道,还真见着神仙了。 老阿爹,弦商行礼道。又是你啊书生,老人一听声音便晓得,去见心上人了?弦商但笑不语。老人跳上驴车,腾出一边示意其上来。 这都快两年了罢,老人抽着旱烟看了眼身旁的弦商,你也从小书生变成了书生,换成别人家孩子都生了,你怎地跟心上人还没成呢? 是啊,不知不觉,都两年了。弦商每每不经意走过大街,便能见着老人在大街一旁喂驴子,搭着顺风车去了菱乡,第二日再搭着老人的车回皇城。小公子出王宫出城都是没得禁令的,然庄王后规定,只得于外头呆一日,多呆了便是要禁足十日,庄王后亦是怕自个儿的儿子被人家拐了去。去菱乡又是做甚?其想着,或者当真如老人所说,去见心上人罢。其每每站于药庐对面的墙边,看着小姑娘给人家看病抓药,到太阳落山的辰光再整理东西关了药庐的门回小弄堂里的家。其从不出来见小姑娘,其总觉着自己的出现打扰了小姑娘平静的生活,像如今这般不是更好。也许其应该承认,其是真真喜欢上那个温暖安静的小姑娘了。 要是成了,记得叫上老头子去吃酒,休老头子给你们免费牵红线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个喜酒都吃不着。下来了,留心。弦商道,自是一定。老人驾着驴车走远,弦商自嘲地笑着,成得了嘛,成不了罢。 今朝的药庐里多了个人,弦商一眼便看到了。原亦不在意,许是小姑娘请来的帮手,终究一个人忙不过来。只是愈看下去,愈觉着不对。那个男人帮着小姑娘抓药,煎药,小姑娘对着其微笑,还不时帮其擦去额上的汗,两个人在一起甚是碍眼。 云家的小姐可算寻着个贴心的人了。可不是,你看,他们几多般配,金童玉女似的。身边的两个买菜大妈笑道。 金童玉女金童玉女金童玉女……弦商只觉着脑子发昏,差几步便是要进了药庐。小公子,跟我来罢。侧头一看,竟是云夫人,想云夫人亦不会得害自己,便随着云夫人进了弄堂的屋子里。 “想必小公子也看到了罢。”云夫人开口,弦商却觉着顿时丧失了语言能力,几度欲言又不晓得说甚。看到了甚?金童玉女嘛? “那个便是小女的未婚夫婿,我们待亲家商量着,过几日便让其迎娶小女。小女也十七了,再不嫁怕是嫁不出去了……”云夫人感慨道。嫁得出去,怎地嫁不出去?弦商忽地想把一切全告诉小姑娘,只是告诉其便好。 云夫人又道:“小公子这两年来不时来看望小女的药庐,这些民妇全都晓得。小公子的心思便不能知晓十分,七分还是猜得出来的。只是小公子应该晓得,小女待公子差得委实太多,家世门第权势才识,便是公子应允娶小女为妻,怕是姜公庄王后也不会得同意罢?再者,小公子,我以云云的阿妈的身份问你一句,你是真真喜欢云云,而不想借着云云,借着菱乡,逃避那个让你忧扰的世间?” “我……我……”是真真喜欢云云啊,可是,可是,为何我又说不出来? “小公子且好生想想,想通了便走罢。云云还小,不懂青头,想必小公子也不忍害了他。”云夫人摆着手走进了后屋,又留下弦商一个人。 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大街上,弦商只思考着终究是不是喜欢,不留心被旁边摊子的小二拉了去,待面前放了碗桂花小圆子方才回过神来。既是放了,那便吃了一个。好甜,牙腻掉了要。然这甜腻了的桂花小圆子偏生让其想起了小姑娘的那碗绿豆汤,不亦是甜成了这个样子嘛,好似,较这个还要甜些罢,只是今后再没得机会吃了。心里想着别的事体,这桂花小圆子便一个个被其吞下肚去,还不带嚼的。 吃完付了铜钿起身,便觉腹部一热,而后便是翻江倒海的难受。身边有人关切,其疼地无法讲话,只两眼一翻,世界再与其无关。 醒来便是于天门之外,其揉了揉腹部,半点不适未有,还舒逸得很,郁结于心中的气亦消散不见,整个人好似重生脱胎换骨了一般。再然后,便是其飞升成仙之后的辰光,弦商被封了弦商元君,不提也罢。 只不过过了五日,弦商觉着天界亦不过如此,又想到人界的爹娘兄弟姊妹,还有那个小姑娘,不晓得他们过得如何,便向天帝道明情况,要了路引下了凡去。 回至姜国王宫,弦商方才发觉自己的爹娘竟是白了双鬓,衰老不少。姜公见着弦商欲痛打一番,却被庄王后拦下,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只得作罢。年老但风韵犹存的庄王后抱着弦商问其这五年何处去了,怎地寻不着了,弦商这才明白过来天界一日,人界一年,时不我待啊,开口解释道那日其在街上游玩,有位闲散道人见着其说其骨骼清奇,是成仙的好料,让其跟着他修行去。其原是不愿,却被道人打晕掳走,醒来也不晓得是何地,只得跟着道人修行,如此过了五年方能再回来。庄王后不情愿地问,那日后可还是要再去?弦商想了想道,亦不用,今后便陪在爹娘身旁了。庄王后方安下心来。 又去菱乡,虽是成了仙,该六根清净了,可哪是能忘便好忘了的。那个药庐仍是开着却不见了小姑娘,弦商心道莫不是嫁了人随夫君搬走了,亦不无可能,便于菱乡闲闲逛着。昔年其早已将菱乡四方的风景看了个透。而今朝来,却见着山腰上铺满未曾见过的紫色的一片,一时好奇便上了山。 上了山方发觉这紫色一片的竟是朵朵小花,淡黄的花蕊,甚是雅静。见不远处树荫下有个人,便走上前询问,一看竟是昔年那个小姑娘。淡黄的衣裳,打着破旧的青竹伞,站于树荫下微微微笑。 其原便不敢待小姑娘说喜欢,如今成了仙,晓得人仙殊途,更是绝了念想。其问小姑娘,这花可有名字?小姑娘仍旧似那时一般红了脸,只再不结巴道,此花名卿心,卿心我心。弦商甚全想起来了。想起了小姑娘的结局,想起了这不过是其的溯世。所为溯世,便是追溯之原世,虽不好改变现世,却可于溯世中完整原世未完整的心愿,了却余生。其此番前来,便是为此。 弦商心疼得厉害,面上却轻轻一笑,折了身旁的一朵小花,戴于小姑娘的发间,“便是卿心,既为我心。”小姑娘莞尔,真真待卿心花一般好看,道:“不忘我心,永记卿心。” 不忘我心,永记卿心。 多谢。 蓝光隐,逆转停,几多缘生缘灭。 我收回仙灵,溯世轮台便仍旧照着既定的轨道无怨无悔的转动着。 走、走罢。白夜行抚着我,红了眼,颤着音,阿、阿陵,弦商他、他……我停下,轻轻搂住少年,抚着其的背,会得好的。 弦为琴,轻抚,鸣之音,透人心;商,西方之音,物哀也。 弦商,琴绝,不过是注定此命。 第二十四章 白夜行整日闷闷不乐,本仙委实苦恼,小孩子该怎地哄,是一个技术性难题,本仙目前尚未攻破。见着其不高兴,我心里亦是难过,可又能如何,都说神仙法力无边,谁能想象,神仙竟是连喜欢一个人都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神仙难做啊。 除却此事,还有一件事得提一下,便是我以自身为原型所作的那本《竹云笺》发表出版了。听人家说出版之后销量一路飘红,畅销六界,不日便上升到了各大畅销书排行榜前三,至如今已是发行了三版,人气有增无减,广陵上神亦因此书,荣登本年度最受欢迎人气作家。本仙委实汗颜,吐槽甚的,对群众来说,果然顶有爱了。 出书之后,麻烦便接踵而来了。云杉跑过来问我签售要不要,我怀疑这货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没睬其,其便恹恹地走了。而后黎木又来了,问我要不要签售。我不冷不热回了句,今朝天气好。还剩了半句没讲,一个两个全来了。黎木亦晓得了,解释道出版商说《竹云笺》势头正好,若是签售更是能如虎添翼了,可如若上神不高兴,也便罢了。至于出版商为何不亲自来待上神讲,这便要问上神了。 问我,我怎地晓得。当初我寻着出版商出版的辰光几多尴尬,其一个劲儿说好,这么好的作品其定是要让六界全晓得,包在其身上,上神辛苦了,我委实搭不上话,只得光点头。末了我欲回去,其却取出一块玉递于我道,上两日去南禺正发现了这块焉知玉,想来上神定是会得喜欢。我自是欣然接过玉,我想这块玉可是想得几多长延了。早便听人家说,南禺有玉,其名焉知,浑而透,其身若水泽之盈,通灵可化为江河,焉知玉之乐。欲还一颗月白珠作赠礼,却发觉今朝因着要出门见人换了身衣裳,福袋没带于身上,甚亦没了,颇为不好意思。好得那个出版商是个通情理的,揣着稿子飞走了,没多问我,我亦便罢了,还想着日后如若再见着定是要送其一颗月白珠方好。不想,其竟不来了,好罢,总管好见着的。 我极其认真地估量了一番签售的事体,觉着见光死委实太痛苦,便道还是算了,黎木霎时萎了。然光是签名还是可以的,我对黎木说着我的想法,黎木眼前一亮,道也好,免去了许多麻烦,其这便去回复出版商。话毕影儿都没了,我甚是好奇,出版商是答应给了几多好处才让黎木如此热情。 下一日行之阁的书桌上堆了高高的几叠书,有放不下的便堆在了另一旁的凳子上。黎木站着笑笑道这里正好是一千本,上神三日内签完便好,小仙先告辞了。说完退下,连门都给我带上了,这个黎木啊。 我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烫金的封皮,标题是白夜行待我一道题下的那三个字,内里是第九天纶桦木做的纶桦纸,印刷体方正,仔细一闻还有浅浅的墨香,这书我喜欢。提起笔于扉页上签下自个儿的名字,广陵,还真不错。我一向喜欢不把事留到明朝,故而一本又一本,不晓得签了几多。再然后白夜行进来,不声不响抽走我手中的书,不让我再签。 “签了这么长延也该是累了,快坐下,不许再签。”少年皱眉,仍未成熟的脸上挂着大人的表情,甚是别扭,其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我。我揉了揉其的脑袋,好罢,那便不签了。 云杉在门口探头探脑。白夜行叹了口气,“进来罢。”