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真橙之心（1）
“叶七城”侠士在万花对“唐易枫”侠士使用了传说中【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叶七城”对“唐易枫”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神鬼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洞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师父，我们好感度好低……”等着战场排队的时候，系统突然刷了两次公告，唐易澜一眼便看见了叶七城和唐易枫的名字。 “可以刷。” “怎么刷？” “不知道。” “……” “没刷过。“乱墨倾城从战场接引人那里退回到点墨离经身边。 “师父，有人给你放过真橙之心吗？” 乱墨倾城也许是在发呆，也许干脆就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更也许，他本就不想回答。 唐易澜起身跑了出去，还没跑到交易行门口，进入战场的提示就出现了，他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只是转念一想乱乱一定已经进去了，于是，一咬牙也跟着进了战场。 唐易澜的焦点一直是乱墨倾城，真真是离经易道为一人。 丝绸之路上，东方战区恶人少的可怜，还在天上骑着大雕各种飞的时候唐易澜就看到下方红名一片，偶尔出现几个盟友也瞬间变灰，他本来想调头去别的战区，可就在这时候，乱墨倾城直接冲了下去。 唐易澜只得跟了下去，他落地有些慢，乱墨倾城已经残血了。 浩气的攻势很猛，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唐易澜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出手发了一个听风吹雪，他看着乱墨倾城迅速回流的血槽，突然就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唐易澜放风筝躲人的意识非常强，身为娇嫩的离经花，居然一人单溜了三四个浩气，期间还并没有忘记给乱墨倾城加血，他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九十年代奶爸界的传奇！ 浩气越来越多，恶人却越来越少，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杀到后来，东区就只剩下乱墨倾城和自己两个活人，外加一个因为无法脱战而被迫躺尸的唐门，局势残暴得让唐易澜连读条的时间都没有了。 “加好你自己的血！”乱墨倾城看着自己身上不停出现的治疗量，再看看唐易澜闪烁不定的血槽，厉声喊道。 别说唐易澜曾经是个暴力DPS，就算现在转行悬壶济世了，那也是血性犹在，自己的战友都被打成狗了，怎么还能让自己躲在后方，随时准备全身而退呢？ 九十年代的离经没有了浮花浪蕊（抽蓝，没有蓝技能无法施展），至少还可以甩玉石俱焚，就算CD了，还可以放风筝没命地跳，这就是身为医者的战术——打不死你，我恶心死你！ “给自己加血！”乱墨倾城又吼了一遍。 “大爷我当初冲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一句话吼出了当年唐易澜的全部气质。 乱墨倾城全身一震，进而眉心一蹙。 浩气的二少爷又开始大风车了，乱墨倾城下意识地回身去看唐易澜，自己甚至忘了躲。唐易澜挂着扶摇一跳，空中转身一个聂云跃至乱墨倾城身后，在他被风车甩得命悬一线之际，又是一发及时的听风吹雪。 这真是个神技。 只是两个人的血量都只剩下三分之一。 这个血量在众多浩气面前和卖萌无异，对方密集的攻击根本让唐易澜来不及读条，所有大加技能通通施展不来，两个人的血槽没几秒钟就见了底。 好在乱墨倾城的血还稍稍多了那么几滴，唐易澜笃定地相信自己一定先倒下，于是混乱中，狠狠甩了一记春泥护花（唐易澜死后这个技能可以帮助乱墨倾城回大量的血），眨眼间自己便死在了浩气的铁蹄之下。 在营地等了片刻，乱墨倾城也回来了。 “死了又不是不能复活，那么认真干吗？”乱墨倾城一脸惊魂未定地瞪着他。 “多收几个人头拿战阶嘛！” 乱墨倾城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便得陌生起来，但却又无比的熟悉。他不想再思考下去，转身又飞走了。 还是东区，不过这一次，恶人的队伍明显壮大了。 挤在人群里，唐易澜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读条了。 突然，唐易澜被对面的光头闪了双眼，下意识的往后退，结果还是被人家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自己，一个抓奶手，轻飘飘的便把自己勾了过去。 “我操，你他妈是有多爱我啊！” 眼看那棍子就要锤上自己的脸了，一道剑气飞来。唐易澜当下乐开了花。 战场果然是个培养感情的好地方。 局势在一片混乱中戛然而止，出了战场，唐易澜手心里浸满了汗，这样的生存环境对于奶爸来说实在太恶劣了。 “还打吗？”乱墨倾城轻轻地开口了。 “不想打了……”实在是太累了，但转念一想，也许乱乱还想打便马上补充道，“不过，师父要是……” “我也不打了。” 唐易澜闻言一蹦三尺高：“师父，你等我一下！” 唐易澜一路大轻功甩到交易行门口，冲进去二话不说就拍了个真橙之心，连价格都没看一眼。 跑回去的时候，乱墨倾城已经不在原地了，唐易澜发了几秒钟的呆。 “师父，师父，你在哪？” “问道坡。” 问道坡？乱乱跑去唐门做什么？不过唐易澜也没多想，直接神行唐家堡，跨上驿站的小白马，一路往问道坡狂飙。 乱墨倾城不在交通点，唐易澜只得甩开轻功继续追，唐家堡的地图他虽然了解的清清楚楚，但架不住万花的轻功。没了大断腿堡的滑翔翼，爬山便彻彻底底变成了体力活，好几次飞到一半没了气，只能可怜兮兮的挂在半山腰，有几次挂不住了，只能干脆把自己摔死。 好在，最后一次，唐易澜直接摔死在乱墨倾城的脚边了。 唐易澜环视四周，这哪里是什么问道坡啊，印象中，自己只是在升级做门派任务的时候来过一次这里，现在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月色蓉蓉映在淙淙流过的溪水里，晃动着淡淡的光，四周群山掩映，万籁俱寂。 除了阳宝哥这个无处不在的NC，这里就只有乱乱和自己两个人。 唐易澜原地复活，连血都没回，直接翻开背包，啪地刷出了真橙。 烟火顷刻间便映得深邃的苍穹发出淡淡紫红的光，唐易澜觉得这个地方选得真是棒极了，真是良辰侍美景，焰火配佳人！ “师父，我们刷好感度吧！” 乱墨倾城一动不动地站在焰火中央，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干脆挂了机，唐易澜在他身侧上蹿下跳却久久得不到任何回答。 他有些失落，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点，脆弱的点墨离经同学竟然在绚烂的焰火里自绝经脉了。 紧接着，眼前一空，乱墨倾城下线了。 那原本炙热的烟花映在眼底却化作了冰凉的泪，不住喷涌而出的光束似乎晃过了几个世纪，而后在颓败下去的那一刻，无声无息，转眼，连一丝土灰都没有留下。 如果没有人鉴证，那今夜发生的所有都不过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唐易澜甚至担心乱墨倾城以后还会不会上线。 也许，他不该对乱墨倾城再做曾经唐易澜对他做过的事情…… 自绝经脉后的唐易澜既没有原地复活，也没有回营地，他是被暮雨歌依缝起来的。原本作为视线里唯一存在的那个人连声招呼也没打就下线了，唐易澜变得极其颓然。 “是不是掉线了，一会儿也许还会再上？”暮雨歌依坐在他身边，安慰道。 唐易澜摇了摇头：“要上早就上了。” “你到底又做什么把道咩咩惹到了啊？”暮雨歌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给他放了个真橙……” “放真诚？”暮雨歌依瞪着双眼，“怎么感觉跟逼婚似的。” “我就是想刷个好感度。”唐易澜一脸茫然的无辜。 “送个香包什么的不也行，干吗一下搞的这么激进！” “香包是啥？” “就是这个！”暮雨歌依交易给唐易澜一个香包，起身正对着他，“道咩咩是受过感情创伤的人，你可不可以循序渐进一点啊，渣男！”小萝莉气的直跳脚，要知道，她可是刚刚组到了10人大明宫的野团，还没进本就被唐易澜火急火燎地叫了过来，结果落地就看到一具死尸，紧接着又是这副颓败得跟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似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像个天使啊！”唐易澜叹道，话虽然是说给暮雨歌依听的，可是目光依旧落在流淌着水面上，一动不动。 “干毛？”暮雨歌依往后退了一步，“别搞的要跟我表白似的！” 唐易澜视线往暮雨歌依方向瞟了瞟：“放心，现在除了乱乱，我对谁都没兴趣。” “那就好……”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其实这是唐易澜一直想问的。 暮雨歌依想了想，似乎下了好大决心才坐在了唐易澜面前，一脸严肃地对着他：“我曾经有个男友。” “嗯？”唐易澜一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他弯了。”神转折。 “……” “我掰的！”简直男默女泪！ 这真是唐易澜听过的最悲伤的故事。 “你是怎么做到的？” “每天睡前一则童话故事，故事的结局永远是男一号和男二号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暮雨歌依扬着小脑袋，“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我觉得他的三观已经彻底被我摧毁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属性……” “Goodjob！”唐易澜由衷的赞叹道，“感觉你是个已经对世界绝望了的资深腐女。” “待到山花烂漫时，男人还有几个直……”暮雨歌依一脸肃穆的忧伤，“连童话故事的诱惑都抵挡不了，更别说外面的大千世界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唐易澜赞同着点了点头。 “所以，异性只为传宗接代，同性才是真爱！你加油！”暮雨歌依语重心长的说道，还像模像样地伸手拍了拍唐易澜的肩。 “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正宗抠脚大娘！”暮雨歌依娇小的身影映在唐家堡群山掩映的夜色中，莫名地给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错觉。 一只硕大的乌鸦拖着一群省略号自唐易澜脑顶缓缓飞过…… 43.真橙之心（2） 与此刻唐易澜的悲伤与衰败不同，叶七城那小子可是相当的美满了。神秘兮兮地把唐易枫连哄带骗地带到东方谷主面前，连一句要干什么也没交代，直接痛痛快快砸了个真橙，把当时跪在东方谷主面前的弟子吓了一跳，还顺带呼了人家一脸的土灰。 世人都说：“十个毒哥九个妖，还有一个是基佬。” 所以，不管叶七城的属性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着焰火中心的两位都可谓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至少，身为男主角的叶七城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坚定不移。 不过，这剧本的另一男主角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一脸“无语问苍天”的无奈和“这二货是谁啊？”的纠结。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唐易枫，白天刚刚搞了那么几次，虽说是自己先表明心迹，但毕竟是叶七城的举止在前，结果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即使原本的人物没有变，也给人一种“我是二婚”的感觉。 “有毒哥嫁来我大万花谷了！”路过的花姐突然欢快的叫了一声。 “师兄真棒！”跟在她身后的花萝也附和道。 唐易枫扶着额，额际无端端生出三道黑线。 叶七城却心情大好，指着碰巧从天而降的花哥道：“你们是一家三口吗？小花萝，快看你爹爹来了！”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人乱点鸳鸯谱，莫名多出了一个老婆和闺女的花哥当场脚下一滑，摔死了。 “……”花萝和花姐全噤声了。 唐易枫只得无奈地上前收拾残局，一边运功缝针一边说道：“这位少侠对不住了。” “没、没事……”可怜的小花哥抚着胸口，虚弱地挥了挥手。 下了高台，三星望月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群里，叶七城从东蹿到西，又从南跑到北，几乎是把广场上所有的NC拜了个遍，每见到一个都作个揖：“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唐易枫离他远远的站着，生怕被人把自己和他扯上关系，这么二缺的行为，实在让人无法直视。 过了一会儿，叶七城自己跑回来了，发现新大陆一般，气喘吁吁地对着唐易枫：“原来你们万花大师兄不是裴元啊？” “啊？”唐易枫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一愣。 “我原来在成都见过他一次，还带着他的小机器人，叫什么来着？” “瓦力。”这下唐易枫知道他在问什么了，“裴元师兄是药王孙思邈的首徒。” “药王的首徒？就是那个活人不医的家伙！”叶七城一脸“原来就是他啊”的表情。 唐易枫听着，眉毛一立，语气有些生硬：“裴元师兄只是不想断了天下医者的财路！” 即使只是一个人物设定，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信仰，只要他足够好。 裴元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为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唐易枫会选择拜入万花谷，并在万花被如此削弱的情况下仍然不离不弃，就是因为这个信仰。 叶七城当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原因，他甚至不知道唐易枫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毕竟，身为未来的医生，会把自己搞得因为低血糖晕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唐易枫的语气不太好，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万花大师兄是谁的门下？” “不知道，也许是东方谷主吧！” 叶七城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哦……” 本来留了一颗真橙之心打算回大五仙教放的，只是叶七城下意识地觉得唐易枫很喜欢裴元这个角色，于是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蹦跶到唐易枫身侧：“戳戳！我们去见裴元师兄吧！” 唐易枫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不远处就是花海，与那里的热闹相比，裴元的所在地安静了许多，只有偶尔出现的几个还在升级做任务的小万花。 唐易枫把聊天频道调到了门派。 万花弟子一：“快要七夕了吧，花海人好多。” 万花弟子二：“可是躺尸的好少，我要练缝针啊，泪目……” 万花弟子三：“我刚才还看到有人在谷主面前放真橙！毒哥和花哥哦！” 唐易枫看着嘴角一抽，侧头瞥了瞥不远处的叶七城，只见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门派频道还在刷着屏—— 万花弟子一：“在谷主面前？怎么不来花海？” 万花弟子三：“不知道，可能怕人多被踩灭吧！” 万花弟子四：“辣个毒锅锅好萌！” 万花弟子三：“诶，小花，乖乖做你的任务去！” 万花小弟子：“求助，求助，有人在裴元湿兄这边吗，这个鹿要怎么赶啊，为什么我总是不小心就把它打死了！” 万花弟子一：“……” 万花弟子二：“……” 万花弟子三：“亲，你把武器收起来啊，那么娇嫩的小鹿怎么受到了你的攻击……” 万花小弟子：“怎么收，往哪里收，要丢掉吗？” 万花弟子四：“噗，师父父，终于遇到比我还小白的啦，快收了这只萌物！” 大概是被调戏得害羞了，小万花不说话了。 唐易枫四下看了看，很快便发现了那个一会儿东跑一会儿西颠的小花哥，手里握着只毛笔，对着梅花鹿比来比去，半天不敢下手。 叶七城还是一动不动，唐易枫稍稍错了步，打算去帮个忙。 有的事情那可真是命中注定，叶七城呆了那么久都没动，偏偏在唐易枫跑开的那一秒动了，而且，更凑巧的是唐易枫刚跑开，就冲来了一个花姐，刚刚好就是谷主面前带着花萝的那个。 其实，花姐会跑过来和唐易枫是同一个目的，都是为了去帮那个小万花，只可惜唐易枫快了一步，她晚了一步。于是，叶七城那颗翻了好久才找到的真橙之心便好死不死地砸了她一脸。 “苍天啊！”花姐一声惨叫。 唐易枫本能地回头。 叶七城当场就吓傻了。 门派频道—— 万花谷弟子四：“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是个误会！误会！”叶七城慌乱地摆着手，也不知道是在对唐易枫解释，还是对受到惊吓的花姐说。 “我没钱还你的真橙啊！”花姐哭丧个脸，委屈地抽泣。 叶七城心想：“老子也没钱再买了啊！”但嘴上却还是安慰道，“没事没事，大不了我再买一个。” 花姐一愣，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双唇一动：“土豪！” 叶七城也是一呆，心想：“妈蛋，不过就是安慰了你一句，怎么就变成阶级敌人了！” 焰火还在不遗余力地燃烧着，映得众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形的花火中央，一脸呆滞的毒哥一会儿看看坐在地上的花姐，一会儿又瞅瞅站在身侧的花哥…… 不远处，终于赶走了梅花鹿的小花哥呼哧呼哧地跑回来交任务了，一看到这情景，不知好歹地叫了句：“我勒个去，③ρ啊！” “还不都怪你！”叶七城和花姐异口同声。 小花哥吓了一跳，脖子一缩，鞋底抹油，刺溜一下逃跑了。 “你别跑，你回来！”焰火中的花姐蹭地一下一跃而起，甩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径直冲了出去。 “哦，这……”路过且不明就里的门派其他弟子支吾了片刻，感觉好像是毒哥为了追花姐从苗疆千里迢迢跑来万花谷，让人人敬仰的裴元湿兄做了证人，众目睽睽之下放了真橙，结果，烟花还没有燃烧殆尽，花姐竟然追着花哥跑了…… “壮哉我大万花谷！内部消化最有爱了！” 好好的一部浪漫言情剧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变成了新年贺岁片，叶七城的内心真是痛苦懊恼得百转千回，柔肠寸断…… “二货……”一直沉默着的唐易枫终于开口了。 “戳戳……”叶七城已经默默无语两眼泪了。 “你还能……再二点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唐易枫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戳戳！”叶七城赶紧跟了上去。 于是，绚烂的焰火中央空无一人。 “戳戳，你去哪啊？”叶七城追在唐易枫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攻防。” “攻、攻防？去哪攻防？” “恶人谷。” “恶人谷？！”叶七城认识唐易枫这么久，他从来就没去过恶人谷打攻防，“怎么突然想进谷了？” 唐易枫脚步顿了顿，其实这个理由很简单，因为要参加工作了，可能自此就要远离这片江湖了，这个伴随了自己整个大学时光的游戏，在离开前多少也要有个纪念。只是，这个理由如果告诉给叶七城恐怕他要当场炸毛了。 唐易枫回眸：“因为没去过，所以想看看。” 唐易枫这一次特意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进谷，然而进去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了，家里的网络被两个人平分，稍稍有些吃力。 平安客栈前的空地上，人头攒动，霸图时时报告着人数情况。 阵营频道以最快的速度刷着屏，大部分都是一个内容—— “我擦，怎么没奶啊！” “秀秀奶一口！” “老娘是冰心！” “靠，老子还胡适呢，秀秀不玩奶没前途，切奶！” “五毒怎么不能奶？” “贫乳，喂不饱……” “长那么大胸逗人玩的啊？” “摊手，我会告诉你这是假的吗？其实里面贴了四五个bra。” “……” 几分钟前还欢腾得不得了的人群在第一个浩气红名出现之后立刻进入了全员戒备状态，清干净了第一批攻入谷中的浩气后，大部队开始向老王的所在地转移。 恶人谷的地图十分复杂，加之所有BOSS都躲在小房子里，如果被浩气抢先占领了有利位置，到时候从外面往屋里攻将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不幸的是，大部队赶到的时候，王遗风那间小小的木屋里已经成了红名的海洋。 红尘曲一波波自木屋里传出，狭小的空间里，所有人都极尽所能地甩着自己最具杀伤力的技能。门外，补天们的蛊惑通通套在了老王的身上，一波一波的恶人死命地挤进本就水泄不通的房间，场面混乱得像失了灵的交通信号灯，红绿交替闪闪烁烁地在眼前出现。 “都给我往里冲，他们就二百人，都往里冲，压也压死了，都躲在墙角干什么呢！”指挥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怕死的不是恶人！”队里的战友也呐喊着冲了进去。 人流不停地交替，闪闪灭灭，转眼间就死了一大片。 “死了都回营地，都回营地！”指挥继续玩命的喊着，“和尚呢，妈的咱们恶人谷连个和尚都没有吗？他们主T是天策，和尚跳起来直接拉他脱战！” “麻痹，拉人不会吗！和尚都是吃素的吗？”王遗风的血槽忽忽悠悠地往下掉，剩下百分之六十的时候，指挥整个人都不好了。 “噗，和尚吃肉会被方丈揍！”叶七城小小声念叨了一句。 站在他身旁按技能按到手抽筋的唐易枫皱了皱眉。唐易枫完全没有想到恶人谷的攻防场面会如此混乱，他卡在门边，完全看不见老王的身影，眼前一片血红的人头，他不停地切换着目标发着技能，甚至到了最后，他根本不需要动，只要原地甩豌豆炮就好。 老王的血量只剩下百分之四十几了。 “我操，来个能干人事的和尚，扶摇，扶摇拉人，把他们天策给我拉脱！”指挥简直处于暴走状态了，“其他人，死了的回营地，直接飞去米丽古丽（恶人BOSS，保护对象）那！” 还剩不到百分之三十的时候，指挥大人心心念念的、能干人事的和尚终于出现了，王遗风的血量瞬间回满。 “我擦，吓死爹了，还以为老王要倒了……”指挥终于松了一口气，众人神经一松。 唐易枫和叶七城是自杀回营地的，只是一到营地便傻了眼。唐易枫是第一次进谷打攻防，他虽然知道米丽古丽是自己的BOSS，但并不知道她的地理位置，原本每个队配置的中立号队长按照原有的数量一下翻了倍，并且同一个暗号竟然从好几个人脑袋顶上冒了出来。 “操，零零七，妈的，老子要跟谁走？”在唐易枫郁闷的同时，叶七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人群四下散开，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四处都有自己的队友。 “先在这杀几个散排的浩气吧！”唐易枫点开地图，无数代表队友的蓝色小点朝着各个方向移动着，“看来只能先等等了。” “嗯……” 营地陆陆续续又复活了几波人，大部队走了之后，零零七也渐渐散去，这一次大家的行进方向比较一致了。 “走，跟着他们！” 木屋的大门以奇异的姿态狰狞地张开着，视线扫过去，满眼的红名。战友们在门外迅速聚集，蓄势待发。 “冲进去吧！” “可人（浩气BOSS，攻打对象）在楼上，上不去！” “全是浩气……” “压上去，抱团压上去！” 队伍里又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T给我拉稳了，这他妈可人一个群攻灭我一片，还玩个毛线啊！”指挥愤怒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操，楼下地都他妈怕死吗，上来啊，这他妈就一百人还打什么打？” “果然一T难求。” “好可怜，我认识的都是玩着T职业的DPS……” 面对着如此高密度的浩气人数，门外的恶人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偶尔有几个胆大不怕死地冲了进去，也不过是在用生命卖萌。 “所有藏剑，都给我冲进去大风车！”指挥大人一声令下，身后人群里几道金光闪起，呼啦啦冲了进去。 “哎呀我去，一会儿房子塌了……” “砸一个不亏，砸十个稳赚，兄弟们，扛起重剑，冲啊！”先锋冲了进去，瞬间士气大振，奶妈们都跟随着自己的DPS冲了进去。 鹤归的藏剑不回头，不能并肩作战，那就同生共死！这也是奶妈们的职业精神！ “哦我靠，老子真是热血沸腾！”叶七城撸胳膊挽袖子，作势就要往里冲。 “等一下！”唐易枫皱着眉猛地把他拉住。 “干什么？” “从这边进，直接聂云到墙角，人多数在二楼，那个地方打不到！”说着自己身先士卒地冲了进去。 从墙角一路躲着枪林弹雨往楼上冲，时不时就有几个已经灰了名的队友从楼梯上摔下去，身后的恶人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不停地为队伍的新陈代谢做着及时的补给。 “下次记住各个队长的名字，别他妈动不动都跟着零零七跑了，叫人都叫不到！”紧张的局势得到了缓解，指挥大人又开始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只是他一口气舒出来还不到两秒，可人又开始发功了，眨眼间，尸横遍野。 “我操，T呢啊！” “躺了……” “奶妈，加血啊，五毒的蛊惑呢，别他妈总往自己男人身上套，给T，都给T！” 话音未落，又一波攻击袭来。 “哎呀我的妈啊，奶妈们行行好啊，我们大师T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他妈吃过肉，虚的很呀，你们有点节操，给口奶吧我擦啊！”指挥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下次切着补天心法来吧！”叶七城一边甩着蛇影，一边喃喃自语。 “就你那补天装备……”唐易枫话没说完，一个不留神，居然躺了，“操！” 叶七城匆忙中看了一眼躺在楼梯上的唐易枫：“至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小时的攻防很快就到了时间，虽然没有完全击退可人的进攻，但谷内的各大BOSS无一受损，这次攻防也算是完满落下了帷幕。 人群作鸟兽散，乱轰轰地往谷外冲，一片混乱之中，突然某个身影斜刺里冲了出来，在唐易枫眸中一闪而过。 “等一下！”唐易枫一把拦住叶七城，回头尽力向人群里张望，只是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唐易枫下意识地点开好友列表。 果然是他…… 居然是他？ 44.睡前活动 人群在不停地向谷外涌去，唐易枫原地呆立了几秒，也被叶七城拉了出去。 “谁啊？” “小墨？”唐易枫也有点不相信，“他来加阵营？” “不是吧？真来加啊？”叶七城往回望了望，“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算了，明天再说！” 唐易枫关了游戏，在椅子上狠狠伸了伸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椅子压翻过去。等他完全舒展了筋骨，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抱着被子，咬着唇，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坐在自己位于卧室地板中央的床铺上的叶七城。 “戳戳……”小叶子同学声音柔柔的，目光闪闪的，扬着满是期待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唐易枫同学。 “干吗？”唐易枫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头皮不由得一麻。 叶七城目光溜溜地看向唐易枫身后的大床，弱弱地问了句：“我今天可以去床上睡吗？” 唐易枫眼皮一跳，内心默念了一句“完蛋”，揉了揉眉心。 怎么说眼前这家伙也算是自己的人了，让他继续睡地板确实不科学，也确实不是人干的事儿，只是一想到有人要分享自己的睡眠空间，唐易枫瞬间就觉得今夜铁定无眠了，他不由得为自己即将逝去的好梦默了个哀…… 硬着头皮，唐戳戳同学无限凄楚地点了点头。 “哦耶！”叶七城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双手一扬，被子枕头顷刻间就全飞到床上去了，紧接着他本人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抱住唐戳戳就是一顿亲，动作幅度之大，让完全没有认清情况的唐戳戳同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他直接压倒在床上了。 又是一场唇齿相缠，口腔里被疯狂扫荡的窒息感，和那个不容反抗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差点没把唐易枫搞得背过气去。 看来今夜真是注定无眠了。 叶七城把唐易枫压得很牢，一副“老子绝壁是攻”的自信，只可惜唐戳戳同学稍稍一个挑逗的动作，这家伙便立时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唐戳戳同学不过是百忙之中空出了一只手，沿着某人的软肋一路游弋，又顺着人鱼线往更深处探了探，只是一个瘙痒的力度，就让原本处于上方有利地形的叶七城同学“哎呦”一声从唐易枫身侧滑了下来。 唐易枫理所当然地顺势翻身而上：“如果你听话，那么我们今晚都可以睡个好觉。” “啊？” “但如果你执迷不悟！”唐易枫双眉挑了挑。 “会怎样？”叶七城勾着唇角暧昧一笑。 “你说呢？”唐易枫的笑似乎比叶七城更加邪魅撩人。 自高处俯冲而下的力度磕得叶七城牙齿发麻，大脑一阵嗡鸣，那近乎撕咬的亲吻让此刻的温情燃起了一丝掠夺的味道，不同于饥渴的攫取，那种不由分说的索取更像是久别重逢后，被疯狂的思念堆积而起、丧失理性的强取豪夺，为了证明爱情的经久不衰，为了证明信念的至死不渝。 叶七城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的确低估了唐易枫的实力。他一边享受着体内持续不断的撞击燃烧而起的几乎让人昏厥的快意，一边还在心里假惺惺地咒骂唐易枫——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这两种思想在脑海中不住交织，映衬在脸上，那表情简直复杂到销魂，企图“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叶七城同学在又一次失败之后，再一次享受到了不久前刚刚享受到的阔别已久的愉悦感，尽管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但他的确是颗做小受的好苗子。 至少这点在唐戳戳眼中是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 这个婉转承欢于身下，极其配合地在关键时刻发出几声细腻动听的呻吟，最大程度上取悦了施与者的灵魂，让人的节奏顷刻间如摇滚乐般激情四射。 唐易枫将叶七城紧紧地抵在床头，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一只手扶在叶七城腰间，每一次的推进都使两个人脸颊相擦，裸露在外的肌肤贴合在一起，温度以让人无法预测的速度节节攀升。 在最后一个冲刺后，叶七城伏在唐易枫肩头，一手环在他颈间，汗滴顺着唐易枫耳际滑下，带着轻微的瘙痒感。黏着的液体自体下慢慢渗出，毫无顾忌地弄脏了身下的布料。 两个男人靠在一起，皆是不规律的喘息着。 午夜的风吹动着纱质的窗帘飘飘荡荡地拂上两个人的双肩，偶尔刮过的徐徐的风带来一丝久违的凉意，心跳渐渐平息了下去。 叶七城的身子顺着唐易枫的肩侧滑了下去，最后委在他的腰间，嘟嘟囔囔地念了句：“困死老子了……” “洗了再睡！”唐易枫一抬腿，把叶七城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 “睡了再洗……” “起来！”唐易枫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叶七城挑了挑眼皮，反抗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又被唐易枫故技重施，直接捞起来扛在了肩上。 “你要伺候老子洗澡么？”叶七城迷迷糊糊地挂在唐易枫肩头，整个人随着唐易枫的脚步晃晃悠悠地摇着。 接下来的画面真是香艳温馨的一比，小叶子同学像个大爷一样慵懒地靠在浴缸一角，双臂自然伸展，柔若无骨地搭在浴缸的边缘，歪着脑袋，似睡非睡，偶尔晃晃脖子砸吧砸吧嘴，或者对着眯着眼睛瞅着唐易枫“咯咯咯”的傻笑。 唐易枫有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懊恼感，一个没把持住被这个混蛋成功撩拨而起，不止搞得床铺一团糟，还要在这伺候这个混蛋洗澡…… 叶七城架子端得真是大的很，向唐易枫抬抬腿，勾勾脚，唐易枫就得拿着毛巾乖乖去擦洗。 “谁让自己有洁癖呢？”唐易枫认命的想着。 “小枫子！”叶七城又一副欠扁的模样，靠在浴缸里发号司令了。 “你他妈才是疯子！”唐易枫直起腰，一个甩手，就把手里的毛巾结结实实地呼在了叶七城面门上，“自己擦干了回屋去！” 刚刚被浴缸壁遮住了大半个视线，唐易枫也没觉得围观叶七城洗澡有多么奇怪。可当这混蛋毫无顾忌地从浴缸里直接站起了身子，还附带着溅了唐易枫一脸的水花，那赤裸的线条直接暴露在唐易枫的视线里，直接的视觉刺激和肢体交缠时的感觉还真是大相径庭。 很明显，滚床单的时候观赏对方身体这种事情绝对不是重点，甚至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忌到这件事。但是，眼下的情况可完全不同了。 氤氲着淡淡水汽的浴室里，一丝不挂的叶七城任由身上的水滴自由落体般蜿蜒而下，这个自恃妖孽的家伙还不知好歹地配上了朦胧而暧昧的标志性微笑。 “真他妈是一张拉仇恨的脸！”唐易枫恨恨地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这会儿知道非礼勿视啦？”叶七城哗啦一声从浴缸里跳了出来，一只脚落地的时候猛地一划，差点连带唐易枫一起摔倒，好在他及时扶住了墙，“靠，吓死老子了！”这要是一下子真四仰八叉的摔下去了，保不齐后脑勺就砸到浴缸上了，万一摔成二百五了，那可多吃亏啊，到时候再被唐易枫嫌弃而扫地出门，那他可真没处说理去了。 叶七城蹲在地上，拍着胸口大喘气，冷不防一条浴袍兜头罩了下来：“穿好了赶紧滚回去睡觉！” 叶七城嘿嘿一笑，乖乖裹好浴袍，狠狠擦了擦头发，然后“嗖”的一声从唐易枫眼前消失了。 叶七城突然这么听话反倒让唐易枫有些不习惯了，可是四下看看有没什么异常，于是就安心地给浴室大门上了锁，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开了花洒开始擦洗自己。 冷不防目光扫过对面光洁的墙壁，唐易枫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几分钟后，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再定睛一看，立刻整个人都火冒三丈了，冲到浴室门板，哗啦一下拉开玻璃门，对着卧室的方向—— “他妈的叶七城，把老子睡衣还回来！” 此刻的小叶子同学，抱着自己的被子，滚在唐易枫的大床里，已经笑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45.清水煮面 唐易枫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加之两个人早就“坦诚相见”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最重要的是，就这么被叶七城得逞了，那他可多没面子啊！ 如此想着，唐易枫二话不说扯下墙上的毛巾胡乱地围在腰上，大踏步向卧室走去。 还没有预见到危险已经逐步在靠近的小叶子同学，兀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一会儿把头埋在枕头里捂着被子笑，一会儿又四脚朝天地对着空气蹬来蹬去，整个人和走火入魔无异。 等到他清晰地看到唐易枫就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悲摧的叶七城瞬间就气血逆行了。 “戳、戳戳……咳咳……”他疯狂的咳嗽，心肝脾胃肾都快被咳碎了，原本白皙的脸一瞬间便涨得通红。 “很好玩，是吧？”唐易枫抱着双臂，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哦……啊？不不不……”叶七城躺在床上，仰面看着他，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扯着被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唐易枫才不管他此刻如何做可怜状，兀自上床，在自己的位置上躺好，然后抬起一脚：“你，回去睡！” 刚刚得意没多久的小叶子同学便一咕噜被踹回到地上，转了个圈，又回到自己曾经的小狗窝了。 “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 拉灯后，卧室里渐渐安静了下去，但入睡前的半个小时里，唐易枫还要不停地提防着百折不挠的叶七城一遍遍地往自己的床上爬。好在今天两个人的确是折腾累了，叶七城挣扎几次后就因昏睡过去导致这件事迅速不了了之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叶七城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快，那一刹那便脑充血一样，忽悠一下，眼前一片漆黑。 扭着身子想旁边看去，唐易枫已经不在床上了，叶七城又四脚并用地爬到床边，戳戳也没在地上。 那他去哪了…… 关于自己是怎么从地上转移到床上的这件事，叶七城认为多半是唐戳戳所为，可是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死，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把自己惊醒，要知道，自己曾经可是敏感到风吹落叶那种细小的声音都会捕捉得到的人。 他有些抑郁地挠了挠脑袋，起身往客厅走。 唐易枫不在客厅，也不在浴室，门边他常穿的运动鞋也不见了，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多半是出去买早点了。 回卧室，开游戏，一大早，发现小墨竟然在线。 “你昨天去加阵营了？”叶七城翻山越岭，在扬州主城的交易行门口堵住了小墨。 “啊？”小墨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眨了眨无辜的双眼，“是，是啊，可是我看到好多人，就又退回来了。” “嗯……”的确，此刻小墨显示的仍然是中立玩家。 “你们也去恶人谷了？”小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师父……” “是啊！”叶七城点了点头，“不知道唐戳戳那家伙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要进谷打攻防。”叶七城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打的老子欲仙欲死的。” “那你们以后还会去吗？” “不知道，也许会去吧……”叶七城瞥了瞥嘴，“不过感觉还是竞技场更好玩些。” 小墨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多人，打得乱七八糟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所以还要加阵营吗？” 小墨缩了缩脖子，猛摇了几下头：“不加了！” “这才听话。”叶七城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小墨的脑袋，“感觉唐戳戳那家伙也随时都有可能退隐江湖。” “退隐江湖？”小墨霍地一抬头，“师父父要走了吗？” “我可没说啊！” 客厅里传来了开锁的声响，叶七城匆忙和小墨说了句“有事，下了！”便迅速关了电脑，一溜烟跑到窗边，对着明丽的窗台坐下，侧过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做哀伤状。 听见唐易枫向卧室走来的声音，叶七城的小腰身挺得更直了。 “哟！” “哼……”叶七城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低低地抗议声，继续仰望天空。 “起床就闹情绪？” “居然让我睡地板！”叶七城眨了眨眼，阳光晃得他有点想流眼泪，映衬得那张白皙的脸更加委屈了。 “生气了？” “当然！” “那估计你现在也差不多气饱了，早饭可以不用吃了！”唐易枫分析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一句话又把可怜的小叶子同学说蔫了，只得立刻收了那副哀怨的表情，屁颠屁颠地跟着唐易枫跑回到客厅了：“我没生那么大的气，还没气饱……”然后，伸出小爪子去拿桌子上的包子。 “洗手去！”唐易枫啪的一巴掌拍在叶七城手背上。 小叶子同学吓得浑身一哆嗦，委委屈屈的收回了手，撇着嘴，颤颤巍巍地向浴室走去。 “我下星期开始上班。”唐易枫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大声对正在洗手的叶七城说道。 “啊？”水流声太大，混淆了叶七城的视听，“戳戳，你刚才说什么？”他匆匆洗好了手，胡乱擦了擦就跑了出来。 “我说，我下个星期开始上班。”唐易枫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快！” 唐易枫拧眉：“快吗？” 正常毕业生应该都是从七月开始工作吧！ “呃……” “你不是说在这边找了工作？” “是呀！”叶七城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自鸣得意地咧了咧嘴“不过我是SOHO（在家办公），老子我可是技术工种。”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怎么说呢？”叶七城支着下巴想了想，“简单地说，就是我把一个广告页面加载到另一个网络页面上，浏览网页的客户群如果通过我设置的链接进入了这个广告页面，我就会从中拿到抽成。” 唐易枫慢慢点了点头，心里想了想，这种工作的确可以在家完成。作为交换信息，唐易枫也开了口：“我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 “你是医生！”叶七城双眼登时瞪了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像吗？”这个反应让唐易枫很是费解。 “医生居然会让自己因为低血糖在家里晕倒！” “医生也是可以得病的！”医生又不是神仙…… “不不，但是得这么简单的病就很奇怪了。” “简单？”唐易枫挑眉，“严重的低血糖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叶七城嘴里含着包子，眼睛乌溜一转，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 看来以后要在家里多准备几瓶葡萄糖了。 吃饱喝足，小叶子同学又想睡觉了，太阳光透过明丽的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松软的大床上，带着烤面包般柔软的味道。叶七城身子一缩，任凭唐易枫如何训斥，就是一动不动，坚定的很。 刚要去着手收拾叶七城，唐易枫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竟然是唐易澜打来的。唐易枫本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家伙又和乱墨倾城怎么了。 唐易枫和唐易澜虽然是亲兄弟，但由于大学报考了不同的地区，致使这两个人基本上是从高中毕了业就很少见面了。 “喂，你又和乱墨怎么了？”唐易枫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到唐易枫这么说，叶七城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电话另一端是谁了，他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凑到唐易枫耳边去听八卦。 事情的经过还真是有够悲伤，虽然乱墨倾城没有在点墨离经一个莫名其妙的“真橙之心”后彻底放弃游戏，但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有的时候还会刻意躲着唐易澜。 “乱乱现在简直草木皆兵！”唐易澜苦恼地抱怨，“不就是一个真橙之心吗，叶七城那家伙也没少给你放，怎么你们反应差这么多？”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七城欢乐地嘴角一扬：“他怎么能跟老子比！” 唐易枫皱着眉侧了侧头，抬起胳膊，手肘猛地向后一送，直接把叶七城一个跟头顶翻在床。 “哎呀我的心好痛！”叶七城抱着胸口满床打滚，大有和唐易澜争宠的嫌疑。 唐易枫自动忽视了他的所有动作，继续听唐易澜的电话。 大体上来说，乱墨倾城的所有阵营任务还是会和唐易澜一起做的，毕竟点墨离经是他的徒弟，而且当时放真橙的时候唐易澜也只是借口要刷好感度，并没有其他目的，再者说，师徒间刷好感度本就是正常的事，只要不是要三师娘的节奏就好。 可乱墨倾城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似乎完全经受不起“真橙之心”的轰炸了。 “他已经好几天不和我说话了。” “做任务的时候也不说？” “嗯……”唐易澜顿了顿，“以前还会提醒个小心什么的，现在就算我挂了他都不会看我了……” “这事你不该和戳戳说，应该来找我啊！”叶七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爬了起来，蹭回到唐易枫身边，“我第一次给他放真橙的时候，那才叫壮烈，直接被仇杀，在烟火堆里躺尸了，当时围观群众那叫一个多，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叶七城自然而然地从唐易枫手里接过电话，放在了自己耳边：“来，跟哥说说，怎么回事？” 唐易枫锁着眉去抢手机，被叶七城一个扭身躲开了。 “说说吧，乱墨那小子为什么要仇杀你？” 电话另一端的唐易澜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原因说出来，只是向叶七城交代了点墨离经是自己的小号，为了重新接近乱墨倾城才玩的。 叶七城听的云里雾里，一愣一愣的，最终只是喃喃说了句：“好好对他吧……”，然后自动自觉地把手机还给了唐易枫。 “我去找乱墨倾城。”唐易枫也只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还别说，唐易枫锲而不舍地在游戏上苦苦守了三个小时，终于逮到了乱墨倾城。 乱墨倾城对唐易枫还算友善，即使猜到他来找自己可能跟点墨离经有关，也没像见了别人那样拔腿就跑，反倒主动迎了上去。 唐易枫还没开口，乱墨倾城倒先说话了。 “点墨离经到底是不是唐易澜？” 46.最后离开 似乎人在震惊到一定程度后反而会平静下来，唐易枫只是错愕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 乱墨倾城就那样定定地站在他面前，也不催促他回答。 他期待着某个答案，却又害怕真如自己所想那样。 只是，点墨离经真的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平时小白得让人无法直视，甚至一些行为二得让人忍无可忍，但是，只要进入战斗状态，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灵活犀利的操作、极具配合的意识…… 最重要的是，自从点墨离经出现后，唐易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些都让乱墨倾城不得不怀疑，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唐易澜，还有谁会伪装成小白，这么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身边。 “能告诉我，你和唐易澜之间是怎么回事吗？”唐易枫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决，只是绕开了原有的问题。 乱墨倾城沉默着，过往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现，走马观花的形式却是如数家珍地被细细回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连自己都记不得了，只是在莫名其妙地收到唐易澜发来的那段话时整个人感觉如置冰窟，四肢百骸都冰冷彻骨。他并没有指望在游戏里会体会到什么人间温情，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确确实实被唐易澜伤害到了，以至于会走火入魔般追着唐易澜杀了一天。 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所以但凡唐易澜会出现的地方他都不会去，甚至连游戏都很少上了。 直到唐易枫突然给他带来一个小白徒弟——点墨离经。 起初，他的确被点墨离经的二气给震慑到了，好几次都怀疑那是个人妖号。可是，那次在马嵬坡，在那个混战中的危急时刻，唐易澜忘记了伪装。 离经的操作并不简单，要加血、驱散还要辅助进攻，以他对点墨离经的了解，能在自己肾亏时及时的甩出碧水滔天就已经很成功了。然而，点墨离经真正的那一面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让他觉得，即使点墨离经只是个奶爸，自己都没办法单杀他…… 不知不觉中周遭所有的声响似乎都淡漠下去，原本只存在两个人的空间不知在何时又出现了两个人。 唐易澜？！ 乱墨倾城的瞳孔无限放大，又迅速聚焦，那个人，果然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了。 “我把他叫上来的，说清楚吧，不然大家憋着都难受。”叶七城耸了耸肩，一副“其实我也是为你好”的模样，理直气壮地一把将唐易澜推到了乱墨倾城身边。 乱墨倾城本能地向后一退。 “乱、乱乱……” “咦……”叶七城靠回到唐易枫身边，缩了缩脖子，暗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低低耳语了一句，“乱乱……比戳戳都肉麻……” “你也知道啊！”唐易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唐易澜恢复了唐门的身份，立刻又变得高冷起来，然后此刻他的心情却五味杂陈，以至于在这高冷之中夹杂了几丝异样的色彩，就像是暗杀失败的刺客，明明一副无所畏惧，忘乎性命的绝然，却摆脱不了任务失败的事实，就连四周的气氛都肃杀起来，带着凄厉而颓然的无可奈何。 叶七城从唐易澜身上收回视线，又看向了乱墨倾城。 而后，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笑话：“从前有个剑客，他的剑很冷，他的眼神很冷，最后，他冷死了……” 险些笑出了声，叶七城好不容易压制住那股冲动，连咳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来掩饰刚才的心虚。 四周还是一片死寂，大家相顾无言。 “喂，他们两个不会在玩腹语吧？”叶七城终于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唐易枫。 唐易枫的目光自眼角扫来，而后又缓缓收了回去，继而转身走了。 叶七城一呆，也提步追了上去：“喂，我说，你不好奇啊？” “……” “你猜到了？”唐易澜率先打破了沉默。 “练小号继续……” “我不是想骗你！”