得到应允的吃货便欢快地蹦跶进屋,四处嗅着,“上神,你们在吃什么,这屋子里这么香的~”我都没闻着,云杉你是修炼过的嘛,鼻子。 “喏,又香又软的苏酥,要不要来一块~”白夜行,有你这么赤果果地勾、引嘛。 “要~”云杉像一只小狗一样踪到白夜行身边,盯着书桌上那盘苏酥两眼冒光。吃货就是吃货,该上钩还是要上钩。 “那你待我讲,为何那么积极地要阿陵签名?”云杉的目光顺着白夜行拿起一块苏酥放进嘴里,而后端正地回答道:“那个出版商说若是上神高兴签名,他就给我带六界的好吃的。” 还指望着背后会有一个惊天大的阴谋,让我不无趣一下,原就是一个吃货的终极追求,好罢,我不计较。 白夜行叹了口气,将苏酥推到云杉面前,“好罢,你吃罢。”云杉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塞满吃食还不停说话亦只得其了,“吾就晓得这个酥好吃,真好吃……”好得口齿还清,莫不已是练出来了。 吃完,云杉意犹未尽地舔了一遍唇,你是被关了几多年啊少年。 云杉对着手指,站于书桌前当背景。 “还有何事?”白夜行挑眉。 云杉开始吞吞吐吐,对手指:“其实罢……我今朝来……是有正事的……”哦,还有正事,你是在告诉我我真真小看你这只吃货了嘛。 “哦,”白夜行亦是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云杉继续吞吞吐吐,对手指:“其实罢……我今朝来……是想着……反正上神在签名……不如把我的也一道签了罢。”说道最后,云杉竟是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紧闭着双眼,偏过头去,双手递上一本崭新的《竹云笺》。 又不会得吃了你,你这是甚德行,然那话我还真真说过,只是我好像,应允的是黎木罢,不过亦没差。拿了书翻开方发觉这书并非新书,只翻页的辰光极为留心且保存地甚好才看上去这般新,云杉这个吃货自不会得这般,那定是另一个了。心里好笑,提笔签上大名。 白夜行倒是奇道:“你怎地想着看书了,你平日里不是都不屑于看这种不写吃的庸俗文字嘛?”云杉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红了脸,“这书不是上神写的嘛,还有,过几日便是黎木的生辰,他是上神的脑残粉,做梦都记着上神应下的亲笔签名的《竹云笺》,只是又觉着上神近来劳累,不好意思来要签名,我就来帮他要了。让他也高兴高兴,呵呵。” 我将墨迹早已干透的书递给他,“拿去罢。” “诶,谢谢上神。”云杉将书细细包好藏于怀中,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他们两个倒亦有趣。”白夜行桃花眼弯弯,终究笑了,“只是,”其转身抱住我,“阿陵,你方才吓着他了。”诶诶,不是你嘛,我方才都没问其话好嘛。 “阿陵,”过了许久,其柔声道,“我已经失去了弦商这个好友,我不想再失去你,我想珍惜我们在一起发生的每件事体,度过的每个辰光,我希望我们的回忆里,全是美好的,所以,你不要每天都板着个脸好不好?我晓得你是面瘫,可这是后天的,只要你想笑,你便能笑出顶好看的模样来。你多笑笑,好不好?” 尼玛,不要每天都给老子来这么一段恶心的告白好不好,老子的心脏真的承受不了啊喂。笑便笑,笑一笑又不会得死。我酝酿好情绪,挣脱其的怀抱,稍稍回忆了下笑的辰光面部神经肌肉该如何运动。 “阿陵,这便好了,你看,你笑得几多好看。”白夜行不知从何处找出了我都没得寻着的檀枢仙镜,摆在我面前。 你不觉着我笑得颇为勉强嘛,而且照镜子看自己更恶心好不好少年,我别过头去,等等,檀枢仙镜。我盯着镜子,发觉镜子中映出了两个人,我坐在前头,白夜行躬身凑在我耳边。 如此原来。 白夜行疑惑地看着我,“怎地了?” 我笑笑,“檀枢可见心上之人。” “心上之人?”白夜行瞧瞧镜子,又瞧瞧我,蓦然醒悟,扔下镜子抱紧我,“当真?” 我伸手搂上其的腰,“当真。” 前文提过,白夜行喜欢花草树木,这么些年养下来,亦成了半个植物专家,这荇芜宫里的植物可以算得上是天界顶有生机的。偏生那片奇葩镜芷,好歹白夜行当作宝贝养了万来年了,原是愈生愈高本仙看着委实快活,然就是光长叶不开花,真真书上写的每千年开一次花这种东西只是用来欺骗观众的嘛。 一千本书签着便签完了,我又闲了下来,我岂是那种会闲着等长蘑菇的,再说,作为主角,我自是有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义务,等着别人家主动上门给我送宝物这种事体是不切实际的,故而我都是亲自上门去要的。 欲寻了白夜行待我一道出去,却怎地亦寻不着其。试问其基友没得几多,方走了一个,妹子更是没有,其能到何处去。思量着来到少璟湖,而后发现一个令我震惊的景象,奇葩镜芷开花了。为此我还走上前揉揉眼睛多看了几眼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下的这个结论。 终于开花了等了好几万年你是终究良心发现了嘛这文都快完结了你才来开花怜悯一下嘛你看我都激动地连话都说不清爽了我一个面瘫容易嘛要做出吃惊的表情。 镜芷花开,第十六章有提过,好看得很,不过多说无益。转身欲走想将这个好消息待白夜行讲,倘是其晓得,定是会得快活死了。回头却愣住了,谁来告诉我这是幻觉,这穿得跟根葱儿似的少年才不是我的白夜行。 “阿陵,”那根葱儿开口,伸手触上距其只有四十八厘米的我的脸,“你讲,我待你一般,穿着青裳,可是好看?” 我只望着他,道不出半句。虽说是我们红配绿大俗,虽说是跨物种的恋爱不会得有好结果,但好歹有赛狗×这么一说罢,观众亦习惯了,你说好端端的你中途改变造型不厚道罢,我一根葱已是很怨念了你还要装成另外一根葱是怎地回事,情侣装这种神马的果然顶讨厌了。 其指头缓缓放下,“你何时方能待我一般,穿上红裳?” 我憋牢一口气没待其讲话。作者你玩我是罢,你定是要将第八章写过一遍的情节再拿出来写一遍凑字数欺骗观众是嘛。好罢,这是回忆,我不计较。 末了听着其一声叹息,“真真是我奢望了。”语气满是颓唐,垂头丧气。我匆忙扯住其的衣袖,我记着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我定会做到。此事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我橱柜里全是竹青颜色的衣裳,要换一种颜色的衣裳便先得寻着那种颜色的好织锦,再寻了会缝纫的量去腰身,选了一个好看的式样,回家要三四日方能拿到成品,算下了要花上好些日假方能换上另一种颜色的衣裳,委实好麻烦的。 白夜行不晓得为何,笑得不是一般的欢乐,道衣裳早便做好了,现下便好换上。我睁着眼睛,看其真真给我变了条新的红裳出来。其还献宝似的摊开衣裳抖了两抖,指着衣裳的细节部分待我道:“这是按着我那条衣裳的式样做的,料子是我从十一天那个织梦女仙那买的,行云仙锦,他讲他千年才织出一块,一块白色,一块红色,质感极好,细节部分也做得很好,你看这个袖子上的金边流云是从我衣裳上拓下来的,手工绣上去的,你摸,还能摸出纹路来……”少年你脑袋是被天门夹过了嘛,你道是你这会儿才拿出这件衣服来我便不晓得这件事体是你早已密谋好了嘛,你真当我是傻的啊,还卖小广告,卖你妹的小广告啊,口才好话痨你怎地不去搞推销啊,为建设国家做贡献啊。 我委实不忍再见白夜行那期待的小眼神落空,终究收下了这套衣裳,考虑到天快黑了,换衣裳委实不合算,便应允白夜行明朝再着,白夜行些许失落,又很快点点头。 白夜行不晓得吃了甚这般兴奋,缠着我半夜没睡,第二日又早早将我从被窝里拖起倒弄一番。待我真真清醒过来,发觉自个儿衣裳已着好,檀红流云金边外衫衬行云仙锦画墨竹,怎地觉着这般眼熟,不容我细想,其已拉着我坐下,拿起木梳梳我的头发,“阿陵的头发好软,又黑,又少,又养不长,发际又高,可是个极有福气的。” 我不得不笑了,“是嘛。”哈哈哈哈,这种话你都信,白夜行你是小孩子嘛。 “是啊,”其认真的说,“是真的啊,他们全这么讲。好了。”又是檀枢仙镜摆在我面前,其开始摆正我的头,“几多好。” 我亦不记得给你玩过仙五前。这发型,这衣服,这玉带,白夜行你是被作者买通了所以坚决要把我cos成作者的男神嘛,虽说我亦很欣赏作者的男神的才华见识胆量勇气,不过你醒醒啊,这是一部正剧啊。好罢,作者我晓得你亦很痛苦你是真真想写正剧的只是不晓得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风格,我错了,我给你跪了,你别说了,不要再虐我了,再虐下去这文还没完结主角真真要被虐死了好嘛。 末了我再申明一点,我真真不是嫌弃,不过是平日里吐槽习惯了委实忍不住再不吐槽再憋下去会得憋死的好嘛。 第二十五章 收到黎木派仙鹤遣送来人界的加急信笺后,粗粗看过一眼便觉晓得要坏事,好得那几日酒全喝完了,便向老人告了辞,唤过白夜行匆匆赶往天宫,不想仍是晚了一步。 我平日里逍遥惯了,不曾好生端详过天宫,然亦晓得天宫是天界威严之所在,庄重不可侵犯。而今朝到天宫的辰光,却开始觉着天宫从未如此端庄过。金钟鸣过三声,各神仙应是到齐,又有仙官见着我便通传道:“广陵上神到。”白夜行原是不欲再进,只被我牵着手且心里行终究担心,亦顾不上许多。 素来宽阔的正殿如今左右两排站满了仙官,神色各异,却终究不敢多加打探。正殿之上高高坐着的,仍旧是天帝。而正殿之中所跪,那个仙灵散尽,头发披散,衣衫褴褛,腰杆子仍挺得笔直的,便是弦商。