唐易澜赶在乱墨倾城说完之前打断了他，“我以前只是个喜欢撸人头的PVP，唯一算得上兴趣爱好的可能也就是对着主城木桩飙DPS，可是后来……我觉得，和你一起玩也挺好的……” 乱墨倾城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天在昆仑，你看到我给一个小萝莉送人头，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 “她人很好，是她帮我想的练小号去找你这个主意，而且一直带我升级，我想被杀几次也没什么损失，所以……真的就只是帮她拿个成就而已！”唐易澜的语调都开始颤抖了。 唐易澜会这么紧张，乱墨倾城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他虽然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但内心却已经动摇了。 是朋友，江湖共闯荡，真的很好。 “最开始，我的确是怕你影响到唐易枫和叶七城他们两个，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二，特别好骗，我觉得，要是把你弄丢了，你一定会被别人骗走的……”唐易澜皱了皱眉，“所以，你应该很庆幸遇到我这么个良心未泯的人！” “我还要谢谢你骗我？”什么逻辑？ “不，我就是那么一说……”唐易澜有些语无伦次，“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啊？”好像唐易澜思维的跳跃性有些大。 “你看，你这么半天都没杀我……” “……”乱墨倾城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等一下！”唐易澜瞬间后跃数米，“你还不打算原谅我吗？” “我们……相忘于江湖吧！”剑至眼前，乱墨倾城淡淡地开了口。 “什么？”唐易澜感觉到自己的双眼有片刻的失明，脑子里嗡的一响，双耳也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乱墨倾城把长剑插回到背后：“其实，我今天也只是最后来看一下。” 只是为了最后看一下这片江湖，这片有你陪了这么久的江湖，所以才会在英国的深夜依旧舍不得睡去，只因为自己知道，这个时间，你应该会在线…… “你？”唐易澜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是真的。 乱墨倾城向前奏了几步，目光清灵：“我原谅你，但我也要离开……” “为什么？”唐易澜已经不会思考了，一切只是出于本能地发问。 “就当我是太忙了吧，没时间再踏足这片江湖了……”话从乱墨倾城口中说出，却听不出一丝的犹疑或伤感。 唐易澜感到胸口一阵阵发闷，他下意识地握拳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捶了捶：“所以，我们永远都要失去联系了是吗？” “我喜欢的唐易澜，只存在于这个江湖。”乱墨倾城竟然笑了笑，“而你一直觉得对不起的也只是乱墨倾城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消失了，唐易澜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离开这个游戏，我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其他的维系了……” 唐易澜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个无法被唤醒，永无止息的噩梦，那个傻乎乎的乱墨倾城怎么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即便是当初被他追着杀了几百次的时候他也不会说出“离开”这两个字……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唐易澜狠狠地甩了甩头。 烟花亮起的时候，唐易澜突然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没这么清楚明白过，痛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第一次觉得那么绚烂的烟火原来也会灼伤人眼。这个从头错到尾的故事，不可能再出现转机，忽然就让人身心俱疲。 “乱墨倾城”侠士在昆仑对“唐易澜”侠士使用了传说中【真橙之心】…… “这个……谢谢你……”乱墨倾城的声音就像从遥远的雪山飘来，虚虚实实，听不真切。 这是乱墨倾城给唐易澜放的烟火，代表了诀别…… 密聊频道—— 暮雨歌依：“哇塞，你终于搞定道咩咩了耶！恭喜！恭喜！” 叶七城：“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把真橙赚回来了！” 好友频道—— 唐易澜：“他走了……” 47.难得温馨 事情结束的太突然，突然到就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抑或是还没来得急发生便悄悄结束了…… 某年某月某一天，当叶七城再次登上游戏的时候，发现好友列表里，唐易澜和乱墨倾城同时不见了。 “他们都删号了？”小叶子同学侧过头，对着第一天上班就累得死去活来的唐易枫说道。 “嗯？”唐易枫戳了戳太阳穴，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唐易枫的反应明显是心不在焉，叶七城离开电脑爬到床上去拉他，只是还没出手，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 “难得啊，从医院出来都不洗澡？”叶七城跪坐在他身边，挑着眉笑。 “嗯……”唐易枫把脸完完全全埋在被子里，连话都懒得说。 “真累成傻逼啦？”叶七城又不老实了，伸出手揉了揉唐易枫有些凌乱的碎发，“来，给哥看看，小可怜……” 唐易枫懒得管他，在床上蹭了蹭，爬到一个远离叶七城的地方继续趴着。 “管他以后会不会报复，此时不调戏更待何时？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如此想着，叶七城笑嘻嘻地眯着双眼，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地跟了过去，继续趁着唐易枫虚弱无力的时候变本加厉地挑衅他。 小叶子同学蹲在唐易枫身边，抓起唐易枫的一绺头发，在他耳后挠啊挠，挠啊挠，时不时还低头在他脸上呵几口气。 “叶！七！城！”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唐易枫终于被成功撩拨得欲火中烧了。 哦，不，是怒火中烧了！ 叶七城看着唐易枫的双手在体侧撑了起来，胳膊上青筋暴起，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转身便连滚带爬地往床下跑。 一条腿刚刚跨出去，脚丫还没踩到地面，他就被唐易枫扯着衣领往后一拖，结结实实地摔在床板上了。 “啊哈哈，戳、戳戳……”叶七城仰面倒在床上，头顶正上方七十厘米处，赫然就是唐易枫那张愠怒的脸。 “收拾你的力气我还是有的！”唐易枫咬牙切齿地看着笑得让人肉痛的叶七城。 “戳戳，你不饿吗？”叶七城迅速转移话题。 没反应。 “戳戳，你不去洗澡啊？” 还是没反应。 叶七城开始发毛了，心想，“这下完蛋了，捅到老虎屁股了……” 唐易枫的手臂自身侧倏然抬起，胳膊划过的弧度有些大，指尖刚刚好碰到叶七城的下巴。 小叶子同学本能地一哆嗦，缩了缩脖子，双眼紧紧盯着唐易枫的每一个动作，就在唐易枫的手臂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叶七城猛地一蹬腿，侧身推开挡在自己身侧的胳膊，刺溜一下冲下了床。 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 叶七城在客厅里转着圈的跑啊跑，竖着耳朵听卧室里的动静，可是听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听到。于是，他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门边，扒着门框向房间里探头探脑。 “戳戳？” 房间里传来了平稳而低沉的呼吸声。 “睡着了？” 叶七城轻轻走回到床边，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唐易枫的脸颊。 软软的，好好戳。叶七城抿着嘴笑，盘腿坐在他身边低着头，用手指绕着唐易枫额际的碎发玩。 真是越看越喜欢，叶七城索性也趴了下来，靠在唐易枫身边，近距离观察他的面部构造。 唐易枫此刻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偶尔会随着呼吸忽忽抖动几下，他的鼻骨又挺又直，即使处于睡眠状态也给人一种酷酷的感觉，嘴唇有点薄，似乎是薄情的象征…… 叶七城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 灯光下，可以看到他脸颊上隐隐约约的小绒毛，柔柔软软，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叶七城屈着双臂向前凑了凑，企图更加清晰地去观看他。 感觉到灼热的呼吸向自己扑来，睡梦中的唐易澜不禁皱了皱眉，意识到身前似乎有什么庞大的物体在逐步靠近，出于自卫的本能反应，唐易枫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一缩，霍地张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啊，戳戳，你醒啦！”双方的脸颊相距不过一拳的距离，彼此呼吸相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渐渐滋生而起。叶七城忍不住又往前蹭了蹭。 “你干嘛……”唐易枫把脖子往后仰了仰。 “戳戳，你要不要洗澡？”和唐易枫住在一起也两个多月了，他多少也意识到这样一点——戳戳有点小洁癖。 好像被突然点醒一般，唐易枫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差点摔到地上去。 真是糟糕，第一天上班确实不适应，累得到家就睡着了，居然还没洗澡！ 唐易枫踩了拖鞋踢踢踏踏地往浴室跑。叶七城直起身子跪坐在床上，目光随着唐易枫的身影一直飘向客厅，而后又慢慢收回视线。 “要不要帮他把床单换掉……”小叶子同学对着空空的床面自言自语。 一天接了三个手术，即使自己不是主刀，只是在无影灯下晒着也够消耗体力的了，唐易枫竟然在洗澡的时候又一次睡着了。 浴缸里的水温渐渐降了下去，浸在温热的皮肤上，冷热相撞，激得唐易枫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脑袋有点沉重，唐易枫下意识的觉得再这样下去明天多半会感冒，赶紧草草地冲洗一遍披了衣服就出了浴室。 刚出浴室的门，差点被等在外面的叶七城撞倒。 “啊呀！”叶七城跳着脚往后一躲，脚下不稳，噗通一声屁股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手里抱着的被单在他之后缓缓落下，不偏不倚盖在他脑袋上。 尾骨一阵锐痛，通过中枢神经扩散开来，叶七城龇牙咧嘴地把被单从脑袋上扯了下来，哭丧着脸，抬头看向唐易枫：“我就是把它换下来洗洗。” 唐易枫的意识似乎还不太清晰，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绕过他就往客厅走，几步之后，又一脸呆滞地折返回来，扯着胳膊把依旧坐在地面上的叶七城拉了起来：“扔洗衣机里吧……” “哦……”叶七城抱着被单乖乖点了点头，又冲着唐易枫的背影喊了句，“戳戳，客厅桌子上有葡萄糖，我刚加热的！” 葡萄糖？还加热了！唐易枫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清醒了。 拐到客厅，看到桌面上的玻璃杯，伸手碰了碰，还真烫手。这家伙还真是匠心独运，别出心裁。唐易枫记得小时候妈妈都是在睡前给自己一杯热牛奶，叶七城同学居然这么独树一帜地给自己一杯热葡萄糖！ 真是感动得他“热泪盈眶”。 叶七城从浴室出来，看到客厅里，唐易枫一脸“虔诚”的对着桌子上的葡萄糖发呆，愣愣地挠了挠脑袋：“戳戳，你干嘛呢？” “没事……”唐易枫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喝下这杯奇怪的东西。 “你怎么不喝啊？我刚热的！”叶七城走到桌边，看了看葡萄糖，又看了看唐戳戳，实在搞不懂唐易枫跟这杯葡萄糖怎么会对峙这么久，“一会儿就凉了。” 唐易枫的内心长长叹了口气，好想说，“哥们，下次能换成牛奶么……”不过善良的唐戳戳同学还是忍住了，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把那杯充满爱心的加了热的葡萄糖喝了下去。 味道真是……好极了…… 叶七城一脸满意的微笑，踮着脚揉了揉唐易枫的脑袋：“刷牙睡觉吧！” 唐易枫好像被那杯奇异的葡萄糖融化了大脑神经，居然没有反抗，只有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任由叶七城把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发型搞得更乱，然后一步三晃地洗漱、睡觉。 入夜，一波波滚烫的热浪袭遍全身，唐易枫不安地翻了翻身，胡乱地把身上的被子踢开，可几秒钟后，又被一阵凉意刺激得猛地打了几个寒战。 还未完全沉睡的大脑神经做出了朦朦胧胧的反应，自己多半是发烧了。唐易枫下意识地皱紧双眉，企图将自己从一半清醒一半沉睡的意识中挣脱出来，只是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却以失败告终了。 肩膀被人狠狠地推了几下，脑袋咚的一声撞上了床头，唐易枫闷哼一声，总算是勉强醒了过来。 “戳戳？”黑暗里，隐约看见有人跪坐在身旁，漆黑的眸子晶亮晶亮的，闪着紧张的神色，“喂喂，醒醒！”那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脑袋昏沉沉的，唐易枫轻轻眨了眨眼，意识又开始渐渐模糊。 “啊，好烫！”温热的掌心贴上额头，“戳戳，你发烧啦？” 果然是发烧了，唐易枫仅存的意识里感到有些好笑，第一天上班居然被累得发烧，说出去肯定被笑掉大牙。 眼前突然得变亮，强光透过眼皮深入瞳孔，唐易枫本能地抬手挡在眼前。 “戳戳，你起来！”叶七城连摇带晃，连拉带扯地把唐易枫从床上拽了起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了床头，让他靠在那里，“有退烧药吗？” “体温计在书桌的抽屉里……”答非所问，但似乎说的也是重要消息。 叶七城跌跌撞撞地跑下床，翻出了体温计，捏在手里甩了甩，也不用唐易枫自己动手，直接便扯开他的衣服塞到他腋窝里：“别掉了啊！”然后又转身风风火火地向客厅冲去。 上次自己小腿受伤的时候，他记得唐易枫是在玄关的柜子里拿的药箱。 拉开柜门翻了翻，药箱果然在。 各种药水摆了一桌子，消炎药、止痛药、居然还有安眠药！叶七城越翻越是郁闷，就算戳戳是个医生，也不用什么药都准备，品种这么全面，让人感觉他就像随时都会挂彩一样。 “我自己找吧！”就在叶七城手忙脚乱的时候，唐易枫端着胳膊走了出来。 “那我去烧水！” 几粒胶囊，一口水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叶七城却强迫着唐易枫喝了三大杯热水，理由就是：“喝热水可以退烧！” 唐易枫看着他跑来跑去的背影也没说什么，破天荒的特别听话，老老实实地靠在沙发里，任由叶七城摆弄。 额头上敷了一块大大的毛巾，身上裹着叶七城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秋天的被子，唐易枫整个人就像是没剥皮的粽子，笨拙地缩在沙发里。 “你明天要不要请假？” “不要……” “怎么体质这么差？”又低血糖、又发烧，加上刚刚在药箱里翻出的安眠药，说不定戳戳还会定期不定期的失个眠…… “碰巧……” “明天我陪你去上班吧！” “干什么？”唐易枫警惕地一皱眉。 “以防你既低血糖又发烧，要是一不小心殉职了，我上哪找人要赔偿金去！” “你见过上班还有人属陪同的吗？” “我可以假装是看病的！” 唐易枫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们科室的病你可看不了。” “为什么？”叶七城瞪大了双眼，“你是什么科室的？” 唐易枫虚弱地咧了咧嘴角：“妇产科。” “妇、妇产科啊……”叶七城又开始挠脑袋了，一脸的苦恼，“好像还真没那个功能去得那个病……” “噗——”唐易枫终于破攻，笑了出来，“骗你呢！”抬手，想也没想地捏了捏叶七城写满了困惑的脸。 “啊——”叶七城眨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他的话语还是他的举动触动了叶七城某根敏感的神经。 唐易枫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收回手，戳了戳自己的耳垂：“你快去睡觉吧……” “等你好些的吧，反正我又不用上班。”叶七城又露出了他那没心没肺的标志性笑容。 48.关于二货（1） 到底还是身子骨健壮，折腾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早晨，唐易枫的烧还真退了下去。只是叶七城还是一百个不放心，死皮赖脸地跟在唐易枫身后一路追去了他工作的医院。 也算小叶子同学倒霉，刚进医院大门，迎面就推来一个急诊患者，像是被火烧了的样子，全身血粼粼、黑乎乎的，一处完整的地方都看不到，就那样直直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擦身而过的瞬间，浓烈的焦灼之气扑鼻而来。 叶七城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直冲而上，堵在了喉咙里。 “喂……”唐易枫伸手去拉他。叶七城却一个扭身躲开了，捂着嘴一路横冲直撞地向卫生间跑。 叶七城关门的动作太过大力，唐易枫又追得太紧，迎面险些被门板拍到鼻子，好在他反应够敏捷，迅速出手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门板。 “怎么样？”唐易枫抬手在叶七城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叶七城双手撑在水池边，摇了摇头：“一大早看到这个，太他妈刺激了！” “多刺激几次你就习以为常了。”门诊部洗手间的消毒水味似乎比住院部还要浓，唐易枫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尖，随即打了个喷嚏。 “你又感冒啦？”叶七城刷地回过头，动作之快惊得唐易枫一愣。 “没……”唐易枫向四周比了比，“味道有点呛人。” “戳戳，你到底是什么科室的？不会病房里住的都是刚才那样的人吧？”叶七城突然一仰头凑到唐易枫面前，一脸的严肃，双手几乎忍不住要去抓他的衣领了。 唐易枫勾着嘴角挑了挑眉：“剥皮挖心的科室。” 叶七城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听起来好高端洋气……” “其实你想说听起来好丧心病狂吧！”看到叶七城基本恢复正常了，唐易枫也不多留，匆匆忙忙向电梯走去。 “成人心脏外科。”叶七城看着走廊上方悬挂着的指示牌，喃喃念道，“戳戳，你每天的工作不会就是把人心脏挖出来捏在手里玩吧？” 明明那么神圣的工作，怎么从这个混蛋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 “我不是屠宰场的……” “我要是以后得了心脏病，就找你做手术好了。”叶七城屈起食指抵在下巴上，望着指示牌发呆。 “想不花手术费吗？” “不，那样的话你就能看到我的心了……” 唐易枫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哆嗦，抖落满地的鸡皮疙瘩。 把叶七城安顿在医生休息室，唐易枫匆匆换好了衣服就离开了。 又是一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上午，有人被送进了手术室，有人被接了出来，有人蹲在墙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站在窗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长长的走廊里一眼望不到尽头，迷离的光束混合着医院独有的气息充斥整个空间。 叶七城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透过吸烟室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男人，从早上到现在，一根接一根抽了不知道多少的烟。 那种叫做回忆的东西透过多少个漫长的午后和寂静的夜晚，沿着时间的轴线一路后退，二十年前，如果那个时候的自己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尼古丁，它可以麻痹神经的话，说不定也是这个状态。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个环境中的人情冷暖，也早就适应了孤身一人的感觉，可当手术车从自己面前推过，吸烟室里的男人终于甩开手中燃烧殆尽的烟头冲出来的时候，那种焦灼、希冀随后又颓败、绝望的神情还是深深刺痛了心底掩盖已久，甚至连自己都以为早已被连根拔起的神经。 病房前，医生在交代着什么，叶七城一个字也听不清，但他的目光始终固定在那个男人身上，他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肯定，如果不是身后那堵墙，男人此刻一定已经瘫坐在地了。 病人被推进了病房，男人一直呆立在那里，指尖颤抖地伸向衣服的口袋，悉悉索索地摸索着，似乎是在找烟。 叶七城走了过去。 “哥们……” 男人哆嗦着双唇，两眼无神的看着他。 “你父亲吗？”叶七城的目光向病房里看了看。 “是……” 叶七城陪着他蹲在墙角，劈手夺下男人手里的打火机：“烟草这种东西闻闻就得了，别吸了……” 男人木然地看着他，没有去抢，大概，他此刻也没有力气去抢了。 “你父亲高寿？” “八……八十多……” “也算是够了……” 男人似乎有些生气，失神的双眼有一瞬的光闪过。 叶七城无视男人的反应，兀自继续道：“我七岁的时候，我看看，我父亲大概三十二三岁吧，被子弹崩开了脑袋。”他说着还在太阳穴上比了个枪的手势，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三十几岁，人生的三分之一？男人最好的时光了吧？”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茫然，似乎不太相信叶七城可以这么淡然地讲出这些话，就好像是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不过，我父亲是在任务中牺牲的，还被授予了功勋，部队给了很高的赞誉，一家人要压制着亲人离世的悲哀，强迫自己摆出一脸‘为国捐躯我骄傲’的神色，傻逼一样去接受那块用来烧火都不够取暖的破奖状……” 男人只剩下呆呆的眨眼睛。 叶七城随手拿过男人夹在指间的没被点燃的香烟，在手里把玩着：“那块奖状回家就被我拿小刀划花了，除了我爸的名字还能看清外，其他都被我划的烂七八糟，呵呵，这要是在以前，没准儿还是什么反党反革命的举动呢！”叶七城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后来呢？” “后来？”叶七城侧过头，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后来我妈疯了，有一次我没把她看好，被她一个人跑了出去，结果出了车祸，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太平间了……” 男人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所以呢，我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用再体验亲人离去的悲哀了……”叶七城把手中的香烟扔起来，接住，再扔起来，再接住…… 有的时候，觉得这样也好…… “从八岁，你就一直一个人？” “也不算吧，好歹我也是个烈士遗孤什么的，还是有人会看着我的。”叶七城挠了挠脑袋，回忆了一下那段往事，“不过呢，我又不是人家的孩子，也没被怎么好好照看着，我记得我都十岁了，部队那边才想起来我应该上小学了。”叶七城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哦，对，这事好像还是我爸的一个战友提出来的，不然，估计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没文化的社会混混……” “你……” “说起来，我还真应该去谢谢我爸那个战友，我都快不记得了，姓什么来着，好像叫韩什么……没准儿当时还是我老爸托梦给他，提醒他我该上学了呢！”叶七城自言自语着。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男人被医生叫了进去，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只剩下叶七城一个人。 “往事这东西真他妈不能轻易回忆！”叶七城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痛苦地抬手揉了揉脸，指尖沾到了冰凉的液体，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靠，真他妈不能回忆！” 叶七城慌慌张张地起身，往休息室走。 休息室门口，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生在一遍一遍地敲着门。 “你找谁呀？”叶七城走了过去，拿出唐戳戳给自己的钥匙开门。 “你是……”小护士斟酌了一下语句，“占医生让我把这个员工卡给一个姓叶的……嗯，姓叶的混蛋……” “他说啥？”叶七城顿时暴走了，“姓叶的混蛋？” 小护士有些犹豫：“占医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下不来手术，让你先去食堂吃饭……” “他他妈才是混蛋！”叶七城骂了一句，随即又缓和了语气对着小护士微微一笑，“谢谢你了。” “不客气。”小护士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转身跑开了。 “居然跟人家说叫我姓叶的混蛋！”叶七城不满地一脚踢开休息室的门，拿着唐易枫的员工卡看了看，“占扬？什么破名！” 叶七城从来没问过唐易枫本名叫什么，反正自己习惯了叫他戳戳，他叫什么都妨碍不了自己继续叫这个绰号，而唐易枫也没有要把名字告诉自己的意思，所以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没说过自己的真实姓名。 “占扬？”叶七城又盯着唐易枫的员工卡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唐轰轰不会叫占颂吧？这都什么破名！” 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了，看着唐易枫员工卡的名字都能笑上半天。 唐易枫这个手术持续的时间可真够久的，叶七城睡了醒，醒了睡，折腾到下午两三点，饿得两眼冒金星，唐易枫还没有回来。 终于忍受不了腹中的饥饿感，叶七城一路打听着方向一个人跑去了员工食堂，结果，他忘记考虑时间问题了，下午三点的光景，食堂早就不卖饭了。 “饿死老子了！”叶七城怏怏地回到住院部的休息室，把自己窝在沙发一角，捂着胃哼哼。 等他再一次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时，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房门。 叶七城一个激灵，几乎是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本以为是唐戳戳终于下手术了，结果开门还是中午那个小护士。 “占医生又说什么啦？”叶七城满脸怨气，靠在门框上看着矮了自己一头的小护士。 “他说他暂时下不了班，让你先回去……” “知道了……” 关了房门，叶七城有点萎靡不振，晃晃悠悠地回到沙发上，又睡过去了。这一次，一觉起来，天都黑了…… 下意识地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居然十点多了，叶七城霍地起身。 唐戳戳不会还没下手术吧？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十二个多小时，一直在手术室？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在深更半夜的医院里久久回荡，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叶七城窝在沙发里听了一会儿，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沙发，把休息室的门拉开一条小缝向外望去，视线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腕上加力，门板被大角度的打开，伴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碎响，一只带着针头的注射器滚到了自己脚边。 49.关于二货（2） 有点像鬼片开篇的场景，叶七城看着脚边的注射器暗暗的想，有几秒钟的时间里，他没有抬头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竖着耳朵听。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女人尖利的嘶叫声愈发刺耳，“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又被打碎了，紧接着，小孩子的哭声也加了进来。 叶七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踢开脚边的注射器准备关门。 突然几声吼叫传来，吓了他一跳，按在门把手上的手突然一滑，门板借力以更大的角度敞开了。 视线一下豁然开朗。 有人拿着铁质的夹子向另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砸去，有人低呼了一声，有人抬手架住了发疯打人的病人家属。 场面混乱得一团糟。 众多声线里，叶七城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响。 “戳戳？”脑海中的念想一闪而过，叶七城已经冲了出去。 唐易枫把另一个医生护在了身后，胳膊架住了那劈头而下的铁质夹子，空出来的一只手随手一捞，把堪堪冲到自己身边的叶七城也抓到了自己身后。 发疯的家属还在不停地咒骂，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完全处于见人就砸的状态，医护车里的注射器、体温计都变成了他的暗器，飞得到处都是：“这人进去的时候还喘着气的，出来就这样了，这样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你冷静一下！”众人七手八脚地上前去拉。 “冷静个屁！”这人一发疯，力气就骤然增大，一下子甩开唐易枫的手，“砰”地一下就砸了下去。 唐易枫侧身去躲，又怕眼前发疯失控的人砸到自己身后的叶七城，犹豫之际，肩头一痛，铁夹子结结实实地砍在了自己身上。 “嘶——”唐易枫狠狠吸了口冷气，困顿的神经立时清醒了一半。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叶七城一下子就火了，直接冲了上去，“谁家没死过人啊，你以为医生就想让你的亲人离开吗？你的亲人是人，医生就不是人吗，一个手术十几个小时，你的亲人是躺着，人家医生还是站着的呢！” 叶七城的话喊的有点语无伦次，把大家都唬得一愣，站在他身侧的唐易枫有些怔忪地看着他，眼皮渐渐重了起来。 又是一起医疗事故引发的纠纷，好在这事和唐易枫没什么关系，保安赶来后疏散了人群，当事人被带到了别的地方，唐易枫神经一松，歪着身子往休息室跑。 “疼不疼？”叶七城追了上去，伸手去碰唐易枫被砍到的肩膀。 “没事……”唐易枫本能地一躲。 “你才出手术室吗？” “嗯……”又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一天都没吃饭？” “差不多……” “饿不饿？” “想睡觉……” 叶七城本来想问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到唐易枫连眼皮都挑不起来的样子还是暂时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扶着唐易枫让他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躺下：“你要不要先睡会儿再回家？” 唐易枫无力地挥了挥手，只是手还没来得及落下，人好像就已经睡着了…… “逞什么强……”看着这样的唐易枫，叶七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医院里的中央空调温度调得似乎很低，站在风口处能明显感觉到阵阵凉风吹得人不停地哆嗦，叶七城扯了条毯子给唐易枫盖上，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正专心致志地写着病历，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以至于在叶七城敲着桌面叫她的时候把她吓得一时失控，尖叫出声。 “吓死我了！”值班护士不停抚着胸口。 “你也吓死我了！”叶七城一脸汗颜。 “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问下，附近有卖饭的吗？” “啊？”值班护士愣了愣，通常有人找他不是病人该挂点滴了，就是病人不舒服了，这还是头一次被人问附近有没有卖饭的。出于职业习惯，护士同学弄了弄鼠标，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上，“我给你查查。” “……”又不是问哪个病人几点做手术，怎么可能查得到…… “北门有个肯德基，额，然后，东门有个吉野家……” “等等等等等！”叶七城赶紧伸手打断了她的话，“有送餐电话吗？”这人生地不熟的，他又没带指南针，哪里知道东西南北门都在哪。 “我再查查。” “不用查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唐易枫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旁边了。 “啊，占医生！”值班护士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您还没下班啊？” “这就走了……”果然是出了手术室，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了，整个人都困顿了。唐易枫掐了掐太阳穴，迫使自己保持着清新。 “戳戳，你不吃饭啊？” “出去再说吧……”唐易枫现在只想睡觉。 单位离家并不远，不过唐易枫还是叫了一辆计程车，在车上就睡了个昏天暗地，下了车，几乎是被叶七城连提在抱给拖上楼的。 叶七城不过是进浴室看水温的功夫，唐易枫那家伙居然又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这是得有多困啊！”叶七城扶额长叹，伸手在唐易枫肩上戳了半天也没叫醒他，正在郁闷之时，突然小叶子同学灵机一动，趴在唐易枫耳边：“占医生，三房的病人心脏不跳啦！” 这招果然好使，唐易枫眼睛还没张开人就已经从沙发上蹿起来了，动作之快，差点把眼前的叶七城撞翻。 “骗你的啦！”叶七城扶住摇摇晃晃的唐易枫。 唐易枫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晃了晃肩膀。 “还疼吗？”叶七城这才想起唐戳戳的肩膀刚才被人拿铁夹子砍了，当下扯着他的衣领要去看伤口。 一道深紫色的印子，还带着几点风干了的血丝，从锁骨一直延伸到后背，长长的一道触目惊心。 “真是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叶七城指尖轻轻在唐易枫肩膀上点了点。 “那个人的家人连手术台都没下来，伤心失控也可以理解。”唐易枫也侧过头去看。 “话不能这么说，生老病死那都是命，要是人人都跟他似的，那医生还活不活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高尚的……”唐易枫竟然还咧着嘴角笑了笑。 叶七城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似乎又陷入了回忆，半晌喃喃自语道：“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当时，我也恨不得抢把枪上去把军长给崩了……” “什么？”感觉到身侧的人情绪在瞬间低落了下去，唐易枫的眉心顿时蹙起，“你……” “啊哈哈，没事，没事……”叶七城如梦初醒，打着哈哈绕开话题，继续检查唐易枫的伤口，“要不要擦点什么药？” 唐易枫一把拉住要跑开的叶七城，拧着眉：“我记得，你不止一次提过自己八岁就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你的家人呢？” 他的神情太过凝重，太过严肃，叶七城有一瞬的失神，恍惚间好像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哭都不会的孩子，站在肃穆的人群里，看着黑白照片上熟悉又陌生的亲人，听着父亲的领导一遍遍重复着骗人的鬼话：“你应该为你父亲的牺牲感到自豪，他是为国家……” 都他妈是屁话！ “喂……” 听到唐易枫又在叫自己，叶七城艰难地收回思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又开始傻乎乎地挠脑袋了：“我八岁的时候……我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从此以后，都不用再担心有亲人会离开我了……” “为什么……”明明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确认，只是想安慰自己，这个人不会这么孤单。 “因为，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再离开了……” 唐易枫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似乎所有文字在事实面前都会变得苍白无力，许久，他缓缓抬起双臂，把这个在回忆中瑟瑟发抖的人圈在怀里。 “戳戳……”叶七城把头埋在唐易枫颈间，含含糊糊地叫了他一声。 “嗯？” “去洗澡吧，你身上有好浓的消毒水味……” 所有的气氛瞬间都被破坏了，唐易枫本来还是满心的疼惜，这一下通通化为乌有了，双臂一伸把怀里的人一下推出好几米。 “啊，戳戳！”叶七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推的一个趔趄，险些脚下不稳而摔倒。 唐易枫已经抓起换洗的衣服大踏步走去浴室了。 “我就是怕你睡的太晚嘛……”叶七城看着唐易枫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委屈地嘟囔。 五分钟后，叶七城所有意识都恢复了正常，他突然想起昨天自己等在浴室门外的时候听到戳戳在里面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晚上就发烧了…… “这家伙不会洗澡都会睡着吧？”思虑至此，叶七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浴室外，抬手砰砰墙上玻璃门，“喂，戳戳，你可别在里面睡着了啊！” “知道啊！”唐易枫的喊声很快就被哗哗的水流声渐渐淹没了。 50.二货表白（1） 没过多久，水声停止了，叶七城抱着胳膊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还是担心那个走路都会睡着的家伙会躺在浴缸里睡过去，索性就搬了张椅子放在浴室门口。 “戳戳，别睡着啦！”小叶子同学靠在门边敲了敲玻璃门。 “嗯……”里面的人隐隐约约应了一声。 “戳戳，你还醒着吧？”两分钟后，叶七城又敲了敲。 “醒着……” “戳戳，你没睡着吧？”五分钟后，焦急的小叶子又开始敲门了。 “……” “戳戳……”七分钟后…… “我没睡着！”哗啦一下玻璃门被拉开了，靠在门板上的小叶子同学一瞬间失去了着力点，直直向后栽倒下去。 “我的妈呀！”就在他以为自己后脑勺保不齐要开花的时候，后背撞上了唐易枫条件反射般抬起的左腿，“吓死我了……”停止下落的身子安安稳稳地靠在某人的大腿上，小叶子同学舒舒服服地松了口气。 “起来……”唐易枫一手扶着墙，勉强支撑着自己单脚站立着。 可恶的叶七城不止没有起来，还仰躺在唐易枫的大腿上扭着身子左右蹭了蹭：“还挺舒服的嘛！” 唐易枫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枕在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大腿！根！啊，让他躺着就不错了，居然不知好歹地蹭啊蹭！ “起来！”唐易枫稍稍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叶七城似乎在发呆，完全没有理会唐易枫的话。 唐易枫猛地向上一抬腿，然后迅速落下。叶七城的身子便忽悠一下扬了上去，又忽悠一下掉了下来。 “啊，戳戳！”失去支撑点的叶七城不得不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他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框，指甲擦过贴了彩纸的玻璃，发出刺啦的一声细响，整个身子悬挂在门框之间，前后摇摆了几下，最终还是悲摧地摔了下去。 “戳戳……”摔得眼冒金星的叶七城双目含泪，颤抖着双唇看着唐易枫，“你怎么忍心不管我……” 这一跤摔的可真是不轻，叶七城的屁股刚刚好磕在了浴室大门的门槛上，疼得他从脚趾尖抽到天灵盖，一路麻到底，半天动不了。 唐易枫也似乎意识到这一次真是把叶七城摔惨了，蹲下身子侧过头看了看：“还能动吗？” 本来叶七城还在努力着移动自己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的屁股，被唐易枫这么关切的一问，他还真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没知觉了，不会摔瘫痪了吧？”小可怜眼泪汪汪地做对手指状。 唐易枫抿着嘴站起身子，向叶七城伸出手：“手给我。” 叶七城乖乖地抬起小爪子。 掌心相触，唐易枫五指一扣，腕部猛地一用力，直接把叶七城从地面拉了起来。 小叶子同学借力使力，一个踉跄直接冲进唐戳戳同学宽广的胸膛里。 “唔……”这次改成把脸埋在人家胸口蹭啊蹭，大有撒娇耍赖的嫌疑。 唐易枫抽出一只手，痛苦而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很困，要睡觉……” 叶七城这才意识到在这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时候，把困得要死要活的唐戳戳堵在厕所门口又是埋胸，又是蹭脸的似乎确实不太厚道。他恋恋不舍地后退一步，一瘸一拐地退回到客厅。 唐易枫摇了摇头，一步三晃地向卧室走去。 等叶七城洗漱完毕，关了灯爬上床时，唐易枫已经睡得昏天暗地了。 月华如水，岁月静好。 如此强烈而刺眼的阳光不太可能是清晨的，叶七城微微挑起眼皮，下意识的向旁边看了看，唐戳戳就趴在他身侧不过三十厘米处，呼吸均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余下一团浓浓的睫毛，随着呼吸有规律的颤动着。 “戳戳还没去上班，时间应该还早……”叶七城想着，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阳光愈发的浓烈了，叶七城整个脑袋都缩在被子里依旧能感受到世界是如此的明亮，他被迫睁开双眼，翻了个身去看唐易枫。 “居然睡的跟死猪一样！”叶七城勾着手指在唐易枫闪动的睫毛边缘划来划去，对方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起身，下床，小叶子同学是真的睡不着了。 客厅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在了十点的位置，叶七城先是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的确已经十点多了。 他又跑回到卧室翻出自己的手机…… “天啊，戳戳，十点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床上去推还在睡梦中的唐易枫，“上班迟到啦！” “我休息……”唐易枫烦躁地拍开叶七城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休息呀……”难怪睡的这么沉，“不早说。” 客厅的餐桌上，什么东西乱七八糟地散落得到处都是，叶七城皱了皱眉，他明明记得昨天睡觉前这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药箱被人从玄关的柜子里搬到了客厅的餐桌上，各种药品又被翻了出来，叶七城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不自觉地向卧室里看了看。 不会是戳戳昨天晚上起来吃药了吧？ 一盒刚刚被拆开的新的佐匹克隆片放在水杯旁边，叶七城拿起来的时候一颗白色药粒便从药盒里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叶七城捏起那颗药粒放在手心里看了看，又拿起药盒，取出了说明书，“佐匹克隆可催眠、镇静、抗忧郁……” 叶七城的心脏扑通一下，好像不会跳了。 戳戳晚上起来吃安眠药？ 这个想法像闪电般划过大脑，直电得叶七城浑身一个激灵。戳戳在手术室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回家的时候走路都要睡着了，为什么会在自己睡着后爬起来找安眠药？ 卧室里，唐易枫依旧睡得迷迷糊糊，丝毫注意不到叶七城的一举一动。 叶七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记得，小的时候妈妈在爸爸去世后每晚都睡不着觉，后来就开始依赖安眠药迫使自己睡着，再后来，她就疯了…… 叶七城不是学医的，他不知道佐匹克隆片是什么东西，但在他的理解里，吃安眠药的人都是为了自杀！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到了，他丢开手里的药盒，跌跌撞撞地冲回到卧室里，扑到床上死命地扯唐易枫的睡衣：“唐戳戳，戳戳，你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唐易枫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摇晃差点搞出脑震荡，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眼，赫然就看到叶七城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怎么了……”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唐易枫又想躺回去睡觉了。 “你！”叶七城几乎是提着衣领把唐易枫抓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偷偷吃安眠药！” 唐易枫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他既没有看清叶七城那痛苦的表情，也没听清他焦急的问话，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抓着，想睡却睡不了觉。 “发什么神经！”唐易枫抬手掰开叶七城的手指，扯回自己的睡衣，脑袋一歪，又躺回到床上了。 “你怎么睡了这么久还睡不够！”叶七城又把他扯了起来。 唐易枫其实并没有起床气，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真的就恼火了，再一次从叶七城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襟：“你有完没完！” 叶七城一下就被吼的呆住了，他下意识地觉得，安眠药吃完人的脾气都变了。 叶七城赌气地把自己的被子一扬，全呼在了唐易枫身上，然后跑回到客厅里，提着药箱哗啦啦几下把里面的药通通倒进了垃圾桶。 卧室里，穿着睡衣都觉得热的唐易枫整个人埋在叶七城的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热得喘不过气了，撇开被子，唐易枫摇摇晃晃的下了床。 其实他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现在的他只是被热得难受，所以想去浴室用凉水拍拍脸而已。 冰冷的自来水拍上面颊，唐易枫清醒了几分，走出浴室，听到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他皱了皱眉，稍稍向后退了一步，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向那边看去。 此刻的叶七城正对着被他撒了满地的药盒出气，一会儿把这个塑料瓶踢得满地打滚，一会儿又把散落在地的胶囊踩爆，弄得满地都是药粉，期间，还砸碎了装着医用酒精的玻璃瓶。 所以，当唐易枫拉开厨房的大门时，里面简直一团糟。 “你干什么？” “你怎么没睡死过去！”叶七城冲口而出，语气也带着几分强硬。 唐易枫感到莫名其妙，一大早起来就对自己发神经实在不是叶七城的风格，可他又实在记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所以，淡定的唐易枫决定保持沉默，拿起扫帚默默地收拾被叶七城搞得惨不忍睹的厨房。 叶七城看着一脸漠然的唐易枫越想越委屈，他弯身捡起地上被自己踩得变了形的药盒，伸到唐易枫面前：“你为什么吃安眠药？” “嗯？” “你不是很困很想睡觉吗，那为什么还半夜偷偷起来吃安眠药？” 唐易枫终于搞明白叶七城生气的原因了，他长长舒了口气，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拢起来丢在垃圾桶里，又用拖把擦好了地，才转身看向叶七城，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不是以为我要自杀吧？” 叶七城没有回答，只是鼓着腮帮子瞪他。 “好好的我自杀干什么！”唐易枫笑着戳了戳叶七城鼓起的腮帮子，“这些药小剂量的服用几乎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伤害，你不用担心。” 叶七城的双腮好像被唐易枫戳漏了气，一秒前还鼓鼓的，一秒后就塌了下去：“你那么累怎么还要吃安眠药入睡？” “累的神经衰弱了呗！”唐易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戳戳……”看着唐易枫依旧有些惺忪的睡眼，叶七城向着他的方向不自觉地挪了几步。 “干吗？”唐易枫挑着眉毛注视着叶七城的一举一动，以防自己一个不留神又中了这混蛋的什么怪招。 叶七城只是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额头堪堪抵在他的锁骨上：“我觉得，如果有一天你在手术台上没下来，我说不定会冲上去拿手术刀捅人的……” 51.二货表白（2） 这应该是一句很动情的表白，唐易枫也的确听得心下一动，只是，明明如此多情的话语，听在耳朵里怎么都有点不舒服：“你就不能想我好吗？” “我是说如果，这是个假设……” “你这一个假设，把我命都假设没了。” “好吧，那换一种说法。”叶七城顿了顿，“要是哪个医生没治好你，我也会拿手术刀去捅他的！” “有区别吗……”唐易枫手肘撑在叶七城肩上，无力地以手支颐，反正不管叶七城如何表达他的忠心和情义，大前提都是自己挂了…… 怀里的小叶子同学又弱弱地开了口：“戳戳，其实我在没见到你之前还挺忐忑的。” “忐忑什么，怕我把你分尸，泡在福尔马林里做标本？” “不不，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医生。”叶七城仰起脑袋，“我是担心，万一游戏里装的人模狗样、一表人才的唐戳戳同学现实中长的歪瓜裂枣、无法直视，那我堂堂叶七城可真是赔大发了！” “我还没担心你长的影响市容呢，你还忐忑上了。” 