可还是昔日那个衣着华贵,墨点眉目,挥一折素扇谈笑风生的纨绔子弟? “上神。”没睬那些向我行礼的一众仙官,带着白夜行径直走至弦商身侧,方才发觉其不止衣着破烂,身上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暗红的血凝于其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为可怖。偏生其还毫不知觉似的,冲我们轻轻一笑,“上神,昼景,你们来了。”带着喑哑的声音一下惹怒了白夜行,其赤红双目,死死盯着天帝,被我扯下只得隐忍不发。天帝亦是觉察到了敌意,已是不满,我便上前一步将其二人护于身后。天帝见状亦不好多言,只道:“想必上神全晓得了罢。” 我微微颔首。 “区区凡人修成的小小元君便敢下冥界偷偷逆转溯世轮台,还妄图抗拒天兵天将的逮捕,是要逆了天了啊,哼,如若不惩,天界威严何在,朕又该如何待冥界之主交代。” 我于黎木的书信中不过晓得了弦商逆转溯世轮台,惊动六界,委实严重。溯世轮台乃冥界至宝,轮台动便是转动了六界各个生灵的死生轮回,如若逆转溯世轮台,原世死生皆可逆,又倘是能逆转了轮台,如若法力不够,只将会是万物无序,六界大乱。这溯世轮台有如此大的法力,自是少不得觊觎,从古至今不晓得几多法力高强的全没能逆转成功,冥界便也闲闲处置,随处找个地放了。未曾想如今竟会得有仙人愿耗尽仙灵去逆了轮台,那些未能逆转的如此说来不过是未用上心罢了。再说弦商拘捕,那其这一身伤莫不是…… “上神莫要这般看朕,弦商元君乃上神挚友,不是其自个儿要回来,天兵天将又怎好奈何其。其这一身的伤不过是其跳进溯世轮台的辰光所受,好得仙灵不够,没得酿成大祸,溯世轮台并未大动。溯世轮台本便不是好物,其耗尽仙灵,还欲完整溯世,却是妄想。”天帝的语气满是嘲讽,然如此关头我已不好计较。 “上神,昼景,”弦商顶着惨白的脸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着话,“我没事,是我自个儿不自量力了。诚意这种东西,在天界怎地会有?我想啊,若我上几世没有做那么多好事几多好,若我这一世没有吃那碗桂花小圆子几多好,若我不曾成仙几多好,若我今生未曾遇着他,几多好……” “啪嗒……”正殿一片寂静。 “呵,怎地还流生理盐水了?”其抬起龌龊的双手欲将脸上的泪水揩去,无奈愈揩愈多。白夜行再看不下,蹲下拦住其胡乱揩拭的手,眼眶红红,“休揩了休揩了……” “吾相帮伊。”我话一出,原便寂静的大殿更是连呼吸声全无。 “上神此是何意?逆转溯世轮台可并非小事,倘是弄得不好,便是会造成六界大乱,上神竟还想帮着其。如若因着上神待其私交不予严惩,天界威严何在,朕该如何待冥界之主交代。”天帝很是不悦。 我无心睬其,只看着弦商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吾相帮伊逆转溯世轮台,不过之后伊将困于轮台,永世不得超生,可情愿?” 弦商竟半分犹豫亦未有,“好嘛,还是你懂我。”依稀是那纨绔子弟的腔调。 白夜行身子颤抖,却亦未加阻拦。我们全晓得其放不下,只是不曾想,其竟会得重情至斯。弦商并非其表面见着那般轻浮,其有自个儿的价值观爱情观。曾经有一个女子为其付出青春,为其折了半生阳寿,即便其不曾记得那个女子,其的价值观爱情观仍促使其要去报答那个女子。或许不是爱情,或许只是感激,横竖一个结果,其愿意为了这件事付出一切。这一切,并不需要那些别人去理解。 倒是天帝皱眉道:“逆转溯世轮台,拘捕天兵天将,或念在其是上神挚友份上,剔除仙骨,删掉仙籍,打入人界,永世不得成仙便罢……弦商元君,你可悔过?”天帝你是如今才买我的面子嘛。 弦商笔直了腰杆,丝毫未有畏惧,“无悔。”赌不赌,这是小流氓讲过的顶认真的一句话。 “哼,那便按上神的意思,囚禁弦商元君于溯世轮台,永世不得超生。众仙家回去罢。”天帝拂袖而去,各神仙按秩序退朝。 弦商拒绝了白夜行的搀扶,自个儿抖缩着身子缓缓站起,冲我淡淡笑道:“广陵,你且容我回去换身好的衣裳,怎样讲,全是最后一次了。”转了身,一步一颤,出了天宫。 “阿、阿陵。”白夜行的声音颤颤已是带了哭腔,双眼红肿,甚是可怜。我伸手抱住其,其便窝在我怀中低声哭泣,恣意的泪水沾湿了青衫。这是我养其至今,其哭得顶惨的一次,终究是个少年。而少年,如今不过是你人生伊始,今后会得有更多你无法承受之事,无法理解之时,身边的人一一离你而去,便是我能守你一世恒安,你心里行又怎样?那辰光,你又该如何? 少年玄紫长衫,峨冠博带,佩环鸣弦,锦书素扇,便仍是一个纨绔子弟,“好嘛,又这么看我,莫不是本公子真真风流无双,魅力难以抵挡,哈哈哈哈~” 白夜行调整了心态,亦不悲戚,扯开话题:“你这扇子……”因着其平素便爱拿着把扇子装文艺,我便未多注意,听得白夜行一说,才看了眼其手中的折扇。弦情逸商,愈看愈像,这不是…… “哈哈,被你发现了。我还在想你们谁会先发现呢,竟会得是昼景,本来还以为会是广陵的,广陵,你不行哦。”其将扇子摊于我们面前,“这扇子便是广陵给我提的那把,大的那把拓好字后便被我变成这把小的收了起来,原是想藏着广陵上神的墨宝等过个千年万年后升值那是不可限量,可谁知今朝……哈哈哈哈,不说了,多说无益,我们走罢,误了时辰可不好。” 弦商摇着扇子闲闲地走在前头,不时还对天界诸物事评头论足一番:“想我来天界少说也有几千年了,却还未好生逛过这天界,诶这扶叶庭廊不错,顶上面是四十九天罢?我没成仙的辰光听世人全说神仙好,哪般好呢?餐风饮露好,长生不老好,法力无边好,随心所欲好,我那辰光听着是挺好。呵呵,待我自个儿成了仙方觉着,好个毛线。餐风饮露,原始人类全吃得比这个好好不好;长生不老,就是得寂寥一世;法力无边,还不是有神仙比你更厉害?随心所欲,那些仪轨是用来观赏的嘛,天兵天将是摆设嘛,天界是吃撑了嘛?若说天界好,那也不是没有的,打个比方,在天界能看得到人界看不到的东西,听到各种事情不一样的版本。你们晓得我为什么开弦商楼嘛?因为太无聊了,我能做的,就只有把八卦传播开来。你们晓得我为了开弦商楼向天帝承诺了什么呢?天帝说要开弦商楼可以,不能将他和第三天那些仙娥调情嬉戏的事传开来,我咬牙应下了,可是那种有八卦不能说的痛苦你们晓得嘛?……”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卧槽这个辰光你不是应该苦大仇深嘛你不是应该愤世嫉俗嘛你不是应该好难过啊好难过啊难过得要死了嘛,你在这里这么欢快地吐槽是怎地回事啊,你多照剧本练习练习再来好不好。 其忽地停下,抬头仰上,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我飞升后见到的第一个建筑,便是它了。”走过去欲抚上天门的牌柱,守门神却上前将其拦下,待我行礼。我上前点头示意无妨,两位犹豫些许便放行了。 弦商触手抚上牌柱,莹白无瑕,庄重不许玷污,便是天界的颜色。 “走罢,”弦商走出天门,望着天门里的我们笑道,“该上路了。” 一路下冥界无语。 至冥界,那冥界主率着冥界重臣端端站于溯世轮台前,想已是恭候多时。冥界主从头至脚一身黑袍,连头上都罩着黑帽见不着容貌,我估摸着许是为了烘托冥界灰蒙蒙的场景和冥界主神秘的身份。想人家出来站立迎接已是礼数做足,我亦不好强求人家摘下帽子,终究不是升国旗国家领导人来巡查等大事。倒是那个溯世轮台,冥界入门不远处黄泉旁边见着的那台大型水车便是,边上既无看守亦无警示牌,真真放得随意,亏得弦商能认出这个破旧的大水车便是冥界至宝。 冥界主低头携重臣行标准礼,“上神安好。”我待其交通不多,只晓得其的身份是鸿蒙之初便被定下的,待我一样的辈分,倘是说年纪,应亦待我差不多,而其却待我行礼给足面子,我自是不好少了礼数,拭袍作揖,“冥界主安好。”从云袖里掏出颗月白珠赠上,“有劳了。”不要问我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 冥界主一见月白珠,黑洞洞的帽衫里射出两束光芒,口里却矜持道:“原便是冥界分内之事,又怎须得上神送如此贵重之礼?” 我怎晓得这个冥界主如此麻烦的,送个礼还要推辞一番,只得拿出恭敬的姿态道:“此事真真麻烦冥界主了,倘不是冥界主松口,想必便是天帝同意,其亦弗会得如此轻易便下了审判。” 冥界主方才收下珠子,又看了眼弦商,似是惋惜,道:“若无此事,弦商元君诗情横溢,不久定是天界的重臣栋梁,而如今这一去,便是……弦商元君,可是想清爽了?” 弦商收了扇子凝色道:“多谢陛下关心,弦商一介小仙,区区凡身肉体,自是比不得陛下所言的天界栋梁。天界自有人才,少了弦商一个,六界依旧如常,而他若少了弦商……”不再话下,冥界主便顺着感慨弦商元君真真是个情深人。 冥界主于溯世轮台四方设好结界便告辞率重臣退下。其道是倘不设结界,溯世轮台逆转,轮台四处均好见着轮台内溯世的情景,其设了结界便只得原是结界内的人见着,且能感溯世人之感。难为其如此上心,我再声谢道。 弦商待白夜行退于一旁安安等着,我闭目起咒,斥仙灵于轮台。未多辰光,便听见大水车的木轱辘待木转轮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古老陈旧,一不留心便是要坏掉了。睁眼见着溯世轮台已慢慢向后逆转,原不起眼的木质轮台被幽蓝的光包裹,异常圣洁,怪道是冥界至宝。轮台的横截面回旋着逆时针转的轮涡,多看几下便是要将人吸进去。而弦商手里握了折扇,正对着我们站于轮台前,翩翩佳公子,一开口又是不正经的样子:“想我在人界,堂堂姜国公子,人家追我捧我还来不及,到了这里,不是我锲而不舍地去四十九天拜访还勾搭不上你们。呵呵,到头来,却也只得你们这两个真正的朋友,就算是矫情,我也还是得说一句,广陵,昼景,谢了。其实,有你们这两个朋友,够了,真的。”其笑着转身,跳入了轮台。 “弦商!你永远是我们顶好顶好的朋友!!你要永远记得!!!永远记得!!!!”白夜行冲至轮台前大喊,直至见着玄紫的衣角淹没于逆时漩之中,掩口,泣不成声。 我心底柔软起来,冲其微笑,是啊,永远,顶好的,朋友,此生,一次。 为朋友,挚友,便是要耗上我一半仙灵,又有何不可? 第二十六章 鉴于我的处女作销量甚好,黎木建议我出一本新书,我便又开始苦恼终究该采用何种题材。白夜行建议我出去散步四处寻寻灵感,我觉着有理,便带着黎木下了四十九天。天界亦是没得几多好逛的地方,我沿着扶叶庭廊走下,不晓得走过了第几天。回去行止阁将将落笔,便见云杉慌慌张张冲进,道是不好了小上神不见了。我摆下狼毫,奇了,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见,怎地个不见法,你倒是待我讲讲。 黎木默默地扯过云杉将其按于木椅上,递了一叠小糕点去,道:“好端端的怎地不见了,先吃些点心,慢些讲。”云杉吃着嘉果,平复下情绪开口道:“我方才本欲去寻小上神用晚膳,这段辰光小上神不是在屋中困觉便是在少璟湖畔赏镜芷的,而今日这两处地方全没得寻找,可不是不见了。”黎木安慰道:“许是小上神觉着厌了去了别些地方呢,不急,慢些吃,细细嚼,还有的。”云杉含着一块糕点不断咀嚼,似是思考,而后道:“对哦,我好似只寻了这两个地方。” 白夜行,快点来围观啊,这才是智商不够好嘛。 “不过,上神,”过了些辰光,云杉的嘉果亦吃完了,“我方才好像得见到青偲湖那边乌云密密一片,就像,就像,对,要打雷落雨了,还有紫色的险划过,好像好严重。唔,我在四十九天这么长延还没得见着过这样子的天。上神,四十九天这般高,还会得落雨嘛?” 天界按理是在平流层之上,划险打雷落雨这种只会得发生于对流层的事体原是不存在的。但对于一部仙侠小说来讲,科学的解释是没有意义的,故而这种事体还是会得发生的,最高天际的四十九天并不例外,不过是不经常便没引起较大社会关注,少见多怪而已。 黎木皱眉道,“你是看错了罢,这分明渡天劫的架势。四十九天除却你我,便是上神小上神,怎地会有人要渡天劫……” 我稳住身形,出了行止阁往青偲湖走去。在门口黎木慌忙唤道“上神”欲随我同去,被我拦下。我看了眼黎木,又看了眼木椅上迷茫的云杉,拍了拍黎木的肩盖,“好生待其,其对伊很好。”黎木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看了看云杉,云杉对其欢快地笑着,其冲我笑道,“我会的。上神你……保重。” 这死生诀别的情景是怎地回事,我不过是去看看须臾有没有被打坏掉啊喂,少年你确定不是你想太多了嘛。 我晓得他们说的劫数会来,不曾想,竟会得这般快。我出门便好远远见着青偲湖头顶的天已是乌黑的沉淀,紫光闪险,雷鸣阵阵,不由加快步子。至青偲湖边,那冒烟的焦土早不是昔日那般生机,只剩一片须臾在火光中傲然挺立。 我待白夜行去西梵须臾净地本便是为采撷须臾,虽道是其中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小插曲,然我作为一个儿控,自是不会得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待白夜行撒腿跑掉后,我仍是尽心尽力地寻了好的须臾小苗,种于荇芜宫的青偲湖那块地上。想着白夜行稀罕,便全心全意照料着。这须臾亦是奇葩,我好生照料的辰光其不长,几千年全是一个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因着别的事体不去管其了,其自个儿倒是活得精彩,长得竟是较西梵须臾净地那几棵还要高些,青偲湖畔那一片亦成了其发展的根据地。 而如今电闪雷鸣,青偲湖边的其余生物早已被打得不成样子,其却依旧顽强,不愧为西梵荒芜之地出来的抵抗者。 我踏上那片焦土,被火灼烧过的土地碰上滴落的水珠那兹兹的蒸发声让我心惊。我看见,那片焦土之中跪了一个人,红莲火使其檀红的袍子零落瘫破,原是用玉簪绾起的乌木发丝披散,素玉般的脸上沾染了尘埃,听见我的脚步声,其缓缓抬起头,桃花眼弯弯,嘴角流着金红的血,无措地笑道:“阿陵,你怎地来了?” 我怎地来了,呵,白夜行,我倒是想问你,你口口声声道是倾慕我,倾慕我便是这般事事全瞒着我?你打发我下四十九天,又设下结界,你道是我便甚都不晓得了? “阿陵,你休要生气。”白夜行讲一句话都很虚弱,我移步过去,一触到红莲火噬骨般的疼痛便席卷而来,一种疼到了魂灵的折磨。其缓缓冲我伸出手,我蹲下,任由其抚上我的脸孔,“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怎地办,笑死我了,配不上我?你如今方说你配不上我?你当初一个劲儿地对我死缠烂打的辰光怎地不说你配不上我?如今是觉悟了?该吃药了罢少年。 其放下手,受着红莲火的身子要勉强支撑着方不至于瘫倒在地,“你是九天的上神,我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你这般好,我又怎地配得上你。我想过放弃,可是我做不到。而得到你后,却又那么不真实,便是你在我怀里安安静静地睡着,我亦好怕,怕你像云一样消失了,一点都没有了,我的存在亦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我从未告诉过你你的身份,你亦从未问我,想必你是早便晓得了。我不提,你不语,我只当是你不在乎,我亦无所谓。 我跪下,轻柔地抱住其,其却“嘶”了一声,怕是碰到了其的伤口。便是连我亦痛苦万分的红莲火,你得要多疼?我用仙灵欲修复其的伤口,却半分用亦没得。其抚着我的背,似小辰光我抱住其一般,慢慢地诉说着:“没用的,没事的。我想,倘是我就这样消失了,你会不会得记着我,记着有我这么一个人,曾经倾慕过你。” 你不过是觉着我不喜欢你,倘是我不喜欢你,我会得对你这般好?你为何总是不相信我? 我笑了,“不怕,伊弗会得消失。” 其抱着我长延,笑道:“你说,我们要抱到甚辰光呢?倘是有人问我,我说我想抱到我死。你是上神,不晓得能活多久,到那辰光啊,我一定是个老老头了,你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广陵上神,你还会得记着我年轻的样子嘛?你为什么要来呢?我怎地好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呢?”话不成调。我推开其,撩开其凌乱的发丝,发觉其脸上一条黑一条白的,像只落难的小狗,“真难看。”轻轻吻掉其眼角的泪水。 “阿陵你!”我施下法术,用结界将其护住,将红莲火全引至我身,苦痛便是万万分。 “困一觉,醒来便好了。”见着其不甘挣扎却不得不闭目,我轻声说。 我晓得我的劫数早晚要来,却不晓得这亦是你的劫数。红莲火原是创世神创六界的辰光熔化所用,可炼六界一切,破解之法唯有熹灵合水或法力高强的上神的仙灵。我曾不留心碰到过一次,那辰光我法力全盛,不过是灼了只手,无药可医,亦疼痛了长延。不想凤凰涅盘,竟是要浴红莲火方能重生。其这般弱,这般小,又没得吃过几多苦,这么疼,怎地受得住? 还好,我还行,我代其受便好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唔。”我皱紧眉头,红莲火,烬灰万物。那辰光我逆天转溯世轮台,消耗近一半仙灵,如今便是要以我之肉身生生受这红莲火,只望我还能撑至其重生。 我睁眼见着平地上的白夜行开始浮起,金红色的光芒闪耀了整个青偲湖,湖上笼罩的乌云已渐进散开。其被光芒包裹,从头至脚不露一点缝隙,我看不清爽这里行终究发生了甚,只被这金红光芒照得眼睛生疼,想还要撑到其重生,便闭了目,想些平日里快活的事体罢,无视这些疼痛。 白夜行,我如何,旁人不晓得,你还未能明白嘛?你却不信我,你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我没有自信?我不能对你怎样。既是你不信我,我便去证明,无论代价如何,终究要让你相信。 我不晓得过了几多长延,只觉得这个身体根本就不是自个儿的了。火烧噬骨的疼痛,我没得办法行动一分。恍惚中我听见了凤凰的一声长鸣,清彻碧落,该是白夜行重生了,其定是更好看了罢。我促使自己睁开疲惫的双眼,我想,第一个看到你重生后的模样啊。 眼前的青年,红衣绣金,青丝飞扬,金红的眼眸清明,其问我:“你是谁?” 那辰光我笑了,原来,这世上终究太多我料不到的事体,打个比方,我没料到你会得忘记我。我记得当初你不过是颗蛋,而今朝涅盘重生,洗尽前尘,从此之后,你便是真凤凰,可我又是甚呢?没有你,我才甚都不是。你既是因外界事体忘记我,好,那我们便重新开始,我会得让你相信。 我未有回答,只看着其,我晓得,其是我广陵这一生,顶喜欢的人。辰光差不多了,我快顶不住了,其既已重生,那便没我甚事了。没有熹灵水仙灵不够我亦熄不灭这红莲火,横竖这么长都等了,不消这片刻。 “伊之名为,白夜行。”请不要舍弃,这可能是我,所能留给你的,唯一的印记。 青年似是不解,张口却不出声,欲上前又被红莲火隔断。其迟疑一分便双掌合拢,竖指结印,将那周边盛开的檀朱须臾花封于我眉间,而后缓缓倒地。