叶七城咧着嘴咯咯傻笑了一会儿，伸出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唐易枫的肩：“戳戳，如果你也不在了，那我真的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离开我了……” 唐易枫“感动”的快哭了，有这么表白的么，这一大早的咒死自己多少次了…… “所以……”叶七城看了看塞满了整个垃圾桶的各种药盒，“以后不要再吃那种药了！” “睡不着怎么办？” “睡不着的话……”叶七城笑眯眯地眨了眨眼，语气无比暧昧，“干点‘消耗体力’的活，累了就睡着了……” 唐易枫的额际瞬间划过三道黑线。 佐匹克隆片的副作用大概就是让人在白天也昏昏欲睡了吧，唐易枫有种宿醉的感觉，头昏脑涨，双目无神。 叶七城又在厨房里欢脱地准备他的爱心午餐了，没人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唐易枫就更觉得头重脚轻想睡觉了。 “不能再睡了，再睡晚上多半又要失眠！”唐易枫是这样劝诫自己的。 似乎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都没再碰过游戏了，唐易枫坐回到电脑前，登陆了客户端。 唐易澜和乱墨倾城果然都删号了，看着自己的好友列表里莫名地少了两个人，突然有一种沧桑隔世的感觉。 江湖依旧，人却不再…… 唐易枫在万花谷浪凌飞那里见到了暮雨歌依，小花萝正坐在地上，对着吹着笛子的NC弹着古琴，在他们身边，依稀有雪花飘落。 看到唐易枫走了过来，暮雨歌依收了琴起身，靠在浪凌飞身边撑起了纸伞。 “湿兄求合照！”小花萝依旧是一张笑脸，但唐易枫觉得她此刻笑得却是完全的心不在焉。 没来由的，唐易枫感到一种曲终人散的悲凉。 第一次在游戏里截图，唐易枫完全充当了木桩的角色，看着暮雨歌依在自己四周飞来跳去，做着各种表情动作，换着各种道具，自己却一动不动，活脱脱一个真人版NC。 “湿兄，你去过龙渊泽吗？” “听过……”唐易枫转了转手中的毛笔，侧过身面对着暮雨歌依，“我没打过副本。” 小花萝点了点头：“我带你去吧！” 十里桃花林，落英随风散落，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暮雨歌依撑着蝶恋花的纸伞，坐在树下发呆。 “其实我是个风景党……”半晌，她轻轻开了口，“这里的每一处风景我都走过。” “昆仑小逍遥峰不错。”这差不多是唐易枫知道的唯一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还是他第一次做阵营任务跑错了地图才发现的。 “嗯，那很安静，基本不会被人打扰。”暮雨歌依收了伞牵出了鸡小萌，蹲在地上逗着玩，“还有白龙口那个吊桥下面，乱花迷眼，丛草及膝。” 唐易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他甚至连白龙口在哪都不记得。 “不过我喜欢持国天王殿，那里有极光。”暮雨歌依兀自说着，“有一次我带唐易澜去刷本，故意跑错地方去了那，可惜我忘了他等级太低进不去，好遗憾……” 唐易枫神经一凛，似乎明白了暮雨歌依的用意。 “嗯，唐易澜他，删号了……” “我知道。”暮雨歌依抬起头看着唐易枫，眨了眨眼，“道咩咩也删号了。” “你……” 暮雨歌依伸了个懒腰，原地转了转：“渣男对道咩咩是真好呀，好可惜……” 唐易枫分不清暮雨歌依的可惜究竟是指“唐易澜只对乱墨倾城好”，还是“两个人的结局是同时删了号”，他向暮雨歌依走了几步：“你是PVP还是PVE？” 小花萝抬起头，咯咯一笑：“你是想带我一起玩吗？” 唐易枫不置可否。 “谢啦，不过不用了，我也要走了。”小花萝把毛笔向空中一丢，又跳着脚接住。 唐易枫眉心一蹙。 “不过我可狠不下心删号，最多就是把客户端卸载了。” 身边所有的人，走走停停，继而渐行渐远…… 暮雨歌依点了交易，在平台上一下子放了四万多金。 唐易枫刚想取消交易，暮雨歌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般立刻开口道：“这都是唐易澜删号前寄给我的，反正我也不玩了，正好都给你。” “其实，我也要走了……” “那就给那个毒锅锅吧！” 都说是“铁打的游戏，流水的玩家”，可每一次身边的人离开心里都会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即使是眼前相交不深的暮雨歌依也不例外。 唐易枫收了钱，暮雨歌依便满意地笑了，然后一声短促的“再见”后，身形就缓缓淡了下去，最终消失在桃花纷飞的桃花林。 突然想起师父，最后一次见面在明教的映月湖，最后一次对话是那句古老的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似乎，师父又离开了好久，还是那样，不告而别。 于是，那突如其来的悲哀，排山倒海…… 小叶子同学可不知道唐戳戳此刻正端坐在卧室里，任由思绪泛滥成灾，悲莫悲兮生别离的。他现在一个人在厨房里独霸天下，柴米油盐满天飞，快活得不得了。 所以，当叶七城在客厅里见到一脸忧伤，面部五官纠结的跟菊花似的唐易枫，还以为是自己玩的太high，把戳戳给饿到了。 “喂！”叶七城半个身子横在桌面上，抬手屈着食指点了点唐易枫苦哈哈的脸颊，“饿成这样啊？” 唐易枫回神，呐呐道：“刚才上了下游戏。” “然后呢？”小叶子摆好了碗筷。 “发现，大家都不在了。” 叶七城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挑起眼皮认认真真地盯着唐易枫：“你可不许A！” 唐易枫皱了皱眉：“你人都跑到我这来了，就算我A了游戏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吧！” “那可不一样！”叶七城目光坚定，一脸严肃，“游戏就像谈恋爱，生活却是过日子，偶尔日子过的无聊了，我还是要回去找找谈恋爱的感觉的！” 什么奇葩理论…… 唐易枫开始低头吃饭，不理会叶七城的言论。 “喂，你听到没有！”得不到回答的叶七城偏不让他安心吃饭，捏着一双筷子开始没完没了地敲唐易枫的碗边儿。 唐易枫无奈地放下碗：“我大学宿舍有一哥们儿……” “怎么了？”唐易枫的话题好像扯的有点远，叶七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家伙几乎只要是醒着就挂在网上，他跟我们交流的时候从来都是，只动手、不动口。” “暴力分子？”叶七城听着吓了一跳。 “不，是动手打字。”唐易枫瞥了叶七城一眼，“我当时跟他住在对床，每次到了午饭时间，他都会在QQ上叫我说，‘占扬，中午帮我带个饭’……” “好洋气。”叶七城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你不觉得，你们很像吗？” “哪里像？” “我一个大活人坐在你面前你不看，非要跑到游戏里去谈什么恋爱。这根面对面不说话，非要聊QQ不是一样么……” “游戏里不是还可以放烟火呢嘛。”叶七城诡辩道。 “你可以截个图当电脑桌面，这样你每次打开电脑都会有一种恋爱了的感觉。” 小叶子同学彻底说不出话了，憋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吃饭！” 唐易枫突然好想笑，每天逗一逗叶七城，生活真是乐趣多多。 于是，又忍不住抬手狠狠揉了揉小叶子同学几乎要埋到饭碗里去的脑袋。 52.抽风的肉 晚上临睡前，唐易枫随手拿了本业内最新的学术报告靠在床头翻着看，权当是催眠了。看到一半的时候，叶七城也爬上了床，手里也拿了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靠着唐易枫也像模像样地翻起来。 相安无事了几分钟，唐易枫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开始不安分地扭动了。 稍稍挪了挪身子，唐易枫继续安静地看书。 叶七城放下手里的小黄书，换了个姿势，翻身正对着唐易枫，跪坐在大床中央，一脸虔诚地看着专心致志、目不斜视的唐易枫。 “戳戳……”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听着就让人想犯罪。 唐易枫太阳穴突地一跳，转了转身子，背对着叶七城。 叶七城是什么人，一旦他执着的精神泛滥起来当真可以百折不挠，锲而不舍。见唐易枫明显在回避自己，小叶子同学瞬间小宇宙爆发，胸中的斗志如烈火般熊熊燃起。 两只小爪子同时抬起，弯着十指在唐易枫后背上左挠右蹭，半天不消停。幸亏唐戳戳同学没有痒痒肉，不然此刻肯定已经被挠得滚到地上去了。 唐易枫强忍着背上的瘙痒感，把书翻到了下一页。 片刻之后，唐易枫感到肩头一凉，叶七城居然把自己的睡衣扯下去了。 那道被铁夹子砍出来的印子淡了几分颜色，由紫红变成了浅棕，依稀还结了几条细细小小的痂。 叶七城伸出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因受伤而变得敏感的肌肤。 痒痒的，唐易枫忍不住浑身抖了抖。 “会不会留疤啊？”叶七城贴在唐易枫身后，歪着头靠在他肩上，说话的时候，双唇一开一合，轻轻擦蹭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应该不会……”被叶七城这么糊着自己的后背，搞得整个人莫名地燥热，唐易枫不安地动了动，翻着书页的指尖一抖，被薄薄的纸张划破了一道口子。 感到身前之人的异常，叶七城探着脑袋往唐易枫身前看去，脸颊相蹭，刺激的唐易枫心脏扑通扑通猛跳了几下。 “喂……”唐易枫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啊？” “我还有两页就看完了。”言下之意是，“哥们儿，等我看完再玩呗。” 叶七城可不管他是还有两页看完还是还有二十页看完，反正他的小黄书是看完了，心情亢奋又无事可做，于是，叶七城更加变本加厉地骚扰唐易枫了。 这书还差两页没看完，现在停下真是好难受，可是如果继续看，自己会被叶七城骚扰得更加难受。唐易枫索性一手拿着书，一手把粘在自己后背上的叶七城扒了下来，抓着胳膊提到自己面前，手肘按在他腰间，死死钳着他，不让他再有任何动作。 叶七城岂能善罢甘休，手动不了脑袋还能动呢，满心鬼点子的小叶子同学开始撅着嘴对着唐易枫大腿吹气，时不时还扭着身子用鼻尖在唐易枫身上胡乱地蹭。 唐易枫整个人都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真担心什么时候叶七城会突然伸出舌头来舔自己。 终于还有半页就看完了，唐易枫心里一激动，手上的动作就松了松，结果就被叶七城迅速钻了空子，眨眼之间，手上的书已经被人夺走扔在了一边，再一眨眼，整个人都被人家扑倒了。 “操，还有半页！”总结性的半页啊！那可是全文的精华，关键的地方居然没看到！唐易枫心里痒得难受，偏偏身上还压着个叶七城，撩拨得他更是不舒服。 于是，此难受加彼难受，双重夹击下，唐易枫的小宇宙也终于爆发了！ 膝盖霍地立起，直接顶在叶七城的小腹上顿时就把他掀翻过去，唐易枫手腕用力，轻而易举地就从下面翻到了上面。 “呀！”明明一秒钟前自己还处于有利地形，怎么喘个气的功夫形式就变了，小叶子同学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唐易枫要动手了，指尖刚刚探进他的衣襟，叶七城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费力地抬着上半身看着唐易枫：“等、等一下，我就这一件睡衣，别撕烂了……” 本来唐戳戳同学还想斯文点帮叶七城温柔地褪去华裳，结果叶七城这么个反应让他彻底放弃了原有的计划，又是粗暴地一甩手，刺啦一声直接撕开了衣襟：“没事，我有。” “哦，我操，这件不一样！”愤怒的小叶子同学一巴掌拍上了唐易枫的胳膊。 唐易枫忍着心中的悸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被自己撕破了的睡衣，除了胸口上画了一只蠢的一比的癞蛤蟆外，和正常睡衣没什么差：“哪里不一样？” “这可是剑三三周年的限量版，买不到了我擦！”叶七城伸着爪子去抓唐易枫手里已经被撕破了的睡衣。 唐易枫瞬间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了。 “鱼唇的中原人！”叶七城抬手一拳打在唐易枫的锁骨上，“还我呱太！” 拳头砸在锁骨上，连带着擦到了那道还未痊愈的伤口，唐易枫本能地吸了口冷气，身子向后缩了缩。 “戳戳！”意识到自己下手似乎重了点，叶七城一时慌了神，双手一起勾在唐易枫脖子上，借力让自己坐直了身子，低头去看唐易枫的肩膀。 “没事……”唐易枫侧过头，双唇擦在叶七城的肩窝里，暖暖的，痒痒的。 叶七城痒得直缩脖子，浑身毛毛的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小叶子同学连思考都忘了，一张嘴就咬在了唐易枫裸露的锁骨上。 气氛从细水长流一下就变成了干柴烈火。 唐易枫吃痛地一抖肩，一手抓着叶七城的肩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来，反手往被子里一摔，强大的冲力带着自己也往前一冲。 叶七城看准时机双手一勾。 两个人顺利在被子里会师了。 虽然每次都在开始时试图摆明自己攻的属性，可结果总是被轻而易举地反压在下面，两三次下来好像连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渐渐享受这个身份位置，以至于在唐易枫倾身压下的时候，小叶子同学极其懂事地分开了两条腿。 润滑措施做到一半，喘息声便已渐渐入耳，唐易枫仿佛受到了催动般迅速加大了力道，进入的时候没有半点阻碍，伴随着一声浅吟，直接将自己送入了最深处，那粗糙的刺痛感也丝毫没有减少快意一分一毫。 叶七城的头一直伏在唐易枫的肩头，身体不时的颤抖让他的吻在落在唐易枫颈间时变得轻轻浅浅，颇有欲擒故纵，欲迎还拒的味道。 唐易枫稍稍停了停，一手扳过叶七城的脸，直接吻了下去。 没有了支撑点，两个人又一次滚倒在床间，那带着撕咬意味的亲吻烧得整个口腔一片火辣辣的热感，唇齿交缠，两个人都迫切攫取着对方的每一寸肌肤，恨不得瞬间挑起所有敏感的神经。 浴火焚身。 叶七城沿着唐易枫的身线一路向下，整个人虾米一样弓身窝在唐易枫胸前，每一个唇印都好似一团燃不尽的火焰，一寸寸将唐易枫周身所有的性趣撩拨点燃。 下体的胀痛愈发明显，唐易枫双手擎着叶同学的身体，直接将他顶在床头，剧烈地抽动着。 黏着的汗液顺着肌肤蜿蜒而下，带着浅浅的触感，配合着所有的感官将两个人瞬间送至云端。 欲望渐满，感觉已无法再多一分，唐易枫稍稍停了动作，从叶七城身体里退了出来，让自己发泄在他体外。 “懂得照顾人了？”叶七城懒懒抬起胳膊，晃荡着在唐易枫胸口拍了拍。 唐易枫把手伸到身子下面，扯出那条被自己撕破揉烂了的剑三限量版睡衣，丢到叶七城面前：“抱歉，射了你家呱太一脸……” 小叶子同学登时脸就绿了：“我去年买了个包啊，你知不知道抢这个比春运抢火车票还难啊！” “乖！”唐易枫缓缓支起身子，抬手揉了揉叶七城鸟巢般凌乱暴躁的小脑袋，“明天哥给你画一个。” 后退、翻身、下床，唐易枫不出意外地又往浴室跑。 “我也要洗！”叶七城也蹿了出去，过快的动作撕扯着下体，轻微的痛感反倒让他精神一爽。 “你等会儿再洗！”唐易枫拒绝。 “一起一起吧！”小叶子再接再厉。 “操！”砰的一声，有人撞在了玻璃门上，“别挤！” “我刚才没站住！” “你抢我拖鞋干吗？” “我忘了穿了，一人一只吧！” “……”唐易枫第一次觉得，洗个澡比闹革命还难。 叶七城说是两只拖鞋一人一只，结果洗到后来两只拖鞋便莫名其妙地都跑到他的脚上去了，害的唐易枫好几次差点因为脚滑摔倒。 “把鞋还我！”洗完了澡，两个人又同时挤在了门口。 “地板有点脏……”叶七城瞅了瞅地板，又看了看自己洗的白白的脚丫，嗫嗫道。 “你也知道？”唐易枫眉毛挑得老高。 “啊……”叶七城又要扮可怜状了，眉毛溜溜地垂了下去，眼神立刻变得柔若清泉了。 “算了算了……”唐易枫扶额，赶紧把那张即将凑到自己面前的脸挥开，真是拿他没办法，“回去穿你自己的拖鞋，一会儿再把我的送回来。” “好嘞！”叶七城闻言一笑，鞋底抹油，刺溜一下跑没影儿了。 看着叶七城有些幸灾乐祸的背影，唐易枫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53.走失的叶子（1） 过往的所有事实告诉我们，不管小叶子同学用了什么手段，使了什么心机，只要作用对象是唐易枫，那么最后倒霉的总是他自己，可偏偏这个二货还那么的锲而不舍，不长记性，受虐倾向严重得令人发指。 鉴于唐戳戳把自己辛辛苦苦搞到的剑三限量版睡衣撕坏了，叶七城决定严厉地惩罚他一下，为此，他还制定了“严密”的作战计划。 第一步就是抢了唐戳戳的拖鞋，让他呆在浴室出不来，目前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是要在唐戳戳的被子里埋“地雷”。 不过，小叶子同学还真是低估了唐易枫，被抢了睡衣都能大大方方地裸奔出来的人，没了一双拖鞋算什么。 所以，在叶七城得意洋洋地进行着自己第二步作战计划时，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唐易枫逮了个正着。 “你在干什么？”阴沉的声音在深夜的卧室里响起，带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啊——”这声音把叶七城吓的可不轻，嗖得转过身对着唐易枫，动作之快，差点没闪断了自己脆弱的老腰，“戳戳，你、你怎么出来了……” “忽然想起来你的记性不太好，我觉得应该过来提醒你一下。”唐易枫挑着眉，向叶七城身后看去。 “没、没有啊、啊哈哈……”叶七城笑得肉痛，把抓在手里的东西又往身后藏了藏。 唐易枫又向前凑了一步，作势要去抓他的胳膊：“什么东西还怕我看见？” “没有，没有，没有！”叶七城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眼看唐易枫就要把自己的双手抓起来了，叶七城脑子一热，嗖地一下，把明明准备埋在唐易枫被子里的，带着未干的粘液的睡衣塞进了自己的浴袍里，当下蹭了自己一后背。 “嗯？”唐易枫看着一脸扭曲的叶七城，又是一挑眉。 “唔……”可怜的小叶子同学快哭出来了。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叶七城忍着后背上黏黏热热的感觉，霍地举起双手，在唐易枫眼前晃啊晃，“你看，你看，真的没有！” 唐易枫竟也不继续追究，绕过叶七城上了床。 “啊！戳戳，你不再去洗洗脚吗？”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踩了一圈，然后直接上床似乎不是唐戳戳的风格啊。 “嗯？”唐易枫一脸的无所谓，笑意盈盈地转过身看着叶七城，“我踩着你的浴巾一点点蹭进来的，不脏。” “What！”小叶子同学白嫩嫩的脸登时就紫了，两三下爬到床边向地板上看去，“我擦，我来这之前新买的啊！”两只手指捏起可怜巴巴躺在地板上、被踩的皱皱的浴巾，小叶子仰天长叹、欲哭无泪，“老子上辈子到底欠你多少钱啊！” “我可没追着你还。”末了，唐易枫还欠扁地回了一句，然后悠然自得地往床上一趟，施施然睡下了。 “我要离家出走！”叶七城对着唐易枫的后背狂怒地大吼。 “记得先在手机里下个谷歌地图。”唐易枫懒懒地挥了挥手。 叶七城彻底败了，有气无力地关了灯，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躺。 “啊……”黑暗里，被一直藏在浴袍里的衣服猛地硌了一下，叶七城又弱弱地痛呼一声。 叶七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绝地反击，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瞪着圆溜溜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苦苦思考着自己的反击计划，然后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直到睡着，叶七城也没想起来把藏在自己身上的睡衣拿出来，所以，第二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某叶同学不出意外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唐易枫早就去上班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小叶子同学终于又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雄霸天下了。 歪着身子一步一晃地踱步到浴室去洗澡，顺便把他珍藏了多年的限量版睡衣也一起洗了，叶七城站在阳光里，举着被撕成两片的衣服啧了啧嘴：“加个拉链或者缝几个扣子还是可以穿的……” 随即，又勾着手指弹了弹衣服上呱太的鼻子：“看你爹对你多好，这都舍不得抛弃你。” 客厅餐桌上，有唐易枫留下的早点，叶七城在嘴里叼了个包子，又晃回卧室开开心心地上游戏去了。 唐戳戳不在，叶七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要干什么，跟着野团打了一次战场，还被人强迫着切了补天，变成了奶爸，大概是自己补天的装备太烂，还是九十级毕业时曲云教主给的那身，圣手织天的大加还不到一万，害得他开着女娲都能被丐帮瞬间揍到残，真是极度郁闷。 好不容易打完了三次战场，叶七城回到了成都，一步三卡地往城外冲，冲着冲着，突然一曲熟悉的旋律飘进双耳。 紧接着，又是那一层不变的说辞：“在下丐帮没袋弟子，路过成都宝地，一穷二白，没钱买粗布做茶馆，只能带着家猴在此献丑，还望各位壮士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我擦！是你！”叶七城一个箭步冲动那人面前，两眼放光。 拉着二胡的丐帮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啊哈，兄台，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小样儿，生意不错啊，都从扬州发展到成都来了！” “三日前在扬州被城管抓住了，不得已转移阵地……”丐帮男子一脸的忧伤，看着蹲在身侧的不二猴，泪眼汪汪。 “哼哼，你这恶劣行径连哈士奇都看不下去了！”叶七城有一种“终于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兄台此言差矣，俗话说‘天做棉被地当床，残羹剩汤百家尝’，这是我天下第一帮的特色嘛！” “不错，还是个文化人。”叶七城点了交易，在背包里翻出几碗萝卜汤放了上去，“吃饱喝足去打狼牙军吧。” 这次丐帮少侠也大方了一把，放了三十颗皇竹草上去。 “哟呵，还懂得知恩图报了。”叶七城欣然点了交易，三十颗皇竹草入包。 转身还没迈出步子，刷的一柄战旗立在了叶七城面前。 “这是要……切磋？” “请赐教！”丐少侠拱手道。 “嘿！”刚刚好在战场被丐帮虐得没出发火，这出门没两步就有个送货上门的，叶七城二话不说点了同意，“在下出手定当全力以赴！” 五秒钟之后，叶七城就傻眼了，自己还是补天的心法没切回来，明摆着自己只有挨揍的份了。 补天的奇穴里连夺命蛊都没点出来，叶七城草草甩了个牵丝撒腿就开始跑，奈何不管你跑的多远，丐帮兄弟总能一个箭步冲到你面前，一拳打的你满地找牙。 叶七城有一种被呼了一脸番茄酱的感觉，被打的连滚带爬颜面尽失，女娲的减伤效果不给力，圣手又没完没了的CD，读条的技能根本不能用，眼看着血槽里的血像什么似的忽忽往下掉，自己却无能为力。 真是奶爸界的悲哀。 最后一招，叶七城直接被丐帮一脚踹飞到天上，落地后瞬间摔没了血。 “生平第一次被揍得这么爽……”爬起来，打坐回血。 “自从入了丐帮，腰不酸腿不疼，揍人都有劲了。”丐兄弟笑嘻嘻地凑到叶七城旁边坐下。 叶七城挑起眼皮看了看对方的名字——打发点儿咯。 啧啧，果然是好名，非常符合他的身份。 “小咯咯……” “啊？”很显然，丐兄弟并不习惯别人这么叫自己。 “没事，好名字，有个性，我喜欢！” 丐兄弟一脸黑线。 两个人相视无言了很久，丐兄弟打破了沉默：“竞技场吗？” 好像开了九十后自己还一次没打过搅基场呢，叶七城眨了眨眼，顿时来了兴趣：“走起！” 竞技场还是那个竞技场，打法却完全变了，五场里至少有三场遇上菜刀队，可见现在的奶妈是多么的没有市场，连秀秀都转行变冰心了。 不知道是丐帮本身太逆天了，还是这位兄台自己太犀利了，这家伙平时深藏不露，一旦露了就让你无处藏身。叶七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龙八部里的少林扫地僧，于是在心里默默给丐兄弟起了个名字——丐帮要饭侠。 那招犀利的丐帮绝技“呼你一脸番茄酱”真是太帅气了，叶七城一边甩着百足、蛇影，一边在场中央激动得嗷嗷叫。 十场竞技场，九胜一负的战记，那是相当辉煌了，叶七城美滋滋地出了竞技场，拍着丐兄弟的肩，笑得花枝乱颤：“哥的名剑币就靠你了！” “好说，好说！”丐兄弟豪迈地一挥手，“再给点粗布吧！” “哥也没粗布了。”叶七城想了想，还是交易了五十金上去，“去长安找个叫木木的熊孩子买几坨面粉，换个小女孩留着玩吧！” “哦，这……” “走到哪，跟到哪，神行都不会跑丢，只要别让她见到门派掌门，那丫头一辈子都会跟着你的！”叶七城说得信誓旦旦。 “叶兄果然好雅致！”丐兄弟又是一抱拳。 叶七城斜着眼睛瞥了瞥他：“少见多怪了不是。” 正当叶七城准备进一步和丐兄弟培养培养感情的时候，唐戳戳一个电话打断了他。 “喂？” “今天有事，晚点回去，或者……也可能不回去了……” 叶七城所有兴致瞬间被一扫而空。 54.走失的叶子（2） 丐兄弟听了叶七城的话去长安找木木买面粉换小女孩了，方圆几米以内又只剩下叶七城一个人了。 四周随便逛了逛，叶七城接了盗宝贼的任务，在成都门口，把阿景拐走了。 春泥、握针都留给了自己，一边还叫嚷着：“坚持住，我不会缝针啊！” 小叶子同学很是郁闷，果然不是每个万花都像唐戳戳那么犀利、好用。 盗宝贼的任务做到一半，叶七城就已经兴致索然了，站在成都城外发呆，终于，还是决定去医院找唐戳戳，看看这家伙晚上到底有什么事连家都不回了。 好不容易在众多楼群中找到了住院部，叶七城又跑错了楼层，打电话给唐戳戳对方死活都不接听，估计又在手术室，叶七城只好自力更生。 护士站里空无一人，叶七城想找个问话的人都没有，挨个办公室看了一圈，只抓到了一个活人。 “请问……”刚敲了两下大门，办公室里的人就抬起了头，叶七城眯了眯眼，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什么事？”那人眨了眨眼，温和的笑了笑。 “请问，唐……哦，占医生在吗？” “哦，占扬呀，他下午没有手术，现在应该不在院里吧。” 没有手术？不在院里？晚上还不能回家？现在连电话也不接？小叶子同学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 大概是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办公室里的人起身走到了他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不舒服？” 叶七城忙晃了晃脑袋，向着面前的人尴尬一笑：“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你找他有急事？” “没有，就是问问。”叶七城又笑了笑，然后转身快速离开了，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刚才那个人好像就是唐易枫的学姐，他曾经远距离地见过她一次。 漫无目的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叶七城没有回家，一些从未思考过的东西纷至沓来，乱糟糟地填充了整个大脑。 从八岁开始，他就没再依赖或者牵挂过什么人，早就习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了，可是这个延续了近二十年的习惯被唐易枫一朝打破，自此，七零八落。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纠结不爽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每次唐易枫不清不楚地一消失，他就心痒痒，从脑瓜顶到脚底心，不舒服的厉害。 “这是病，得电！”小叶子同学想着想着，突然自言自语般调侃了一句。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暮色四垂，叶七城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远到早已经看不到医院的大楼了。 “糟糕，不会又丢了吧……”如果唐易枫今天真的不回家，那岂不是就没人发现自己走丢了？难不成又要露宿街头？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叶七城顿时慌了神。 本能地翻出手机要打电话，下一秒就悲催的发现手机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 “靠，不带这么玩的吧！” 打车回去吧，可是一向懒得动脑的叶七城依旧没记住唐戳戳的家庭住址到底是哪条街、哪条巷…… “这回真是玩脱了……”叶七城垂着脑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老子离家出走了！” 华灯初上的光景，夜空一片灰蒙蒙的，街边的灌木丛在这夏日的夜里可是蚊虫的天堂，不出两分钟，叶七城就被叮咬得坐立不安了。 “真想把呱太招出来把你们统统吃掉！”叶七城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蹲在路边自娱自乐。 兀自在路边蹲了一会儿，也没个警察叔叔要带他回家，叶七城也没什么兴趣探索这个城市的夜生活，索性在路边找了家肯德基，反正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不怕关门。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叶七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不停地推自己，勉强抬起了昏昏沉沉的脑袋，他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自己的下巴。 “小伙子，这正好是空调出风口，你换个地方睡，别吹感冒了。”保洁阿姨一边扫着地，一边说着。 “哦……”叶七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突然灵机一动，霍地转回身子，“那个，我手机没电了，能接下你的手机吗？我用自己的电话卡打电话。”说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三下五除二卸下了SIM卡。 保洁阿姨愣了愣。 “我就打一个电话就好。”叶七城捏着手里的SIM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电话卡安进电量充足的手机里，一时间铃声不断，短短几秒钟内挤进了七八条短信。全部都是唐易枫发的，最后一条的发送时间是两分钟前。 那几条短信一条比一条情绪激烈，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发送者急迫的心情。 戳戳一定急得要死了！叶七城哆哆嗦嗦地拨着电话号码，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以至于他按了好几遍才拨通。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电话就被接通了，那一端，唐易枫沉闷低哑的声音明显是被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吼出来：“你在哪？” 保洁阿姨还站在自己的身边，叶七城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你把家里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妈的你还知道回来？”大概是这种语气戳中了唐易枫的愤怒点，电话另一端的人突兀地爆发了。 暴躁的嗓音经由电波传入右耳，震得叶七城浑身一抖，委屈的想哭，却只能忍着，为了掩饰内心的伤感而不得不也生硬了语气：“你把地址给我，回去再说！” 唐易枫二话不说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清晰而刺耳。叶七城当然知道，也许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地外出到半夜都不回家，也许是因为刚才自己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总之这一次，戳戳是真的生气了。 大概是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又在脑内小剧场里回味了一下，站在一边的保洁阿姨表情怪怪地，一脸困惑地看着叶七城。 “谢谢啦。”叶七城苦笑着对着她点了点头，动手要去卸自己的SIM卡。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是唐易枫发来的地址。 这次叶七城是真的要哭了，他飞快的记下地址，把手机还了回去，转身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计程车驶进楼与楼间的小径，叶七城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单元门边的唐易枫，大概是因为困极了，唐易枫的身子时不时在夜风里晃悠几下，然后再霍地恢复直立的状态。 “戳戳……”叶七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嗫嗫道。 唐易枫睁开眼睛的同时挥起一拳狠狠砸向叶七城的左肩，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行啊！”唐易枫挑着眉，“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我手机没电了！”叶七城蹭了两步上前去扶唐易枫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了。 唐易枫冷峻的五官在夜色里异常的清晰，叶七城甚至可以看清他眼底泛起的淡淡的血丝。 “先回去吧！”叶七城的声音弱得几不可闻。 唐易枫不再说话，转身往楼上走。 叶七城可以理解唐戳戳会生气，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他们一起生活的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戳戳从来没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直觉告诉叶七城，唐戳戳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戳戳……” 唐易枫没理他，自顾自开了房门，进去了。 叶七城也跟了进去，他很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唐易枫的态度又让他不敢多说，只能自己憋着。 从进门到睡觉，两个人之间没有一句语言交流。 卧室里静静的，甚至可以听见从客厅里传来的滴答滴答地钟鸣。唐易枫背对着叶七城，背部线条崩得紧紧的，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叶七城茫然地眨了眨双眼，伸手轻轻碰了碰唐易枫露在外面的胳膊：“戳戳？” 眼前的人没有一丝反应，大概是睡着了。 叶七城又向他靠了靠，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歪着头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身后源源不断的体温，唐易枫不安地动了动。 叶七城赶紧收了手，向后挪了挪身子。 世界静得可怕，连如水的月色都变得狰狞起来。 叶七城屏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之人，他可以感受得到，此刻的唐易枫已经醒了。 “戳戳？”叶七城试探性地往前蹭了蹭。 “嗯……”唐易枫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叶七城起身，坐在他身后，双手撑在他身前，低着脑袋直视唐易枫：“是不是有什么事呀，不是说可能不回来了？” “没事，睡吧……”唐易枫又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明天要上班……” 叶七城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附身在唐易枫脸上亲了亲，然后滚回自己的位置睡觉了。 早上是被短信声猛地吓醒的，叶七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侧头看去，唐易枫已经上班去了。 “我哥没事吧？”唐易澜发来的短信，叶七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思右想没搞明白唐易澜是什么意思，好像昨天夜里是自己走丢了，要问也该问自己有没有事吧？ 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叶七城随手回了两个字：“没事。” 吃完了午饭，叶七城又爬上了游戏。 “攻防吗？”刚登陆上去，就收到了丐兄弟的信息。 “攻防？”叶七城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日子过的乱七八糟，竟然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了。 “今天周日啊！” “才想起来，走吧！” 提前两个小时进图，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叶七城这次学乖了，跟着丐兄弟把恶人谷地图逛了个遍。 “上次攻防差点被零零七溜成狗！”叶七城坐在老王面前，闭目打坐。 “我向来都是在这守株待兔的。” “不去平安客栈？” “守住老王才是王道！” 四周的人零零散散地多了起来，排名前十的几大公会成员被派去了平安客栈做前锋，其余的玩家都聚在了老王屋里，提前占据有利地形。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开始有中立玩家出现在视线里。 “又有零零七混进来了。”叶七城挑起眼皮，半眯着眼睛向门外看去。 “跟着我就行，保证你丢不了。” 浩气出现的时候就像是绝了堤的洪水，顷刻间就把视线淹没，恶人的队伍被截成了两段，一段在房间里出不去，一段在门外进不来。 红尘曲响起的时候浩气的几个前锋血槽开始哗啦啦漏血了，叶七城看准时机，百足加蟾啸，人头一撸一大把，high的不得了。 只是得意了没两分钟，位于战斗第一线的小叶子同学便不出意外地跪了。 “回营地再跑回来吧，记得路吧！”浩气的攻势很猛，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恶人的奶妈，如果原地复活多半也会再次秒躺，如此看来，回营地是最佳的选择。 “我又不是路痴。” 叶七城在营地打坐回血，身边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又有人离开，就在他刚刚点开地图查看路线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晃入眼帘。 “小墨？”叶七城差一点就冲上去叫他了。 不错，唐易枫唯一的徒弟，小白徒弟小墨，正风风火火地往一条不知名的路上冲，他身后，跟着一群恶人的战友。 叶七城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他没有回去老王身边，而是悄悄躲在人群里，随着小墨的步伐向一个相反方向越跑越远。 快到北门的时候，这一小波恶人被早就守在那里的浩气部队灭了团，叶七城趁小墨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迅速回了营地。 他坐在营地那颗繁盛的大树下，有一瞬的失神，叶七城不停地说服着自己，“戳戳那个白得令人无法直视的徒弟不可能是浩气的零零七。” 小墨又回来了，叶七城赶紧躲了起来，当那串恶人各队队长的暗号在小墨头顶冒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小墨一定是被人盗号了！” 叶七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完这两个小时的攻防的，结束的时候，他匆匆和丐兄弟告了别，冒着随时都可能被浩气杀的危险，坐在昆仑通往恶人谷的交通点堵小墨。 “小墨！” 小墨刚从恶人谷冲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几个中立玩家，被叶七城叫住的时候几个人都是一愣，而后又快速的一哄而散了。 交通点，只剩下叶七城和神情呆滞的小墨。 “又来加阵营？” “叶师叔……” “前两天不还说不想加了，现在又后悔了？”叶七城站起身，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不是告诉过你，想玩PVP的话竞技场中立也可以去的。” “我知道……” “你看唐戳戳把你保护的多好，你要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加了阵营，被打出个三长两短的，再一玻璃心A了，你师父得多难过。” “我不是来加阵营……” “那是什么？”叶七城佯装无知的样子，“难道是觉得老王的红尘曲很好听，特意跑过来听小曲的？” “……” “还是觉得我们莫雨少爷英俊潇洒，跑过来看帅哥啊？” 小墨低着头沉默，一身的狼烟装二气逼人，可惜，这只是表面现象。 叶七城也不催促他回答自己，只是陪着他一起在昆仑浩瀚的冰原上沉默地对峙。 许久，小墨认命般地开了口：“你会告诉师父吗？” “你承认了？” 小墨又不说话了。 “我真希望你说死都不承认啊！”叶七城把抱在臂弯里的笛子放回到后背上，“每次来恶人谷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吧！” “我知道师父从来不进谷打攻防。”小墨居然供认不讳。 “不怕戳戳看到你每到周末就出现在恶人谷？” “有你在的时候师父父不会顾及到我在哪里的。” 虽然此刻叶七城对小墨有着很大的不满，但这句话他还是很受用的。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儿，叶七城又开了口：“一个游戏而已，想怎么玩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别人装小白。” “师父父对我很好。” “他要是知道你其实是浩气的零零七一定会心寒的！”叶七城撇了撇嘴。 “所以，你还会告诉师父吗？” “你还要继续做零零七吗？” 小墨定定地看着叶七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再一次开口：“浩气攻防的指挥……” “嗯？” “我亲哥哥！” “哇哦……”叶七城一时间竟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和语言去回答小墨了，半晌，才又吐出几个字，“好复杂！” 总感觉这样的剧情很狗血，但似乎又合情合理，虽说只是一个游戏，但是玩着玩着就认真了的人还真是不少，不止浩气盟有零零七，恶人谷也有，这都无可厚非，但总觉得一直呆在身边的人，明明那么单纯，傻的可爱的人有一天突然变成了最终的大BOSS，这个转变还真是震撼得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哎……”叶七城挠了挠头，“反正戳戳也不玩了……” “师父不玩了？” “是呀。”叶七城一个聂云冲了出去，背对着小墨，“自己想好，怎么开心怎么玩吧！” 叶七城当然没有告诉唐易枫小墨是零零七的事情，事实上，他一直坚定的认为戳戳不应该对游戏里的任何人、任何事认真，当然，他叶七城除外。 唐易枫今天下班很早，所以到家的时候叶七城还在厨房里玩耍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叶七城听到关门的声音，从厨房半掩着的门边探出半个脑袋。 “嗯。”唐易枫仰躺在沙发上，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懒懒应了声。 鉴于昨天半夜自己走失在陌生的街头，害的戳戳折腾到那么晚都没睡觉，叶七城今天特意做了丰盛的晚餐来向唐戳戳赔礼道歉，只是，当他捧着一堆香气扑鼻的美食走进客厅时，唐易枫居然已经横在沙发上睡着了。 “靠，这是什么入睡速度，你是又吃安眠药了么！”叶七城瞪着在沙发上躺尸的唐易枫，抱怨道。 唐易枫眉心不被察觉地皱了皱，双目却依旧紧闭。 叶七城从桌子上捏了根筷子，开始在唐易枫的后背上画乌龟。 “先画乌龟壳，再画小脑袋，然后四条腿……”叶七城边画还边嘟囔，动作慢慢的、轻轻的。 唐易枫终于忍不下去了，霍地睁开眼睛，抬手勾着叶七城的脖子往沙发里一拽，同时侧身坐起，在叶七城整个人陷入沙发里的时候迅速按住他的腰，直接坐在了他腿间：“皮又痒了？” 叶七城整张脸埋在沙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只抓着筷子的手横举在半空里胡乱地挥舞着。 唐易枫一手夺下叶七城手中的筷子，顺势在他的肋骨上从上往下，像弹钢琴一样，一根肋骨一根肋骨的滑了下去。 “啊哈哈，别、别闹！”叶七城被痒得哭笑不得，想动却又挣脱不开唐易枫的钳制，只得张牙舞爪地胡乱扑腾。 “虽然我很佩服你这种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 “呜呜……” “但是，人总是要在失败中吸取教训的。”唐易枫又在叶七城肋骨上划了一遍，“而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半点的进步。” 叶七城生怕唐易枫再挠自己的肋骨，乖乖地躺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不管唐易枫说什么他都是一个劲地点头。 唐易枫终于起身把他从沙发里扯了起来。叶七城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里，长长舒了口气：“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唐易枫弯下身，一脸笑意，口气却是冷冷的：“不能。” 叶七城撅着嘴仰头看着唐戳戳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而后头脑一热，又一次冲动了。这二货对着唐戳戳咧嘴一笑，快准狠地唐易枫脸上“啪”的一声猛亲了一口。 一分钟后，可怜的小叶子同学被毫不客气地喂了一嘴的老干妈。 55.二货逆袭（1） “啊啊啊！”叶七城站在水池边吐出了第七口水，举着牙杯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漱了这么多遍口，嘴里还是一股老干妈味！” “下次做坏事前多想想以往的经验教训。”唐易枫一脸闲适地抱着双臂，靠在浴室门边。 叶七城霍地回头，斜着眼睛狠狠瞪了眼唐易枫，而后又在对方一记凌厉的目光后怏怏转回了脸，继续对着镜子发呆。 唐易枫决定放任这个二货自由活动，自己转身回了客厅吃饭。 不一会儿，叶七城哼哼唧唧地出来了。 “好辣！” “吃饭。” “饭是烫的，吃了更辣！” “喝水。” “水喝多了吃不下去饭了！” 唐易枫抬起双眼，手里的饭碗“当”的一声放在桌面上，还没等他说话，叶七城就自动自觉地一缩脖子，乖乖端起饭碗猛塞了一口饭。 小叶子同学的内心真是无比忧伤，唐戳戳一点都不关心他，居然给他塞了一整勺的老干妈，叶七城不能吃辣，上次被唐戳戳用老干妈教训后害得他辣得肠子都疼，整整三四天里，上厕所都会菊花痛。 想到此处，叶七城稍稍有些坐立不安，一只手在后腰上来回摸了几下。 估计明天又要遭罪了。 “戳戳……” “嗯？”唐易枫挑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我不抖M……” “嗯？”唐易枫挑眉，一脸的莫名其妙。 “在国外，给婴儿喂食辛辣食物是犯法的！”叶七城双目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易枫。 “所以？” “虽然我不是婴儿。”叶七城咽了咽口水，“但是辣的东西吃多了我也不舒服的！” 这似乎是叶七城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向唐易枫温柔地提出抗议。唐易枫皱了皱眉，看着桌面上盖子还没盖上的老干妈辣椒酱，像转圆珠笔那样转了转指间的筷子，极具万花谷的风范：“一会儿把这个丢掉吧，反正也没多少了。” “不不不。”叶七城急忙摆了摆手，“我不是不能吃，是不能一下吃那么多。” 唐易枫用筷子尾部戳了戳太阳穴：“我不吃辣……” “哦，那丢掉吧！” 安静了片刻后，叶七城又找到了新的话题：“戳戳，你昨天没事吧？” “昨天？”唐易枫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早上，轰轰还给我发短信了……”叶七城双手扒在桌面上，抻着脖子看着唐易枫。 “他说什么？”唐易枫的语调陡然转高。 “没什么，就是问你有事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说没事咯。”叶七城耸了耸肩。 “没什么事，就是学校的学术论坛，回来晚了，吃饭吧。” “哦……”叶七城隐隐约约感觉到唐易枫隐瞒了什么，但又说不出破绽在哪里，而且，唐易枫也很明显地摆明了态度，他根本不想就昨天的事深谈下去。叶七城握着筷子发了会儿呆，兀自吃了几口菜。 饭后照例由小叶子同学去洗碗，洗洗涮涮忙了一圈回到卧室时，唐易枫正仰面躺在床上，一本翻开的书盖在他脸上，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戳戳？”叶七城轻轻叫了一声，一条腿跨到床上，用手撑着身子，俯视唐易枫。 唐易枫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又睡着了吧？”近来唐戳戳的睡眠质量简直好得令人发指啊，猪都没有他境界高。 叶七城爬到床上，勾着手指把盖在唐易枫脸上的书挑开扔在一边，手肘撑在床面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一会儿弹弹唐易枫的脸，一会儿摸摸唐易枫的眉毛。这样维持了几分钟，唐易枫竟然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真的睡着了！”叶七城迅速下了这样的定论，胆子也在一瞬间大了起来。 他盘腿坐在唐易枫身边，双手并用，动作矫捷地解开唐易枫的衣扣，而后手腕向外一翻，唐戳戳同学胸前一片春光无限。 叶七城皱着眉毛数了数唐易枫的腹部肌肉，清晰可见的有六块，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两块。他大着胆子伸出咸猪手在唐易枫腹部按了按。 果然手感很好。 唐戳戳同学的人鱼线即使在他整个人都躺平的情况下仍然清晰可见，叶七城大大方方地伸着手指头在上面来回滑了两下。 在唐易枫睡着的时候调戏他，感觉真是好极了！ 叶七城几乎窃笑出声，色心and贼胆陡然大增，一不做二不休，某人的两只小爪子向唐戳戳的睡裤缓缓伸了出去。 叶七城身后，唐易枫微微张开双眼，右手稍稍动了动。 小叶子同学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唐戳戳健美的身材，眸光扫过之处，真是让人口水横流，叶七城正高兴着，突然看到唐易枫的腹部肌肉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一下。 “诶？”叶七城伸着手指在唐易枫的腹肌上戳了戳，“变硬了……” “什么变硬了？” “肌肉。”叶七城想也没想地回答道，一边还继续戳着唐易枫的腹部。 卧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比之前更加安静，叶七城戳着戳着就觉得背后有两道灼灼的目光锁定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由得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小叶子花了两秒钟的时间确定了脖子上那火辣辣的感觉是真的，又花了二十秒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回头再确认一下唐戳戳是否依然睡着，最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被迅速放倒了。 “啊！”叶七城仰面摔在了大床里。 “好玩吗？”正上方就是唐易枫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戳戳，你醒啦！”叶七城迅速变换了自己的表情，原本的幸灾乐祸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满脸的无辜。 “好玩吗？”唐易枫又问了一遍。 “好……好玩……”叶七城狠狠咽了咽口水。 “还想玩吗？” “想……不，不想了！”叶七城脑袋瞬间摇成了拨浪鼓。 唐易枫屈起一条腿，左手撑在脸侧，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躺在自己身前的叶七城。 叶七城看的流口水流得整个人都快脱水了。 唐易枫的右手动了动。 “等，等一下，我自己来。”叶七城腾地做起来自觉地解衣服扣子。 