红莲火既隐,我再支撑不住。 我趴于地上,胸口气息不稳,喉头一甜,吐出大口鲜血来。万万年来凝结的仙灵已消失殆尽,只剩得小明那日传给我的,好维持着身体的基本机能却并不能治愈我,就这样要死掉了嘛。小明,不好意思了,你为了六界付出了那么多,我却没有想着要好好守护六界,只为了私事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我没你那样伟大,我很没用是不是?可是,倾慕一个人,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那个人,我这么做了,很快活,不亦是很好。 身边躺着的,是我顶喜欢的人,我想着,又抬起身子往前爬去。红莲火的烧蚀之痛仍旧侵噬着我的魂灵意志,爬一下,便是一分分刺进骨子里的疼。明明便在我前面,为何我怎地全过不去呢? 我转过其的脸,青年的轮廓已经长开,少了少年的稚气,美好依然。手指头抖动着一寸寸拂过其细腻的脸庞,几多漂亮。白夜行,明明是你这般好,你为何不信呢? 我的吻落在其眉间,鼻尖,嘴唇。怎地湿了?白夜行,是你在哭嘛?还是金色的,真真有特色。 金色的泪。我抚上我的面孔,湿漉漉黏乎乎的,我在哭嘛。原来,我亦会得哭。红莲火烧得我皮肉生疼,我没掉一滴眼泪,可如今,我又在为何而哭泣? 趁离别前,还可一见。其好看的桃花眼紧闭着,长长的眼睫沾了点点金色,我缓缓揩去。“白夜行,吾倾慕伊。伊每每全听不见。下次,吾定当让伊听见。”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用法术将白夜行送至东方未明的凤玘宫,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想必白茫凤帝该是晓得白夜行是其儿子了,其定会好生相待的罢。会得有我待你这么好嘛?会得罢,终究你们才是亲父子。我藏了你万万年,没让你待你父亲相认,你会得怪我嘛,阿行? 身下是一片焦土,须臾花败落,而须臾树亦是即刻枯萎死亡。其一世的生长只为这一时的繁华,值不值得,并不是我们这些旁观者能评价。头顶的乌云已散尽,又是顶高天际那傲然于世的模样,青透,不容任何人轻视。 我平躺着,听到结界外有声音在喊“广陵上神”“广陵上神”,闭上眼,我是只老鼠几多好,只有身体的本能,没有自身的意识,不用想着守护六界,不用想着生活无趣,不用,再去倾慕一个人。 我安静地靠在床头,听黎木讲着八卦。其说,“上神你睡了一百年了,无声无息,呼吸心跳全没了,便待死了相差无几。好在你亦不经常出现于公众视野,私交冷淡,故而这一百年亦未得神仙晓得终究发生了甚。这一百年,说是短的,可发生了不少事体。打个比方,东方未明的白茫凤帝退位于嫡子白夜行,”说至此处,黎木见我神色未变,只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不晓得一百年前青偲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上神为何会睡了这么久,小上神又为何会去东方未明当了凤帝,我亦不想问。小上神是我们待上神看着长大的,他怎地对上神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上神亦不会不晓得,而上神待小上神,我只能说一句,真真宠到了天上。小上神待上神能走到一起,我和云杉也没有半分意外。你们这般好,不在一起才是不正常。如今我亦不好多说甚,毕竟是你们之间的事。 “我没待上神说过我和云杉两个的事罢?呵呵,我和云杉是小辰光一道长大,竹马竹马,自然,比不得上神的养成。我们一直腻在一道,他对我好,我待他好,他给我买书,我给他做点心,那辰光还不晓得会有喜欢。有一日云杉对我说,他要成亲了,他爹娘给他订了门好亲事。当时我就楞了,我原还是天真得以为我们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不想他竟要成亲了。成亲了,他是不是就会像对我一样地对他的新娘子,然后就不跟我好了,把我给忘掉了?愈想愈气闷,也伤心,这时我才发现,我有几多喜欢他。我问他想成亲嘛,他说不晓得,我就说成亲了就不能跟我在一起玩了,我就不会再做好吃的给他吃了,他想想了说还是不要了,还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好。我说那不要成亲了,跟我一起逃掉。他很犹豫,我又说,要是不逃掉,那我就自己走掉,倘是我真真走掉了,那他就再也见不着我了,他便拉着我逃掉了。不要说我拐骗,云杉是单纯,可是他不傻,他要是不喜欢我,便是给他天天做好吃的他都不会跟我一道走。在逃婚的路上我们看到了上神的征人启事,想着四十九天应是顶安全的,便应了下来,过了长延太平日子。 “上神,你不要说小上神不相信你,你对他好是好在他身上,他自是会晓得,可是,你却从来都不曾说过,一些你以为心照不宣的事体,也许别人就弄不清你究竟想说明什么呢?你不说,不表达清楚,别人怎地晓得?照你的性格,让你每天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什么的也不实际,而你可曾有对他说过一句?‘我喜欢你’这种东西矫情是矫情了点,可是矫情一下又不会怎样,你当着他的面对他表明心意会死嘛?很明显不会。” 黎木扶我躺下后便带上门走了,未有再看我。我眨眼望着床顶,会不会来不及了呢。 身上的伤是好了,只不晓得仙灵要养几多长延才能养回去,便是养回去了,我亦不会再是当初那个广陵上神了罢。 我去了天宫,小仙官说天帝此刻正在墨研阁研习,我便去了墨研阁。天帝右手执着琈玉芊脂狼毫入神地写着,左手的半块小酥上淋着黑乎乎的奇怪液体,貌似其嘴上亦沾着些相通的奇怪液体,我撇开看忍着不去猜这种奇怪液体终究是何物。过了长延,天帝方才发觉我的存在,匆忙放下笔,黑色的唇挂着窘迫的笑,上神怎地来了。我嗯了声,说我要去山月里一段辰光,问天帝要休假条。作为领导天帝委实难得地关心了我一下,问我可是有要紧事。我想了想说山月风林,风月情淡。天帝一副恍然大悟痛不过当初其早已料到如此的模样,提笔一挥,无限期带薪休假,按上印章。我接过假条,匆忙转身离了墨研阁,那黑色的唇让本仙委实蛋疼。 召了黎木待云杉,我告诉他们我要去山月里,让他们将那些灵兽全散了。他们倘是高兴,便留在荇芜宫,倘是不愿,去不住阁挑些喜欢的物事,离了四十九天便好。云杉听了睁大了眼睛问我还会得回来嘛,我摸了摸其的头,我亦不晓得。 黎木却开口:“上神这是要逃了?”要逃嘛,你们是两个,我一个又能逃到何处去。 我摇头,笑道:“弗是,吾在酝酿一个新的开始。”黎木便不再过问,扯了云杉道,“我们便一直在这荇芜宫等上神。倘是上神回来寻不着我们,我们便是死在这儿了,那青偲湖便是我们的埋骨之地。”我看向云杉,却见云杉用力地点了点头。 到山月里,日假便似回到了解放前。日夜晨昏,春秋夏冬,周而复始,我不晓得我终究在作甚。 我眼睁睁见着辰巳帝君待一个抱着小兔子的小朋友从我前头悠悠地走了过去,他们漫无目的地行了长延,似是在寻甚。我自是不会得自恋到人家帝君千里迢迢从北泽赶来山月里只为见我一面,而我得见其一面。 我下了朦胧咒,让那个白白圆圆的小朋友犯困。辰巳帝君收了小兔子,将小朋友背在身上,抬头望了眼天,对着我的方向道:“广陵上神安好。” 我现了身,道:“辰巳帝君安好。” 良久无语。辰巳,我决定将其归为千万不要只待其两呆在一起不然故事情节根本不会发展这篇文章会得崩溃的一类中。 还是我问其:“伊能封印吾之记忆。” 其疑问道:“为何?” 我笑了,原道是其不会得问我,“证明一下。”理由无需太多,目的方为顶重要的。 其转头看了眼脑袋搁在其肩膀的小朋友,点了点头。 封印记忆并不是件技术活,只要会了封印法咒,甚全可以封印。而前提是,你的仙灵修为得在那个被封印的生物之上。好得我如今大伤,辰巳帝君又是上古的大神,应是可以。其将小朋友轻柔地安置在结界里,闭目掌合蓝光,缓缓注入。 封印之前,那些记忆会得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一遍,羲明,弦商,白夜行,我生命中顶重要的,总是在一个个消失。或许,我便是那孤煞之命。呃,想多了。 光华散,封印快结束了。我看着那个墨蓝青衫的人,估摸着人家帮了个大忙,便趁记忆消失之前道了个谢。其只点了点头,背着那个小朋友一步一步走出了山月里。 金乌被乌云掩盖,暴风雨即将来临,山月里的万物被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我要回去困一觉。 一觉醒来,甚全好了。 白夜行,等我。 第二十七章 四极灵台已变质了四分之一,留有四分之三苦苦挣扎着,我需得于这剩下的之三中的之一完全变质前用自身的仙灵再创灵台。然我虽为上神,前文说到我逆转溯世轮台花去了大半仙灵,而后又替白夜行挡天劫受红莲火去了剩下的大半仙灵,便是那万些年来全在山月里修行,亦还没得修回当年大战魔界那个全盛状态。我亦有自知之明,倘是我以我如今的状态,怎地亦创不了四极灵台。我听小明说过,四极灵台是其用四极的圣物再注入自己的仙灵所筑,那重创四极灵台,便少不得四极的圣物。先不论我的仙灵如何,当务之急是寻到圣物。我待天帝道明情况,天帝道让四极之主送来便好,我摇头,且不说四极之主行迹难觅,单是这圣物,必得亲自寻得方好,天帝道其定当鼎力相助。 转身却见着白夜行低下头看着脚尖,我走过去,对其道:“阿行,伊待吾一道。”白夜行桃花眼一亮,“阿陵你喊我什么?阿行是不是?是不是?” 凤鸣山上风猎猎,我冲其笑了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白夜行,我喜欢你。” 众人注目。 白夜行艰难地挪着步伐,双眼金红,至我身前将我拥入怀中,哽咽着声音:“阿陵,五万年了,我终究等到了这句。”是啊,五万年了。你由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如今的东方之主,太长延了。这么长延,你竟还是这般腹黑,好罢,看在我们方相认(?)的份上,我不计较。 太上单手捂眼,挣扎着从指缝里窥探一下情况,另一只手捂上天帝的眼,“矮油,竟不是待天帝,其实③ρ什么的也很萌的啦,啊哈哈哈哈。虽然你是配角之一但是你是小朋友还是不许看的,秀恩爱闪瞎眼的会。”老君你的节操被狗吃光了嘛。 “哼,”天帝掸开其,太上便心疼地呼着手去一边种蘑菇了,正太脸的天帝极力将自己表现地冷艳高贵,“上神你又栽在他手上了。老在同一块地方摔跤,那地方怕是快被你摔出个坑了,疼不死你。”或者我该改称你为“女王大人”。 “便是同一地点,那亦是吾自愿,疼待不疼,又干他人何事。”话毕,我觉着白夜行握我的手更紧了些。酷帅狂霸拽有了罢。 “上神那你待小九讲讲一万年前那段风月情史究竟是怎地回事好不好?我只听我父王说你被情所伤,到山月里淡情去了,又不告诉我你跟他怎地了,还把你们的事给禁断了,等你回来了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就忍着没多问,可是小九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想知道知道道……”我扶额,我想我晓得天界传的那些绯闻是怎地来的了。小朋友你问就问不要乱扯我袖子好嘛,你很重好不好。还有后面那个大朋友,不,老老头,你别闪着星星眼满脸写着“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想知道知道道”好嘛,你以为你几岁啊。 白夜行见我一脸茫然,解围道:“阿陵不善言语,还是我代他来讲罢。” “你能行嘛——”天帝啊我晓得你甚不情愿,但请你不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吓人好嘛。 “So easy——” 太上:“……” 我:“……” “~%……,#*’☆&℃$︿★以上。”一段长达约十万年的情感纠葛,爱情纷争,再加上白夜行作为当局者的娓娓道来,显然让天帝太上深陷无法自拔。 太上揩去眼睛里的泪水,指责我:“凤帝这般倾慕你,你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体,上神你竟是让凤帝等一句喜欢等了这么长延,我鄙视你,你个渣受,虐死了。”好像躺枪了。 天帝叹息,“上神,小九本来是很挺你的,觉得是他负了你让你受了情伤,恨死他了,可是现在你……哎。”又拍了拍白夜行的肩头,对其极大改观,“凤帝,破封建,够痴情,是男人。朕看好你。”老子亦付出了甚多你们都看不到的嘛,好罢,你们看不到。 白夜行桃花眼弯弯,“天帝无需摆在心上,当前灵台异动频频,还算先寻着四极圣物重创灵台为要。” “正是。朕且回天宫,太上你且留守东方灵印台,稳住灵台,如有异端,即刻上界禀报。上神便待凤帝去寻四极圣物罢。”天帝扶鸾摇风,御祥云而去。 太上摸着胡子,对着我待白夜行挤眉弄眼,该吃药了你,“你们去做正事罢,不用在意我的。”你真真奇怪诶,谁要在意你的啊,你其实才是吃错药了罢。 “阿陵,你可晓得四极圣物都有哪些?”于其期盼的目光中,我摇了摇头,这四极圣物具体,我委实不晓得,羲明亦未曾待我讲过,其只讲,倘是有朝一日我有缘能遇见,那我必能晓得其为圣物。这般中二的话让我如何亦不能反应过来。一边的太上却道:“小仙倒是在一本书里见过,道是四极的圣物皆在四极被封印之禁地,凤帝可是晓得东方未明有何禁地?”倘真真是在禁地,这不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家去禁地偷嘛。 白夜行犹豫着开口,“有是有……”太上一击掌,“这不就结了,上神待凤帝此去禁地,可是要万分留心。”你听人家把话说完好不好。白夜行道:“有是有,不过禁地也太多了。凤皇山凤玘山还有这凤鸣山,都是禁地……” “……”好多禁地,好多好多禁地。 太上豪放地笑着,“啊哈哈哈哈,这样啊,真真这么多啊,那你们怎地还不赶紧去啊!!!” “只剩凤玘山这一处了,阿陵,你可有感觉?”白夜行带我飞到一座青山前,山前的一石潭水声清彻,水色透明,可望见水草间逐嬉的游鱼,日光于磨光的鹅卵石散布下其的影子,忽静忽动。 “便是这个潭里?”白夜行问我。 “???”不明觉厉。 其勾起唇角,“至别处,你不过是摇摇头便走了,而凤玘山这个潭,你却看了两眼。”说不定只是因为我触景生情想起了河东先生的《小石潭记》呢。 然我不得不赞叹白夜行的观察判断力,东方圣物委实是在这条湖中。东方圣物,便是湖中游的那尾墨鲤。白夜行自告奋勇地要下水摸鱼,我惊奇了一下,按说,这只鸟顶怕的之一便是水,小辰光我要给其洗澡其都要挣扎长延方肯屈服的,对啊,其既是怕水,那温泉那次要不是有预谋,其又怎地会主动带我去泡,那这次,是又要被算计了嘛。 还未来得及逃掉,我便被白夜行拖入水中,青衫湿透。白夜行早将墨鲤放入福袋,空出的双手从背后抱住我,将其的胸膛贴于我的后背,温暖得我能感受到其的心跳。 “阿陵,”其在我耳边呼气,“我们做罢。”臀后的硬物抵得我委实不舒逸,我扭动了下身子,只觉着其的呼吸又沉重了些。涨红了脸,转过身环住其的头颈,轻轻触碰眼前的薄唇。 温温的,待云朵般轻柔,今无沉醉,只伊让吾沉醉。 我闭上眼,任由其带着我入上落下。 合欢合欢,交,合,愉,欢,生命之大和谐盖是如此。 白夜行待我躺于石潭边的大石上,见四面竹林环合,飞鸟群翔。其摸着我湿漉漉的长发道:“阿陵,我是说真的,倘是你重创好灵印台,你就别回四十九天了,我亦不当凤帝了,你待我一道环游六界,好不好?”我半眯着眼昏昏欲睡,随意应了声“嗯”便困了。其快活地又抱紧了我,“真的真的,你可别忘了,到辰光可别又不答应了。我想把我们昔日去过的地方全去一遍,没去过的地方亦去一遍,你,加上我,我们这么厉害,走遍六界都不怕……” 傻子,我笑了笑,困了过去。 醒来已是入夜,潭边寂寥凄清,时有凉风过境,撩拂人心。我抬手抚上身旁人的脸孔,指头传来的幼嫩的触感让我心里柔软,五万年,你终究是如何等下来的呢?你有几多难受呢? 白夜行眼睫微颤,清亮的眸子一下睁开,“不多困一会儿?”其笑着抓住我来不及缩回的手,将我手掌紧贴其的面孔,“阿陵,我们这样几多好。”好你妹,快把你另一只环在我腰上的手在乱摸个甚,老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快拿开。 “饮风醉月,把酒问天,再不相离。”作者你又走错路了罢,我奉劝你一句,言情浪漫狗血天雷爱情故事在隔壁。 “阿陵,你晓得为何东方圣物为这条墨鲤嘛?”又来问我,你才是真相帝剧透君好嘛,我清清嗓子,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弗晓得。” 白夜行轻笑几声,“我抓住那条鱼的辰光,看到了他的记忆。他的记忆里一直有一个金色衣裳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他们在潭边对弈,修行,练字。金衣裳的男人喊那个年轻男人‘弥章’,语气里的深情便是旁人亦能听得清爽。而弥章只温和地笑着回应,‘无涯’。渐渐地那个年轻男人的鬓角生出了白斑,待他见着那个人驼着背,拄着木拐蹒跚地走到石潭边时,小鲤鱼才明白,年轻男人已不再年轻,而随后追上来的那个金衣裳的人荣华依旧。金衣裳的人欲拦住弥章,弥章抖着手,将一副画卷摆于他面前,道:‘无涯,他原便是水中之物,我们不该强留的。’无涯望着画卷不语。弥章温和地笑着,将那画卷放入水里,画上的小鲤鱼遇水有了生命,便是如今的墨鲤。 “那个金色衣裳的人是我的父亲白茫凤帝,而那个弥章……” “是其顶爱的人罢。”爱又如何,终究阴阳两隔,人神殊途。 “呵呵,”白夜行吻过我的眼角,“我说父王怎地我一回去便将帝位传于我,怕不是心存愧疚,而是好卸了职务,两袖清风,下人界寻他那个弥章去了罢。”为何被你讲得你继承这个帝位委实好可怜的样子。 “亦好,只望他们今生能相守偕老。” 相守偕老,平安惟愿。 “去寻下一个圣物罢。”白夜行提议道。 “??” “作者要写完了,章节不够了。” 一至北方九泽便能感觉到圣物的气息,沿着线索一路追寻,末了发觉北方九泽的圣物是一株长在禁地的一口枯井旁的青莲花,灼灼其华,孤芳自赏。本仙倒是惋惜,如此一朵圣洁高尚青莲花,亦不晓得是哪个缺心眼的把莲子落在此处,亏得这株莲花生命力顽强,靠着日光雨水竟能生长如此。 正欲上前采撷,却听到旁的一声“唔,师兄,我们前些年吃剩下的莲子全开花了诶,真漂亮~诶诶,上神凤帝都在?”被打乱计划,呃,辰巳帝君我真真不是说你缺心眼。 小清新拉住我的袖子,脸蛋红红,眨着大大的眼睛,“上神你还记得我嘛?我是清新啊,我们在西王母宫见过的,我还去过你的荇芜宫。上次对不起哦,没有跟你说再见就走掉了,我、我……”我忍不住摸了一下其的头,昔日没得感觉,今朝看来竟是莫名觉着其长得像哪位故人,“无事。” “哦哦,那就好,”小清新扯过辰巳帝君,笑着介绍道:“上神,这是我师兄哦,他叫辰巳。”