唐易枫这才发现那件被自己撕破了的睡衣居然被叶七城缝了一排扣子，然后废物利用了。 “我好像什么也没说，你脱衣服干什么？”唐易枫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憋得满脸通红的叶七城。 闻言，叶七城的脸更红了，憋了半天，挤出两个字：“我热！” “哦，那你脱吧！”唐易枫懒懒地活动活动胳膊，又躺回到床上，继续睡了。 “唐！易！枫！”叶七城彻底火了，饿虎扑食般趴倒在唐易枫身上，张嘴对着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操！”唐易枫吃痛本能地一咧嘴，而后被叶七城成功地乘虚而入。 仿佛积蓄已久的怨怒在一瞬间释放了一样，唐易枫从来就没意识到叶七城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口腔的每一寸空间被眼前这个人占据着，不容抗拒，窒息感一阵阵席卷大脑。 那吻来得粗暴而直接，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前奏就直接推入了高朝，没有给人半点反应的余地。唐易枫渐渐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口腔，下颚被叶七城的手紧紧捏着，下巴仿佛要被他掰下来一样，疼痛来的格外清晰。 他能感受到那欲望仿佛从骨髓深处迸射而出，拦不下、挡不住，这个横在自己身上的人愈发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唐易枫本能地伸手抓住叶七城后颈，试图把他拉开。 这一动作似乎激怒了理智本就所剩无几的叶七城，他空出一只手，把唐易枫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扒了下来，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死命地按在唐易枫额间，让他动弹不得。 叶七城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唐易枫很不适应，也很不习惯，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几乎是掐着叶七城的腰把他横着甩了出去。 “你发什么神经！” 叶七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底有些发红，他一手握拳压着嘴角，指缝里挂着几点血丝，大概是刚才发疯时自己咬破的。 “我……”被迫恢复理智的叶七城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大概他都不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唐易枫的下唇被咬破了，嫩薄的肌肤被生生扯下一块肉来，血顺着唇线漫到嘴角，沿着绷紧的下巴滴了下来。 这一闹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眼看着红得刺眼的血滴落在白色的睡衣上，慢慢晕开。唐易枫皱着眉咬了咬嘴唇，让血暂时流回到口腔里。 一股腥甜沿着喉咙蔓延开来，唐易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冲动是魔鬼，叶七城现在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冲动起来了，而且还伤了戳戳。 唐易枫瞪着支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的叶七城，认命地狠狠一抹嘴角，沾了半手的血：“操！” 叶七城右眼皮突突猛跳。 唐易枫站在水池前，连漱了好几次口，那吐出来的水依旧是红色的，他伸手摸了摸被咬破的嘴唇，那里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轻轻摩挲的话已经不会出血了。 眉心不由自主地皱起，唐易枫双手扶在水池边，弯身的瞬间胸腔里一阵发闷，他克制着连咳了几下。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水池壁上沾了几滴血。 唐易枫目光动了动，重新漱了口，用水把池壁洗干净，走了出去。 56.二货逆袭（2） 回到卧室时，叶七城还呆愣愣地坐在床边没回过神来，唐易枫也不多说话，直接关了灯上床睡觉。 过了午夜，不知道是气温实在太高还是胸口被自己压得太闷，唐易枫突然就醒了，出了一身的汗，连睡衣都湿透了。 唐易枫侧身看了看，叶七城蜷缩着身子，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床边，仿佛稍稍一动就能从床上掉下去，唐易枫轻手轻脚地把叶七城往床里拨了拨，自己从另一侧下了床。 走到玄关去翻药箱，等到看到药箱里空空如也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的药早都被叶七城扔进垃圾桶了。他无奈地退回到沙发边，有些颓然地窝在沙发里，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在黑暗里逐渐清晰起来。 时针指在三的位置。 现在应该是美国时间的下午三点。 唐易枫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翻出手机，挂上QQ，唐易澜果然在线。 “爸之后没跟你说什么吧？”唐易枫直接开门见山地把消息发了过去。 “能跟我说什么，我一个三好青年，奖学金够他好几个月工资了。”唐易澜回复的很快，不一会儿又发来了消息，“你那边几点呀，怎么还没睡觉？” “热的睡不着。” “呵呵，那二货啥都不知道呢吧？” “跟他有什么关系？” “早晚得跟他有关系。” 唐易枫看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胸腔有些发闷，他不自觉地捂了捂胸口。 幸亏自己反应快，这酒瓶子砸在了身上，最多就是脏了一件衣服，要是脑壳挨了这么一下，估计得缝个四五针，破相是小，估计没个两三天是没办法跟那二货解释清楚的。 再次按亮手机的时候，唐易澜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哎，我说，你就庆幸自己还有个弟弟吧！” “我帮了你多大忙啊，你怎么感谢我？” “靠，装睡是吗？以后再特么出事别找我扛着，Fuck！” 唐易枫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回了一句：“操，不是你非得跑我这来转机能出这破事吗？” “你爹想你那是我拦得住的吗？” “他不也是你爹吗？” “得，咱俩没什么好说的了，打娘胎里就不和，我出生腰上就带伤，没准儿就他妈的是你挠的！” 唐易枫满脸黑线，这种历史都能被翻出来，唐易澜这张破嘴，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和叶七城的事全抖落出来了。 这事说来也还算幸运，唐易澜去美国做半年交换生，要在这边转机，父亲借故跟着一起过来了，那天正好唐易枫没有手术，就陪着两个人压马路。本来父亲想去自己住的地方看看的，被好说歹说地总算是拦住了，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被灌了几口白酒，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 然后这个当爹的就发觉有点不对劲了。幸亏唐易澜反应快，提醒说只是个合租的同事，他们好多毕业的同学都是合租为了减轻经济负担云云。不过，似乎男人也有第六感，当爹的总是不放心，毕竟自己这个儿子长相出众，学业优秀，工作不愁，快三十了还个女朋友也是件挺蹊跷的事情。好在唐易澜当晚还要赶飞机，生拉硬拽地把两人的爹拽走了。 不过唐易枫会被酒瓶砸中这事还真是冤枉的很，好不容易送走了满腹疑团的老爹，半夜三更地往家赶，结果路过街边大排档赶上一伙人酒后闹事，啤酒瓶子漫天飞，哐当一下就把自己给砸了。 唐易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这下砸得可真不轻，当时自己的上衣口袋不过是装了块从腕上卸下来的手表，砸在那么柔软的地方这酒瓶都能瞬间碎得四分五裂，可见扔出它的人得使了多大的力道。 幸亏没砸脑袋上。 唐易枫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四点多了，自己居然还是全无睡意，这要是白天在手术台上睡着了那不是要闹出人命了。 唐易枫一手撑在眉间，丫丫个呸的，这会儿想吃个药都没处买去。 卧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唐易枫精神一震，侧耳听了听。 那声音不一会儿就停了，只是不多一会儿，声音又出现并且更大了，紧接着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了。 “戳戳？”叶七城茫然的声音从卧室里飘了出来。 这家伙不会睡着觉自己摔到地上去了吧？ 唐易枫起身往卧室走，靠在门边看着腰上缠着被子，伸着两条腿坐在地上愁云惨淡的叶七城：“这呢……” “我刚才翻身的时候感觉身后的空间突然变得特别大……”叶七城睡得迷迷糊糊的，抬手胡乱揉了揉脑袋，声音小小的，跟蚊子似的。 “空间那么大你怎么还能摔到地上？”唐易枫几步走到他旁边，拎着他的胳膊像抓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放回到床上。 叶七城保持着和刚才在地上一样的姿势没有变，两只眼睛茫然的眨了眨：“戳戳，你怎么跑到地上去了？” 敢情这家伙梦游呢？ “被你踹下来的。” “啊……”他回身看看身后唐易枫的位置，又瞅了瞅自己的姿势，晃了晃脑袋，“我把你踹下去的？” “不记得了？” 叶七城摇摇头。 叶七城就有这个优点，犯起二来并不会让人心烦，反倒容易勾起人的某些欲望，比如此刻，这个睡得头发乱乱的，衣服皱皱的，表情傻傻的家伙，就会让唐易枫有一种特别的冲动，好想把他抓到怀里像对待一个毛绒玩具那样紧紧地蹂躏几下。 唐易枫脚下动了动，走到床边，抬手揉了揉小叶子同学的脑袋。 小脑袋随着唐易枫手左右晃了晃，不过它的主人并没有做出太多反应。 唐易枫的手上稍稍加了点力道，又在叶七城脑顶搓了搓。 小叶子同学抬起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困惑地眨了眨，嘴角还带着傻乎乎的笑。如果他此刻是个三岁的小孩，那么唐易枫基本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家伙一定是刚才做梦吃到好吃的了。 “戳戳……”叶七城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唐易枫。 “嗯？” “你干嘛呢？” 唐易枫手上动作一僵，这家伙是真二啊！ 唐易枫侧身坐在床边，皱着眉盯着叶七城看。 黑暗里，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窗外，透过窗帘洒进房间的夜色渐渐转淡，大概天就快亮了。 唐易枫仍旧一动不动，叶七城却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的气温似乎在刹那间陡然升高。 就是时间不太好…… 唐易枫别过脸，指尖压了压太阳穴。 还没等他的手从太阳穴上离开，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了过去，而后轰的一声，人就被压在被子里了。 叶七城这混蛋最近荷尔蒙分泌肯定紊乱了！ 这是唐易枫天亮前最后一个清晰的认识。 事实证明，叶七城并不是做梦吃到了好吃的，而是一只做梦都在偷腥的猫，并且还是在睡醒之后成功迸发了所有斗志的猫。 像舔舐食物一样的动作，叶七城近乎是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唐易枫的脸颊，在碰触到被自己咬伤的嘴唇时，他的动作便更加轻柔了，舌尖缓缓摩挲着已经愈合的伤口，痒痒的却很舒服。 唐易枫的大脑有些迟钝，面对此情此景，半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小叶子同学的动作更加大胆了，左手捏着唐易枫的下巴轻轻掰开他的双唇，把舌尖慢慢探了进去。睡了一夜，原本有些干燥的口腔在外界的刺激下瞬间分泌出湿润的液体，把这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暧昧尽数消化了。 得到了对方的迎合，所有的温顺在不知不觉间竟快速转变成了凶猛地攫取，不过是一刹那，那温软的舌尖突变成嗜血的利器，横扫过唐易枫每一寸口腔。 两个人迅速堕入了意乱情迷的黑暗里。 叶七城的掌心像水蛇般在唐易枫胸前快速游移，一路向下直接握上了那里早已苏醒的家伙。 唐易枫全身触电般一凛，却没有反抗，只是抬手勾住叶七城的脖颈，更加粗暴地反吻住了他。 唇齿相抵，近乎撕咬的汲取几乎把口腔里每一寸空间都塞满了情色的气息，牙齿与牙齿相撞，磕得人牙龈发麻，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这一场云雨大有电闪雷鸣之势，两个人都尽情地配合着对方却又竭力压制着彼此，纠缠的身影时不时与床板发生撞击碰出几声浅浅的低吟。 唐易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钳制的，只是听到叶七城在耳边喃喃一句低语：“怎么说老子也是部队大院走出来的……” 温热的指尖碰触到嫩滑的内壁肌肉，那种感觉痒得人浑身一阵痉挛，是唐易枫从没体验过的激情或是温存，大脑一片空白的唐易枫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抗，在短短几秒内形式就被彻底定格了。 禁忌之地被突然攻陷，夹杂着灼热的气息，痛感带着十足的快意径直冲上云端。 “靠，真他妈紧！” 那种被紧紧包裹的炙热感撩拨得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而起，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某一点上，尽力地向最深处猛撞而去。 “操！”那一深入的痛感一次次撞得唐易枫整个人像被活生生拆了骨头一样，“你他妈的……” 话未出口，嘴巴又一次被堵住，由于身体的颠簸带来力道的不均，很明显，叶七城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将唐易枫唇上本已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血腥之气顿时充斥整个空间。 一阵疾风骤雨之后，生硬的外物夹在幽深的甬道里突然静止下来，身体的颤抖突然停止，耳边只剩下两人不均匀的呼吸。 嘴角的血还在顺着唇线往下滴。叶七城的舌尖顺着那道血线一路舔了下去，在唐易枫的锁骨间停了下来。 唐易枫不安地动了动，停在自己下体的硬物也随之撞上内壁。 “你是出去，还是进来？”唐易枫没好气地伸手推了推横在自己上面的叶七城。 “掌握不好力度……”叶七城说着似乎脸还红了红，卧室里光线较暗，看不太真切。 “第一次？”唐易枫眉梢一下挑了老高。 “靠，老子这么纯洁的好少年……”说着自己都心虚。 唐易枫十分的无语，只是觉得自己一直压制着叶同学有些不厚道，好不容易良心发现让某人占了把便宜，结果某人还这么不争气，连便宜都不会占。 “雷声大，雨点小……”唐易枫闭着眼睛喘息着。 “……”叶七城把脑袋往唐易枫怀里缩了缩，那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尴尬啊。 “你出去！”唐易枫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叶七城屁股上。 身上的人不安地蠕动了几下。 看来还得自己手动帮他解决。 草草解决了小叶子同学的问题，唐易枫仰躺在大床上，无语凝噎，白天上午有两个大手术，目测到晚上都未必能搞定，搞不好自己下了手术台就得直接被抬进急诊室。 叶七城此刻脑袋像见不得光似的，深深埋进了被子里，整个人的造型与鸵鸟无异，时不时还从嗓子眼发出几声哼哼唧唧的怪动静。 “好意思叫……” “唔……”叶七城又开始感到委屈了，要不是怕弄疼了唐戳戳他才不会顾及那么多，用力用力再用力这种事情谁不会，要是躺在他下面的人不是唐易枫，干他个天翻地覆都不成问题，怎么说也曾经是在部队大院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 “等你哪天休息的！”叶七城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脸却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唐易枫虽然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在他起床时下肢还真的狠狠疼了一阵。叶七城开始那几下撞得浑身发麻，那种感觉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早上走在住院部的长廊里，同科室的小护士看着唐易枫趔趄趔趄的样子还以为他昨天又一夜没出手术室。 “占医生，您昨天又值夜班？” “没……”但也几乎一夜没睡。 “一会儿要上手术吗？” “嗯，真是要命……”唐易枫一手撑在腰间，靠在墙上猛戳了几下太阳穴。 “小占，怎么了？”唐易枫的研究生导师正好路过，看到他整个人虚软无力地靠在墙边出于好心的上前慰问了一下，怎料他那拍在唐易枫肩头的关切的一巴掌差点没把唐易枫整个人拍到地上去，“哟，怎么身子骨这么虚？”说着还捏着唐易枫双肩揉了揉。 唐易枫在心里默默把叶七城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病人已经从病房推去了手术室，唐易枫太阳穴突突直跳，跑进办公室猛灌了两杯咖啡之后，无可奈何地变成了心脏和太阳穴一起突突突地跳。 还好不是眼皮跳，唐易枫这样安慰着自己。 好在进了手术室，整个人算是冷静下来了。 虽说几个小时的大手术主刀医生的助手都是相当给力的，可等到唐易枫下了手术台时，他两条腿都在哆嗦了，颤颤巍巍地走到休息室，口罩还没来得及摘就直接摔进椅子里了。 “哟！”这一动作直接把守在旁边的麻醉师吓了一跳，“哥们儿这是怎么了？” “有兴奋剂吗？” “只有麻醉剂。” “那算了……” 闭着眼睛歇了两个小时，唐易枫又一次打起精神回到手术台，迎来了下一个手术。必须承认，医生这个职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他妈是个体力活。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还从科室临时增调了助理医生，手术进行的却还不到三分之一，比预计的时间整整延长了两个小时，一旁盯着各种指标的麻醉师眼珠子都快飞出来贴到屏幕上了。 好在唐易枫早就预料到这点，进手术室前就编辑好了短信定时发送，告诉叶七城自己今晚要很晚才能回去。 晚上九十点的光景，唐易枫终于以为可以松口气，结果晃晃悠悠的还没进休息室，就被主任拦了下来，说是来了急诊，连总住院都被调光了。 危急时刻，自己又要义不容辞了。 真的快被累成“天使”了，唐易枫再一次冲上第一线。 于是，那条发给小叶子同学的短信又被追加成“今晚不回去了”。 直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手术终于结束了，无影灯熄灭的那一刻，唐易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摔倒在手术台上。 幸亏手术非常成功，这还让累得几乎要口吐白沫的唐易枫稍稍欣慰了些。 接连几个大手术过后通常可以休息一两天，唐易枫倒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还真是宝贵的一两天啊！ 57.逆袭插曲 与唐易枫那血雨腥风的一夜相比，叶七城过的确实舒服很多，不过看上去也蛮凄风苦雨的。 首先，唐易枫一夜未归的这一天是传说中的七夕。 其次，小叶子同学无聊得忍无可忍，所以上了游戏。 然后，满屏幕都是什么侠士对什么女侠放了海誓山盟的信息。 其结果就是，叶七城顺理成章的抑郁了。 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自己居然独守空房！ 叶七城避开了人头攒动的花海，一个人怏怏地跑去了仙迹岩，他知道唐戳戳最喜欢坐在这里发呆，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八角亭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空虚的气氛一层层逼近，死缠烂打的纠缠着自己，这种情绪让叶七城十分不爽，沉思了片刻，小叶子同学蹭到唐易枫的电脑前，登陆了他的游戏号，精分地把唐易枫的花哥停在了仙迹岩自己的身边。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这一幕无疑是浪漫的，风姿绰约的花哥坐在案前，提笔行书，一旁环佩叮当的毒哥含笑而立。 应该怎么描述呢？总而言之，就是那种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即视感，虽然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但丝毫不影响这种和谐的气氛。 屏幕上的两个人静静的对视，偶尔又突然跑来的花萝看到这样的局面都自觉地绕道而行了。叶七城向唐易枫靠了靠，一把将他推倒。 “我要推倒你！” 然后又跑到唐易枫的电脑前，做了个被推的动作。 “不要啊！不要啊！” 而后，这个精分的二货站在两台电脑中间的位置，咯咯的傻笑了一会儿。 系统信息还在不停地刷着谁对谁许下了海誓山盟，叶七城坐回到自己电脑前，翻开背包，只够半个真橙的钱。 于是，他又颠颠地跑到唐易枫那里，打开背包。 居然有五万多金！ 当然，叶七城并不知道这些钱是在多少个人离开后一点点积攒起来，汇聚在唐易枫的背包里的。这个二货只是在看到那一串数字时就瞬间两眼放光，他从来都不知道唐易枫竟然这么有钱，看来这是个隐藏很深的土豪，低调的高富帅！ 于是，叶某人兴高采烈地牵着唐戳戳的花哥屁颠屁颠地飞去了扬州交易行，一掷万金，极其潇洒大方的过足了土豪的瘾。 反正唐戳戳也不玩了，就当截图留个纪念好了。 回到万花谷时，神行点的位置人山人海，站在楼梯阶上就有人开始放烟花，害的叶七城一步三卡，好不容易冲上三星望月，眼看着就到公交站点了，居然就被卡得动弹不得了，等回过神时，唐易枫的花哥居然已经摔死在三星望月之下了。 只能原路线再走一次。 终于算是爬上了三星望月，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公交站点，又赶上公交线路繁忙，等了好几班大雕都没挤上去。 这一役打得真是无比艰难，终于等唐易枫的花哥和叶七城的毒哥在仙迹岩会师时，小叶子已经被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放烟火的情缘，也有凑热闹的玩家。叶七城依旧操纵着唐易枫的花哥号，呆呆地站在亭子里。 “我们是在这里都放了呢，还是一会儿到别的地方再放两个？”叶七城又开始精分的自言自语了，他学着唐易枫的口气问完了话，又跑回到自己的电脑前。 “一起放了吧，火树银花不夜天多美！” “嗯，好……” 叶七城刚要去点背包里的烟花，身边突然冒出个花萝。 “师父，你看，是那天的花哥和毒哥耶！” 叶七城一愣，碰上熟人了？正在纳罕着，一个花姐突然冲入了视线。 “啊，徒弟，快跑，为师没钱还他真橙啊！” “啊，原来是你！”一句话就让他认出了眼前的这个曾经被自己呼了一脸橙子的花姐，叶七城想也没想，开着唐易枫的号就追了上去。 “诶？”花姐一愣，转了个圈看了看一旁静止不动的毒哥，又瞅了瞅箭步冲到自己身边的花哥，有些迷茫，“那天的真橙不是毒哥砸歪的吗？” “师父，我怎么觉得花哥精分啊！”小花萝扯了扯花姐的袖子，吐了吐舌头。 叶七城换回到自己的电脑前，用自己毒哥的号说话了：“嗯，是挺精分的，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啊？”花姐和花萝异口同声。 叶七城满眼深情的走到唐易枫的花哥身边，趴在他的肩头哇哇大哭：“他走了，不回来了，七夕也不陪我了，我双开了他的号，放几个真橙就当是纪念吧……” 按照花姐的个性，正常来说，如果是自己的亲友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欠扁地说一句“喜闻乐见”，不过叶七城的表现实在太多动情，搞得她此刻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半晌，站在一边的小花萝弱弱说了句：“节哀顺变……” “真是男默女泪……”花姐像模像样地摸了摸眼泪，伸手一扯小花萝，“徒儿，我们走吧……” 本来叶七城计划挺好的，双开两个人的号，放几个真橙之心，截图做电脑屏幕，结果被花姐这么一参合竟莫名生出一丝哀伤来，真橙也不想放了，图也不想截了。 他下了自己的毒哥号，开着唐易枫的花哥在万花谷转圈。 “师父……”走着走着，叶七城自己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突然就听到身后有人低低叫了一声。他自己是没收过任何徒弟的，所以即便现在开着唐戳戳的号，他依然不认为“师父”这个称谓是在叫自己。 小叶子同学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师父！”身后的人又叫了一声。 叶七城皱了皱眉，四下看了看，没有别人。 “叫我？”回头，正对上小墨一双纠结的双眼，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地方，叶七城竟然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学着唐戳戳的口气答了句，“哦，小墨，为师刚才发呆没听见……” “师父。”小墨凑近了一步，“叶师叔呢？” “他……他不在。”叶七城已经决定将精分进行到底了。 “叶师叔没跟你说过在恶人谷见到我的事吗？”小墨又一次怯怯地开了口。 居然这么直接就问出来了，叶七城一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但是我在恶人谷见过你一次，你去加阵营？” “不是……”小墨摇了摇头。 “那……” “师父，我听叶师叔说你不玩了。” “嗯，大概今天是最后一次上线了吧……”除非我无聊地再双开，不然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叶七城笃定地想。 “哦……”小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叶七城真的很好奇小墨到底想对戳戳说什么。 “师父，我一直等你上线，想跟你说……” “说什么？” “我也要走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要A了？”叶七城听得浑身一震。 “嗯。”小墨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叶师叔什么都没告诉你，我也不想说了……”小墨顿了顿，“师父，其实我在游戏里认识的人不多，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每天做的事也都一样，无聊的要死，但是，我每天还是忍不住想上游戏，只要我闲着，就都会挂在游戏上，哪怕是发呆，都会在游戏里发呆……” 叶七城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骤然紧缩，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他似乎猜到了小墨接下去要说什么，想阻止他却又忍不住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师父，我做过很多事，虽然不能说是错事，但我知道，你知道后一定会不高兴。” “没关系，都过去了……”叶七城很焦急地在等着，等着小墨亲口说出那几个字。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充戳戳听小墨临走前的告白是对是错，对于小墨这个角色而言，自己是何身份也许差别不大，虽然只是隔着电脑屏幕，但实则相差万里，他不会知道这个操纵着唐易枫的花哥号的人究竟是谁。 但对于此刻说出这些话的人，那个小墨背后活生生的人，自己这样做也许对他太不公平了，虽然自己真心不希望唐戳戳除了他叶七城外再和游戏里的任何人有什么藕断丝连的牵绊，但毕竟，自己无权干涉别人的情感。 谁让自己的戳戳这么受欢迎呢。 小墨在他面前沉默着。 叶七城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毛病，竟然把给自己准备的真橙之心给小墨放了一个。 绚烂的烟火里，小墨一脸呆滞，只在烟花燃烧殆尽时做了个大哭的表情。 叶七城不知道网络那一段的人，此刻是否也已经泪流满面，但是对于自己，他真的有些想哭的冲动。 离开一个游戏尚且如此，人心都是肉长的，由此及彼，如果哪一天，因为什么原因自己和戳戳也江湖不见了，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师父父！”小墨又一次开口了。 “嗯？” “师父父，我好喜欢你啊！”小墨“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 尽管叶七城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在听到那两个字心脏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完全没有办法思考要怎样去回答小墨的告白。 “但是……但是，我很怕师父你会讨厌我啊！” “怎么会……”戳戳怎么会讨厌你，我就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好了，“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弟啊！” “师父父，你……”小墨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脸颊通红，“师父父，那你会喜欢我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徒弟呢……”当然，此喜欢非彼喜欢。 小墨往空中放了一个莲花灯，哽咽着说道：“师父，我走了，但是我不会删号的，我希望，也许有一天我又回来了，还能见到你！” 世界突然变的很安静，很安静，安静的可怕，安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好友列表里，有一个头像永远的灰了，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在了。 那些古老的诗句都是怎样描述的来着？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唐戳戳啊唐戳戳，你还真是…… 58.继续逆袭（1） 叶七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无疑是幸运的，至少就算离开了游戏这个链接渠道，他和戳戳还是有现实中的交集的。 但那些相继离开的人，大概都是永远的从别人的世界里消失了吧，像唐轰轰和乱墨，小墨和戳戳。 那么多事情，都存在着周期，一段时间之后便各奔东西。 叶七城打开唐易枫的好友列表，一片灰暗，大概，所有的亲友都离开了吧，倒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了。 十二点一过，就不是七夕了，但是那些记载着“海誓山盟”的誓言仍在锲而不舍地刷着屏，大概还有许多时差党，争前恐后地追逐着所谓中国情人节的末班车。 关了游戏，叶七城洗洗涮涮一番，懒洋洋的爬上了大床，歪着脑袋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想着此刻唐戳戳大概在对着别人的心脏左看右看吧，想着想着就想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早上，客厅外传来的轻微的关门声让叶七城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往外冲，刚到卧室门口，就和一脸疲惫的唐戳戳撞了个满怀，两人皆是脚下不稳，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 叶七城捂着脑袋，唐戳戳揉着锁骨。 “你，你，你回来啦……” “不是我难道还是我的魂儿回来了吗……”唐易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卧室走去找换洗的衣服。 “一个手术做了二十个小时？” “嗯……”唐易枫不是态度不好，也不是懒得解释，而是他真的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手术做二十几个小时，这病人得被解剖成啥样了啊！叶七城心底有些疑惑，不过看着唐易枫晃晃悠悠往浴室去的身影，还是忧心忡忡地喊了句：“别睡着啦！” “知道……”唐易枫走到门边时身子猛地一晃，还真差点睡着了。 叶七城又故技重施，搬着小板凳到浴室门外守着了。 “比起戳戳，自己的钱真是赚的太轻松了。”叶七城把脑袋靠在浴室的玻璃门上，抱着双臂想着，“应该做点什么来减轻一下戳戳的负担呢……” 下一秒，就看见小叶子同学腾地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向厨房跑去，被后脚踢翻了的小板凳当的一声撞上玻璃门，把躺在浴缸里的唐易枫吓了一个激灵。 等小叶子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浴室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人早就不见了。叶七城又经由客厅跑到卧室，果然唐戳戳这家伙已经横卧在大床之上了。 叶七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伸手拔了拔挡住唐易枫额前的刘海。 “喂，头发是湿的不要睡觉！” “嗯……”唐易枫像刚出水的小鸭子似的甩了甩脑袋，溅了叶七城一身的水。 “先吃饭！” “……” 还没等唐易枫来得急反应，叶七城竟然一改往昔柔弱的表现，直接伸手提着唐易枫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抓了起来：“先吃饭，再把头发吹干，我还没允许你睡觉！” 唐易枫半睁开一只眼睛，费力地扭头去看身后的叶七城，总觉得好像今天两个人的打开方式都不对，一定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灵魂互换了或者怎样，总之，这个情况很不对！ 唐易枫强打起精神，在地上站稳了身子，抬手就要反击，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叶七城这一次居然反应比他还快，先发制人地钳制住了他两条胳膊。 “好像……哪里不对……”唐易枫皱着眉自言自语。 小叶子同学闻言瞬间就囧哩个囧了…… 果然在唐戳戳困得神魂颠倒的时候，是调戏他的最好时机。叶七城终于摸清了门路，找到了唐戳戳的弱点。 “你再不起床吃饭，我就让你这两天都起不来床！”叶七城发狠道。反正自己昨天吃饱喝足，现在还有力气的很，如果不讲究技巧和舒适度的话，那他可是相当有战斗力的。 唐易枫的嘴角似乎短暂地抽搐了几下。 叶七城则得意的一挑眉：“乖，先吃饭。” 唐易枫被一路拎着放到了餐桌前。 盘子里摆着煎蛋和火腿，盘子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板，里面不是牛奶，而是透明的液体…… 透明的液体！ “不会又是葡萄糖吧！”唐易枫伸着食指在玻璃杯壁上弹了弹。 “聪明！” “操，卖葡萄糖的看上你了啊，你买葡萄糖不要钱吗？”有这么搭配早餐的吗？就算是中西合璧也不会是这个结果吧！ 叶七城一耸肩：“谁让某人低血糖。” “低血糖又不是绝症，得了就治不好，我再这么灌葡萄糖下去搞不好会高血糖的！” 叶七城眨了眨眼睛：“是么……” 唐易枫扶额：“是……” “哦，那不喝这个了。”叶七城伸手把被子拿到自己这边，又指了指盘子，“吃饭。” 开始唐易枫并没感觉到饥饿，只是一口鸡蛋吃下去，肚子顿时做出了反应，沉默已久的胃也在瞬间苏醒了，爆发了强烈的欲望，咕噜噜嚎叫了几声。 “我就说吧，先吃饭再睡觉。”叶七城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得意洋洋地看着唐易枫。 唐易枫决定保持沉默，不与某人争辩。 果然吃完了早餐就神清气爽了，唐易枫慢悠悠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瞪着叶七城勾了勾嘴角。 叶七城并没注意他的表情，只是端起盘子往厨房走，转身的时候还极具威严的嘱咐了一句：“绕着客厅走几步再去睡觉。” “我不困了。” 唐易枫的语调有点奇怪，叶七城猛地就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上刮起了一阵小凉风，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不困了？那你自己刷碗吧！”叶七城顺着小凉风吹来的方向，回身又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微笑。 唐易枫此刻正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看见叶七城转回了身，便向他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过来。” “干吗？”一直以来都在被唐戳戳欺负的小叶子同学本能地后退了半步，然后又觉得不应该这样，这不是要反攻的节奏，于是，那退出去的半步又被收了回来。 “过来。”唐易枫又重复了一边。 “过去就过去……”叶七城脖子一梗，一脸的大无畏，冲着唐易枫就冲过去了。 在马上就要产生肢体接触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出手了。唐易枫一手伸向叶七城的腕部，同时另一只手握上他的肩头。叶七城一个侧身躲开了搭向自己右肩的手，右手拍上了唐易枫握着自己腕部的右手。 “嗯哼？”唐易枫一挑眉。 “嘿嘿。” 叶七城其实并不是什么弱势之流，八岁之前，他也被父亲当成士兵一样训练过擒拿格斗，只是后来亲人都走了，他那一招半式的也就荒废了，但十岁前没读书的那几年，也是混在部队大院里，那里的同龄人基本和自己一个出身，都是有点拳脚功夫的，所以即便叶七城出手的套路让人啼笑皆非，但这一身皮糙肉厚也绝对是抗打抗揍的。 所以，仗着自己不怕打的特点，小叶子同学硬生生地逼着唐易枫把他那一身的跆拳道变成了毫无章法的近身肉搏。 两个人从沙发间滚到地板上，再莫名其妙地滚回到沙发里。 这就好比是一个女生和暗恋已久的男生谈恋爱，起初的时候真是百般柔顺，温柔如水。可是，渐渐的，感情深厚了，女生知道自己的男朋友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了，于是那层淑女的伪装就在不经意间七零八落了，不止不温柔了，甚至都敢当着男朋友的面掐腰骂街了。 虽然这个比如不足够恰当，但此刻的唐易枫确实有一种一开始就被小叶子同学那柔柔软软的外表给骗了的感觉！ 这家伙的力气不比自己小，打起架来也不比自己差，唐易枫纠结得脸都绿了。 突然，被自己钳制在怀里的小叶子同学一声惨叫—— “我擦，我的呱太！” 紧接着，一个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唐易枫胸口。 不用看也知道，唐易枫又把他那件好不容易缝起来的限量版睡衣给撕坏了。 “我今天不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我就不姓叶！”叶七城红着脸，鼓着双腮瞪着唐易枫，两只手还时不时地摸摸自己再次惨遭毒手的睡衣。 “谁知道你本来姓什么。”唐易枫也从沙发间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被叶七城掰得生疼的手腕。 “我本来就姓叶！” “哦……”唐易枫继续揉手腕。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叶七城抬手一拳又砸在了唐易枫胸口。 唐易枫皱了皱眉，他好像还真就没好奇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这个二货非要让自己问，那就问问好了，又不会少块肉：“那你叫什么？” 叶七城翻了个白眼，从唐易枫身上爬了下来，靠到沙发另一角坐好：“我叫叶程，叶子的叶，工程的程，我爸姓叶，我妈姓程，我出生那会儿我爸在外面执行任务没时间给我起名，我妈就随便拿了自己的姓给我当名了。”叶七城晃了晃脑袋，“挺难听的。” 唐易枫歪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是不太好听……” “那也比你的名好听！”叶七城向着唐易枫刷的横扫去一记凌厉的目光。 唐易枫扯了扯自己皱起的衣服，从沙发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睡会儿。” 叶七城眼珠乌溜一转，也跟着站了起来：“戳戳，唐轰轰叫什么啊？” 唐易枫一愣，随即翻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你去问他好了，不过我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肯定，他不会告诉你的。” 叶七城的好奇心更大了，锲而不舍地追着唐易枫：“为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 “你怎么不说？” “他要是知道我和别人说他的名字，搞不好他会从美国直接坐着导弹过来跟我决斗。” 看来，唐轰轰的名字已经不是“占颂”这个等级可以诠释的了。叶七城在心里默默为唐易澜哀了个悼。 59.继续逆袭（2） 午后阳光大好，晒得被子都热热的，散发着烤面包一样的味道，手感很好，但是盖在身上就不怎么舒服了。唐易枫一手扯着窗帘，刷拉一下把阳光拒之窗外了。 叶七城在唐易枫身边盘腿坐着，看着他旁若无人的睡觉，心里又开始痒痒了，大脑细胞又进入了极度活跃的状态，飞快地琢磨着鬼点子。 然后想着想着，一个弱弱小小，满脸幽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叶七城当下皱紧了眉心。 “戳戳？”他有点纠结要不要和唐易枫说小墨的事情。 说实话，叶七城这么直挺挺地坐在自己身后任唐易枫再困也不敢就这么没心没肺地轻易入睡，他百分之八十的神经仍然处于清醒状态，所以在叶七城叫他的时候，唐易枫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干什么？” 叶七城伸手扶着唐易枫的肩把他翻了过来，正对着自己：“我昨天上了下游戏。” “嗯。”唐易枫挑眉示意叶七城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碰到了小墨。” “嗯？”唐易枫原本慵懒的目光动了动。 “当时我上的是你的号，所以他以为我是你……” 唐易枫眉心瞬间皱起：“他说什么了？” 唐易枫这个紧张的神色让叶七城有些不爽，他撅了撅嘴：“也没说什么，就是他也不玩了。” “就是这样？” “是啊，就是这样。”叶七城摊了摊手，“不过，昨天是七夕，我用你背包里的钱买了几个真橙之心，给他放了一个，结果把那孩子给感动哭了。” 唐易枫一瞬不瞬地盯着叶七城，眸子里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叶七城心里有点毛毛的，声音也弱了下去：“怎么了……” “把昨天的事完整的说给我听，我不要删减版。” “你这么紧张干吗，不就是小墨A了吗，一个游戏而已又不能陪谁一辈子，总会有人进入也有人离开。”当初唐易澜和乱墨倾城删号也没见唐易枫有这个表情，叶七城觉得有那么一刻，小墨在自己这里的仇恨值差点就OT了。 叶七城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游戏里，唐易枫所经历的两段最长的感情记忆一个是不告而别的师父朗阵，一个就是临别也没见到真正的自己的徒弟小墨。 不管出于怎样的感情，那个最初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总是最割舍不下的，因为时间足够的长久，以至于可以经过分子运动而让某种记忆融入骨血。 朗阵离开的时候，唐易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想上游戏，但那个时候小墨还没满级，出于一个师父的责任心，他还是会偶尔上游戏带带小墨，然后在看着小墨犯二的时光里，渐渐将记忆淡漠。 可以说，如果当初不是还有小墨在，叶七城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唐易枫。 叶七城现在的脸色写满了失落和不满，唐易枫也看得出来，他稍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我很遗憾，他最后见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呢，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徒弟，两个这么重要的人，偏偏是离开了游戏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因为曾经太过笃定的相信他们都不会离开，所以就肆意地挥霍了时间，到最后，连一星半点的联系都没有留下。 唐易枫心里默默哀叹：“居然连个QQ号都没要过……” “所以，你现在很后悔当初把自己的账号密码给我了吗？”叶七城的语气明显阴郁了许多。 唐易枫侧过头，微眯着双眼看了看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我现在只想睡觉……” 看着唐易枫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叶七城愣了愣，随即也趴到他旁边，伸手在唐易枫的胳膊上戳了戳。 没反应。 叶七城又往前凑了凑，反正唐戳戳睡觉自己也没事做，索性就陪着一起睡好了，然后晚上两个人一起当夜猫子。叶七城豪迈的一扬手，整条胳膊就横在了唐易枫胸前，再把身子扭一扭，虾米似的贴在了唐易枫背上。 “我会中暑的……”唐易枫一脸的瀑布汗。 “我都不怕你怕啥。”小叶子同学理直气壮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还把脸往唐戳戳肩窝里蹭了蹭。 这还睡个毛线啊！唐戳戳同学很痛苦。 当然，痛苦的不止他一个，叶七城也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热，心脏蹦蹦蹦直跳，感觉床板都在震动了。 “怎么这么他妈的热！”小叶子同学小小声嘟囔一句。 “你也知道啊！”唐易枫屈起手肘把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某人往外推了推。 只是叶七城非但没被推开，反而抓着他的手臂更上了一层楼，直接翻身骑到唐易枫的腰上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一下，可看出事来了。 唐易枫此刻睡眼惺忪，发丝有些凌乱，衣襟微敞还露着半截锁骨，小叶子一看就看得心猿意马了。 感觉到坐在自己腰间的人反应有些异常，唐易枫撑起两只眼睛，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很累……” “没事，你只要负责躺平就好了。” “操！”唐易枫一个弹身，只是还没从床上坐起来就又被叶七城按了回去。 “别闹！” “谁闹了，下去，我要睡觉！” “你睡你的，我干我的！” “马勒戈壁！”这他妈的是什么理论。唐易枫彻底暴走了，“你他妈给我表扬一个一边被操，一边睡觉看看！” 叶七城又开始咧着嘴笑，笑得真是春光无限，极其欠扁，末了，还伸手拍了拍唐易枫气得扭曲了的脸：“别这么激动嘛！” 唐易枫烦躁地一挥手，把叶七城的爪子打开：“下去，我要睡觉！” 叶七城表情悻悻的，撇着嘴呆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从唐易枫身上爬了下来。 唐易枫猛地一翻身，直接把半条腿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叶七城甩了出去。 可怜的小叶子同学大头冲下，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靠，看晚上老子怎么收拾你！” “拭目以待！”唐易枫身子一翻，两眼一闭。 叶七城站在地上，吹胡子瞪眼地盯着唐易枫的后背看了半天，目光灼灼，恨不得把唐易枫脊梁骨盯出个洞来。半晌，才揉了揉自己摔得发麻的肩膀，一路不满地自言自语着走了出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唐易枫一扯被子，整个人都被埋了起来。 话说折腾了一个上午也没进食的叶七城出了卧室就感觉到饿了，哼哼唧唧地拐进厨房决定随便打发一下自己，结果一开储物柜就傻眼了。 找到新的理由的叶七城一阵风似的又刮回了卧室，一把掀开唐易枫的被子：“戳戳，家里没米啦！” “操！”唐易枫这一次是真的火了，“让我睡一觉你能死吗？” 叶七城被吼得一呆，一手抓着唐易枫的被子，一手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眨了眨眼睛又点了点头：“能死……饿死的……” 唐易枫是彻彻底底地被叶七城气的没话说了，喘气喘了半天都没顺过来。 叶七城此刻也有点后悔了，虽说唐戳戳睡觉了自己是很无聊，但毕竟戳戳昨天一夜没睡，自己这么折腾他确实太不人道了。 于是，小叶子同学又缩手缩脚地把被子盖回到唐易枫身上，往后退了两步：“我保证在你睡醒之前不进卧室半步。” 唐易枫瞪着眼睛一扯被子，轰的一声重新倒回到床上，在叶七城即将跨出卧室之前，又烦躁地吼了句：“别出去到处乱跑，再丢了我可不负责找你！” “遵命……” 于是，百无聊赖的小叶子同学保持着靠在沙发里啃火腿肠这一姿势一直到暮色四垂，唐易枫一觉睡醒。 当唐易枫路过客厅前往厕所去解决个人生理问题时，碰巧就看见了在沙发里睡得四仰八叉，脸上还呼着火腿肠包装皮的叶七城。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任时光如何流走，都改变不了叶七城那二货的本质。 唐易枫按下白炽灯的开关，客厅里瞬间亮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被晃了下双眼。 叶七城嘴里嘀嘀咕咕地发出几声哼哼，翻了个身，把脑袋往沙发里埋了埋。大概是火腿肠的包装皮呼住了鼻子，没多一会儿，叶七城的呼吸就变得沉重起来，进而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又过了几秒，就看这个二货猛地一蹬腿儿，揉着眼睛从沙发里坐了起来。 深吸了几口气，呼吸终于算是顺畅了，叶七城哼哼唧唧地又往沙发里倒，不过动作进行到一半，整个身子还与沙发面成四十五度角倾斜着，就见小叶子同学霍地一回头，咔嚓一声，脖子扭了。 “妈妈诶……”这下扭的可不轻，连唐易枫都听得骨头扭动时，骨节间发生的脆响了。也难怪小叶子同学瞬间就泪眼婆娑了。 “激动什么？”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厚道，但是唐易枫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是突然觉得身后有人想看一下……”叶七城捂着脖子，委屈道。 唐易枫走近几步，伸手在叶七城的脖子上揉了揉，某人立刻就龇牙咧嘴地嚷嚷起来：“疼疼疼，你轻点……”边说着，脖子还边随着唐易枫的手劲转着圈。 “再废话把你脖子拧下来！”唐易枫不耐烦的反手打在叶七城肩上。 揉了七八分钟，唐易枫觉得自己虎口都发酸了，叶七城还在那没命地喊疼，那表情，那动作真的不能再真了。唐易枫看在眼里，自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一甩手，叶七城的小身板便随着唐易枫力道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摔回到沙发里了。 “谋杀亲夫啊！”叶七城一边哭喊，一边握着拳头狠狠地捶着沙发。 “再装信不信我把你拧得后脑勺朝前？” 小叶子同学顿时就没声了。 唐易枫瞥了眼噤声的叶七城，转身往卧室走，然后衣襟就被身后的人迅速抓住了。 “我记得，早上说晚上要干什么来着？” 唐易枫额际的血管突突猛跳了几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间一紧，人已经被叶七城拖进沙发里了。 “嘿嘿，戳戳……”叶七城那张万恶的脸孔顷刻间凑到眼前，唐易枫本能地把脖子往后仰了仰。 “想反攻？”唐易枫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叶七城。 “嗯哼……”两个音节还没有完全发出来，叶七城就附下头，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上了唐易枫的双唇。 这一下力道有些大，牙齿相撞，磕得两个人都是牙龈发麻，只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叶七城就再接再厉地迅速攻陷了唐易枫的牙关，舌尖在他的口腔里一路游弋，横扫千军般侵过每一个角落。 这一吻直把唐易枫吻得七荤八素，呼吸不畅，胸口发闷，大脑迟钝…… 其实，这次小叶子同学的准备是相当充分的，他甚至花了一百天的时间去百度怎么样能让两个人在巅峰的时候得到十足的快意等等一系列的相关知识。他自认为只有把理论研究得滚瓜烂熟，才不会在实践中手忙脚乱。 而事实也的确证实了他的推断。 尽管某些欲望撩拨得每一寸神经都迫切得渴望发泄，叶七城还是耐着性子循序渐进地一步一步来，相比之下，他可比唐戳戳温柔多了。 不过，理论和实践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即使事先做好了扩张，刚刚进入的那一刻，激动得慌不择路的某人还是少不得在紧绷的甬道里胡乱顶撞。 沙发有点窄，唐易枫半个身子卡在扶手上，每一次的冲撞都会带着那真切的痛感经由下体蔓延至腰间，一路直达大脑。他双手掐在叶七城腰间，每一次震颤都会使手上的力道加大一分。 叶七城吃痛得神经一凛，动作一瞬间出了格，粗糙的器官擦过内壁最嫩软的肌肤，直撞得唐易枫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操！”掐在叶七城腰间的手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缩，生生在那里挠出三道血痕。 叶七城又是本能的一撞，强烈的冲击全部集中在暗道最深处的一点，那刺激感如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下体的动作，猛烈的抽动了几下。 那胀痛感在一次次的碰撞中转为令人发狂的快意，带着人在通往巅峰的道路上一路狂飙，终于在最恰当的时候直上云霄。 唐易枫一声闷哼，张嘴一口咬在叶七城裸露的锁骨上，留下两排明显的压印。 仿佛在风浪中颠簸的游轮终于靠了岸，宁静在黑暗中得以四处蔓延，两个人交叠在一起挤在狭小的沙发里，同时不规律的喘息着。 “你爽了？”唐易枫眯着双眼，白炽灯的光在在睫毛上粘连的汗滴间折射不同的色彩，有些刺眼。 叶七城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唔唔声，脑袋深深埋在唐易枫的肩窝里，一只手猫爪子一样在唐易枫胸前上下蹭着。 “起来！”唐易枫现在很不爽，倒不是因为被反攻了心里不爽，而是那时不时从体内向外涌的液体让他浑身不自在。 叶七城整个人依旧保持着压在唐易枫身上的姿势没有动，只有脑袋不安分地左蹭右蹭，凌乱的头发骚在唐易枫脸侧，痒痒的，让人心里一阵阵跟被小猫抓了一样。 唐易枫稍稍欠起身子，低头在叶七城肩头又是一口，牙齿咬合在薄薄的一片肌肉上，舌尖舔舐着因浸过汗滴而变得微咸的肌肤，而后沿着锁骨一路向下。 叶七城觉得胸前痒痒的，他不安地动了动，把唐易枫的下巴从自己身前托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戳戳的眼睛特别好看，尤其在那两团蒲扇似的睫毛的衬托下，简直太他妈的好看了。此刻，还加上了那迷离的眼神，以及坠在睫毛尖摇摇欲坠的汗滴，叶七城看着看着啪的一声又亲上去了。 感觉到叶七城的舌尖在顺着自己的下眼睑游弋，最后停在了泪腺处，唐易枫眼底一阵发酸，几滴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叶七城吓了一跳，忙撑起身子把自己和唐戳戳拉开了一定距离：“弄疼你了？”他有点懊恼，那可是眼睛啊，怎么能随便舔，万一不小心戳破了哪瞎了可怎么办。 唐易枫倒是淡定的很，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稍稍坐直了些身子：“眼睛里进粒沙子还得掉几滴眼泪呢，何况你直接伸进去舔……” 叶七城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唐易枫狠狠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能不用好看这个词形容么。” “戳戳，你那眼睛长的真是太他妈的帅了！” 唐易枫直接忽视了叶七城那声情并茂的赞许，膝盖一歪撞在叶七城腰上：“起来！” 叶七城被毫无准备的突然一撞，一个趔趄直接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由于皮肤浸着汗，带着粘度的小腿还扯掉了半个沙发垫。 唐易枫起身的时候腰间的骨头卡蹦蹦连响了几声，四肢发酸，连走路都有点像在踩棉花。 “叶七城这个混蛋！”唐易枫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居然还真使了全力的干……” 很明显，小叶子同学是有力度却没有巧度，虽然想法很温柔，但是做法很粗糙，这两次都让唐易枫吃了些苦头，偏生叶某人自己还百般小心生怕弄疼了唐戳戳。 客厅里，坐在地上抱着沙发垫发呆的叶七城看着唐易枫一步三晃地身影，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实践经验还有待拓展。 60.继续河蟹 不多时，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叶七城从地面上一跃而起，溜溜地跑回到卧室里，拿了件洗干净的睡衣又颠颠地向浴室跑去。 他只是试探性地把手指勾在玻璃门的滑锁上扯了扯，没想到门还真被他扯开了，叶七城前脚刚踏进去就被猛地呼了一脸的热气：“你没锁门啊？” “……”唐易枫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给你睡衣，干净的。”叶七城嘻嘻哈哈地把衣服挂在了衣钩上，然后继续原地不动地傻站着。 唐易枫皱了皱眉，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你不出去？” 叶七城继续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唐易枫露出浴缸的胳膊。 哗的一声几束水流突兀地喷了过来，花洒的水流被调到了最大，喷在叶七城脸上还有轻微的痛感。叶七城突然像被电了一般，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猛地回了神。 “啊啊啊，非礼勿视。”叶七城迅速用手捂住了眼睛，一副娇羞的模样，还转着圈的跺了跺脚，但就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唐易枫很无奈，索性把手肘撑在浴缸边上，举着花洒对着叶七城的方向没完没了的喷水：“你要是也想洗澡呢就直接说。” 小叶子同学被水淋得抱着脑袋到处乱跳，冷不防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非同小可，不过叶七城还是很庆幸，幸亏刚才自己不是被叉叉的那个，不然此刻一定早就疼晕过去了。 唐易枫双手撑在浴缸边上，一副“叫你蹦跶，活该”的表情，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叶七城进来的时候在身上随便围了条浴巾，此刻已经被淋了个透，湿哒哒地缠在身上，两条小白腿从浴巾下面伸了出来，双脚交叉在一起。他抬着头，也不知道是浴室里的雾气还是真的疼出眼泪来了，总之那两只无辜的眼睛是写满了委屈，撅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唐戳戳。 “戳戳……” 唐易枫把身子缩回到浴缸里，靠在墙壁上：“别叫我……”我现在也是腰酸腿疼，有心无力，算你倒霉…… 就唐易枫不理自己，叶七城不满地一蹬腿，大概是浴室的瓷砖地太过冰凉，叶七城这一动居然感觉一股凉气冲了上来，直接导致他脚抽筋了。 “啊啊，妈呀，我靠，疼……”可怜的小叶子同学瞬间疼得抱着脚满地转圈。 “缺钙……”叶七城疼得都快飙泪了，另一边，唐易枫却只是轻飘飘地嘟囔了一句。 叶七城愤怒地一甩头，挂在眼角的眼泪biu的一下飞了出去。 当下，满心怨怒的叶七城决定要孤立唐戳戳，决心不再理他了，至少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或者，在他主动找自己之前不再理他了。 叶七城的这个决定倒是让唐易枫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耳根清净了不少，竟然可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完了两篇学术报告。 叶七城看着一脸惬意，靠在床头悠悠然翻着书页的唐戳戳心里更是不平衡了，怎么每次耐不住性子的都是自己呢？ 这是病，得电！ 小叶子同学又飞快的得出结论了。 解决的办法就是自己也找点有意义的事做，叶七城下了床，做到书桌前，拄着下巴发了会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戳戳最近总是看书，看来也是个有内涵的文艺青年，他也要让自己在文艺青年的道路上信马由缰。 不一会儿，床上那个人似乎下来了，拐去客厅没多久又拐回到自己旁边。叶七城竖着耳朵，时刻准备着接受唐易枫和自己说话。 “干嘛呢？” “写诗！”听到戳戳的声音，叶七城激动得笔都拿不住了，条件反射般直接快速有力地答道。 这个二货还会写诗？唐易枫还没咽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缓了半天才平复了自己受到严重刺激的神经，努力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写什么诗？” “纪念我的剑网三。”叶七城正襟危坐，目光炯炯。 “好，念，念出来听听。”唐易枫做了个深呼吸。 叶七城像模像样地拿起桌面上的草稿纸，还在半空中抖了抖，清了清嗓子：“嗯，嗯，听着—— 剑三风骚，成男基佬，成女人妖。 望秀坊内外，红袖飘飘， 少林上下，全是秃瓢。 藏剑天策，五毒唐堡， DPS往死飙……” 他还没念完，唐易枫已经冲了出去，步履踉跄，好像整个人都不太好…… 叶七城一脸茫然地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稿，自言自语道：“写的不错啊，多押韵……” 唐易枫双手撑在水池边对着池子一顿猛咳，他很后悔，后悔在叶七城拿起草稿的时候自己还不知死活地喝了两口水，他已经被呛得眼冒金星了。 叶七城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的呆，才看到唐易枫满脸通红的从外面走了回来。他又抖了抖手中的稿子：“还要继续听吗？” “不，不听了！”唐易枫赶紧挥手表示拒绝。 叶七城忧伤的一拧眉：“写的不好吗？” “不，不是，是写的太好了，我听了会自惭形秽的！” “哦……”叶七城转了个圈，又回到桌子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手稿，“我再改改，好像没把万花写进去……” “不，不用改了，万花没啥可写的！”唐易枫赶紧阻止了他，搞不好这二货会写出什么诸如“假发一甩，洗发水味漫天飘”的话来。 果然只要有这个二货在，生活每天都是“多姿多彩”，不一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能冒出点爆炸性的“惊喜”出来，让你措手不及，随时都可能挂彩。 比如现在的唐易枫，他觉得自己已经咳得内伤了。 唐易枫有气无力地爬回到床上，刚拿起学术报告集，还没翻开扉页，桌前的叶七城一阵风似的突然蹿到自己身边，拿着他那宝贵的手稿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抖。 “我改好了，改好了，名字都起好了！” “名字……”唐易枫低头，死死掐着自己眉心，“《沁园春剑三》么？” “啊？”叶七城动作一顿，“沁园春？” “啊？”唐易枫也一愣，“不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沁园春？” “哦……”叶七城把自己的手稿提在眼前瞪了一会儿，“我说怎么写的这么朗朗上口。” 唐易枫彻底败给他了：“你还真是……‘开心果’啊！” 其实，唐易枫这完全是反讽的语气，不过叶七城这二货肯定是听不出来了，只知道唐戳戳表扬自己了，当下兴奋的一扬手，连稿子都不要了，扑上去就抱着唐易枫的脖子开蹭：“戳戳！” 天啊，我又哪句话刺激到这二货了啊！ 唐易枫已经无语问苍天了。 叶七城还兀自在那蹭啊蹭，唐易枫则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怀里的人清晰可感，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深刻地触动着神经，痒痒的，明明应该很惬意的，可为什么却有了一丝莫名的酸涩。 唐易枫从白炽灯上收回视线，大概是灯光太刺眼，晃得眼底一阵阵发痛。 抑或是，还有半个月就是十一长假，自己应该回家了？ 两个人都是白天睡多了的，结果折腾到后半夜依旧全无睡意。叶七城本来就是个能折腾的家伙，这会儿精力更是充沛的不得了，趁着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好时机，缠着唐戳戳滚了个昏天黑地。 当然，唐易枫也不会全由着他的性子来，时不时反击一下还是会让叶某人吃些苦头的。所以，第二天两个人醒来的时候都是瘫在床上四肢无力。 “靠，好饿！” “……”窗外，阳光正盛，约莫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了，好好的一个休息日居然就这么被睡过去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终于都熬不住了，麻溜起身出去觅食了。 为了不再受焖面的荼毒，叶七城生拉硬拽地把唐易枫扯出了几站地，反正他对这里熟，不用担心迷路。 刚刚好赶在下班时间，饭店普遍人满为患，逛了几家都要排队，叶七城饿得两眼发花，肚子咕咕直叫。当然，一脸淡定的唐易枫此刻也好不到哪去。 站在饭店门外排队的功夫，叶七城已经把菜都点好了：“要是菜做好了还等不到空位置，就打包回去吃！” “谁让你非要跑这么远。”按照这种饥饿程度，估计饭菜一做好，这二货指不定蹲在路边都能开吃。 “占扬？”正等得无聊的时候，唐易枫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叫他，目光本能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坐在饭店里的人站起来向门边招了招手。 叶七城眼尖，一眼就看出那个人，就是唐易枫学姐：“嘿，美女叫你呢。” 一股醋溜溜的酸味扑面而来，唐易枫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叶七城撇了撇嘴，也跟在后面溜溜地进去了。 老板搬来两张椅子，硬是让他们挤挤挨挨的坐下了。 “你好，我叫张静。”美女学姐看到叶七城这个陌生的面孔，先是看了看唐易枫，随即又友善的向叶七城温柔一笑。 叶七城连忙点了点头，也像模像样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席间，小叶子同学终于摸清了这两个人的关系。 张静不仅是唐戳戳大学的学姐，同时也是他的老乡，说起来，还应该算是唐戳戳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人，连新生入学都是张静接待的他。所以，两个人的感情应该算是很深厚的。叶七城不自觉地又撇了撇嘴，往嘴里猛塞了一大口饭。 “你打算十一怎么休，要回家吗？” “嗯，打算回去。”唐易枫的目光从眼角向叶七城溜去。 叶七城则旁若无人般自顾自地吃饭。 “申请调班了吗？十一病者肯定多，估计要提前排班。” “打算提前休吧，十一就赶回来，假期那几天肯定特别忙。” “你这几天要回家……咳咳……”叶七城一口汤没喝下去，突然听到唐戳戳说要回家，赶着说话结果直接被自己呛到，咳得趴在桌子上好半天没起来。 张静赶忙递了一张纸巾过去：“慢点，慢点。” 唐易枫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激什么动，又没人跟你抢……” 张静的目光在唐易枫和叶七城之间游弋了几个来回，脑子里各种想法过了个遍。医学院的学生对生理、心理什么的本就会因为过度了解而看的比较开，加之自己这个学弟长的是真的不错，在学校的时候就出了名的男女通吃，果然，出了象牙塔还是魅力不减当年。 趁着叶七城趴在桌子上咳得死去活来的功夫，张静稍稍往唐易枫身边靠了靠，一手挡在脸侧，耳语道：“要不要学姐我跟你一起回家帮你打个幌子什么的？” 唐易枫一开始还没听懂，不过在看到张静观察叶七城的眼神时突然就恍然大悟了。 看着叶七城抬起了那张咳得通红的脸，张静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经由短信的形式，发到了唐易枫的手机上。 “你们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早晚得被发现，小扬这半年不是都不在家，你爸的注意力肯定都集中在你身上。” 唐易枫看着手机屏幕愣了愣，抬手掐了掐眉心。 回家这一路上，唐易枫都在捉摸着张静发给自己的短信，以至于叶七城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 叶七城有点火大，直接蹿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结果唐易枫还真就撞上去了。 “想美女想的这么投入，路都不看了？”叶七城扬着下巴斜睨着唐易枫。 唐易枫皱了皱眉，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嘿，还不理我了！”叶七城小跑几步跟上去，又一个错步挡在了唐易枫面前。 “躲开。”唐易枫语气有点糟糕。 “还生气了？”叶七城眉梢一挑，语调比唐易枫高出好几度。 唐易枫不想跟他对峙，他身子刚刚往右侧转了转，叶七城竟也跟着向同方向挪了一步，再一次挡住了他的路。 “操！” 眼看就要到单元门了，叶七城就这么不折不挠地挡在唐易枫面前，只要唐易枫不解释刚才为什么不理自己，他就一直这么挡着。 唐易枫本来就有些心烦，被叶七城这一缠就更加烦躁了，也不管街边坐了多少下棋、乘凉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娘的，直接一把抓起挡在面前的人，往肩上一甩，扛大米似的把人扛走了。 “我靠，唐戳戳你疯啦！”叶七城一边被他扛着一边没命地蹬腿，时不时还挥舞着拳头猛凿几下唐易枫的后背。 唐易枫就跟感觉失灵了一样，任由肩上的人张牙舞爪，连踢带骂，愣是一言不发，就这么扛着人一路进了单元门，进了电梯，一直到进了家门。 然后砰地把人往沙发上一摔。 “你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 叶七城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完全没搞清楚唐易枫要干什么，就只觉得唐戳戳这一下力气很大，摔得自己脑袋嗡一下像要炸开了似的。 他揉着肩膀从沙发里勉强挣扎起来，瞪着眼睛盯着唐易枫：“我还没生气呢，你倒先发火了哈？” “爱干不干。”唐易枫今晚是出了奇的没耐心加坏脾气，叶七城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多解释，自己就往卧室走。 一个巴掌拍不响，今晚叶七城的脾气也不怎么样，见唐易枫对自己这么爱答不理的心中的无名火便噌得一下熊熊燃起。 叶七城从沙发一跃而起，直接挂在唐易枫的后背上，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差点没把他扯得翻倒在地。 “操你……”然后唐易枫一句话还没骂出来，就被后面的人捏着下巴硬是把整张脸都扭了过去，近乎狂暴地吻住了。 霎时间两个人同时失去了重心，脚步踉踉跄跄，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没有人能看清路，所以完全是凭着感觉在摸索着床的方向。 距离那张候在那里的大床不过半步之遥，唐易枫突然嘴角吃痛，一股血流流入口气，他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仰，结果左脚后退的时候拌上了叶七城，两个人噗通一声摔在了床边。 唐易枫身体在下落时脖子撞在了床边，顿时就像颈椎错位了一样，全身忽悠一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指尖都发麻了。 叶七城可不管唐易枫是因为什么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他抓住一个空隙，干净利落地扒光了唐戳戳同学的衣服，连扩张和润滑的前提都忽略掉了，直接进入了他的身体。 唐易枫这次是真的疼大发了，额际的汗滴突然就从光洁的皮肤上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他死死咬着嘴唇，张着眼睛，抬手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撕裂空气般的脆响，四周一下就堕入了可怕的沉寂。 练跆拳道的人，手劲可不是用来忽悠人的，叶七城眼前黑了好久都没缓过来，嘴里几乎是在被扇巴掌的同时就涌起了一股腥甜之气，他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两个人都是狼狈不堪的样子，身体还彼此粘连着，近在咫尺，能听见的却只有对方的心跳，没有了喘息。 “这可是你选的！”黑暗里，唐易枫的声音冷冷地传入耳际。 叶七城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肩上已经受力，紧接着后脑勺砸在地板上，轰的一声天旋地转。 唐易枫骑在他的腰上，紧紧钳制着他，一手掐着他的下巴，力道之大，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里就浮现出两个清晰的指印。 叶七城吃痛地想叫，却被唐易枫像刚才自己堵住他的嘴巴那样堵住了自己的，两个人的嘴里都带着血，这带着血色的情欲如箭在弦，只要双方有一个稍有动作，这庞大得、被压制着的情感便会喷薄而出，淹没周遭所有的实物。 61.起承转折 一个人孤单无助的时候叶七城曾无数次地回顾那一夜的种种，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自己被缺乏理智的愤怒蒙蔽了心智，他应该可以感受到唐易枫那狠命压制着的情感，那个时候，戳戳他想发泄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游离在心绪之上的，被叫做绝望的东西。 可当时的叶七城什么都没想，只是由着自己的心情做了下去。 尽管自己不是被叉叉的那一个，可他确确实实被唐易枫压在了下面，他的每一次震颤都被唐易枫牵引着。唐易枫的手劲很大，掐着自己的腰青青紫紫好几片，于是，他奋起反击，勾着唐易枫的脖子强迫着把他的脸扯在自己面前。 他们之间的亲吻简直与嘶咬无异，带着疯狂的掠食的意味，呼吸间全部是血气的味道，开始的新鲜在后来便渐渐让人头晕发呕。 甚至连下体的刺激都无法分散注意力。 在即将发泄出来之前，唐易枫及时地向下猛地一压叶七城的腰，自己也虚脱地歪着身子滚到了一边。两个人就这样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谁也不说话。 月色顺着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房间，在两人之间投下一条狭长的银线，堪堪将他们隔离开来。 后来的后来，多少次叶七城一个人躺在着冰凉的地板上回忆着当时的自己，完全记不得是怎样的心情，但他却似乎可以清晰的体会到戳戳的感受。 那种无处发泄的心情，比被禁锢的情欲更加让人难以启齿，无处释放。这样痛楚清晰的绝望，隔着遥远的时空一路回放，他应该意识到的，可他却忽略了，或者是本能的，不想去理解。 原本阴暗光线在眼中渐渐明丽起来，两个人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 叶七城腰际又酸又痛，稍稍扭动身体都会疼得直抽冷气，他好几次企图爬起来，最终都失败了。 身边的唐易枫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在一瞬间蒸发了一样，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戳戳？”叶七城摸索着，抓到了唐易枫的胳膊。 唐易枫身子一凛，想躲但最终没能躲开。大概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抑或是，某些残留的情绪迫使着自己没有离开。 “好像动不了了……”等不到唐易枫回答自己，叶七城只能自己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你不是挺勇猛的吗？”唐易枫突然想笑。 “靠，妈蛋，老子气力值也有限好吧。” “那你打坐回蓝吧，肾亏不好。” “你才肾亏！”叶七城向着唐易枫的方向一甩手，结果手背咚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疼得他嘴角一抽。 “很正常，下次记得备点小药。” 叶七城被唐易枫这么一激，还真一蹬腿就从地上爬起来了，摸黑爬到唐易枫身边，抬手把地一下打在唐易枫腹部上：“你那一巴掌差点没把老子牙打下来。” 叶七城这么一说唐易枫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出插曲，他抬起手，隔着夜色看了看：“难怪到现在还有点麻。”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跪坐在自己旁边的叶七城，“果然皮糙肉厚……” 叶七城闻言还想去收拾唐易枫，只可惜自己的力气也所剩无几，举着手晃悠两下，一拧身，又趴回到地上了，下巴还不偏不倚地硌在了唐易枫胳膊上。 “起来。”唐易枫抖了抖胳膊。 “没劲儿，动不了……” “手麻了！”唐易枫用力一缩手，叶七城的下巴咚的一声由悬空状态自由落体到地面，咔嗒一下，上下门牙差点没被磕下来。 于是，这个二货又理直气壮地开始哼哼了。 唐易枫凭着感觉伸手到叶七城的脑袋上胡乱揉了揉。 “乖。” “哼！” 唐易枫虽然有点洁癖，但个别时候形势所迫，他也没得选择。比如现在，从地上爬到床上都是个相当困难的挑战，更别提走到浴室爬进浴缸痛痛快快的洗澡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家是一定要回的，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预感，总觉得有种近似于凄风苦雨的绝望在一步步地逼来。 所以才会在刚才那么烦躁而绝望地想要发泄自己。 “下个星期应该会很忙。”唐易枫突然呐呐道。 “啊？”叶七城的下巴硌在地面上，并以此为支点把脑袋向唐易枫的方向转了转。 “十一回家，提前串几天假。” “哦。”叶七城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唐易枫要是回家了，自己就在这边独守空房了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准备……”唐易枫侧过头看了看他。 “在这等你回来呗，要不，我再演一出‘千里追夫’？保准让你家人大开眼界。” 呵呵，大开眼界？大开杀戒还差不多…… 唐易枫疲惫地揉了揉皱得发痛的眉心，那个一直以来不愿去想，一味回避的问题夹在某些令人沮丧的情绪里，在黑暗的催促下越发清晰，它一点点积蓄着力量，仿佛在等待着恰当的时机，一举炸得自己尸骨无存。 其实，他也知道那个问题是什么，只是不愿去面对，抱着鸵鸟一样的心里，能躲一天是一天。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去，卧室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叶七城轻轻叹了一声：“哎，戳戳……” “嗯？” “你……会回来吧？”是犹疑却又期待的声音。 这句轻似呢喃的问话却像一根利针般直直刺入心脏，唐易枫望着天花板的双眼不眨了，目不转睛直到眼睛因过度酸涩而流出几滴泪，他才又猛然恢复意识般使命眨了几下。 “干吗不回来，房租总不能白交吧！” “哦……”小叶子同学又不说话了。 两个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而后又在同一时间叹了口气，费力地坐起身子，往大床看去。 “你先过去。”唐易枫往一侧让了让身子。 “你先上去吧，然后拉我一下。”叶七城嘿嘿地乐道。 “你觉得可能吗？” “可能！”叶七城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慢慢等着我有力气的再说吧。”唐易枫扭过身子，一手扒在床边。 嘶—— 唐易枫倒吸一口冷气，今天这一下，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好在他腿上没劲，胳膊还是借得上力的，他双手搭在床面上，奋力一撑，直接扑到在床。 “我现在很累，累的闭上眼睛就能睡着，所以……”唐易枫向依旧赖在地板上等他救援的小叶子同学看了眼，“所以，你等我明天早上起来再拉你上来吧！” “哼！”叶七城不屑地一扭头，他才不相信唐戳戳会真的不管自己呢。 可是，这一次，他真是想错了。唐易枫果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当然，这个二货自己也睡着了。 于是，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上，就这么横七竖八地睡了过去。午夜之后，唐易枫突然醒来，摸摸索索地起床去浴室洗漱，结果一下床，就被横在地上的叶七城结结实实绊了个跟头，摔得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被踢了一脚的小叶子同学不过是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二货……”黑暗中，唐易枫皱了皱眉心，弯下身把这个睡得跟死猪似的家伙往怀里拉了拉，试图把他抱到床上去，结果用了半天的力，发现还真是有些困难，“喂！”唐易枫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 “阿嚏——”这一拍，拍得叶七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唐易枫本能地后退一躲，叶七城便骨碌碌地从唐易枫怀里滚回到了地面，落地前，脑袋还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床脚上。 “唔……” “醒了？” “戳戳？” “自己回床上去！”唐易枫站起身，“睡得死猪似的……” “戳戳……”谁知道这个二货一点也不听话，非但没爬回床上，反倒一下子又扑到唐易枫身前，差点把唐易枫撞得后脑勺着地摔晕过去。 唐易枫双手迅速撑在身边，支起了半个身子。 叶七城已经摸索着爬了过去，一头撞进唐易枫怀里：“戳戳，你一定要回家吗？” 玻璃窗上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细响，一阵风自微微敞开的窗缝间吹了进来，撩起坠地的窗帘，像硕大的羽翼般倾覆而来。所有的一切都塌陷在黑暗里，连近在眼前的人都仿佛掉入了时空的黑洞，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后退，远离，而后消失无踪。 “下雨了。” “嗯。”唐易枫稍稍动了动被叶七城压得发麻的双腿，“你先回床上去。” 小叶子同学暂时放开了唐易枫，悉悉索索地往床上爬去。 等唐易枫再次回到床上时，叶七城似乎已经睡着了，均匀声的呼吸在黑暗里一波波荡漾开来。唐易枫轻轻拍了拍叶七城鼓着的腮帮子，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才也翻身躺了下去。 窗外雨声渐起，愈来愈大。 叶七城稍稍张开双眼，看着不住在风中浮动的窗帘，做了个深深的呼吸，直到肺部都涨得发痛才慢慢呼了出来，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向唐易枫一扬胳膊，啪地一声打在他肩上。 “戳戳，我好喜欢你呀！”极其欢快的语气。 唐易枫又是一脸的黑线。 “睡觉！”唐易枫毫不客气的把呼在自己胳膊上的抓起拂了下去。 “晚安！”叶七城抖着小爪子又在唐戳戳后背上挠了挠，翻身安静了下去。 其实，很难过，但是，不能说…… 62.午夜“凶铃“ 雨从后半夜开始就下个不停，一直到早上七八点的光景，天依旧没有亮起来，窗子都紧闭着，房间里似乎气压很低，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易枫今天是夜班，所以也不着急起床，背对着叶七城蜷在床边，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已经醒了。 叶七城做了个很不开心的梦，到现在都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也不说话，也不缠人。直到躺得脖子都酸了，才摸摸索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客厅走去。 他一动，唐易枫也动了，一直闭着的双眼在叶七城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突然张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 窗外，一片昏黄。 雨到了午后突然转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街道上的积水已经可以没过脚踝。 “你一会儿怎么去上班啊？”叶七城坐在床边，手肘杵在窗台上，看着哗哗下着的大雨念叨。 唐易枫从专业书上收回视线，也向窗外看了看：“不行就打车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叶七城回过头看他。 “随你。” 午夜的住院部比白日里安详许多，只是休息室的白炽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一闪一闪的，深更半夜的也找不到工人来修，唐易枫只好让叶七城把阵地转移到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一个总住院医生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医院的电脑上不了外网，叶七城百无聊赖地瞪着电脑玩扫雷。 玩着玩着，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叶七城动作一僵，稍稍侧过头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专心致志查着病历的唐易枫，突然就觉得自己脖子不会动了。 “哥们儿。”一个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忽忽悠悠地传来。 没错，是人的声音，叶七城飞快地向另一个方向刷的一转头，咧嘴又是一个标志性微笑：“哥们儿好。” “你哪个科的啊？”总住院医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啊？” “我朋友。”唐易枫越过叶七城，把话题接了过来。 “男朋友……”叶七城非常非常小声的念叨一句，原本只是在自言自语、自娱自乐一下，没想到那个小医生居然还真听见了。 “我知道，我没把你当女的。” 唐易枫和叶七城的脑顶同时竖起三道黑线。 午夜十二点之前，可以说病房里是相当安静的，耳边唯一的声响只有穿过白炽灯的电流声，只是过了十二点，住院部的走廊里便依稀传来了哭声。 叶七城周身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看了看唐易枫，又瞅了瞅依旧打着瞌睡的总住院医生，有些毛骨悚然。 “戳戳。”叶七城捏着圆珠笔在唐易枫胳膊上戳了戳。 “嗯？”唐易枫一边翻着病历一边应了句。 “科里晚上就你们两个医生值夜班吧？” “是啊。” “没有人还在做手术吧？” “没有。” “哦……”叶七城偷偷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换了个姿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扫雷游戏里。 过了一会儿，那哭声仿佛大了几分，也凄惨了许多。 “戳戳……”叶七城又呆不住了。 “怎么了？”唐易枫放下病历本，拧着眉看他。 这么两个大活人陪着自己呆在办公室里，有什么好怕的，管他是人是鬼呢，反正还有戳戳在。如此想着，叶七城定了定神，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叫你一下。” 紧接着，一只手又突然搭上自己的后背，顺着脊椎向下移了移，叶七城差点“妈呀”一声从椅子里跳起来。 “你听到那个哭声了吧？”总住院医生笑意吟吟的脸突然凑到眼前。 叶七城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搭在自己后背的那只手，的确是眼前这个人的，于是稍稍舒了口气：“是啊，你也听到了？” 小医生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我当然听不到，但我知道有。” “什么意思？”叶七城紧蹙的眉心还没完全舒展开来，紧接着又骇得全身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手指尖都冰凉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其实，那是个冤魂的哭声，每过午夜十二点都会出现的。”总住院医生说的信誓旦旦，表情严肃得不得了。 叶七城感觉心脏都不会跳了，费力地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唐易枫：“戳戳，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唐易枫头也不回地核对病历本和电脑上的记录。 叶七城都快哭出来了，求救似的看着总住院医生，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身后：“你真的听不到吗？那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我听的这么清楚？” “那说明你有通灵的本领，你现在出去看看，没准儿还能看到她呢！”医生弯着眼睛笑着，“据说是个女的，长的还挺漂亮。” 叶七城脑袋一时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医生办公室的门又突然被敲响了，叶七城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大门，要不是旁边还有个外人在，他此刻一定早就钻到唐易枫怀里去了。 是病人家属来找医生去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唐易枫没有拒绝，直接起身跟着去了。 “喂，戳戳！”叶七城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跃到门边，“你一个人过去啊？” “那不然呢？” “哥们儿，你陪占扬一起去吧，顺便看看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回来给我讲讲。”总住院医生在身后笑着向叶七城挥了挥手。 “我不去！”叶七城猛地把唐易枫往门外一推，“你早去早回。” 叶七城又强迫自己坐回到电脑前，认认真真地研究扫雷，只可惜后脑勺上的小凉风就没断过，吹得他不停地缩脖子，一后背的鸡皮疙瘩，却始终不敢回头看。 “喂。” “啊？” “你害怕啊？” “你才害怕。” “我可不怕，反正我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着。”总住院医生抱着双臂，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不过，怎么占扬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不会是长的太帅被那女的看上了吧……” 叶七城的目光刷的一下扫向正窃笑的医生。 小医生突然噤声，举着手捂在嘴边：“当我什么都没说。” 叶七城还是再接再厉地瞪他。 突然，就看到小医生捂着嘴的手突然绷紧，骨节都凸显出来了，然后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视线越过叶七城的头顶，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半晌，还缓缓抬起了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空气。 “你……你……”小医生颤抖的声音从指缝间传了出来。 叶七城完全僵掉了，两手扒在椅背上动都不敢动，脖子上一个劲的冒冷汗，垂在地面上的双脚因过度紧张而不自觉地抖着。 “你……”小医生还在指着空气叫。 “什、什、什么……”叶七城牙齿都在叩叩叩地打架了。 突然，温热的掌心扣上了叶七城绷得紧紧的肩。 “我的妈呀！”叶七城终于装不下去了，霍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挥手就是一拳。 这个时候，总住院医生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原本瞪得吓人的双眼也弯成了两条曲线：“你怎么才回来啊，占医生。” 唐易枫抬手挡住叶七城那一拳，把手上拿着的病历本放回到办公桌上，看向叶七城身后：“嗯，病人的情况时好时坏的，家里人也是担心，我就多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拧着眉头看向哭丧着脸的叶七城，“你发什么疯？” “哈哈哈哈！”总住院医生终于破攻了，啪啪地往自己大腿上呼巴掌，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背过气去。 回过神来的叶七城尴尬地揉了揉脸，回头瞪着笑得快断气的医生：“你笑个屁！” “哎呦我的天哦，占扬，你这个小朋友真是逗死我了！哈哈哈！” 唐易枫看了看叶七城，这二货脑门上还真挂着冷汗：“你别吓他，吓出心脏病手术的钱可得你出。” “这好说，就咱俩这交情，我就地就能帮你把他解决咯！”总住院医生伏在桌面上，一手握着拳砰砰地拍着桌子，“哈哈哈，艾玛，乐死我了……” “笑什么笑，再笑我就地把你解决咯！”叶七城凑过去往他的椅子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行了行了，别闹了。”唐易枫把叶七城拉了回来，重新按回到椅子里，“玩你的扫雷。” “可是……”叶七城依然心有余悸，抬头满眼忧虑地看着唐戳戳，“你们真的都听不到吗？” “你说哭声？”唐易枫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是啊！”叶七城咬着嘴唇狠狠地点头。 “后院那只野猫吧，发情的时候叫声是挺像哭的。” 叶七城嘴角一垂，有点囧：“那为什么我后脑勺还一直刮小凉风？” 唐易枫看了看四周，一副“我真是高估了你的智商”的表情，无奈地说道：“你后面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不刮凉风除非是它坏了。” “啊哈哈哈哈！”总住院医生笑得更猖狂了。 叶七城没好气地瞥了小医生一眼，决心在戳戳下班前报了这愚弄之仇。 不过，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没能小叶子同学想好他的报复计划，总住院医生就被临时来的急诊调走了，好在唐戳戳还在办公室里，否则，恐怕叶七城就算抱着电脑看贺岁喜剧片都打消不了脑子里那些恐怖的想法了。 当然，医院的电脑也没有网络可以给他看什么喜剧片。 63.暂别 主任帮唐易枫排好了休息日和上班时间，一个夜班连了两个白班，唐易枫几乎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叶七城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独守空房的。 跟唐戳戳已经回家了没什么两样。 不过，真到唐易枫回家的那天叶七城还是心跳不规律的厉害，从唐易枫收拾行李开始，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也不帮忙。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前一段时间天气预报天天说要下雨，结果万里晴空连朵云都找不到，这几天明明预报的是好天气，偏偏又时不时打几声闷雷，在狂风呼啸，大雨瓢泼一下，闹得人心情就跟这抽风的天气一样神经病。 “飞机会不会不能起飞呀！”叶七城手杵在椅子背上，心里想着，要是飞机不能起飞，那戳戳就又可以在这多呆一天了。 “不好说……” “戳戳……”叶七城还是忍不住走到唐易枫旁边，抱了他一下。 唐易枫动作有些僵，双手仍然停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弯着身子由着叶七城抱着，时间久了腰都开始发酸了。 时钟滴答滴答地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催促着即将离开的人，唐易枫微微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叶七城的肩：“走了走了，别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又不是不回……” 叶七城猛地就将他吻住了，这吻来得并不疯狂，倒像是绵绵细雨，一寸寸浸润着肌肤，带着万水千山的追逐和百转千回的惆怅。 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细嫩的唇片，他不敢深入，怕一旦放纵就再也脱不开身了。 也许是刻意的，也可能只是不经意，唐易枫和他保持着距离，那个并不算大的旅行箱始终挡在两个人中间，唐易枫的双手就那样紧紧握着旅行箱的拉杆，青筋微突，骨节发白。 “我不送你了……”直到胸口因窒息产生闷闷的痛感，叶七城才松开双手。 “嗯，天气不好，你就在家呆着吧。”唐易枫又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到家了发条短信，免得到时候你被雷劈下来我都不知道。”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吗！” “好吧，那你到家给我发条短信，免得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唐易枫似乎笑了笑，然后转身拖着箱子走了出去：“知道啦，你好好在家呆着吧！” 唐易枫走了不过半个小时，叶七城的右眼皮就开始突突突地猛跳，他看着窗外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树枝，总觉得不安心。 翻出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戳戳，你右眼皮跳不跳？”电话刚接通，还不等唐易枫说话，叶七城就直接问道。 “不跳啊。”唐易枫屈着食指在眼皮上按了按，确实没有跳的感觉。 “哦，那就好。”叶七城一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紧接着又提了一口气，“戳戳，要不你把机票改签吧，总觉得今天坐飞机很危险啊！” “你小子能不咒我吗？” “好吧，那你记得到家给我发短信……” “嗯。” 挂了电话，叶七城才觉得房间里静得可怕，窗子紧紧关着，狂风发出沉闷的嘶吼声，天空憋得灰蒙蒙一片，却没有一滴雨落下。 他在房间里没完没了的转圈，最终转到了电脑前，坐下，打开游戏，双开了两个号。 习惯真是可怕，它居然让叶七城在有意识之前就已经本能地飞去了万花谷。 还是那个万花谷，还是那个仙迹岩，八角亭一如往昔，绝情谷依旧瀑布涛涛。 一向大脑少根筋，只会搞笑的小叶子同学竟然也学会了煽情，他和唐易枫的万花背靠着背坐在棋盘上，看着一层不变的天，叹了句：“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人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唐易枫的背包里还躺着四颗“真橙之心”，成双结伴，好友列表里，唯一还是亮着的名字就是自己。 “你看，除了我，还有谁能陪你呢？”叶七城对着屏幕上唐易枫的花哥号说道，然后对着自己的毒哥放了一颗真橙。 烟花四起，一瞬间就晃亮了灰暗的房间。 “一个真诚会不会很孤单？”叶七城拧着眉，又放了一颗，“哎，如果七夕的时候你在就可以刷海誓山盟了，都怪你啊……” 叶七城觉得自己特别的无聊，不过就是唐戳戳回家几天，自己就像要独自面临世界末日了似的。 只是少了一个人陪而已，时间还不是照样走，饭还不得一样的吃？可是，明明知道这样的道理，为什么就是缓不过来心中的那口气？ 叶七城微微弯下身子，一手握拳压在心口，那里莫名的疼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逝，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和全部的希冀。 再打电话给唐易枫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窗外仍旧没有飘过一滴雨，大概，唐戳戳已经顺利登机了。 唐易枫没有此刻的叶七城那样多愁善感，飞机升空的时候他有一瞬的晕眩，大概是气压变化的原因，心口的血液似乎凝固不动了，堵在狭小的心室里，一跳一跳的疼着。他稍稍张开手，用掌心按在胸口，轻轻揉了揉。 平流层的阳光明亮得刺眼，根本没有一丝要下雨的痕迹，从几千米的高空向下俯视，除了一片一片薄薄的云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看到那个家伙在做什么呢？ 他向后躺在椅背上，放下了遮光板。 机舱里，空乘中英交替的解说着什么。大概是大学时练英语养成的习惯，中英文同时出现的时候唐易枫会自动过滤掉汉语而选择听英文，只是这次的空乘人员的英文有些糟糕，听得唐易枫昏昏欲睡。 唐易枫是被飞机落地时那猛烈的震感震醒的，手机开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叶七城发了条短信，结果等他走出机场也没收到那个二货的回信，八成又睡着了。 刚出机场，唐易枫就看见那个举着带有自己名字的纸板四处眺望的人，他摇了摇头，拖着行李走了过去。 果然又是让秘书来接机。 唐易枫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唐易枫被判给了母亲。曾经占妈妈也是个非常体贴的母亲，只可惜后来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女强人，工作永远比其他一切都重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五天的时间是陪在唐易枫身边就已经是奇迹了。所以，尽管唐易枫是判给母亲的，但他和父亲的关系明显更亲近。 “我妈又出差了？”几乎每次秘书来接机，唐易枫都会这样问一遍。 然后答案也永远千篇一律：“嗯，副总最近特别忙。” “她哪天不忙？”唐易枫一向对这个论调嗤之以鼻。 “副总过两天就回来了。”小秘书赶紧解释道。 “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唐易枫也不想为难小秘书，车子停在楼下，他一个人提着行李上楼，走之前还例行公事地对小秘书道了声谢：“麻烦你了，顺便，叫你们副总不用着急回来，工作最重要。” “好的。”小秘书唯唯诺诺地一弯腰。 进了房间，唐易枫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占妈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估计是小秘书已经向她交差了。 “妈。” “扬扬啊，妈妈这几天特别……” “我知道，您先忙着，我也才到家，洗个澡就准备休息了。” “哦，那好，你休息吧。” 电话在一秒钟内就变成了忙音，果然打来只是礼貌性的问候一下。唐易枫神色恹恹，把手机丢在沙发里，拐进了浴室。 水流声有些大，但依稀可以听见客厅传来的手机的声响，唐易枫也没在意，等出来的时候，手机上七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全都是那个二货打来的。 打回去。 “我刚才在上游戏，没注意到短信，等再给你打回去怎么都不接呢？”唐易枫还没来得及说话，叶七城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在洗澡……” “哦……”叶七城顿了顿，又继续道，“戳戳，你也上游戏吧！” “干吗？” “找找谈恋爱的感觉，嘿嘿。”叶七城还厚着脸皮嘻嘻笑了几声。 “你不是能双开我的号吗？” “自攻自受多无聊啊！” “……”居然能用自攻自受来形容。 