喂喂,我还没得脸盲成这样好嘛。 辰巳待我点点头,“上神安好。” 我笑着回礼,“帝君安好。” 白夜行见小清新拉着辰巳不放,调侃道:“如此些年不见,帝君进步神速啊。”辰巳道:“凤帝亦是。”留下我待小清新全全不明觉厉。 “上神,你们今朝是来做什么的?”小清新满脸崇拜地看着本仙,为了维持本仙在少年心中神秘高深莫测牛掰的形象,本仙道:“寻北方圣物。”果然,小清新兴奋地说:“嗷嗷,北方圣物,好厉害,我竟是碰见真的了,是真的诶师兄~上神,你要拯救世界了嘛?啊不对,你寻到了嘛?”少年你表意不明了啊喂。 我点头,对辰巳道:“便是这株青莲花,且望帝君慷慨。”辰巳不过颔首,“吾曾欠上神一个人情,这株青莲花便当是还恩罢。”诶要说人情还是我欠你一个罢,好罢既是你这般说了我亦不多计较,收了青莲花道过谢,却被小清新缠住了:“唔,上神,你真的要去拯救世界了嘛?带我一道去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只围观吐槽,不干扰一切事物的发展,还有还有,”小清新拖了辰巳下水,“我师兄也很厉害的,好像也是上古的帝君什么的,带上我师兄就会帮你们一起的哦~”少年,你没有发觉你的师兄脸黑了嘛,你好歹把你师兄是什么阶位给弄清楚罢,带一个你附送一个其,赠品好高级,其快哭了好不好。 白夜行倒是来了兴趣,“哦,你师兄真真会去?”小清新不知为何一直很怕白夜行,待其保持着四十五公分的安全距离,应道,“真真会去哦,师兄,是不是是不是?”辰巳虽是黑着脸,却不难看出其对少年的纵容,点头答应了。 小清新兴奋地转圈,开怀笑,待卿心花一般好看,我心里一震。 小清新喊道:“嗷嗷,太好了,上神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少年我还没有答应你请你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了好嘛,这文都快完结了你就不能不跑出来让读者晓得其实你乖宝宝的外壳下装的是一个精分的中二病少年。 “去西天。”白夜行道。 去西天,这样说会有歧义的好嘛,我们不是一个人三只动物去取经好嘛,起码我们没有动物好嘛,好罢其实你的本体是动物,我又错了。 第二十八章 于我记忆里,我相信我未曾见过西梵禾筝商皇。而眼前擦肩而过的这个姑娘,我确定,其便是商皇,莫不是上神之间会得有种奇妙的感应。我恍了下神,白夜行问我何事,我未睬其,转身飞过去挡住那个姑娘的去路。 “何人?”姑娘声音清冷,抬头,面容绝色,眉间一点朱砂尽染,满是不耐,见我而后皱眉,“你是……广陵上神?”我颔首,待其行礼:“商皇安好。”禾筝商皇唇畔扬起一抹笑,行礼:“上神安好。” 看着匆匆赶到的众人行了礼,禾筝笑得愈欢,眉间的朱砂似是灼着滟滟红光,“凤帝,辰巳帝君,再加上广陵上神,三位天界尊者,想不到难得回来一次我西梵竟会得是这般热闹,啊哈哈哈哈~”故而第一印象冷艳高贵甚的全是幻觉嘛,是嘛。 小清新扯着辰巳的衣袖问道:“师兄,他便是西梵禾筝商皇?怎地是个姑娘?”还未等辰巳做出解释,禾筝倒是发觉了小清新的存在,漂亮的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将小清新一下扑倒,双手使劲揉使劲揉小清新圆圆的脸蛋,口里不停地喊着“好萌好萌,让姐姐玩一会儿”,喂,拿开你的咸猪手好嘛,你没得见着小清新已是被你捏得泪眼汪汪脸蛋通红喘不过气来了嘛。 长延方反应过来的辰巳已是顾不上礼节,扑上去妄图移开那双咸猪手。别看禾筝一介女流,使了大力待辰巳斗争了长延方败下阵来,放开小清新。小清新一获自由便红着双眼似一只被虐了的小兔子匆忙埋于辰巳怀里嘤嘤嘤,辰巳一手抚着其的背不忘用冰冷的眼神杀死禾筝。禾筝被冻得抖了一阵,往他们身上投去幽怨的眼神,口中还念叨着“好嘛不就是给姐姐玩一会儿嘛干嘛这么小气就算是你宠物也不能一个人独占了还有你不觉得被欺负了的小兔子眼泪汪汪的更萌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这么欺负过他”。姐姐,姑娘你的年纪足以给其当太太太太婆了好嘛,所以说老油条是天界上神的共性了嘛。 禾筝此时已不止看小清新一人,连带着抱着小清新的辰巳亦一道观看,那种腐女的眼神,啧啧,被其这么一看,小清新方探出的一点小脑袋又“嗷”的一声缩回辰巳怀里去了。 “师兄弟嗷嗷好有爱萌死我了~”注意形象啊喂,你们一个两个上神全是这幅德行会吓到读者的好嘛这本小说根本就没有点击率了好嘛真不怕到时候作者一个一个写死你们啊。 白夜行咳嗽两声,行礼道:“商皇,我们今朝前来只为求得西方圣物,还望商皇慷慨。” “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禾筝终究将眼神转到了我待白夜行身上,我硬着头皮,顶着其那穿透力十足的目光淡定回道,“嗯。” “哦哦,”禾筝露齿一笑,朱砂红光更盛,“你们两对当着我的面全亲一下,当然,要法式长吻哦。”你是一个姑娘好不好,节操不能掉太光啊,这种事体你自个儿脑补意、银一下不便好了,现场版的你不觉着太过刺激了嘛,不怕血槽空掉啊。 小清新听到禾筝的要求之后便一直埋在辰巳怀里当鸵鸟,红红的耳尖煞是雅静,那被当成沙子的辰巳表面淡定,而耳根已是渐渐染上红晕,这才是正常人听到禾筝无礼的要求之后应有的反应好嘛,白夜行你看看自己,桃花眼弯弯期待十足地问我准备好了嘛这副样子根本就不正常好嘛,我霎时有种其实你们两个是串通好了的感觉。 先下手为强,不能每每全是你主动。我心一横,于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把自个儿的唇贴了上去,舌头舔着软软的唇却不得而入,只得在唇齿间徘徊。蓦地被扣住后脑勺,两唇贴合得更为紧密,那舌头亦钻入我的口中开始攻城略地。软软的,会蠕动的,白夜行,所以你当初把那个软体动物送给我其实是这个意思嘛,你那辰光还那么小,啊啊,我觉得已经被作者玩坏掉了啊,老是会得想起这些奇怪的东西啊。喂喂该停下了旁边还有人你的手伸到哪里去了啊再下去便是限制级了好嘛肯定还有未满十八岁的读者少儿不宜的情节怎地好在正文里出现会得被举报的好嘛。 推了几下其才不情愿地松开,镇定了下呼吸,发觉于一旁围观的姑娘捂了口鼻,一副“这辈子完满了死了都情愿”的样子,而后便听着其道:“能看到两个帅哥在一道接吻还是湿吻老子这辈子完满了死了都情愿了。”你看是罢是罢。而后其又道:“啊,还有一对怎么办,老子的血槽这样下去会空的,不过空了也情愿,快点,亲一个亲一个,么么哒。” 白夜行亦起哄道:“便亲一个罢,又不是没亲过。”你们都好坏。 小清新缓缓从辰巳怀里抬出头来,看了看我,转过头大义凛然地亲了上去,被辰巳抱着狂吻了一通后便软软地趴于于其怀里继续做其的小鸵鸟。 那个死也瞑目了的姑娘依旧捂着口鼻评头论足:“真真看到了,现场版的不要太星湖~只是没想到辰巳帝君看着冷淡,实是还挺狂野的,做起来肯定狠,不晓得小兔子那个小身板禁不禁得起他的需求~”姑娘,捡一捡你的节操罢,我都要脸红了好嘛。 “商皇可否将圣物交于我们?”白夜行打断其接下来的话语,其如梦初醒道:“圣物?什么圣物?我不晓得。对哦,还有你方才问我要什么来着?”姑娘你方才信心满满地说可以的啊,智商低不要赖给反应迟钝好嘛,迟钝君躺枪很疼的好嘛。白夜行无奈地看着我,我只是感觉到圣物在其身上,许是被其从禁地带了出来,至于圣物是甚还未可知。 “商皇可是从禁地带出了甚。”我问其。 “??你怎地晓得我去过禁地还带出了东西?好神奇啊,不愧是九天上神,”禾筝拍了拍我的肩头以示友好,于云袖中掏出一块莹白色鹅卵石递与我,“喏,就是这个了。我经过禁地时见着他在发光,一闪一闪的,我觉着放那里会瞎眼的,便下去拿了出来,原是想送人的,既是上神在寻,那我就当是你们给我演现场版的谢礼了。”我道了声谢接过石头。 “你们接下来去哪里?”白夜行口快,已是回答了,“南禺。”禾筝眨着真诚的小眼神,举起手,“我跟你们一道去,好嘛好嘛~我保证不会得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的了~不会当电灯泡的~”你还嫌自个儿不够闪嘛,白夜行却是答应了。 我们其实真真是要去取经的罢,已经五个了好嘛,虽说去的不是西天。 别人家都讲,天界的四极没有顶富的,只有更富的,别看这四极周边四方荒芜,那四极之主的宫里不晓得藏了几多宝贝,而倘是说藏宝贝多的,除却四十九天的广陵上神,那便是南禺的恒垣夷皇。此话不假,南禺主宫寻循,琼花黎木构型,玉琉璃砖瓦为顶,进着宫里,嗣楠木桌椅,净桃素青瓷,山河日月棠木屏风。这分明是赤果果地在拉仇恨。如此,满足你被虐的心理,拖出去砍了。 “木头,快出来快出来了。”禾筝进了宫中便大呼小叫,一点亦不见外。听别人家讲恒垣夷皇已是消失长延了,你如此大喊其亦不一定会得出来,你当其是你的召唤兽嘛。 “来了来了,休这般乱喊,对嗓子弗好,快吃些茶。”不要待我讲那个在端茶倒水对禾筝献殷勤的赭衣男子便是堂堂南禺恒垣夷皇,一被召唤就冒出来,半点夷皇的神秘感都没有好嘛,还是这般谄媚,拿甚来拯救你,我的世界观。 禾筝吃着茶,赭衣男主幸福地看着其吃了一会儿茶方发觉我们的存在,道:“几位……广陵上神?辰巳帝君?凤帝白夜行?我难得回来一次,今朝南禺竟是这般热闹。”相似度高达……嗯,甚高,所以说你们其实是情侣嘛。 小清新趴在辰巳怀里不出声,偶尔露出好奇的大眼睛打量恒垣,我和辰巳待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坐于一旁当背景,留得白夜行一人应付这两朵奇葩。 白夜行又当前锋,习惯地开口:“夷皇,我们今朝前来所为求得南方圣物,还望夷皇慷慨。”恒垣笑道:“凤帝有求,自是可得。敢问凤帝,求圣物所为何事?” “对哦对哦,方才太快活忘了问你们干嘛要求圣物了,我好想知道哦~”禾筝巴住恒垣,恒垣对待灵宠一般抚了抚其的头。 “便是如此这般那样,以上。”白夜行,作为剧透君真相帝本文中开口讲话顶多的,你委实辛苦了,末了让作者给你发个最佳演说奖以资奖励。 “哦,这样啊,”禾筝催促起恒垣,“那木头你快把圣物交给上神啊,他们要去拯救世界很急的好不好。”恒垣苦笑着,“我是欲交与上神,可我并弗晓得那圣物究竟是在何处。”禾筝跳了起来,“那怎地办怎地办,不会是你不晓得弄丢了罢,你这个呆子,少了一个就不能聚集满能量就不能拯救世界了啊,啊,这个悲催的世界终究是要毁灭了嘛。” 呃,我弱弱地举手,我好像晓得圣物在何处。 白夜行打断他们,“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寻得到的,带我们去禁地便好。”禾筝推怂着恒垣带我们去了禁地。 我于一条溪水前感受到了圣物,却终究不能从这溪水中将圣物具体化出来,委实伤脑筋。白夜行道许是这溪水便是圣物,双手掬了一捧清水摆在我面前,是圣物。如此便亦好办,只那酒壶盛了些许,那四极的圣物该是全有了。 “嗷,好棒,集齐四极圣物之后会得发生意想不到的惊喜,上神你快施法啊~”禾筝已是癫狂了。 前文提过,我仙灵已是不够,只能够再创一个灵台,而这灵台,需得保得六界平安,南禺并非安置灵台的顶好地方,想来想去,还是我那四十九天顶好不过。 我摇头,“需得回四十九天。” 其余人亦不反驳,只禾筝举手道:“上神,我和这根木头可以跟你一道回四十九天嘛?我们保证不会打扰你拯救世界的。”这主角聚集所有勇士前往前方攻打魔王的节奏是怎地回事。 我心里奔腾着万千只羊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携白夜行御清风回了四十九天。 禾筝问道:“四十九天真的这么高啊,望下去什么都看不见了,好恐怖哦。上神你都不怕的嘛?”四十九天望下可俯视六界一切生灵。然,这般高,万物不过沧海一粟,蜉蝣于世。怕,为何要怕。又摔不死我。 恒垣忙扯开话题,“上神这荇芜宫怕是天界顶高的建筑了,连天宫都比不得。”四十九天本便是顶高天际,你这不废话嘛。 走进浮年殿见着念念,我方想起我竟是有长延不曾回过这个家。只得我一个人,又如何算得上是家呢。 黎木云杉,你们可是还在? 念念急忙迎上来问东问西,我敷衍着过了,其看到我身旁的这么一群明显是愣住了,继而屈膝行礼道:“各位上神安好。”啧,我荇芜宫的仙官真真有素质。身旁那些点了点头,只有禾筝自来熟,拉着念念“四十九天的小仙女亦这般好看”“荇芜宫都只有你一个仙官的嘛”,念念被吓住了,红了脸点头应几声。然女生这种奇葩生物,早晚会熟的。禾筝已是拉了念念于一旁观察着我们,边说着“妹子你觉得年下怎地样”“我觉得很萌的啊”“小可爱被压倒眼泪汪汪的样子肯定更萌”“对啊对啊““你听过上神在床上的呼唤嘛”“上神凤帝都不曾在荇芜宫困都看不到现场版的”“这样啊好可惜哦”“下次一定偷偷地跑去听不行想想鼻血都流出来了”,呃,我好像全听到了,下次亦不会得给你这个机会的。念念你原是有节操的啊,被禾筝一带就掉光了嘛,你清醒点啊少年。 恒垣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轻轻拉着恋恋不舍的禾筝随我们一道去了正宫流转间。天帝太上早已等候于此,我并未多惊讶,天帝应早已晓得我的情况。 天帝道:“上神寻着了四极圣物了。”我颔首。 流转间为荇芜宫的正中,我一直将其作为寝宫,昔日我便是于此处待白夜行朝夕相伴。而我失忆上天以后只在此处困觉,并未动过此处的一丝一毫,亦不曾上心。今朝恢复记忆再来看,真真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梧桐香木的摇篮依旧在我的床边,里头铺着的华绸一丝一毫刻画出小火鸡最后一次困过的褶皱。澜木桌的那支紫玉狼毫被弃置于广陵修竹简上,狼毫上面的墨亦全全干涸,想是离得匆忙,竹简上头还留着浓浓的不留心剩下的墨迹,竹简上原写的终究何字亦不得而知。澜木桌后头挂着一幅山月幽篁共饮图,左上角分不清是月还是日的圈圈,底边大片大片的修竹,竹林中紫红青三个点,这是弦商画了留给我们的。其说,望有生之年再待两位知己于山月里同饮一壶离思,相与共欢,沉述日月。 那万万年的岁月终究于我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上神要在这里拯救世界?”禾筝问,“这么小的地方真真大丈夫?”我还未有反应,恒垣问道:“且问上神如何创四极灵台,我们可否帮得上忙?”自是帮得上忙,你道真真是让你们来围观打酱油的嘛。 我点头道:“倘是诸位愿出手相帮,顶好不过。” 辰巳道:“既是上神开口,吾定全力相帮。” 天帝道:“朕也是。” 禾筝道:“我也是。” 太上道:“老夫也是。” 白夜行道:“我也是。” 小清新道:“我、我也是。”你不用来凑数了,够了。 第二十九章 创灵映台为的是安平六界,安平六界便必先得祭天以安抚神明,而后方能再创灵台。祭天又分三步,舞乐,吟唱,参拜。后两步还好,问题便出在舞乐。舞乐,顾名思义,有舞声乐,是要一人舞旁一人乐。这舞还须得女子,观这四处,只禾筝一个女子,我问其会不会舞蹈,继而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打架还可以,这舞蹈便委实牵强了。 白夜行道:“倘是没有女子,男子乔装亦可罢。”委实如此,我原是想再争取一下禾筝,其此话一出,便见着身边那堆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调侃的调侃,我只得硬着头皮上。既是顶不方便的舞蹈由我来出,余下的便好分配了,白夜行吹笛子,辰巳吟唱,禾筝恒垣相参拜。 换上昔年白夜行为我备下的红裳,任由其松散开原是用羲明白脂玉簪缚着的头发,轻轻挑出头路分于两边,于长发中绑下一根金红相间的头绳。 白夜行站着,捧起我的脸,桃花眼弯弯,“阿陵,我们去罢。”说罢于我头顶轻轻吻下。 我们去,我笑笑,点了点头。 “哇,上神,你其实是雌雄同体是罢,男的的辰光帅,女的的辰光漂亮,怎地会这么好看呢?诶别说,你跟妖孽凤帝虽不是一个类型的,还真配。”禾筝见我一出来便围着我打转,末了还是恒垣将其拉走。 白夜行看已准备完善,伸手致意可以开始了。广陵修竹清笛于其白皙修长的指尖上萦绕,翩飞出空灵美妙的音符。我望着其的眼睛,深邃,幽远,穿越了千年万年。 一步。 两步。 我缓缓挪动着步子,挥动水袖绕于其身边。 问吾之魂息?归于行兮。拂乱以神息,融合灵兮。 辰巳的声音是水质的冰凉透彻,不带任何感情的吟唱着上古的颂词,魂灵将离何所安。小清新站于辰巳身旁已是止不住红了双眼,小声抽泣,落下几滴泪来。 禾筝恒垣三拜过后,天玑焚香烧得相当,我松下一口气,祭天已成。 四极的圣物,墨鲤、青莲花、石头、水,摆在一道便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禾筝道:“墨鲤嬉莲图!卧槽,那条鲤鱼还会动,莲花也在摆动,水也在流动,太神奇了好不好!”小清新上前一探究竟:“真的诶,好厉害哦~” 恒垣:“……” 辰巳:“……” 天帝:“……” 太上:“……” 我:“……” 屏蔽掉两个傻×,我对他人道:“吾便施法,诸位且先助吾以仙灵,倘有不适,便收回仙灵,切不可逞强。”众人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又看向白夜行,其无所谓地抹了下鼻头,道:“晓得了。”虽是有其承诺,我终究放不下心来,却亦莫可奈何。也罢。 闭眼凝神,将仙灵全注于四极圣物,身边涌动的灵气充沛到不可思议,金光一直笼罩着四极圣物,倘不是我开了天眼,根本观察不到四极圣物的变化。 时间在流逝。 渐渐地,四处的灵气在削减,而四极圣物还只变化了点点。我定下神,仍旧关注着。 没有声音,安静得似死一般。 过了不晓得几多长延,几是脱力,而我晓得,灵映台终究创成了。 羲明,你看我做到了,代你守护六界。 最后一眼。 仍是记忆中那个人,红袍青丝,苍白的嘴角淋着金红的血,嘴唇一开一合,“阿陵,我在。” ——正文完—— 参考书目:春秋《诗经周南桃妖》 战国屈原《离骚》战国庄子《逍遥游》 商姬昌《周易》 西汉刘安《淮南子》 晋郭璞《山海经传》 唐柳宗元《小石潭记》唐王维《竹里馆》 北宋苏轼《赤壁赋》欧阳修《秋声赋》范仲淹《岳阳楼记》宋李清照《如梦令》 南宋杨万里《宿新市徐公店》 明吴承恩《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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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而 录入: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