本来想睡觉的唐易枫只能在某人死缠烂打，涎皮赖脸地催促下翻出了电脑，登上了游戏。 刚一进入游戏，就看到叶七城那张无比拉仇恨的脸嗖的凑到自己面前，大概是远离游戏太久，唐易枫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退后一点。” “啊？” “算了……”唐易枫自己退后了几步。习惯性地打开背包，瞬间就有种被盗号了的感觉，五万多金居然不翼而飞，只给自己剩下了可怜巴巴的几个铜板：“我操！”唐易枫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了？”叶七城又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钱呢？” “哦，我还想问你呢，戳戳，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隐形土豪啊！” “所以呢？” “所以我就拿着你的钱去买真橙了。”叶七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继而还催促着唐易枫，“你包里还有一个呢，拿出来放了吧！” 唐易枫转身面对着绝情谷奔腾直下的瀑布，这个副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关了，从此再也没开过。所以，这个江湖大概不会再有一个冷漠绝情的地方了吧！ 翻开背包，看了看那两颗“真橙之心”，唐易枫却没有点下去，回身看着叶七城，似在叹息：“有机会再放吧，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我也累了。” 叶七城愣了愣，神色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可他还是强颜欢笑地一咧嘴：“也好，那你睡吧！” “晚安。” 看着唐戳戳的身影渐渐淡去，那种落寞又一次油然而生。 戳戳，你不在的时候我很不好，可是，你明明在了，为什么又不想理我呢？ 64.回归 第二天一大早，占妈妈还真奇迹般的赶回来了，搞得唐易枫“受宠若惊”，还没睡醒就诚惶诚恐地爬起来接受占妈妈“爱的早餐”，结果，大概因为早餐准备的太匆忙，煎肉半生不熟，害得唐易枫强颜欢笑到占妈妈开路走人，便急不可耐地冲进厕所了。 果然还是那个二货的早餐靠谱些。 不过唯一欣慰的就是葡萄糖终于换成热牛奶了。 占妈妈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什么他要陪同的必要，午饭前，唐易枫就自己出去散心，散着散着就散到占爸爸那去了。 知道儿子要回来，占爸爸早就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不过由于唐易枫直接回了占妈妈那，这些饭菜便得在冰箱里变成了隔夜的。占爸爸打算重新再做，被唐易枫阻止了。 “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随便吃吃得了。” “你妈还那么忙？”占爸爸也坐在了饭桌前。 “嗯。” 父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唐易枫隐隐约约的就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饭还没吃完，叶七城那个二货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戳戳！”那家伙的声音简直就是喊出来的，饶是唐易枫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震的一皱眉，迅速把手机拿远了些。 占爸爸听着也是眉心一蹙。 “我在吃饭……” “我在做饭！” “我在和我爸吃饭！”唐易枫又强调了一遍。 “我在自己吃饭！”叶七城还是没听明白。 “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唐易枫瞥了一眼占爸爸，直接挂了电话。 “你那个合租的舍友？” “嗯。”唐易枫夹了一筷子菜，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年龄不大，小孩子脾气。” 占爸爸话题一转：“我说，你怎么都没找个女朋友……” “噗——”唐易枫菜没咽下去，直接呛在了喉咙里，顿时咳得眼睛发红，眼泪四溢。 “喂喂！”占爸爸赶紧去捶他的后背，“没有就没有吧，别激动，别激动！” 唐易枫脸贴在桌子上，一手吃力地摆了摆：“没、没事……” “对了。”占爸爸又突发奇想，“正好我十一放假的时候你回去，我跟你一起过去，反正长假在家呆着没事。” 这下唐易枫是真傻眼了，咳都咳不出来了，睁着微红的双眼，嘴角抽了抽：“啊、啊，啥？” “跟你过去看看，上次送你弟弟，也没怎么看你。” “我这不是回来给你看了吗？” “我过去会耽误到你……” “没，没有，那倒没有！”唐易枫赶紧解释，“就是我平时上班挺忙的，你去了也没时间陪你。” “没事，我白天自己逛逛，你下班后再带我四处看看就行。” “好……” 唐易枫找不到其他理由拒绝，但又不能任由事情这样肆意发展，太危险了，如果自己的老爸真的和自己一起回去了，那要怎么解释这个和自己睡在一张床的舍友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呢？ 剩下的半碗饭，唐易枫吃得食不知味，占爸爸问什么他也只是敷衍得随口一答，脑子混沌一片，那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第六感的东西隐约的浮现出一个悲剧的未来。 ——这下完蛋了！ 接下来的两天，唐易枫过的浑浑噩噩，忧心忡忡，偶尔被叶七城叫上游戏，打个战场也是心不在焉，惹得叶七城不停地抱怨。 “过几天，我爸要跟我一起回去……”出了战场，唐易枫坐在成都主城外，看着满眼的翠绿发呆。 “不是吧？” “嗯，所以我先不回家，在医院的研究生宿舍住几天。” “你爸也和你一起住那？” “应该吧！” “那我岂不是连偷偷跑过去看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爸又不是要在这常住。” “那也感觉怪怪的……”虽然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但叶七城的心里确实冒起一阵没来由的担忧，几天的时间太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可没那么乐观，还能指望就算被戳戳他爹发现了还能继续若无其事的在一起。 这也是唐易枫所担心的。 临回去前，唐易枫联系了张静，让她帮忙借了间研究生宿舍，自己直接回去了医院，连行李都没送回家。 假期总是病人住院的高峰期，唐易枫一回到医院就忙得团团转，连应付占爸爸的事情都没精力去想了。 叶七城知道唐戳戳回来了，可是却没有回家，某一日，这个二货实在是憋不住了，冒着被占爸爸发现的危险，提心吊胆地跑去了唐易枫的医院。 没堵到唐戳戳，倒是撞见了那天夜里捉弄自己的总住院医生。 小医生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一见到他就开始拍大腿：“啊呀，小朋友，是你！” “是你妹！”叶七城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又开玩笑了不是，我妹怎么可能是男的！” 叶七城摆出一副“没工夫理你”的表情，兀自扒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向里面探头探脑。 “占扬在手术室呢，怎么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出来。” “哦……”叶七城有些垂头丧气。 “你去休息室等他吧，他今天下午应该没有手术了。” “真的啊！”叶七城顿时两眼放光。 “你还不相信我？” “不相信的就是你，你个人品和信誉度都极度匮乏的家伙！”叶七城仍旧对那天晚上的愚弄耿耿于怀。 “嘿，还记仇了，我怎么知道你那么胆小！” “你才胆小，你全小区都胆小。”叶七城一边絮絮叨叨地反驳，一边还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医生走，谁让他没有休息室的钥匙呢。 叶七城趴在床上小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门锁发出咔嗒的声响，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起来，霍地窜下床踢踢踏踏地往门边跑。 刚巧门被打开了，唐易枫看见他时表情明显一愣，进而复杂起来。 “戳戳，我……”叶七城一句话还没喊出口，就被唐易枫迅速堵住了嘴巴。 “嘘！”唐易枫皱着眉赶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爸在后面！” 果然，还没等叶七城反应过来，占爸爸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有同事在？” “嗯，中午休息的同事。”唐易枫收回手，侧身让占爸爸进了门。 叶七城只能摆出一副“我是戳戳同事”的表情，礼貌而尴尬地朝着占爸爸笑了笑：“叔叔好……” 唐易枫换好了衣服，推着占爸爸往外走，临关门前，又探回头来嘱咐了一句：“那个，有事去办公室找张静，你认识吧，我学姐？” “嗯。”叶七城点了点头。 有事去办公室找张静，叶七城觉得这应该是一句有暗示性的话语，他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想了想，也许可以再去戳戳的宿舍看看，虽然这样危险系数又一次加大了，但既然是“同事”，住在同一栋宿舍楼应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溜溜达达地走到医生办公室，张静果然在那里，并且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还没等叶七城开口，张静就走了出来。 “占扬和他爸爸出去了。” “我知道。”叶七城挠了挠头，“我就是想去他住的那个宿舍看看。” “去宿舍？那不是等着被他爸发现呢吗？” 叶七城心里约莫有些想法，知道张静多半是清楚自己和唐戳戳的关系的，于是也不矫情地隐瞒什么了，佯装若无其事地嘿嘿一笑：“那旁边有没有什么空出来的房间，我去偷窥一下，听听声也行啊！” 张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这才几天没见啊？” “六天，快一个星期了都！”这不是折磨人呢吗，都快把小叶子同学憋出毛病来了。 张静揉了揉眉心：“真是的，又要去跟楼管大叔卖笑……” 所谓楼管大叔，那可是掌握着全宿舍楼各房间门钥匙的高级管理人员，此刻正对着电脑玩着什么。 张静站在一边，连哄带笑，说的口干舌燥：“最后一次了，大爷，你看我弟弟大老远的跑来看我，临时又找不到住的地方，就一天，他肯定不会干什么坏事的，是吧！”说着还抬手打了叶七城一下。 “是的是的，我就睡觉，就睡觉，啥也不干。” 楼管大叔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鼠标点得咔咔直响。 张静回身对着叶七城吐了吐舌头，小小声道：“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叶七城也挠了挠头，踮着脚往大叔的电脑屏幕上瞄了瞄：“玩什么玩的这么专心啊？” 大叔一直没管身边这两个求了自己半天也没得到答复的人，兀自对着电脑淡定地操纵着鼠标和键盘，嘴里念念有词。就当张静气馁得打算去找其他同事借宿舍时，淡定大叔突然不淡定了，啪地一拍大腿，对着电脑一声吼：“妈的，我的无敌呢！” 叶七城听得眉心一跳，无敌？ 小叶子同学几步蹭了过去，弯身凑到电脑前。屏幕上，乐山大佛窟，一只小咩萝被对方剑纯爆了无敌，正气愤的上蹿下跳，她的队友，一只奶秀还在奋力地挥舞着小扇子，此时，地方的藏剑已经转起了大风车。 “我操，你扶摇啊！”叶七城明显比大叔还激动，啪的一巴掌呼在大叔肩膀上，“人家都大风车了，你在这站着等死啊！” “扶、扶、扶摇CD了！”大叔激动地在键盘上找着快捷键。 “那你聂云啊！”已经来不及了，藏剑的大风车已经风似的刮了过来，又风似的刮了回去，重剑一轮，带走了两条小命。 “又输了！”大叔气氛的一拍腿。 “来来来，我给你玩，你这战术意识不行啊，眼看着对方是剑纯你还落无敌，这不是举着菊花给人家爆呢吗！”叶七城一边说着，一边毫不见外地拉过一张椅子，在大叔旁边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帮你借钥匙了？”张静看着瞬间打得火热的两个人，抬手戳了戳叶七城。 “啊？啊！不用了，我在这渣会儿基三。”说着就全身心投入战斗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叶七城带着楼管大叔在基三里打得昏天暗地，到了后来，叶七城干脆把楼管大叔推到一边，自己亲自上阵，硬是把大叔22被打到900多分的咩萝重新拽上了1200。 唐易枫回来的时候，叶七城正坐在小屋里振振有词地给大叔讲解着和各个门派PK时的注意事项。见到他回来了，还热切地打了声招呼：“诶，戳戳，这个大叔也渣基三。” 唐易枫和占爸爸的眉心同时皱了皱。 “你同事是不是找你有事呀？” 听到占爸爸的声音，叶七城才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在家里，刚刚那振奋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他身旁的大叔倒是兴奋的很，随手捞起一串钥匙：“这个给你，你先去住着吧，有时间下来玩啊！” 唐易枫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叶七城捏着钥匙，怀着各种小心思蹦颠蹦颠地上了楼，进了屋往床上一趟，就开始发短信：“我在308。”怎么都觉得自己像跟人出去偷情开房的。 65.撞破 叶七城左等右等唐戳戳就是不来，等到过了晚饭时间，房门才被敲响。真是期待已久的声音，叶七城几乎是聂云般冲到了门边。 “没吃饭吧。”唐易枫站在门外，完全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只是把手里打包的饭递了过去，“估计你也想不起来去吃东西。” “你不进来吗？”叶七城扒着门板，两只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唐易枫。 进去就怕出不来了，唐易枫后退一步：“不了，我爸在楼上。” “又不是在我屋里……” 有的时候，明明知道结局却还奋不顾身、不顾一切，那是宿命。冥冥之中的东西，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 唐易枫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被叶七城拉进屋的，还是定力不够自己走进去的，总之，思想斗争在肢体动作面前那完全就是不堪一击的东西。人的本能，那根本就不能靠思想维系，矜持、理智什么的，在某些问题面前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在身子完全进入房间之前，后脚就下意识地抵在门板上，随时用力都会将门关起，偏偏在这个时候眼前的二货不知死活地就扑了上来，唐易枫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就咚得一声撞在门板上，眼前一片昏花，额际腾地就冒出几滴豆大的汗珠。 因为他的脚卡在门缝里了，脚踝不偏不倚地陷在门板和门框的交界面上，整个人的重量撞在门板上，力道相当之大，铁质地门板像报复心极强的孩子，充满恶意地将所有力道回击在唐易枫的脚踝上，卡崩一声，他甚至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响，钻心的疼痛比眼前之人带给他的温存更让人丧失理智。 所以，在叶七城还没亲下去之前，唐易枫就顺着门板滑下去了。 “戳戳？”叶七城也惶恐地跟着蹲了下去。 唐易枫咬着牙，吃力地把脚从门缝里抽了出来，身体立刻失去了中心，重重地靠回到门上，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是不是很疼？”脚踝上红肿一片，还有几处擦破了皮。 唐易枫吸着冷气：“你说呢？” “那怎么办？”这下叶七城是完全慌了。 唐易枫试着扶着脚腕动了动，还好骨头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软组织挫伤，也不至于组织内出血，他扶着叶七城的肩站了起来，脚尖点在地上，试探性地蹦跶了几步，疼是很疼，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唐易枫拖着脚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叶七城：“虎不愣登的……” “真的没有事？”叶七城挠了挠头，看着唐易枫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也就稍稍松了口气。 “有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冷敷一下就好了。” 叶七城听了赶紧问道：“要不要去买几瓶冰的矿泉水？”然后还没等唐戳戳回答，又自顾自地接话道，“你等一下，我去买几瓶。”转身，刺溜一下冲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唐易枫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叶七城也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就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在冰的矿泉水瓶外包了块手绢，小心翼翼地往唐易枫脚踝上放。 冰冷的感觉碰触到皮肤，唐易枫稍稍痉挛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没睡着啊？”叶七城拧开另一瓶水，递到唐易枫面前，“要不要喝？” 唐易枫摆了摆手。 “哦……”叶七城自己拿起了喝了一口，回身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叶七城直接把唐易枫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手里握着冰地矿泉水瓶在皮肤上一点点地蹭来蹭去。 那东西明明是冰冷冷的，可是唐易枫却觉得自己的皮肤被撩起一阵阵火辣辣的热感。 “喂……” “啊？”叶七城依旧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帮唐易枫冷敷。 唐易枫的脚不安地动了动。 叶七城也不安地动了动。 然后两人同时动了动……就动到一起了…… 积蓄已久的情感几乎不用外物的撩拨就可以顺利自燃，叶七城惊讶于唐易枫居然柔韧性这么好，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身上，还能倾身压下，上身的线条几乎与腿部成平行状态，以至于让小叶子同学看着都觉得大腿根疼。 当然，唐易枫确实也疼，只是脚腕卡在了床头的铁栏里，他蹬了半天愣是没解脱出来，叶七城又勾着自己的脖子吻得发紧，他也就一咬牙挺了过去。 叶七城终于把身子让开了一些，唐易枫顺势抽出自己的腿，终于获得了自由，迅猛而粗暴地翻身压下，掐着叶七城的腰直接把他按在被窝里。 “几天不见，气势见长嘛！”叶七城仰着头，抬手在唐易枫的胳膊上拍了拍。 “不止气势见长，知识也见长，你要试试吗？” “老子等着！” 唐易枫直接压了下去在他唇间撕咬，右手沿着叶七城腰际一路游弋，两个人都极尽全力地攫取着来自对方的气息，好像动作稍稍一慢，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房间里除了喘息声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但，那里并不安静。 走廊里传来细细的声响，两个纠缠在激情里的人却全无顾忌，直到那声暴戾的怒吼像铁锥般刺进双耳。 “占扬！” 床上的两个人同时吓得一哆嗦。 “爸？”唐易枫从叶七城身上狼狈地爬了起来，想辩解却找不到理由了。 占爸爸已经冲进房间，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猛地向两个人砸了过去。水瓶的盖子没有盖好，在空中的时候水就从瓶子里扬了出来，以抛物线的轨迹洒向两个人。 其实不用占爸爸用水瓶砸他们，叶七城自己都想砸自己了，大概是刚才进门时太过匆忙，自己竟然忘了关门，加上后来两个人干柴烈火噌噌地冲上燃点，谁也没去注意那道门其实并没有关。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房间门正对着楼梯，谁下楼的时候都可以随意地扫一眼房间里正在上演的激情片段。 唐易枫觉得自己额上冷汗直冒，四肢百骸冷得发麻。 “这就是你那个合租的舍友兼同事？”占爸爸气得满脸通红，拿起另一瓶水作势又要砸。 “爸！”唐易枫霍地从床上站起来去拦占爸爸的手，结果那本就受伤的脚踝在突如其来的外力作用下再一次崴伤，唐易枫一个重心不稳，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 “戳戳！”好在叶七城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 被捉奸在床还要上演相亲相爱的戏码，更加不可原谅的是还是两个大男人，而且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也混在里面。占爸爸气得心脏发痛，每喘一口气胸口都像被刀捅了一样难受，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一会儿瞪着唐易枫，一会儿又看向叶七城，满眼愤怒几乎烧成了火，仿佛随时都能把面前的两个人烧得骨头都不剩。 “好好的你跟男人混在一起！”占爸爸抓起桌边的椅子，再一次不管不顾地轮了起来。 唐易枫脚上有伤躲不开，叶七城反应再灵敏也不好对唐戳戳的父亲动手，只能硬生生地冲上去帮唐易枫挡着。 还好是木质的椅子，也还好只是砸在了后背上，而不是后脑勺。不过不晓得到底是哪里擦破了，鲜红的血流顺着肩膀，沿着胳膊流了下来。 叶七城有些茫然，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疼。 原来，有些伸手的唐易枫反应还是比他快几分的，椅子并没有直接砸在叶七城的后背上，而是摔在了唐易枫的胳膊上，力道在缓冲后明显减少了。 唐易枫胳膊被砸得顿时麻得动弹不得了，搭在叶七城后背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占爸爸见了血也有些怔愣，椅子举在半空里，顿了顿。 好在现在是晚饭时间，宿舍楼里人不多，闹得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来围观。 气氛就这样凝固着，三个人僵持在原地，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反应。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三个人神经同时一凛，还没来得及冲过去关门，人就已经站在门边了。 “叔叔！”门边的人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失声叫了出来。 唐易枫侧过头，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孔时猛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差点没昏过去。 “张静？”叶七城也循声看了过去。 其实张静只是吃了晚饭顺便来看看叶七城在这呆的怎么样，没想到来了竟遇上这么激烈的一幕，她也有些发呆，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了过来，箭步冲进房间，从占爸爸手上把椅子抢了下来：“叔叔，你这是干什么？” 其实，眼前的一切她不用问也看得明白，床上的被子还凌乱地展开着，唐易枫和叶七城都有些狼狈，占爸爸又一脸恨不得吃人的表情，所有的迹象直指一个事实——他们被发现了。 占爸爸手上的椅子被抢走了，他立时回过神来，指着面前的两个人又要破口大骂。张静急忙扯住他的胳膊，赶在他开口前叫道：“叔叔，你一定要闹得整栋宿舍楼都知道吗？” 看着占爸爸的表情明显愣住了，张静才稍稍松开了抓着占爸爸胳膊的手，退后几步走到门边，把房门关上了。 唐易枫胳膊上的血还在流着，那里被椅子腿上的铁钉划出了至少七八厘米的口子，伤口旁边的肉微微外翻，触目惊心。 张静走过去，拧着眉叹了口气：“叔叔，多大的事也不能直接打人啊，这幸亏是胳膊，要是直接砸在了脑袋上，占扬这会儿估计已经进了ICU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看着自己儿子胳膊上不断往外鼓的鲜血，占爸爸也有些后怕，但一瞥见旁边的叶七城，那股无名火又腾地蹿了上来。 张静全都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叶七城的胳膊，背对着占爸爸向他比了个手势，做了个无声口型：“我们先出去。” 叶七城担忧地看了看唐易枫，又有些胆怯地看了看怒火中烧的占爸爸，最终还是跟着张静走了出去。 “你们怎么搞的？”出了宿舍门，张静就一脸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明知道占爸爸在这还敢……” “也不是……”叶七城狡辩了一下，最终还是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当做佐证的语言，只能转移了话题，“那个……他不会再打戳……占扬吧？” “呵呵，再打？”张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反正这就是医院，大不了直接进手术室。” 叶七城也不好再说什么，当然，他此刻也没什么心情找话题和张静聊天，他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背靠在墙上，侧着耳朵企图偷听房间里两个人的谈话。 可是，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66.出血 房间里，两个人相视沉默。 张静把叶七城带出去后，占爸爸倒是稍稍冷静了些，毕竟刚才那一幕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实在是有些大，上了年纪的人，思想跟不上潮流，冷不丁见到个这么炽烈的场景差点没让他当场脑溢血。 他紧紧盯着唐易枫还在流血的胳膊，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扶着桌边在椅子上坐下了。 唐易枫整条胳膊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感觉血一点点往外流竟然一点痛感都没有，他的神情也很麻木，显然，此刻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当然可以想象得到刚才那一幕带给眼前之人的打击有多大。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去解决问题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了？”占爸爸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抖得让人心底发寒。 唐易枫紧紧握了握拳，大量的鲜血受到鼓动，瞬间从伤口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流速和流量都顿时扩大了好几倍，血滴从指缝里陷了进去，掌心的纹路里都凹满了血丝。 大概是肌肉受力伤口再一次崩开，唐易枫终于赶到一丝疼痛，他不自觉地吸了吸气。 占爸爸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心脏也不由得跟着咚咚猛跳了几下，弯下身看着他的伤口：“先去门诊处理了吧……” 伤口很长，但所幸不深，已经流了这么多的血，应该不会有破伤风的危险。他稳了稳身子试图站起来，结果脚上一阵锐痛传来，唐易枫身子一歪，又向一侧摔去。 占爸爸伸手去扶，却抓了一手的血，吓得他伸出的手猛一哆嗦又收了回来，眼睁睁看着唐易枫一下子狠狠摔在地上，肩膀撞上桌子腿，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桌子被撞出好远，紧接着砰的一声撞上了对面床的铁栏，又是一声锐响。 门外，趴在墙上偷听的叶七城被这接连的两声巨响吓得差点心脏跳停，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失去了心脏跳动的推动，通通挤在原地，没有了血液供应的大脑，因乏痒而嗡嗡作响，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叶七城下意识地用手去拽门，奈何门已经上了锁，任他把门搞得砰砰乱响也是无济于事。 张静皱着眉看着突然发疯了一样的叶七城，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对面的长廊里，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研究生。 “喂！”张静靠在身后的栏杆上，尽可能压低了语气叫道。 叶七城没听见一样，继续和紧闭的门板作斗争。 “门都锁了，你再怎么拽也拽不开的。” “那怎么办？万一……”叶七城哑着嗓子低吼，眼圈发红，很明显这家伙已经快哭出来了。 “跟我走！”张静伸手把叶七城从门板上拉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往楼梯口拽。 “干吗？” “回去那些药过来，占扬那个伤口不小，得先处理一下。” “可是……”叶七城仍旧不放心地往回看。 “反正你现在也进不去，还不如去干点有用的！” 张静表面上看起来很是镇静，其实内心也忐忑得很，她也不知道离开几分钟房间里会接着发生什么事，情形会演变成什么样？所以，她一边往住院部赶，一边打电话给值班护士，让她们先准备好药水送出来。 宿舍里，唐易枫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真的是一下子摔蒙了，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占爸爸几次试图把他拉起来却又忌惮他的伤口不敢用力，而意识不清晰的人体重又通常会比平常多出那么几斤，折腾到最后，占爸爸终于把他连拉带扯地弄上床时，占爸爸自己都快虚脱了。 一场闹剧里夹杂着血淋淋的事实，所有的重点似乎都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占爸爸似乎忘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办法把唐易枫弄醒，再处理下伤口。所以，即使是叶七城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也没引起他多么激烈的反应，反而是他手里的那些药水瓶在此时更有吸引力。 饶是张静也是医科出身，看到这么多血多少也有些迟疑，毕竟占扬是自己的熟人，她没办法像对待一个陌生的病人那样对待他。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医药箱里的一堆东西，棉签似乎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张静直接把酒精倒在了纱布上，整片地呼在唐易枫胳膊上，把那里已经开始结痂的血迹一片一片地擦拭干净。 一旁叶七城看得额际不停地冒着汗。 “愣着干什么啊？”张静甩给叶七城一袋无菌纱布，“你把他手心的血擦干净！” 占爸爸也想帮忙，只是他此刻双手哆嗦得厉害，一点力也使不出来。 “叔叔，你去那边坐会儿吧，伤口不深，没大事的。”张静看出来占爸爸的心思，稍稍安慰道。 只要唐易枫的胳膊一动，就还是会有新鲜的血继续流出来，张静和叶七城擦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把伤口完全清理干净。更何况，这么长的一道口子肯定是要缝针的，不过他们的医药箱里可没有这些设备。 “要是把占扬弄回科里去处理伤口，被主任看见，他又可以名正言顺地请几天假了……”张静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一点点往外涌的血流，耸了耸肩。 “怎么弄过去？他脚上也有伤……”叶七城焦虑地看着张静。 “这可是医院啊，还能让病人自己走？”张静拧眉，“不过，他的脚怎么了？” 叶七城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支吾了半天才勉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就是，好像是被门挤了……” 张静扁了扁嘴，反正也没指望能从叶七城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索性自己检查一下好了。她走到床尾，用指腹轻轻在唐易枫浮肿的脚踝上按了按：“好像有点挫伤，应该有点渗出……”她侧过头看向叶七城，“冷敷过了吗？” “嗯嗯，敷过了，严重吗？” 张静看着唐易枫肿胀的脚腕，撅了撅嘴：“应该没什么大事，但我也不敢保证，这又不是心脏，看不那么明白……” “要不去急诊看看吧！”沉默了许久的占爸爸终于彻底冷静了，也蹲到床边，看着张静。 “急诊到不用……”张静手杵在床边，眼睛转了转，“等我打个电话叫人过来看看吧。” 不一会儿，张静叫的援兵就到了，应该是个外科的护士，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指着张静带来的药箱：“脚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渗出，你那里不是有雷夫诺尔吗，敷上明天就能消肿了。” “那胳膊呢？”叶七城扯着小护士的衣服让她去看唐易枫的伤口。 小护士抬起唐易枫的胳膊，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这么大，怎么弄的？” “你就别管了，先处理吧！”张静催促道。 “我可没想到伤口这么大啊，这没个二十几针缝不好吧？”小护士看了看张静，“就这么缝？我可没带麻醉剂啊！” “没麻醉，开什么玩笑，那怎么缝！”叶七城几乎是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小护士，“你这不是要疼死他吗？” “你瞎嚷嚷什么！”张静毫不客气地又一把将他按回到地上，“你没开玩笑那你自己来！” 叶七城乖乖闭嘴了。 房间里吵吵嚷嚷的，又明显感觉到一群人围着自己，唐易枫的眉梢不自觉地动了动。 “醒了？”小护士探头看了看，“那我可更不敢下手了。” “去门诊吧，小手术，不用回病房。”张静起身，看着占爸爸，“没什么大事，就是缝几针。” 叶七城听得额头上血管突突地不停地跳，对于他们这些天天剖开人心口看的人，二十几针当然不算什么了，但对于连点滴都很少打的叶七城来说，二十几针，那不是要把唐戳戳的胳膊戳成蜂窝煤了？ “戳戳……”小叶子同学是真要哭了。 唐易枫眼珠动了动，然后慢慢张开了，他现在整个人除了头有点晕外，还真是没有其他别的不适感。 “占扬？” 房间里一下从两个人变成了五个，唐易枫着实愣了一下：“啊？” “戳戳，你胳膊要缝针……二十多针……”叶七城右手哆哆嗦嗦地比了个“二”的姿势。 “而且没有麻醉剂。”张静看着小护士，眨了眨眼。 “哦……” “所以，我们现在在考虑把你转移到门诊去。” “我房间里有利多卡因……试试那个？” “你拿利多卡因干什么？”张静的眼睛一下瞪了老圆。 唐易枫一皱眉：“被蚊子咬了，不然还能干吗……” “哦……”张静回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道，“那个浓度不够麻醉吧？” “试试吧，我记得之前有一次手术时间延长，麻醉都失效了才缝针，那个病人不也挺过去了……”唐易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们科。” 两个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就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似的。叶七城和占爸爸站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利多卡因、麻醉剂的，完全不懂。 “你的钥匙呢，我去拿吧。” “在我这！”占爸爸终于反应过来了，“我去拿就好，你们在这看着……” “不用啦，叔叔，您在这守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您去了也未必认识那药不是？”说着，张静从占爸爸手里接了钥匙，问好了房间号就冲了出去。 小护士看着张静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目光在唐易枫和叶七城之间徘徊了一阵子，幽幽地问道：“我觉得用利多卡因还不如直接缝呢，你那个其实是软膏吧？” 叶七城自然不明白小护士话里的意思，可唐易枫却听明白了，顿时满脸黑线：“是喷雾……” “哦，那还行。” 现在这孩子都这么前卫吗？提到利多卡因第一个想法难道不该是麻醉剂吗？唐易枫揉了揉眉心，要不是这个小护士提醒，他还真没想过利多卡因还能用来做润滑剂…… “戳戳，利多卡因是什么？”感觉好强大的样子。一旁叶七城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一种药……” “哦……” 67.惊忧 新流出的血在伤口附近又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张静回来的时候小护士正在处理伤口。 “能行吗？”叶七城紧张地看着张静。 张静晃了晃手里利多卡因的喷雾瓶：“当然不行了。”转头又对着唐易枫道，“你这个浓度，估计用和不用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心理上有个安慰。” “我知道。”唐易枫倒是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一耸肩，侧过头又看了看胳膊上的口子，“其实不缝应该也没事，伤口不深，用绷带固定住就可以了吧？” “会留疤的。”小护士开口道，“不过缝针也得留疤。” “留疤我也不会嫌弃的！”小叶子同学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好在他还理智尚存，注意到了现在的情境，硬生生把这话给憋了回去。 低浓度的利多卡因用来止痒差不多，做麻醉剂那真是天方夜谭了，叶七城在一边长吁短叹，小护士看着张静有些为难。 “没有麻醉，我不太好下手。” “我也不太敢让你下手。”张静也是一脸的紧张。 “还是去拿麻醉药吧，万一把戳……把他疼晕过去……” 唐易枫皱着眉白了叶七城一眼。 女人的心还是很软的，僵持了半天，小护士还是忍不住回门诊取麻醉剂了。 血滴结成了颗粒状的固体粘在伤口附近，张静捏着纱布一点点往下擦了擦。叶七城一直如临大敌地站在她身后，生怕她手抖弄疼了唐戳戳。 占爸爸的眉头一直皱着，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他的视线里叶七城的身影又被加深了，虽然这个男人对占扬的关心不比自己少，但他毕竟是个男人。 虽然，占爸爸也是男人。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盘算着为自己儿子的将来做打算。 有了麻醉剂，小护士的手就快多了，技术很是娴熟，不一会儿就处理好了唐易枫的伤口，张静送她出去的时候，占爸爸也跟了出去。 “叔叔，有事吗？”看到占爸爸随手把房门也关上了，张静心里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们两个？” “是朋友吧……”张静理了理挡在脸侧的头发，也不好多说什么。 占爸爸自然明白张静的立场，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院里有没有什么外派的工作，能把占扬派到外地去？” “外派也只是暂时的，迟早要回来的。” “那有什么继续深造的机会吗，出去继续学习几年？” “这个要看教授的意思，其实，叔叔……” 张静嘟了嘟嘴，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辞，“不管您怎么计划，这都是要看占扬自己的意思的，院里确实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如果占扬自己不争取，没有人会逼着他非要他出去，毕竟人才那么多，机会也很难得……” 占爸爸又开始沉默了。张静也不好自己离开，只能跟他一起站在走廊里沉默，等着他随时再向自己发问。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劝劝占爸爸不要太执着于这件事，但毕竟老一辈的人，某些思想根深蒂固，估计你拿枪逼着他，他都不可能改过来了。 张静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 叶七城坐在床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易枫爬了蜘蛛网似的胳膊，一条条细线系在一起，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看。 “觉得难看就别看。”唐易枫看了看叶七城怪异的表情，又瞅了瞅自己的胳膊，倒吸一口冷气…… 确实不太好看。 叶七城伸着手指在伤口上蜻蜓点水似的摸了摸：“疼不疼？” 唐易枫整条胳膊都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失去了知觉，木木的，还有些浮肿：“还好……” 一场闹剧的结束又导演了另一场苦情戏的开端，此时此刻，占爸爸站在走廊里苦思冥想着如何让房间里的两个人分开。而，这两个人，也在郁闷着怎么把这岌岌可危的现状维系下去。大家各怀心思，却又心照不宣。 良久，叶七城叹了口气：“十一长假也快结束了吧……”占爸爸也该回去了吧。 “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 叶七城当然知道唐易枫指的是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刚刚唐戳戳的语气，明显充满了一种认命似的无奈，他可不希望唐戳戳会有什么消极的想法。 可是，戳戳他又能怎么办呢，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孤身一人，做什么都可以我行我素，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占爸爸推门进来的时候，叶七城条件反射似的从床边蹦了起来，差点撞倒身后的椅子。 张静站在门边，向叶七城勾了勾手，比了个让他出来的手势。 叶七城偷偷瞟了一眼占爸爸，溜溜地跑了出去。 “先回去吧，反正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你呆在这叔叔他也……” “我知道……”叶七城觉得最近自己真是苦逼透了，戳戳假期离开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能回家，不能回也就算了，自己跑过来偷偷见一面还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现在，真的是前途未卜了。 一个人郁郁地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没有开灯。 叶七城知道唐易枫有轻微的洁癖，自己从医院回来也没有洗澡，他一定是不喜欢自己跑到床上去睡觉的。叶七城索性直接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睁着双眼，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四周唯一的声响就是从客厅里传来的时钟的滴答声。深夜，入秋的风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一波波拂上叶七城本就已经冰凉的脸颊。 他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时间在他茫然的思绪里悄然流过，再恢复意识时，窗外的夜色已然浓得像化不开的焦墨了。 似乎是地面的凉气侵入了身体，叶七城觉得浑身冷得厉害，他一手抓着桌角，一手扒在床边吃力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可是，浑身却像是柔若无骨的棉花，他不过是往前迈了一小步，失去支撑力的小腿立刻瘫软了下去。叶七城就那样直挺挺地摔回到地面上，砰的一声，眼前的夜色似乎黑得更加彻底了。 叶七城趴在地上喘了好久，才再一次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半眯着眼睛胡乱地洗了个澡，刚刚还是通体的冰凉，现在被热水一淋，似乎又热得要命了。 这一夜，叶七城睡得自然是不好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盖着被子时浑身热得厉害，可是踢开又冷得发抖。脑子里所有和戳戳有关的记忆像回放的老式电影，永不停息地穿梭在眼前，不知道是梦还是自己的回忆。 一向没心没肺的他第一次感觉到连睡觉都这么累，当不再思考都已经成为奢望，无法摆脱痛苦的回忆将是件让人多么绝望的认知。 他浑浑噩噩地在床上滚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时就伴随着淅沥沥的秋雨。叶七城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饥饿过度还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整个人浑身瘫软，头昏脑涨，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颠来倒去，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戳戳……”他抱着被子，把脸深深埋在床铺里，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意识愈发模糊了，力气也一点点消失殆尽，连抓着被角的手指都无法再合起来。叶七城这会儿是真的睡过去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 昨天，从叶七城走后，唐易枫和占爸爸两个人就一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但彼此却也知道，这事没那么轻易被放过去。 考虑到唐易枫有伤在身，又伤在了右胳膊，主任非常体贴地把他派去了门诊。趁着午休的间隙，唐易枫靠在休息室里发呆。 虽然他早就预见到这种事不可能瞒过一辈子，但被发现得如此仓皇却也让他始料未及，张静也偷偷告诉他老爸有想让他离开这里的意思。果然事情朝着预见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从昨晚开始就再没收到他的什么消息，突然这么安静多少让唐易枫心里有些不安。 唐易枫发了短信，可是久久也没收到回复，下午空闲的时候打了两通电话也是无人接听。他心里越发忐忑起来。可惜自己还在医院，门诊不比病房，这里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会有病人来找你，想脱身那是妄想。可是自己一下班又要第一时间出现在老爸面前。如今想偷偷跑回去看眼叶七城到底怎么样简直比登天还难。 唐易枫从门诊往宿舍里走的过程中，几分钟的路生生被延长到近二十分钟，期间打了三四个电话都和下午是一个结果。 要么是叶七城故意赌气不接电话，要么就是他发生了什么，根本没办法接电话。很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明显高于前者。 唐易枫站在宿舍里下的广场上，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几乎要冲破胸腔跳脱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右眼。 还好，眼皮没有跳。 唐易枫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像灌了铅似的双腿向宿舍里又迈了几步。 不远处，占爸爸刚好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才下班？” “嗯，在门诊，挺忙的……” “吃饭去吧。”占爸爸越过唐易枫，向食堂走去。 “爸……”唐易枫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从医院到家，打车的话大概需要七八分钟，保守一点估算，如果叶七城什么事都没有，那么一个来回三十分钟绝对够用。 “什么事？” “白天太忙了，没顾得上，一会儿吃完饭，我回门诊换个药。”唐易枫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回来了。” “嗯，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毕竟我走员工通道快点，您去被患者看到也不好解释。” “没事，我在外面等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叫我。” 果然占爸爸心有顾忌，唐易枫内心苦叹。 他又给叶七城发了条短信，明确告诉他看到后马上回短信，可是，直到他们吃完晚饭，叶七城的回复短信也没有发进来。 68.失魂 一旦某种陪伴上升为督促性的存在，就很难摆脱了，就好像是高三时候，即使关着书房的门，一丝不苟的做着作业，父母也总会有着各式各样的理由推门而入，或者送一杯牛奶，或者好心地让你早点休息。但主要原因不外乎想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至少唐易枫是这样认为的，就好比现在，不过是去门诊换个药，占爸爸也草木皆兵地紧随其后，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儿子又跟哪个男的跑了。 唐易枫很无奈。 “愈合不错嘛！”小护士将干净的纱布重新缠在唐易枫的胳膊上，笑道。 “可以拆线吗？” “开什么玩笑，至少要五到七天呢！” 出了换药室，唐易枫站在狭长的走廊里向候诊大厅里望了望，占爸爸果然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里等着他。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叶七城依旧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唐易枫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角，手机在五指间飞快的转着，一个不留神便从手上飞了出去，撞上了墙壁又反弹到地面上，连电池都摔了出来。他有些仓皇的弯身捡起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胡乱地塞回到一起。 候诊大厅里，占爸爸已经起身，沿着走廊向他的方向看来。 唐易枫只得赶紧走了出去。 从门诊大楼到宿舍里，期间路过住院部。 “爸。”唐易枫猛地停下脚步，“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忘了签一个医嘱，上去一下。”说着不等占爸爸回答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张静下午有个手术，这个时候应该刚好出手术室。唐易枫有些焦急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堵她。 “你怎么还没走？”抬眼看见堵在门边的占扬，张静着实愣了一下，“胳膊怎么样了？” “还好。”唐易枫匆匆应了句，随即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家门钥匙塞到张静手上，“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吧，帮我回去看一下吧！” “怎么了？”张静握着手里的钥匙有些发愣。 “我怕那个……出事，今天一天联系不上，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不用多说，张静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很少看见唐易枫像现在这个表情，焦虑、不安，眸子里的光泽都黯淡下去了。她把钥匙套在手指上，拍了拍唐易枫的肩：“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这就过去。” “谢了……”唐易枫双手合十，抵在唇边。 “对了。”张静刚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你考虑过出国吗？” “出国？” “叔叔那天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暂时离开这里……” “你觉得，我会想出国？” “不，当然不是。”张静摇了摇头，“但这也是一种缓冲，不然，现在的样子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当然，我可不是什么说客，只是一个建议。” “我知道……” “嗯。”张静点了点头，“下月初应该就开始交申请了吧，月底在香港还有学术讨论，你问问主任吧，刚刚好，他也是你研究生导师。” “谢了！”唐易枫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爸在下面等我，那个，就拜托你了。” “好。”张静向他扬了扬手上的钥匙。 秋天的夜色黑得很快，张静到唐易枫的住处时不过七点的光景，天却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很暗，一点灯光也没有，整个房子没有一点生气，静得吓人。 “有人吗？”张静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她回身关上房门，向卧室走去。 按下白炽灯开关的那一刻张静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蜷缩在地板上的叶七城。被子从床上一直拖曳到地面，一角缠在他身下，整个人像是从床上滚到地上的。 “喂！”半晌，张静终于惊呼了一声。 她冲过去蹲在叶七城身边，伸手猛拍了几下他的脸颊，然后仿佛被灼伤了一般迅速缩了回来：“好烫，发烧了？” “喂，你醒醒！”张静扯着叶七城的胳膊试图把他从地上拖回到床上，却只是徒劳，本来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张静这样瘦弱的女性来说就已经算是过重负担，更何况人在昏迷时的体重会比平常还要多出许多。 她又冲到浴室浸湿了毛巾，简单得帮叶七城擦了擦。 叶七城的脸颊烧得很热，如果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这样那真是非常危险，搞不好会烧坏大脑。张静掏出手机紧紧握在手里。这个时候给唐易枫打电话恐怕也是无济于事，还徒增他的担心。 打电话给120还要等急救中心调配，还不如打车直接去医院快，可问题是她根本没办法挪动叶七城。 情急之下，她还是拨通了唐易枫的电话。 本以为占爸爸会竭力阻挠，可出乎意料的是不出二十分钟唐易枫就赶过来了。 “叔叔不知道你过来这里？”唐易枫弯身将叶七城背了起来，张静则手忙脚乱地帮他托着叶七城随时都可能滑下去的身体。 “知道……”唐易枫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怎么……” 大概是听到了戳戳的声音，叶七城不安地动了动，嘴里发出嘟嘟囔囔的声响。张静凑过脸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肯定很难受。”她又拿出毛巾擦了擦叶七城额际渗出的汗滴。 “帮我去拦辆出租车。” “哦，好。” 好在医院对于内部员工多少还有些福利在，叶七城的住院手续办得很快，医生护士什么的虽然不是同一科室，但对单位同事还是会照顾的，安排了独立的房间，用了性价比最高的药物。 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滴地沿着胶管流进血管，叶七城死气沉沉的脸色终于浮现出一丝生气。 “叔叔怎么让你出来了？”张静一边调着点滴液的流速，一边问道。 “我申请做总住院，到明年一月，然后去加拿大。” 张静手上一滑，调节流速的齿轮一下被推到最大值：“哦，对不起。”她有些惶然，赶紧又把齿轮拨了下来，“所以，这是你跟叔叔的交换条件。”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这么复杂？” “也没什么，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这种事，也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早点断了对谁都好。” “你这么想？”张静错愕地回头去看唐易枫。 唐易枫沉默。 “那他一定很伤心。” 就这么放弃了？任谁都会觉得可惜吧！张静看着胶管里一滴滴留下的液体出神。不过，似乎一切也都在预料之中，这里，哪有那么多所谓的“自由”？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唐易枫看了看蜷缩在床上，已经恢复了些许的叶七城。这个家伙，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跑到自己这里，虽然他看起来真的是无牵无挂，但对他来说，周遭的一切毕竟是陌生的，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会不会真的太过残忍？ “等他醒了再说吧。”所有的顾虑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我们好似平行空间的存在，无可奈何地觊觎着无法企及的另一种人生，渴望的，失落的，平行的定义无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聊以慰藉罢了，幻想着一切坏的都不会发生，幻想着可以永远无所顾虑的走下去……可当所有幻想被现实的阳光融化，被迫面对赤裸裸的现实的我，也许，唯一可以说出口的也只有那句——对不起。 毕竟，平行空间里的存在，注定了不会有任何交集。 唐易枫等着叶七城的情况稳定了，便离开了病房。他回了趟家，那个如今已然空无一人的地方。 气息依旧，人去楼空。 所有平时生活常用的东西通通打包带回了医院的宿舍里，他可以很潇洒地把这些日用品一件件丢进行李袋了，若无其事地拖出家门。可当这些带着回忆的东西又一件件被摆出来的时候，那汹涌而起的酸涩便夹杂着万千忧思，排山倒海而来。 占爸爸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机械地将行李袋里的物品拿出，摆好。 “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真是句残忍的回答。 屋子里静得可怕。 叶七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昏暗暗地，看不到一个人。他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大概是点滴吊了一个晚上的缘故，手臂上血管里流经的血液冰凉凉的，四肢也冰得发麻。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认清周围的环境，墙壁上的医护呼叫按钮，床头的点滴架，摆在门边的配药车…… 就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许久不动的双腿无法在突然间承受身体的重量，使他一个趔趄撞倒了床头的点滴架，砰得一声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张静明天一早还有手术，实在熬不住就借了一个单人病房先去休息了，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几乎在点滴架倒地的那一瞬间她就惊醒了。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叶七城已经重新坐回到床上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张静长长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给唐易枫发了条短信：“他醒了。” “好。”唐易枫很快就回复了她，张静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三点多了，他居然还没睡。 “感觉好些了吗？”张静走到床边，扶起地上的点滴架。 “占扬呢？”叶七城歪着脑袋看着她，他现在很清新，甚至可以清醒地叫出“占扬”的名字，而不是“戳戳”。 “他把你送过来的。” “然后又走了？” “我把他推走的，他明天早上有手术。”张静撒了谎。 “哦……” 不一会儿，张静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点开短信提示，又是唐易枫发来的：“让他好好休息，麻烦你了。” “喏，占扬刚刚发来的。”张静把手机举到叶七城面前，“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已经是明天了。”叶七城扯着被子看了看窗外，“天都快亮了他居然还没睡觉……” 张静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叫我，我就在隔壁。” 还能有什么事，比起他所能预见到的那件事，其他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69.伪结局 比起叶七城，唐易枫并没有好过到哪去，他不是几乎，而是根本就一夜没睡。好在第二天上午他并没有手术，天亮的时候他终于算是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叶七城又偷偷跑去楼梯口等了他一上午。 张静几乎是起床就进了手术室，当然也没有遇见守在那里的叶七城。 叶七城虽然退了烧，但毕竟大病一场之后，他的身子还很虚弱，支撑一个上午的时间似乎已经达到了他体能的极限，加上病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哭泣声、咒骂声不停地折磨着他的大脑神经。终于在那一厢，唐易枫刚刚起床的时候，他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他在出租车里又睡了一觉，到家的时候司机师傅粗鲁地把他拍了起来，让他本就昏沉的头狠狠疼了一阵。 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打开房门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夹杂着浓浓的悲凉。 房间里空荡荡的，少了一半的东西，看上去却仍然乱糟糟的。 卧室里，戳戳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摆在床头桌上的几本书也消失了，衣橱里的衣服少了一半，应该是被很匆忙的带走的，因为衣橱的拉门还开着，有几件衣服被人从衣服挂上扯了下来，乱七八糟地铺散在地面上。 叶七城木然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拍掉上面的灰尘，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挂了回去，而后又轻轻关上了衣橱的拉门。 客厅里，一切都还在，饭桌上摆着一个崭新的药箱，叶七城随意地翻了翻，都是一些退烧和消炎的药物，应该是刚拿来不久，连封口处的标签还没有被撕掉。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吸进了些许灰尘，一股酸涩感径直涌了上来，连眼底都发热了。 叶七城迅速甩了甩头，他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想承认。他知道，如果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执念，那么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相信希望尚存。 所以，他不能哭出来。 浴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被拿走。戳戳的牙杯、毛巾、洗发露，这些都还静静地摆在玻璃台上，还依然被需要着。 大概真的是太虚弱，太疲惫了，叶七城再也不想去探究到底什么已经被带走，还有什么留了下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一头栽进了床铺里。 办公室里，唐易枫的精神状态一连几天都十分不好，尽管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疲惫和不安，但一个人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他双目无神地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更加突出了他的黑眼圈。 “占医生？”护士站的小护士已经是第三次敲响医生办公室的房门了，虽然这样三番五次地催人很不好，但是她也是逼不得已，“三床病人的医嘱还没下，我没办法配药……” “哦，抱歉，这就写……”唐易枫猛地回过神来，狠狠一拍大腿。 “占医生今天还有几个病人？”张静下了手术，一边褪去自己的无菌手套，一边问向站在门边的小护士。 “还有两个。” “签我的名吧，我这边还有空床。” “没关系，我可以……” “我可不敢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还没等唐易枫说完，张静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罢还从唐易枫手里拿过他的日程表，翻了翻，“明天上午可是连着的两个手术，你最好立刻把状态调整过来。” “我知道……” 小护士看了看一脸倦怠的唐易枫，又瞅了瞅满脸担忧地张静，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小护士一走，唐易枫又不由自主地走神了，右手举在笔筒前，半天也没拿出一支笔。 张静皱着眉，从文件架里随手翻出一个病例本，“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唐易枫面前：“三床病人的医嘱，你再不下！病人就该等着写遗嘱了！” 唐易枫惊得浑身一抖，霍地抽出一支笔，把手上的病例本翻得哗哗作响。 “别忘了还要录入电脑。” “嗯。” 唐易枫一会儿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一会儿又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输入着什么，双眉紧锁，看上去神色无比严肃而谨慎。张静一直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一字不漏地盯着看，仿佛她只要稍一疏忽，唐易枫就会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致命错误。 “你的申请批下来了？”看到唐易枫敲下了最后一个字，张静终于松了口气。 “嗯。”唐易枫把医嘱直接发给了小护士。 “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 “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张静靠在身后的会议桌上，“叔叔回去了？” “嗯，昨天晚上走的。” “你今晚要不要回去那边？”那边，当然指的是唐易枫和叶七城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我没办法当面和他说。”那样会让自己更内疚，更觉得有愧于她。 虽然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从开始到现在，但凡自己理智一点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个所谓“自由民主”的社会依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前提，他跨不过，也躲不开。 有些事情，明明在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沿着原路走了下去，是命运的束缚，或是缘分的捉弄。那些冥冥之中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叶七城睡了一天又一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像是形容枯槁的木乃伊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某一日，他终于头脑清醒地睁开了双眼，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闪着碎金般刺目的光。叶七城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花了半天地时间才将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体与凹陷的床面分离开来。而后，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人类的本能驱使他在全无意识的状态下走进了厨房。 冰箱里，存着唐易枫最后一次回来时带来的一些食物，只可惜，除了牛奶外，其余的诸如面包一类的干粮全部过期了。由此可见，叶七城真的睡了很久。 可是，饥饿让他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过了期的食物究竟会带来怎样的伤害，他就像是在电脑指令下进行着活动的机器人，木讷地拿出冰箱里的食物，机械地往嘴里塞。 客厅的餐桌上，原本全新的药箱此刻已经蒙上一层浅浅的灰尘，叶七城就那样呆呆地站在桌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散落满桌的药盒，一动不动。许久，他才木然地转身，在玄关处的柜子里翻出了行李袋，瘦削的胳膊胡乱一扫，一桌子的药盒通通被丢在了行李袋里。 叶七城又提着行李袋去了浴室，把所有和唐易枫有关的日用品也通通放了进去。 继而，卧室里，那些没被带走的衣服，还在书架上的书籍，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作回忆，被收进了闲置了很久的行李袋里。 那些电视剧里常常上演的桥段一定会有着这样一个发展：被伤害的人如果足够坚强，那么他就应该提着这些垃圾一样的回忆义无反顾地下楼，毫不客气地将它们丢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然后大义凛然地挥手say goodbye。 可是，叶七城做不到，他抱在这一大堆从此无人认领的东西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目光呆滞。一眨也不眨的双眼终于在长久的静默后由于过度疲乏或是酸涩而渐渐溢出泪水。 一滴，两滴…… 叶七城就像失去了所有感官的植物人一般，任由那些化作伤感的泪水从眼底涌起，在眼睑的阻挠下汇聚成溪。就在所有的情绪即将汹涌决堤之时，叶七城终于有了反应，抱着行李袋的双手稍稍松了松，那堆被端在怀里的东西压着行李袋，挣脱还没被拉起的拉链，哗啦一声撒了一地。 他抬手揉了揉发酸的双眼，又狠狠吸了吸鼻子。脆弱的泪珠瞬间化为无形，手背上，湿润了一片。 他慢吞吞地起身，几乎是在地板上爬行，将散落的东西重新收起。 圆柱形的牙杯在落地时就沿着地板滚出了好远，此刻，它正藏身于衣柜之下。叶七城趴在地面上，费力地看着柜子下那个漆黑而狭小的空间。 那个牙杯就像是不告而别的唐易枫，躲在一个自己无论怎样伸手，怎样挣扎都够不到的地方。自己在这里这样着急，这样迫切地渴望碰触到他，而他，却若无其事地在一个自己无法企及的地方，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自己。 终于，极力伸长的食指碰到了牙杯的把手。于是，外力的作用让这个圆滑的东西发生了移动，滴溜溜地向空隙的更深处滚了过去。 “你怎么可以……”叶七城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回到地板上，脸颊贴上地面，分不清那冰冷冷的凉意是来自地面，还是自己眼里不争气的液体。 突然，一直被遗忘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叶七城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胳膊从柜子下的缝隙间抽出的时候由于太过迅速，而在柜门边上擦出好几条血痕。 叶七城完全顾不上这些，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床头，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他渴望得望眼欲穿，却又害怕得手足无措。 他颤抖着食指按下了接听。 另一端却也是长久的沉默。 “戳戳……”眼底的液体再一次汹涌而起，却又被极力地压制着，叶七城眼眶红得厉害，鼻尖一阵阵发酸。 唐易枫的声音低沉得仿佛一声叹息，短短的几个字却仿佛要用一个世纪的时间才能陈述清晰。 但是叶七城没有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在唐易枫说出那句话时，那些被压抑的泪水已然夺眶而出，像是被禁锢的野兽，凶残地报复着叶七城，恍若要将他毕生的眼泪全部流干。 “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告诉我……” 你怎么忍心告诉我—— 怎么忍心告诉我—— 电话里，是“嘟嘟”的忙音，耳畔是嘈杂的嗡鸣…… 70.思念 唐易枫握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无力地靠回到椅子里。 办公室里，白炽灯的镇流器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电流的声音无比清晰，光线忽明忽暗，闪烁不停，终于在一声叹息之后，“啪”的一声，所有的光芒都被吞没在夜晚的黑暗里。 过了猫叫春的时间，那个传说中每当午夜十二点之后就会传来的哭声早就消失了，深秋的天，中央空调也吹起了和煦的暖风。如果是现在，即使让那个二货一个人呆在这里估计他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只可惜，那个被吓得浑身哆嗦时还紧紧盯着自己的家伙，也许，以后会永远的消失在生命里了。 唐易枫坐在一片黑暗中，那唯一的光源——电脑屏幕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幽蓝的光。 “我的妈呀！”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偶尔从走廊里路过的小护士看到唐易枫那张在黑暗里无比绝望的脸，吓得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 唐易枫收回思绪，慢慢地转过头：“吓到你了？” “还好还好。”小护士抚了抚胸口，“这灯坏了很久了吗？” “没有，刚刚坏的。” “我去报修。”说着，一路小跑跑开了。 不一会儿，小护士又一脸无奈地跑了回来：“占医生，要不你先到别的办公室呆会儿吧，后勤部现在没有人值班。” 唐易枫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我去休息室歇会儿，有什么问题叫我。” “好。” 躺在休息室生硬的单人床上，唐易枫又一次掏出了手机，看着淡蓝色的屏幕。叶七城那样质问自己怎么忍心告诉他，甚至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都是发颤的，唐易枫怎么会听不出来，那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再也维持不过一秒。当然，唐易枫笃定地相信，如果不是叶七城先挂断了电话，自己也是无话可说，那个时候，两个人的沉默比起一个人的决绝将会更加可怕。 墙壁上的挂钟一寸寸敲击着时间，声声入耳，窗外光线渐起，一片片撕扯开黑暗。 直到唐易枫进入手术室，他都没敢再去想叶七城。 时间究竟有多么玄妙，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转瞬即逝的东西太多太多，因为时间，却也包括时间。 当国内已经是“千门万户曈曈日”的新春佳节之时，唐易枫已经远赴大洋彼岸了。当然，和他一起的还有仍在接受学校教育的唐易澜同学，因为春节并不是什么国际性的节日，所以一点都不体贴学生的校方居然在春节前就开学了。 两个人一个从渥太华，一个从辛辛那提，同时赶赴底特律，挤在狭小的酒店房间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看网络春晚。而此时，正是当地时间上午十点，阳光大好，一片明媚。所以，为了制造出一种已近午夜的氛围，两个人还特意把窗帘、门帘全部放了下来，搞得小房间里昏暗一片。 大概是两个提包入住的时候太过显眼，所以，两个人在布置房间时服务生还体贴地送来了润滑剂，刚刚好又撞见这一热火朝天的场景，于是，服务生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唐易枫在看到服务生手上递上的小塑料瓶时头皮一麻，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还不得不摆出一副贤良的微笑，说了声：“Thank you！” “果然你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质挡都挡不住。”唐易澜盯着小塑料瓶，一脸的无辜。 唐易枫也很无辜，他和唐易澜可是同胞兄弟，长相也是极为相似，恐怕仅有的不同就是唐易澜比自己多了一副黑框眼镜，以及眼角那颗泪痣一样的东西。 如果自家兄弟都能搞在一起，那这个世界得是有多疯狂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易枫把塑料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转身上了床，把电脑的音量调大。 “我圣诞节长假的时候回了一次家……” “然后呢？” “爸还真问我知不知道你们的事了……” “不用说，你肯定说不知道。” “那当然，我要是说知道，咱爸肯定连我一起迁怒进去。” “你还挺会明哲保身。” 唐易澜双臂交叉放在脑后，仰面靠在床头：“话可不能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 唐易澜侧过头看了看唐易枫，撇了撇嘴，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快十一点了。” “你想吃午饭了？” “不，我是想说，可以发祝福短信了。” “该发的都发过了。”唐易枫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丢在床上。 唐易澜自觉地拿起床铺上的手机，点进发件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都发过了？” “该发的都发过了！”唐易枫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什么叫该发的？”唐易枫退出发件箱，又进了收件箱，依旧是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竟然真的一刀两断了？这么干净？ 唐易澜又不甘心地点进唐易枫的通讯录，锲而不舍地从头到尾地找。都是很一本正经的名字，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叶七城的名片。 “喂，不用做的这么绝吧？”唐易澜把手机扔回到唐易枫身上，皱眉道。 “你想说什么？”唐易枫把手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又按下了笔记本的静音键。 唐易枫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原本柔和线条瞬间便得生硬起来。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但来自电脑屏幕的碎光仍然趁清了他那张冷峻的面孔，就像窗外骤然而降的气温。 “只是一条短信而已，何必这么吝啬？” “也许慷慨了一次，以后就再也吝啬不起来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还想柏拉图么？”唐易澜嗤之以鼻，“这么久了还在纠结，你根本就没有放下，在我面前就不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我看了不舒服！”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唐易枫这话的语气听不出是鄙夷还是发笑。 “又要在我面前摆哥哥的臭架子了吗？” “你想在这个时候吵架吗？”唐易枫“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的屏幕。 唐易澜淡淡地瞥了一眼被唐易枫硬生生按出五个指印的电脑外壳，重新靠回到床头：“我只是替叶七城那家伙不值！” 这一次，唐易枫保持了沉默。 唐易澜从床上拿起电脑，熟练地找到了游戏的客户端，就像登陆自己的账号一样登上唐易枫的游戏号。 好友列表里，灰了一片。 他上下翻找着列表，皱着眉看着每一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忍不住喃喃自语：“叶七城不会也删号了吧？” 系统提示有几封未读书信，唐易澜下意识地跑去了扬州，果然发现了叶七城寄来的遗产。一封附了两万多金的空白书信。 唐易枫此刻正斜靠在床头发呆，并不知道唐易澜在做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刚才的自言自语。 到了最后，居然还是，曲终人散。 时间倒流回几天前，当叶七城终于认清了戳戳真的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他瞬间就清醒了，仿佛焕然新生了一般，所有悲伤和绝望通通在他的神情里消失不见。 他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餐，然后悠然自得地坐在电脑前，上了阔别已久的游戏。 依旧是双开，依旧是唐易枫最喜欢的仙迹岩。 “他们”放掉了唐易枫花哥号里最后一颗真橙之心，截下了系统发布的那大段大段的誓言，而后在孤单冷清的烟火里，保持着吹奏的姿态，一直到烟花颓败而落。 这样才叫曲终、人散…… 然后叶七城独自一人去了扬州，所有没被绑定的东西通通挂了交易行，而绑定了的，则直接丢给了杂货商，收了两万多金，一股脑地全部寄给了唐易枫。 最后在那个早已不同往昔的枫华谷，他们初遇的地方久久站立，偶尔有手欠的红名上来撸人头他也是打不还手，死了就默默地爬回营地，再不辞辛苦地飞回来。 如此反复地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叶七城终于下了决心，返回登陆页面，申请删除账号。 这正好是唐易枫从中国飞去加拿大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六天，再多两天，唐易枫都不会收到叶七城寄来的飞鸽传书了。 唐易澜看着飞鸽传书的日期出了会儿神，而后默默关了游戏，将页面切回到网络春晚。 “喂，你不看了吗？”唐易澜一手端着电脑，碰了碰唐易枫的胳膊。 “不看了。” “爸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了。”唐易澜歪着脑袋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明天再打电话好了。” 两个人各自躺好，又各自发呆。 唐易枫的手最终还是握在了陷在床铺里的手机上，五指在不经意间缩紧，修长的手指跨过手机生生掐进掌心，即使是修剪整齐的指甲，依旧因为过大的力道而堪堪在那里掐出几道深深浅浅的暗红色印子。 从离开，到现在，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自己真的一次都没联系过他，应该说是沉稳还是残忍，连自己都分不清了。 可是，分明还留着这个手机号不忍心注销。 分明删掉了手机里他的联系方式，可偏偏还是那么深刻地记忆在脑海里，简简单单的十一位数字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71.相隔 相隔万里之外，已是万家灯火，爆竹声掩盖了一切声响，哪怕将音量调到最大也无法辨认清屏幕上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医院的大厅里摆了巨大的布幕，直接投影出春晚的整个过程，却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还能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着屏幕上的人物指指点点。 幽深的病房走廊里，依然还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啼哭声。医生办公室，桌面上摆着几盘为除夕依旧值班的员工准备的，热气腾腾的饺子，算是医院最人性化的一面了。 医生护士们此刻都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叶七城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子背，两眼呈放空状态。 唐易枫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可怜的小叶子同学几乎天天往医院跑。当然，那个时候，他不是躲在电梯口，就是守在楼梯角，要不就是体力不支地晕在某间病房里。这样一来二去，又加上张静随处都跟人介绍说他是自己弟弟，叶七城很快就和科里的人混熟了。 除夕晚上正好张静值夜班，就把他也叫了过来。其实，在人多的地方，叶七城还是可以保持从前那副嘻嘻哈哈，傻不愣登的模样，加之他与生俱来的、极好与人打交道的性格，科里的医生护士还都很喜欢他。 “喂，哥们儿，你不吃点呀？”叶七城隔三差五地往这里跑，最开心的就是当初假装医院闹鬼，捉弄他的那个小医生了，一有时间，就会想方设法地逗逗小叶子同学，“我帮你留一碗啊？” “别信他！”一边的小护士跟着起哄，“说不定他又在饺子里放了什么捉弄你呢！” “喂喂，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怎么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欺负张静的弟弟。” 刚刚查房回来的张静恰巧听到了这句话，一边在水池边洗手，一边问道：“薛凯，你又说我什么？” “没有没有，我在夸你弟弟！” “哦？” “简直就是我们的开心果！” 一直沉默的叶七城终于有了反应，他狠狠瞪了一眼薛凯，拿着筷子夹起薛凯递到自己面前的饺子，直接塞回到薛凯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薛凯此时正要说话，结果被叶七城一下子把饺子塞进了嘴里，登时呛得他干咳不止，想吸气，却又吸了一嗓子眼的饺子汤，差点没当众出丑把满嘴的饺子馅给喷出来。 坐在一边的小护士赶紧端着碗远离阵地：“喂，你可别喷出来！” 薛凯眼珠子都快瞪得飞出来了，要不是他嘴里还塞着饺子，他真有可能会扑上去狠狠咬叶七城一口。 叶七城满意地看了一眼面前哭笑不得的薛凯，满意地笑了笑，又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随意地看了看收件箱。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极其自然，甚至连表情都看不出一丝变化。可是不远处的张静看在眼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当然知道叶七城在等什么，而且她也知道，恐怕他再也不会等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你晚上吃了吗？”张静把自己面前的饺子推到叶七城面前，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饿。”叶七城摆了摆手。 “你不会也要减肥吧？”一边刚刚夹了饺子要往嘴里送的小护士刷得侧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我减肥干什么？”叶七城一脸茫然地反问。 “可是你今天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吧？” 张静闻言眉头一皱：“我不是把员工卡给你了，你没用？” “我……”叶七城刚要找借口，正好一个病人敲门叫走了张静，于是他又逃过一“劫”。 张静查看完病人的病情，在走廊里慢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屈起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碰撞着口袋里的手机。终于，她停下了脚步，给唐易枫发了条短信。 “这种时候都不联系一下吗？” 短信发送成功，可是在其后漫长的五分钟里都没有收到唐易枫的回复，张静有些生气，又追加了一条：“我知道你那边现在是白天，别给我装睡觉！” 依旧没有反应。 张静一气之下直接打了越洋电话，可是另一端却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任她再怎么义愤填膺此时此刻也只能作罢。 她怏怏地回到了办公室，然后意外地发现叶七城竟然吃了几个饺子，这会儿正和大家玩着“真心话、大冒险”，而且看上去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静姐快来！”小护士热情地招呼道。 张静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好巧不巧地叶七城输了这一轮。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小护士在一边起哄道。 “大冒险……”叶七城弱弱接了句。 “切，没劲……”结果意料之中地换来了众人的白眼。 “呐，我来出题。”薛凯跃跃欲试，随手从文件筐里抽出一个病例本递给叶七城，“就跟这个病人去表白吧！” “哇哦！”办公室里三四个小护士同时惊呼，离叶七城最近的那个忍不住凑了过去，看了看病例本上的名字，“啊，这不是十二床那个老太太吗，昨天刚下手术，被咱们一表人才的小叶子同学表白，会不会一激动心脏病再突发一次啊？” “这多不好！”叶七城赶紧把病例本塞回到薛凯手里，“换一个，这大半夜的，闹出人命可就糟了。” “要不，去三楼的实验室拍几张照片？” “啊，好恶心！” “薛凯，你还能再重口味点吗？” “变态！” “三楼实验室是什么？”叶七城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禁好奇地转头去问张静。 “都是人体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那种。” “都是人体标本哦！”张静解释完，一边的小护士加重了“人体”两个字，还表情夸张地补充道，“还有整个人做成的标本！” 叶七城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下去的几个饺子差点没被全数吐出来。 坐在对面的薛凯看着叶七城的反应，指着他哈哈直笑：“我发现我特喜欢你这个表情！” “薛医生，你是得有多么的空虚、无聊、寂寞啊！”叶七城没好气地瞪他。 “那你们说，要出什么题？” 小护士抢答道：“我们玩的时候一般都是手机通讯录第一个人，直接打电话过去说‘我爱你’！” “你们就不能晚点高级的？” “这哪里不高级了？” “那要是小叶子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个人是个男的呢？难道也要说？” “男的怎么了，是个人就可以！” 薛凯和一旁的小护士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这一厢，叶七城和张静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 不过，两分钟后，所有的争论和游戏都不得不终止了。年逾八旬的老人被爆竹声吓得心脏病突发，连夜被送往医院抢救，一瞬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走空了。 叶七城依旧跨坐在椅子里，一手搭在椅子背上，一手举着手机。收件箱最上方的短信是他刚刚收到的，很简单的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可即使是这样，他也狠狠地开心了一下。 而在大洋彼岸，底特律的酒店房间里，唐易枫正在浴室里洗澡。唐易澜为了防止唐易枫发现自己偷用他的手机，赶在唐易枫出来之前，就把自己发给叶七城的短信和对方回复的信息删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又迅速让手机回到了关机状态。 要知道他这一条短信发的有多么不容易，唐易枫手机通讯录里，根本找不到叶七城的电话号码，他自己又换了新手机，也没有记录。最后不得不上了QQ，聊天记录翻了几百页才找到当年留下的电话号码。 所以，一条短信耗费了唐易澜大量的时间，以至于他刚把唐易枫的手机放下，还没来得及躺回到床上，唐易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唐易澜迅速挺直了一秒钟前还处于倾斜状态的身子。 “不然你还想让我洗多久？” “这可是辞旧迎新的一次沐浴！” “你是想让我洗着澡跨年吗？”唐易枫略一拧眉。 “这个主意不错！” “无聊！”唐易枫狠狠白了他一眼，“到十二点了吗？” “快了，应该马上就敲钟了。”唐易澜瞥了一眼电脑屏幕，“我真是大脑抽筋，小脑短路，学校里那么多华人聚在一起开party我不参加，非要跑到这里跟你这个没人情味的家伙呆在一起……” “要不是爸非要同时看到两个人，你以为我愿意大老远地跑到这来？”唐易枫嗤之以鼻。 兄弟二人鼓着腮帮子互瞪一眼，然后同时扭头看向了其他方向。 唐易澜心里想的是，“还好，没有被发现。” 而唐易枫则是纳闷，“这家伙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刚刚巧此时服务生敲门送来了事先预定的午餐，唐易枫也没多想，披着浴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去开门。 送餐的仍旧是之前送润滑剂的那个服务生，一抬眼就看见一身湿漉漉的唐易枫，赶紧识趣地餐车推进房间，然后鞋底抹油般一溜烟退了出去。 “啧啧，看看人家美国多开放！”唐易澜站在唐易枫身后，抱着双臂慨叹，“这要是在中国，搞不好都会去报警了！” 唐易枫自顾自摆弄着餐车上的食物，没做任何回应。 “不是说加拿大研究生毕业，政府会提供一年的工作签吗，干脆让叶七城也过来随便读个什么，你们都移民得了，到时候，想怎么折腾都是合法的！” 唐易枫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只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唐易澜看在眼里，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转身又蹦回到床上。 “只是呢，不管你把国籍改成什么，姓都改不了哦……” 72.回家 那才是永远都走不出的束缚，一种无形的枷锁，不论逃到哪里，都摆脱不了那只随时都可以翻云覆雨的大手。 “你什么时候回去？”长久的沉默让唐易澜有些不适应，他侧头问道。 “后天吧。” “怎么不来美国呢……”唐易澜总觉得，既然都来了北美，大部分人应该都是选择美国才对。 “美国不承认国内大学的医学学历。” “啊，对，忘了这回事了。”唐易澜抬手拍了拍额头。 唐易枫躺回到床上，手腕刚刚好磕在陷在床铺中的手机上，他有些迟疑，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机。 唐易澜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易枫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发现自己曾经动过他的手机。 半晌，唐易枫忽然一皱眉，唐易澜的心咯噔一跳：“怎么了？”他故作镇定地发问。 “没，就是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 “谁的？”唐易澜本能地就想到了叶七城。 “张静……”唐易枫拧着眉看着手机，提示未接来电的时间是十一点多，差不多是自己在洗澡的时候。只是，那些祝福短信早就已经发过了，刚才又给自己打电话，难不成又有什么事？ 唐易枫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走后，张静一直有意无意地照顾着叶七城。他潜意识里只会觉得这两个人的交集只是自己，现在他走了，张静和叶七城断然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他当然也不会想到张静会打电话给自己完全是因为叶七城。 “张静？你学姐？” “嗯。” 唐易枫又把电话拨了回去，不过，此时此刻的张静已经站在ICU的无影灯下了，根本没办法接听电话。 又一次，无可奈何地错过了…… 这种隆重的节日大概会是医院最忙的时候了，尤其是心脏和神经科，搞不好谁放的爆竹就会引发谁的心脏病，或是引爆谁的神经。 所以，张静一连三四天没有休息，一直往返在办公室和手术室之间，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估计唐易枫和叶七城之间的事情。 其实，叶七城很早就从张静那里得知唐易枫去了加拿大的事情，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唐易枫是在哪一天离开了这里，哪一个航班，哪一个时段。 因此，那一天，他一直藏在角落里，看着他，直至他走过海关。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喧嚣得要命，人们憋足了力气，就好像自己的爆竹不要钱一般，甚至在朗朗晴日里都放起了烟花。原本绚烂的色彩在灰蒙蒙的天空里显出惨淡的颜色，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沧桑感。 叶七城趴在窗前，拄着下巴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自从那天的一条短信之后，唐易枫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如此看来，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倒更像是一条例行公事的群发短信。平心而论，叶七城甚至怀疑戳戳是不是在发短信时勾选了通讯录里的所有人，而忘了把他删出去。 所幸，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戳戳仍然保留着原来的电话号码，不至于让这最后一点牵连也断了维系。 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喧闹声透过厚重的墙壁撞至耳畔，反衬着房间里，安静得仿佛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突然，叶七城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回去了，回到那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就算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至少，在那里，即使只有一个人，自己也不会迷路。 张静知道后并没有挽留他，她清楚的知道，诸如“你不在这里等他了吗”，“也许哪天，他就回来了”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对话，在事实面前毫无半点说服力，只会徒增伤感。 “决定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这么突然？”张静凝眉。 “也还好，已经计划了好几天了，只是前段时间你一直在忙，所以现在才告诉你。” “明天早上……”，张静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送不了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嗯。”叶七城点了点头，随后目光紧紧地看着张静，“谢谢你。” 这三个字太过沉重，反倒让张静有些窘然：“谢什么……” “如果……他回来了……”叶七城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我先走了……” 叶七城不知道唐易枫到底交了多久的房租，总之，他住在这里那么久从来没有人来收过房租，所以，临走前，他把钥匙快递给了张静，请她帮忙还给唐易枫或者房主。 抢春运的火车票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叶七城一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买了早班的飞机，打折后倒也还算便宜。 飞机升起的时候，穿过云层才依稀看见遥远的天边，厚重的云层里溢出几缕金色的光。气压的变化让他有些头晕，叶七城仰靠在座位里，沉沉睡去。 梦里依稀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人，只可惜，连梦境都布满了灰败的色彩，沉甸甸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胸口仿佛压了千斤重的巨石，闷得人连脑子里都嗡嗡作响，叶七城在座位里不安地扭动着，额际不停地有汗珠滚落。终于，在机身猛烈地颠簸后，叶七城挣扎着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看上去有着超出她本身年龄的优雅。 “没事没事。”叶七城赶紧摆了摆手。 “第一次坐飞机不习惯？”中年女人递来了湿巾，“擦擦头上的汗。” “还好。”叶七城接过湿巾，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 机舱里的温度有些高，女人大概是太热了，她脱去外衣，叠好抱在怀里。 叶七城稍稍侧头看了看她，那件外衣看上去并不厚，准确的说，倒更像是风衣。而女人里面也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衫而已。 叶七城眨了眨眼睛：“您就只穿了这么多？” “是啊。”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非常职业得体的衣着，“有什么问题吗？” “您是从南方过来的吧。”叶七城眯着眼睛笑了笑，“落地后您一定受不了的。” “很冷？” “很冷！”叶七城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气，“虽不至于滴水成冰，但零下十几、二十度还是有的。” “零下十几、二十度？”很显然，女人并没有意识到气温会低到这个程度。 “如果可以，您还是赶紧买件羽绒服什么的穿上吧。”叶七城建议道。 “你是本地人吧？” “是，土生土长的。”叶七城点了点头，“您是过来做生意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女人眯着双眼，笑着看他。 “穿的这么正式，不像是来走亲戚或是旅游的。”叶七城挠了挠脑袋，“我只是猜的。” “猜的蛮准的嘛。”女人笑了笑，“我一会儿要去……额，什么军区来着？这记忆力真是越来越差了……”女人皱了皱眉，开始翻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记事本。 “北陵军区？” “啊！对，好像是这个名字。”女人快速地翻着记事本，“对对对，就是那里，距离机场多远？” “那还真挺远的，一个最南边，一个最北边，一会儿有车接你吗？” “没有，我其实是提前来竞标的。” “做生意真是累，连过节都要到处出差。” “已经习惯了，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一个星期是安安稳稳呆在家的就不错了。” “家人不会担心吗？” “还好吧！”女人笑了笑，“我两个儿子，都在国外，而且我很早就离婚了，家里也没别人。” 说到离婚这个话题，叶七城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对话间断了两分钟，叶七城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啊，对了，我就住在军区里头，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带您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的情绪瞬间高涨，大有套磁的嫌疑，“你家里人都是部队的吗？” “不，准确的说，我应该算是遗孤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孩子……” “还好，习惯了。” 下了飞机，叶七城本来是打算去坐机场大巴的，结果那个女人还带了个秘书在身边，两个人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跟逃难的似的。 “直接打车吧。”女人转头对着秘书说道。 “好，我去拦车。”小秘书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一起过去吧，有个本地人在，相信司机也不能给我们绕冤枉路。”女人对着叶七城优雅地笑了笑。 两个人在军区附近的酒店安顿了下来，叶七城也跟着他们在酒店门口下了车，然后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 多半年的时间没回过这里，冷不丁看着满地的积雪竟有些不习惯了，走在大院的小路上，好几次险些滑倒。 就快拐进单元门的时候，叶七城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喂！”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是？”他茫然地回过头。 “我是韩悦！”女生眨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又忘了？” 说实话，叶七城确实忘了，虽然脑海里依稀还有“韩悦”这个名字，但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遍了。 女生有点小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明快的表情：“我们在游戏里见过哦！” “是你！”这回叶七城可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生就是那个牛逼到直接把一个橙武天策给删号了的女人！ 韩悦背着双手，歪着脑袋一笑：“哈哈，终于想起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呢，我爸前几天去扫墓的时候还提到你了呢，说从你大学毕业就没再见过你了。” 这下这个社交网络算是在叶七城脑海里完全清晰起来了，韩叔叔就是自己老爸的战友，当初大院里唯一一个想起来自己已经到了上学年龄的人。韩悦姓韩，当然是韩叔叔的女儿无疑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叶七城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我早该想到你是韩叔叔的女儿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果然人老了智商也退化了。” 韩悦撅了撅嘴：“谁让你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呢！” 真是一针见血。 73.机会 叶七城闻言有一瞬的失神。 “你怎么不进去？外面多冷啊！”韩悦吸了吸鼻子，拍着叶七城的肩道。 “哦。”叶七城这才回过神来。 “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叶七城和韩悦家在不同的楼层，韩悦站在门口，一边翻钥匙开门，一边扭过头对继续往上走的叶七城说道，“你刚回来，估计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叶七城本来是想拒绝，可是韩悦最后那句话甚是有道理，他故作矜持地想了几秒钟，然后一点头：“好。” “那你收拾好就过来吧！”韩悦眯着双眼灿然一笑，拉开房门，“待会儿见！” 韩爸爸有事外出回来的很晚。叶七城进门的时候只有韩悦和韩妈妈在家。韩妈妈对叶七城的态度非常柔和，当初，在文工团的时候，韩妈妈和叶七城的妈妈那可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后来叶家出事，韩妈妈甚至哭晕过去好几次。 其实叶七城对韩叔叔和韩阿姨是有印象的，刚上小学那阵，没少受他们的照顾，不过自从上了初中，叶七城不想再麻烦别人，索性就读了寄宿学校，渐渐的，记忆也就淡了。 这次，隔了这么久又见面，韩妈妈对叶七城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奈何自己女儿已经有了男朋友，她一个当妈的也只能不住地哀叹以表遗憾。 “哎，我看啊，悦悦的男朋友要是有你一半好就行咯！” “妈！”韩悦撅着嘴瞪向自己唠唠叨叨的老妈。 一旁的叶七城则是有些尴尬地低着头，一叶一叶，认真地帮着韩妈妈择菜。 “我们出去弄！”韩悦给叶七城使了个眼色，端起两盆青菜跑去了客厅，还不忘用脚把厨房的门踢上了。 “唠唠叨叨的，烦都烦死了！”一进客厅，韩悦就忍不住抱怨道。 “幸好没人能唠叨我……”叶七城咧了咧嘴。 韩悦眨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蹲在沙发旁边，拨了拨盆里的青菜。 “你男朋友怎么样啊？”沉默了片刻，叶七城打破了寂静。 “你也算是知道呢！”韩悦又笑了笑，“就是那个军爷，要和你那个花哥亲友打删号战的那个！” “还真是他啊！”叶七城当然记得那个军爷。 “是啊，你不是说，要是我删了他的号，他还没动手打我，我就可以嫁了吗！” “那他知道你删了他的号以后是什么反应？”叶七城好奇地问道。 “也没太大的反应，不过当时他确实皱了好久的眉，我以为他要和我绝交了呢。”韩悦顿了顿，略微耸了耸肩，“谁知道他一狠心，直接把客户端卸载了。” “果然是好男人……”这都能忍，大丈夫果然能屈能伸！叶七城甚至有点怀疑那个号不会是他盗来的吧！ “你呢？”韩悦歪着脑袋看他，“你的男朋友……还是，额……” “没什么可说的了。”叶七城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只是手上的动作变得机械起来。 韩悦扁了扁嘴，适时地换了话题：“那你回来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不过我有赚钱的途径。” 韩悦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要不，你来我爸的公司得了，反正他现在正缺人手，你是学计算机的吧，肯定能找到位置的。” “你爸啥时候开公司了？”革命前辈的后裔都下海了？ “前几年吧，转商了。”韩悦一边择着菜，一边说道，“这几天刚好有什么活动的竞标，每天都很晚才回来，不过我和他说了你晚上要来家里吃饭，他今天应该能早点回来吧！” “竞标？” “是啊，怎么了？” 叶七城突然想起飞机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她也是要到军区这边来竞标，不会说的就是韩悦爸爸的公司吧？ “怎么了？”韩悦见叶七城不回答，便又问了一次。 “没事。” 韩悦的爸爸果然比往常早回来了很多，他对于自己昔日战友的儿子还是相当看重的，加之又这么多年没见过面，自然少不了各种嘘寒问暖。 韩悦伺机发问：“爸，你公司不是缺人手吗，你让哥哥去你那上班呗，他刚回来，省的自己忙着到处找工作了。” 其实韩悦这话问的有点突兀，甚至有点强迫韩爸爸同意的意味了，谁料韩爸爸非但没有感到一丝被忤逆的意思，反而兴奋地一拍大腿：“我也这么想过，小程，你干脆就先来我这干着吧！” 于是，叶七城回家的第一天，就幸运的解决了晚饭以及今后的工作问题。当然，他自己依旧处于茫然状态，等到第二天，他人都站在韩爸爸的公司大堂了，仍然一头雾水。 韩爸爸依旧在忙得分不出时间，是高级秘书把叶七城引进了公司。长长的走廊里，冬日的阳光从尽头的落地窗外铺洒而入，有一种迷离的幻觉，仿佛穿过那明丽的玻璃窗，就能见到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秘书走后，叶七城一个人在走廊里游荡。 走廊另一侧的窗子前，一个女人正伏在窗台上，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在本子上快速记着什么。 叶七城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女人大概是为了方便记录，所以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的大理石窗台上，而且音量开得相当大。 叶七城秉承着“非礼勿听”的原则，轻手轻脚地往回走，谁知电话那一边传来的声响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第三遍，渥太华，不是温哥华！” “记下了记下了，人老了记忆力不太好，你发什么脾气！”女人一边记下名字，一边也用着同样不耐烦的语气低声嚷道，“小扬呢？” “他不在加拿大……”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十分无奈，连声音都变成了很崩溃的样子，“您要是忙就别过来了……” “我还不能休息休息，度个假什么的了？” “大冬天跑来加拿大度假，您是得有多……”那一端的人小小声嘟囔了一句。 “行了行了，我这边还有事，完了再说，看把你不耐烦的！” 电话另一边的人确实很不耐烦，听到这句话后，匆匆说了句“拜拜”就直接挂了电话。 女人怏怏地收起手机，把记事本放在手提包里转身往回走。 叶七城就站在距离她不过七八米的地方。 女人稍稍皱了皱眉，嘴巴微微张开，紧接着温和一笑：“又见面了！” 叶七城赶紧收回思绪，点了点头：“是啊，您好。” “在这里上班？” “嗯……” 女人理了理垂在脸侧，有些凌乱的短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吧，提着手提包，踩着高跟鞋步速极快地往前迈了两步，而后又霍地回过身来，“请问，会议厅在哪里？” 叶七城尴尬地摆了摆手：“我是第一天上班，对这里还不太了解。“ “哦。”女人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略一点头，沿着走廊走远了。 等女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叶七城才猛地回身，用力地拍了拍脑袋。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个女人跟戳戳一定有着什么紧密的关系，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使隔了千山万水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失真。 叶七城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肯定，那是戳戳的声音！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陡然加速，剧烈的跳动甚至让他无法正常地呼吸。叶七城靠在墙边，抬手死命地压住胸口，费力地喘息着。渐渐的，全身的神经似乎都变得亢奋起来，从额头蔓延至两侧的太阳穴，每一寸神经都仿佛被挑逗了一般，极尽所能地雀跃着。 他记得那个女人问自己“会议厅在哪里”，就证明她接下来会去会议厅。不管怎样，只要自己等在会议厅那里，就一定有机会再见到她。 如此想着，叶七城的鞋底就像按了两个马达，脚不沾尘地向楼下大堂冲去，直奔前台，迅速地问好了会议厅的位置，又转身沿着楼梯往上跑，心情急切如他，甚至忘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快速升降工具叫“电梯”…… 会议厅门口的易拉宝显示了这里就是进行竞标的场地，那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生意人，很明显，竞标还没有开始。 叶七城蹑手蹑脚地躲进了男厕所，时不时往外探探脑袋。 大概是会议厅门口明确标出了禁烟的标志，很多男人都跑到了卫生间吞云吐雾，叶七城夹在人群中间，被呛得不住地咳嗽，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他还是努力地睁大双眼，极力地寻找那个和戳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女人。 很快，会议开始了，走廊里的人群一瞬间都涌进了会议厅，叶七城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只要还在这里，一切就都好说。叶七城不知不觉地竟勾起了嘴角，低声笑了笑。 虽然，他并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在潜意识里，他始终认为找到了唐戳戳的妈妈，就如同找到了希望。也许，这种想法不能被称之为“第六感”，但他宁愿相信这是上天的一种指引。 竞标的时间非常的久，久到叶七城靠在墙角好几次因为差点睡着而摔到地上去。终于，在他不知道第一次开始摇摇欲坠的时候，会议厅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叶七城全身神经一凛，本能地上前一步，定定地望着会议厅的大门。 他看着从门里涌出的人群，一张脸一张脸地去辨认。不过，他没找到那个女人，倒是被韩爸爸撞见了。 韩老总看着叶七城先是一愣，随即又咧开嘴展现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拍了拍叶七城的肩：“看我最近忙的，都忘了今天你要来公司，怎么样，还适应吗？”韩老总一边搭着叶七城的肩往电梯口走，一边回头望了望空了一半的会议厅，“怎么跑到这来了？” “今天工作量不大，我想看看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公司前台说您在这边，我就过来了。”总不能说自己是追着一个女人跑过来的吧，叶七城脑子飞快转，迅速扯了个谎出来。 韩老总坐的是设在安全通道里的专用电梯，只有他一个人才有权乘坐，叶七城在随着他拐进安全通道前眼角的余光不偏不倚地瞥见了那个女人，他很想过去打个招呼，奈何自己一直被韩爸爸抓着，脱不开身，只能怏怏地回头看了一眼，身不由己地跟着韩爸爸走进了电梯。 一路上，韩爸爸一直亲切地对他施以各种关心，不停地抢白着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照顾到他，很过意不去。搞得叶七城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惴惴不安地站在韩爸爸身边，除了点头就是微笑。 终于到了自己的楼层，叶七城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逃命似的奔出了电梯。 活了二十几年没被人这么关心过，叶七城觉得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几乎可以让他折寿十年了。 74.巧合 被韩爸爸这么一折腾，叶七城自然又失去了那个女人的踪迹，他万分苦恼地站在落地窗前发呆。等到竞标结束，自己的计划就要彻底失败了，这么一想，叶七城又开始心烦意乱了。 午饭的时间，办公室里基本没什么人。叶七城一会儿仰靠在椅子背上，一会儿又趴在办公桌上，时不时还回头往走廊里看几眼。他觉得，如果这么好的机会都能被自己搞砸，那他可真是蠢到家了。 公司大楼上下，唯一一个可以关注到每一个来访者的地方就是前台了，除非对方是直接从地下车库进入电梯。但是，那个女人住的酒店叶七城是知道的，离这里非常近，走路也不过五六分钟，她是绝对不会坐车来的，所以，从地下车库直接进入公司的概率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只要叶七城呆在前台，就一定还有机会见到她。 于是，聪明绝顶的小叶子同学随手拎了一份过期的旧报纸，像模像样地坐着前台接待处的沙发里，一心二用地偷偷窥视着来往公司大堂的每一个人。 用看报纸来掩饰自己真正目的的行为的确不错，可惜，如果想更加真实的演出就要求叶七城的视线和报纸保持水平，或是绝对不能高于报纸的上边缘。换句话说，这样的视角他只能看到每一个穿梭在他面前的人的……大腿…… 这个发现让小叶子同学很是苦恼，他可以通过声音认出对方，但通过大腿看确认的确有着相当的难度。何况是这样正式的场合，几乎每一个到场的人都穿着清一色的职业装，分出男女还有可能，但要他从众多女人中抓出和戳戳相关的那一个还真是挑战了他的智商。但如果把报纸放在桌子上阅读，他就不能一直抬头。总而言之，不管是怎样的坐姿他都无法顺畅地进行观察。 叶七城从前台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放在接待处的茶几上，开始对着它冥想。 一直苦苦思索着对策的叶七城当然不知道，对方也在想尽办法地和他搭上关系。 女人在走出会议厅的时候就看见叶七城和韩老总走在了一起，而且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密。作为一个职场老手，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对帮得到自己。所以，在下午的竞标开始之前很久，她就回到了这里，找机会和叶七城搭搭话。 她在早上见到叶七城的走廊里徘徊了很久也没看到人，透过办公室大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办公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在午休的员工。于是，她又返回了大堂，目光锐利的她一眼就看到了静坐在接待处沙发里的叶七城。 谁知她刚要走过去打招呼，一个女孩突然闯进了视野，蹦蹦哒哒地跑到叶七城身边，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 女人愣了愣，站在原地，皱着眉思考要制造一个怎样的契机。 正巧叶七城转头看向女孩的时候，目光不偏不倚地飘到了那个女人。叶七城心里咯噔一响。现在，他其实已经可以百分之八十地肯定这个女人应该是唐戳戳的妈妈。他记得飞机上她曾经说过，她有两个儿子，都在国外。这就完全符合了唐易枫和唐易澜的情况，加之上午的那通电话更让叶七城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而不远处，唐易枫的妈妈也注意到了叶七城已经发现了自己，她脚下稍稍移了几步。 “你看谁呢？”韩悦也顺着叶七城的目光看去。 “那边那个女人，她是……” 女人看见叶七城侧过头跟身边的女孩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同时起身看向自己，于是，她加快了步速，走到两个人面前。 “好巧，又见面了。” 韩悦回头对着叶七城笑了笑：“那你们先聊吧，我先上午找我爸，一会儿再回来。” “好。” 韩悦刚跑远，唐易枫的妈妈温柔地望了望她的背影，又看向叶七城：“你女朋友？” “不是不是。”叶七城赶紧解释道，“她爸和我爸以前是战友。” “小姑娘多好看。”女人又向着韩悦跑开的方向看了看，赞叹道。 其实，对于一些职场上的客套与寒暄叶七城并不热衷，也不喜欢刻意去维持什么。但眼前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所以，不论怎样他都得千方百计地把话题继续下去，并迅速引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于是，叶七城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摆出几分忐忑的神情，弱弱地开了口：“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放不方便问您？” 女人先是一怔，心想，你能有什么问题还不方便问？ 叶七城看到她瞬间的表情变化，心里更是紧张了。 不过对方可是江湖老手，只有稍稍一眨眼，表情便迅速恢复了柔和：“这有什么放不方便的，问吧。” “您……是占扬的母亲吧？”一句话问出，叶七城只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顺畅的呼了一口气，继续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 女人大概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能说出自己儿子的名字，神色明显就呆住了，嘴巴张了张，半天才笑道：“长得很像是吧？” “啊？”对于这种一般疑问句对方居然不是用“是”或“不是”来回答的，叶七城也是突然呆了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在两个人的脸上找着共同点。 很快，他就发现，唐戳戳的眼睛跟他妈妈的简直如出一辙，都是好看的不得了。 “眼睛很像，都特别好看。”叶七城又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由衷地赞道。 唐易枫的妈妈爽朗地笑了笑：“观察很仔细啊，他小时候身边的人就都这么说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他母亲的呢？单凭眼睛？” “也不是……”叶七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天您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女人稍稍皱了皱眉，占扬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没办法那么清楚的分辨出来，更何况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多少有些失真，而且信号也是个大问题。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凭借电话里那几句简短的对话就判断出自己和占扬的关系，实在是很不简单。 “你和占扬是……同学？” “不是……”叶七城慌忙解释，可是刚一开口，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描述两个人的关系，只得又尴尬地闭上了嘴。 女人似乎还想问什么，却被又一次出现的韩悦打断了。 “咦，阿姨，你应该也是来竞标的吧？上面已经快开始了。” “哦，瞧我，聊的都忘了时间了。”女人赶紧起身，拎起手提包往电梯方向走，只是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叶七城，“这是我名片，有事情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 “谢谢。”叶七城恭恭敬敬地接过名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服口袋里。 “她知道你和……”韩悦歪着脑袋看着那个女人进了电梯，才回头问道。 “还没。” “那你们这么半天都在说什么啊？” “就是确认了一下，她的确是戳戳的母亲。” “哎……”韩悦狠狠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招行不通。” “不试怎么知道！” 占妈妈匆匆忙忙地进了会议厅，心里一直盘算着叶七城和占扬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不管怎样，她基本可以断定两个人的关系应该非常好，铁哥们的那种。于是，她几乎是刚结束了自己的竞标陈述就退出了会议厅，也不管加拿大那边是几点，直接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去。 “喂……”凌晨三点多，唐易枫睡得迷迷糊糊地就被老妈一个电话吵醒了。 电话接通，占妈妈才意识到她好像还不知道叶七城的名字，只能乱七八糟地根据自己的想法开始描述：“你认不认识一个在科技公司上班的男生？” “我的同学都是在医院上班的……”唐易枫的声音弱得像蚊子一样。 “什么医院！”占妈妈压着嗓音低吼了一句，“正经事，你好好想想，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长的白白净净的，家里应该都是部队的。” 唐易枫本来就睡得晕晕沉沉的，再加上占妈妈这不找边际的描述，此刻他更加困惑了：“我哪认识部队的，最多认识几个军医。” 占妈妈大概是发现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加上那边会议还没结束，索性也不再问了，直接挂了电话又回到了会议厅。 等会议结束再去问问好了。 可是，大洋彼岸的唐易枫却睡不着了，他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头脑突然变得无比清醒，虽然他的确不认识什么不对的人，但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叶七城曾经说过的事。 那个家伙的爸爸好像是军人，而且在任务中牺牲了。 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长的白白净净的，家里应该是部队的…… 不会这么巧吧？ 唐易枫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点亮了壁灯，想也没想地就给张静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他终于确定这样一个消息——叶七城确实已经回老家了。 可是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合呢？刚刚好叶七城回了老家，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又刚刚好自己妈妈也跑去了那里，两个人就于茫茫人海相遇了，并且还都提到了自己？ 75.黎明 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就跟大白天见鬼一眼耸人听闻，唐易枫把手机抓在手心掂了掂，摇了摇头，关了壁灯又睡了下去。为了防止占妈妈再抽风似的打电话，他还未雨绸缪地直接关了机。 结果，自己贪图安逸关机睡觉，直接导致了他的听觉系统在第二天受到了极度的摧残。 从开机到唐易枫下楼买早餐再回到房间这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手机里被塞进了三四封短信以及四条未接来电。除了占妈妈的，还有唐易澜的。 不用想，肯定是先回唐易澜的电话。 电话刚被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愤怒地咆哮：“你他妈的没事闲的关机睡觉！” 唐易枫的耳膜顿时被震得嗡嗡作响，下意识地伸直了胳膊把手机举了老远，然后对着话筒的方向喊：“我关机睡觉惹到你什么了？” “你是没惹到我，你妈惹到我了！” 唐易枫听着一阵好笑，心想，那不也是你妈么…… “她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大半夜的，接二连三地给我打电话，靠，老子招谁惹谁了啊，好不容易考完试睡个好觉，这被你们折腾的！” 唐易枫完全理解唐易澜的心情，昨天夜里他也被这么折腾过。 说实话，占妈妈在职场里的确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强人，但她的情商和智商全部用在了商场上，以至于她没有半点精力顾及到自己和身边的人。或者说，她是个天生的女强人，但真不是块当妈的料。从这两个儿子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在这方面做得是多么的失败。 “她问你什么了？” “谁知道她问我什么了？”唐易澜没好气地应着，“睡得七荤八素的，没挂她电话就不错了，我管她问我什么了……” 唐易澜从七八岁开始到现在，怎么也有十几二十年没怎么和占妈妈接触了，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唐易枫揉了揉眉心：“昨天半夜她也给我打电话了，我是怕她再搞突然袭击才关机的……” “哼！” “你也别……”唐易枫话还没说完，又一个电话进来了，他把手机拿开一点，瞥了瞥上面显示的号码，然后倒吸一口冷气，“得，这会儿又打电话进来了，不和你说了，你继续补觉去吧！” 唐易枫刚接通占妈妈的电话，对方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冒出一堆疑问句，唐易枫大脑一时当机，一句话也没听清。 “您说什么？” 占妈妈喘了口气，精简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我听别人叫他小陈还是小程的，也没太听清楚，你朋友里有谁叫这个名吗？” “小城？”唐易枫挑着眉重复了一遍，这是谁啊，把名字叫的这么肉麻，“怎么了？” “那孩子直接问我是不是‘占扬’的妈妈，我觉得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占妈妈把话说到一半，等着唐易枫自己往下接。 其实从接通占妈妈电话的那一刻起，唐易枫心里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压制，隐忍了这么久的情绪又被轻而易举地挑拨而起。自己这个妈妈真的是不懂得体贴身边的人，她在职场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却到现在依然不懂得对自己身边的人察言观色。 “还好，怎么了？”唐易枫哑着嗓子回了句。 占妈妈本来是想等唐易枫自己说出他们很熟，关系很好一类的话，这样也方便她问下去，结果唐易枫一句“还好”，语气还不咸不淡的，一时间让她倒有些为难了，支支吾吾地嘟囔道：“也没有，就是看他的样子感觉你们应该……还蛮熟悉的，我也是想……”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唐易枫语调一下挑了老高。 “啊？”直接把占妈妈吓了一跳。 “我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你这么激动干嘛？”听出儿子语气中的不满，占妈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敢情这两个人关系不好？可是看那孩子的样子也不至于啊！ 唐易枫深深吸了口气，他真的很难受，心口的痛感一波波变得清晰起来。他一手握拳压在胸口，尽量用舒缓的语气说道：“知道吗，您真的不适合做一位母亲。” 占妈妈一下午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好在竞标已经结束，她不需要再去苦心经营什么。但是，她此刻也没心思为竞标的后续争取什么。 唐易枫跟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有点听不懂，或者说，是有点不想承认那些话是自己所理解的意思。她想从其他地方得到一些信息，可是唐易澜的手机居然关机了，她又碍于面子不想给孩子他爸打电话。于是，只能自己对着手机干发呆。 她左思右想地琢磨着自己儿子的抢白，语序有点混乱，但是逻辑还是清晰的，语气也很是平静，至少在她听来是这样的，当然她会这么想多半也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去关心唐易枫说话时的状态。可是，很奇怪的一点，他没必要编出这么一段既不感人，也不好笑的故事给自己听。如果不是压制到一定程度，这种内心的秘密，他也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吧…… “不会是真的吧？”占妈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自己很早就离异了，而且唐易枫一直是跟着自己，她也是第一监护人。但是自己也从来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每次只要自己一出差，儿子准会跑去占爸爸那里，所以，唐易枫应该不会是缺少父爱的人啊…… “怎么会这样……”占妈妈有点凌乱。 也许，占妈妈的确不是位称职的妈妈，但毕竟她也不是人情寡淡的人。唐易枫毕竟是她亲生的，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些年从没认真地关心过他。虽然，唐易枫从小不缺钙，但并不代表他长大就不缺爱。占妈妈突然感觉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二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内疚。 因为，这种事真的不是闹着玩的，这简直骇人听闻，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她嘴里低低念着，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哆嗦了。 占妈妈觉得自己应该跟叶七城好好谈谈。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开心，但这个开心的前提实在是让她没办法快速接受，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个具有庞大信息量的内容。 “阿弥陀佛……”她嘴里念叨着，转身就往公司外走。 过马路的时候，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叶七城和韩悦。 这真是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占妈妈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面对叶七城，她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心情。 其实，叶七城这孩子挺好的，她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孩子很单纯。加上自己儿子今天抢白的那些话，她更觉得叶七城这孩子真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但是，好不代表就能当自己儿“媳妇”啊…… 她还犹豫着，叶七城已经走过来了，还是像之前一样，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他身边，韩悦挂着一脸的笑：“阿姨，今天的竞标怎么样啊？” 一句话，顿时成功转移了占妈妈的注意力：“啊，还好，跟预计的差不多。” “有把握吗？” “那么多公司，各有侧重点，这个不太好说。” “也是哦。”韩悦双手握在自己的挎包带上，点了点头。 占妈妈看了看叶七城，又瞅了瞅韩悦，觉得目前的局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匆匆点了点头就要说再见。 “阿姨，你这几天不急着走吧？”谁知道韩悦又突然开口了，“要不要在这边等结果？” “嗯，应该还会呆几天。” 听到占妈妈这么说，韩悦转过头对着叶七城嘻嘻笑了笑。 占妈妈更觉得奇怪了，急忙解释了句“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告辞了。 她需要回去整理下思绪。 秘书见她急匆匆的进了房间，又一脸的沉重，便很乖巧地关了房门自己出去遛弯了。 周遭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占妈妈陷入了各种信息的包围，之前唐易枫说的那些话纷至沓来，一句句都像重磅炸弹，接二连三地在她耳边炸开。 她知道，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并不高大，也没什么权威性可言，唯一的牵连恐怕也就是那点所谓的血缘。也许，她平时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但现在，思绪沉淀了下来，她可以清晰地想起，每次占扬跟她打电话时候，用的称呼都是“您”。 虽然是一种尊重，但也是一种距离。 占妈妈重重叹了口气，她也想挽回些什么，抑或是对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不负责做出弥补。可她毕竟和占爸爸是同一时期的人，转变还需要一个过程。 她纠结得简直想抓自己的头发了。 而此时，抑郁难耐的可不止她一个人。那个被韩悦继续拉去家里蹭饭吃的叶七城，和一时冲动做出了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的唐易枫……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事情，有结果就必定有着原因。叶七城就是那个让唐易枫一时冲动的原因，而这一冲动又引发了占妈妈的焦虑和不安。与此同时，不论是唐易枫还是占妈妈，又都是叶七城脑海里挥不去的惦念和心里解不开的结。 世界还真是精彩纷呈，让人应接不暇，抑或是苦不堪言。 三个人，隔着不同的距离，怀着相似的心情，接二连三地叹着气。 76.结局 “哎……” “你又叹什么气？”韩悦窝在沙发里，一边嚼着薯片一边斜着眼睛瞪叶七城。 “这电视挺感人的……”叶七城随手指了指电视屏幕，答非所问的念了一句。 韩悦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移到电视屏幕上，又缓缓地收回来重新聚焦在叶七城脸上：“你说刚才那个卫生巾广告？” “什么？” “能不能行啊，一副跟死了爹似的的样子，多大点事！”韩悦抬脚就要去踹叶七城，不过腿抬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又赶紧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说你别总这样垂头丧气的……” “我知道，不过感觉确实比死了爹还难受……” “怎么说话呢！”韩悦又瞪了瞪眼睛，“要不，让我爸跟她的公司合作？条件就是让阿姨同意你们……那个啥？” “怎么感觉跟卖儿子似的……”虽然叶七城现在是想尽一切办法在争取着，不过韩悦的提议确实让他觉得有点出格了。 “我还没嫌出卖我老爸呢，你还不满上了。”韩悦猛地一踢摆在面前的茶几，“你自己慢慢想吧，我才不管你！” 叶七城挠了挠头，往沙发边靠了靠，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绝望。所有的这些努力，这些念想好像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在这条看不见未来的路上乱冲乱撞，真不知道尽头会是怎样的风景。如果，真的是一条死路，那么，他还会有勇气和精力原路返回，再重新选择一种人生，继续走下去吗？ 答案未知…… 但他知道，如果不去尝试，他一定会后悔，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唐易枫最近一直很忙，早上八点多就进了实验室，可惜他一直心不在焉，一个实验耗费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做出个结果，期间还毛手毛脚地摔了两根试管。 此刻，他正带着橡胶手套，五指浸泡在装满了福尔马林试液的烧杯里，目光茫然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发呆…… 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强迫自己刻意地忘却一些不会有结局的事，他强迫自己每天都忙忙碌碌，然后若无其事地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甚至每当脑海里闪现一些画面他就立刻翻译手边的英文学术文献，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 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努力去忘记过去的林林总总，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怎么能做到如此的冷血无情。而后，又在一次次的自我怀疑后不停地自我安慰，“既然知道不会有结果，继续优柔寡断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他不敢把这次突如其来的插曲当成什么人生契机，他回不到过去的心态了，也经不起折腾，再一次的失落只会让两个人更加伤痕累累。 至于会对自己的母亲说出那些话，则完全是个意外。他当时已经完全失控了，那么多日积月累的情感就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早就冲垮了阻挡它们的防线，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已经为时太晚。 这样也好，说出来至少舒服些。估计这个信息也会让占妈妈忐忑一段时间，这样，就没人来叨扰自己了。 唐易枫的手动了动，碰歪了按在手心里的烧杯，福尔马林哗啦啦地泼了他一身。 “Young！”教授有些不满地叫道。 突然回神的唐易枫吓了一跳，急忙放好手里的烧杯去处理洒得到处都是液体。 “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一旁同样来自中国的学生往他旁边蹭了蹭，耳语道，“要不就请假吧，教授盯了你一上午了……”说罢，他还扬了扬下巴，向教授那边偷偷瞥了一眼。 唐易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径直落在教授面前的那两瓶试剂上——一瓶硝酸银，一瓶氯化氢…… 如果自己再走神做出什么令教授震怒的事，没准儿老教授一时情绪失控，会把两溶液一搅和，直接泼过来…… 唐易枫精神凛了凛，重新倒了试液，继续做实验。 没多久，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没完没了地震动。多半是占妈妈打来的，唐易枫摇了摇头，直接将它无视。 然后那震动便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三四个小时，等到唐易枫出了实验室，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震动着。 渥太华时间下午三点，应该是国内的凌晨三点吧？这个时间不睡觉？占妈妈还真是一反常态。只是，唐易枫隐隐约约猜到了她会和自己说什么，心底本能排斥着，他按下了拒接，选择继续无视。 在晚饭过后，唐易枫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什么事！”他对着电话低声喊道，情绪里充斥了显而易见的不满。 占妈妈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做了无数次深呼吸才慢吞吞问道：“交流什么时候结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开场白有点出乎意料，唐易枫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最早也要下半年吧，怎么了？” “趁我现在还没反悔，你最好先回来……”占妈妈每一个字都停顿了很久，仿佛是说出这几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应尽的责任，但我毕竟是你妈妈，我也希望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占妈妈又深深吸了口气，缓了很久才继续道，“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回来，我也不是……不是那么不讲情面。” 唐易枫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首先，占妈妈能有这个闲情逸致来关心自己的感情问题就已经让他大跌眼镜了，如今，又这么情真意切地让自己回去……而且，他好像听出了占妈妈话语里的妥协…… “您什么意思？”他努力保持着平静。 “嗨。”占妈妈猛地一拍身下的床板，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口吻，噼里啪啦地说道，“我就明说了吧，反正你的第一监护人是我，你爸怎么想我不管，你要是真想和那个什么……嗯，你知道，要是真想你就回来吧。” 终于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占妈妈长长松了口气，感觉额际都快渗出汗滴了。她进行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思想斗争，这会儿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无数思绪在唐易枫大脑里回荡，百转千回最终只汇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息：“妈……”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听得占妈妈差点当场泪奔，她吸了吸鼻子：“你最好趁我反悔之前就回来，我也不打算去什么加拿大度假了，这大冬天的，我也吃不消。你要是决定了就赶紧给我个准信，我也好去和那孩子摊牌。” 职场上雷厉风行的作风又渐渐显现出来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一切。占妈妈完全没有要给唐易枫思考时间的架势，直接勒令唐易枫马上思考，马上回复。 “下周我有一个星期的春假。” “行。” 占妈妈挂断电话，又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酒店，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赶去堵叶七城。 她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好妈妈，但至少她还知道怎样能让占扬过的开心。管她儿媳妇是男是女呢！男的也好，生不了孩子，也省的到时候要她带，她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而且，两个男人在一起都能赚钱养家，双份收入，也不存在谁养谁的问题。这样想着，占妈妈更觉得心情豁然开朗，一下子就觉得这种结合方式也挺经济划算的。 于是，这位年逾五十的女人脚下生风，嗖嗖地就刮进了公司大堂。 昨天熬夜熬了一个晚上，她坐在沙发里等叶七城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迷糊了几次。但是，她身上就好像安装了雷达，在叶七城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霍地就张开了双眼，嗖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噔噔噔地就朝着叶七城冲了过去。 那速度，直把叶七城也吓了一跳。 “早。” “我想和你谈谈，有时间吗？” “谈……啊，有……”叶七城有点摸不清楚状况，一大早上的，就被戳戳妈妈拦下谈话，而且看这架势，他妈妈好像就是在这里堵自己的。 不会是？叶七城心里咯噔一跳。 “占扬下周会回来。”占妈妈开门见山地说道。 “然后呢？”叶七城明显有些发傻。在他的思维里，占妈妈应该和占爸爸是一类人，“我要回避吗？”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二，唐戳戳回来又不会见到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真是没事瞎激动。 “不用这么紧张，我知道你们的事，占扬都跟我说了，我要是和他爸是一个态度就不会再站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了。”占妈妈柔和地笑了笑，“而且，我是他的第一监护人，他爸也得听我的。” 好强势的女人！ 不过强势的好！ “现在的问题就是你还想不想见他。”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大逆转让叶七城激动得几乎快哭出来了，忽然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豁然！ “您需要我做什么？”可是他的表情依旧有些茫然，声音怯怯的。 敢情这孩子激动得傻啦？占妈妈一时竟笑了出来，一脸豁达地看着叶七城：“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都不反对了，你还怕我干什么？” 叶七城双手背在身后，右手狠狠掐了掐左手虎口，嘶……会疼，不是做梦？ “真真真的么……”叶七城连话都说不干脆了。要知道，当初占爸爸拼死拼活地反对他们，害得戳戳胳膊上留了道那么长的疤……叶七城想着都不由自主地瑟抖了一下。 “你这孩子，我会无聊到用这种问题开玩笑吗？” 要不是他还知道这里是公司大堂，叶七城此刻一定欢呼雀跃、感谢天感谢地了。 阳光日复一日地照耀着这里，却日渐明媚，从这一刻起，只等春暖花开。 机票是秘书帮着定的，唐易枫迷迷糊糊地就上了飞机，临登机前他确实看了一眼目的地，听过，但不知道在哪。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再激动也挺不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偏偏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死活不肯安静下来。 唐易枫向乘务员要了两小瓶红酒，试图以醉酒的形式让自己睡过去，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居然越喝越精神。折腾到后半夜，好不容易快睡着了，还被某些亟待解决的生理问题给烦醒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喝什么红酒！唐易枫晃晃悠悠地从洗手间回来，坐在靠椅里闷闷地想。 另一边，叶七城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憔悴，或者说一直都憔悴着，这直接导致了他精神状态不佳，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嗯，活力四射了。所以，他决定利用周末的时间，好好睡两天，养精蓄锐，然后厚积薄发一下。 他的确睡得很爽，从阳光明媚睡到暮色四垂，真真做到了“一觉起来，天都黑了”，而后在接下去本应用来睡觉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彻底失眠了。叶某人抱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终于算是熬过了亢奋期，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结果，再睁开眼睛时，他无力地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距离占妈妈告诉他的戳戳的落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于是，他像一个训练严格的特种兵一样，在五分钟内迅速梳洗完毕，穿好衣服冲下了楼。 推开单元门，午后的阳光纷纷扬扬倾泻而下，带着迷蒙的光线，让人有一瞬的恍惚。草坪四周，带着颗颗嫩芽的柳枝随意地飘动着，一切似乎与平时无异。 叶七城记得占妈妈告诉自己戳戳航班信息的那天，他把军区的门禁卡给了占妈妈，而且秘书也记下了自己家的地理位置。虽然他并不指望唐戳戳真会下了飞机就直奔自己家，但惴惴不安的心情里还隐约夹杂着一丝丝的希冀。 他沿着小路往草坪走。 一切都在即将盎然的春意里彰显着勃勃生机，疏影横斜，阳光一寸寸将眼前的景色打亮，涂上一层明媚的色彩。 而后，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石子路的一端。 逆着光，叶七城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但依稀可以想到，他一定皱了皱眉，随即又勾起嘴角。 “这次换我来找你了……” 正文完网游之高阑玉断（二货逆袭帝王花）下——纪茗素
作者：纪茗素 录入：08-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