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退伍特种兵老夫老夫,你卖童装来我摆摊,夫夫双双把家……逃! 俩人自以为能够在“非典型性末世”游刃有余,结果在第一个小时就被做掉一人,之后,一边苦逼一边犯二的“生活”故事。 “你变成丧尸的话,还能硬吗?” “……你能关注点有意义的事吗?” “我们应该只需要一个人的食物了吧?” “……” “干嘛?食物难道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吗?” “我明白了。” “啥?” “我全家都是二货。” “……” 本文攻受固定,因情节需要偶有反攻。 内容标签:强强 军旅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堂,席星宇 ┃ 配角: ┃ 其它: 01.“平静”的初始 唐堂站在一排衣架前,衣架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童装,两者之间颇有些违和感。他上身的背心有点小,绷得结实肌肉似乎要从单薄布料下挤出来般,洗褪了色的牛仔裤绷出两条笔直的长腿。 童装店开在繁华街道上,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却很抠门,给他租的房子将将只够俩个人挤挤。他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便偷偷摸摸地抽出根烟叼上,刚点着抽了没两口,一位拎着小行李车的大妈过来了。 大妈在童装架附近看了会儿,目光如炬的打量了下唐堂。 唐堂呆了下,手忙脚乱地拿下手中的烟,笑容可掬地道:“阿姨想买什么?” 大妈警惕地瞄了眼人高马大的唐堂,道:“随便看看。” “好,你看噢。”唐堂糙着一口别扭的南京话,停了几秒,又觉得不尽兴,“这件不错唉,全棉的,绝对没有染色剂……” “没有染色剂怎么是这个颜色的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大妈十分冷静,不为唐堂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唐堂立刻热情的介绍了起来,滔滔不绝的讲了这件讲那件,直说到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六月的南京已经超过30度,衣架又是放在店门口的,朝北,西晒得厉害。 大妈一派镇定的听完,一脸嫌弃的出招了:“100啊卖啊?” 唐堂眼前一黑:499砍到100,果然阿姨们才是还价之王吗? “这个价不行!” “再加你10块就是罗!” 俩人一番唇枪舌剑,最后以299成交,目送大妈拎着小行李车离开,唐堂长叹一声,决定把童装衣架拿回店里去,再来一个这样的阿姨,他差不多就要成人干了。 这么大个店,两班倒的上班时间,却只给1700块,还没保险,除了他之外别人都干不长。这段时间正巧就只剩下他一个基层员工,本来他是干进货、盘点之类的重体力活,现在没办法,销售也暂时顶上了。不过他这么个大男人,一身肌肉、剃着板寸、穿着白色紧身背心,往门口一站,活生生的砸生意啊,这不,一直到下班的汹涌人群消失,天黑了,他也没再做成一笔生意。 拉上铁门,唐堂惬意地骑上破自行车往公司租的宿舍骑去,路很近,天色又晚了,小巷中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破自行车吱嘎吱嘎的,颇有一些渗人,他根本不在乎,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最重要的,他全身上下就没个口袋,哪个劫财劫色的看上他真是瞎了眼。 没想到,还真有瞎了眼的。 路还没尽头,唐堂就看见一个人堵在巷口。这一路走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见这人了,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巷子虽然偏僻,却是繁华的居民区,现在也还没到深夜,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仔细回想下,刚才来的路上也没有人。两边都是居民楼和小店铺,却都没几盏灯光,很是奇怪。 太不正常了! 现在,唯一出现的人还叉着腿站在巷口,一动也不动,活像是雕塑般摆姿势。什么情况? 唐堂当过兵,至于是哪种兵,反正到现在也不能说出去的那种。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心头掠过好几个可能,一边戒备着一边放缓了蹬车的力度。 人影动了,慢慢地往前走,步伐蹒跚,似乎受了伤。唐堂没有任何救助的念头,受伤的人他见多了,不是这个状态。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来人的面貌,可惜,巷口的路灯正好在来人背后,迎着光什么也看不清。 当俩人间的距离不足十步时,唐堂放弃了问询的念头。如果这是个正常或者心怀善意的人,这时候早该出声了。他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人走得很慢,腿却不像受了伤的,而当对方的面容终于暴露在另一盏路灯下后,他愣住了。 来人是个女的,脸上只剩一只眼睛,鼻子嘴巴都变成了一个血洞,一直蔓延到一侧脖子。 唐堂不认为这样的人还是“活人”,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奇怪的方向,第一念头就是——有人在操纵一具尸体?难道是什么陷井?拍戏?恶作剧? 伤到如此地步,却没有什么血淌下来,除了假的他想不出其他的情况。他见过真正伤到主动脉的人,在完全失去“动力”之前,就算捂了,那血也就是大喷泉和小喷泉的差别。 一具尸体在走,说不通啊,所以,剩下的也就是这个人或者这道伤口是假的。 唐堂并不害怕,他上过战场,保持冷静是必须的。他绝不会错认眼前的人还是“人”,更不会因为对方有人的外形,就冒冒失失地施予援手。 有时候,人比什么怪物都可怕。 俩人之间距离还剩5米时,唐堂从车上下来了。他所站的位置是一处阴影,那女人已经完全暴露在路灯下,一眼扫过去,他肯定女人附近没有“操纵者”或者伤口作假。 难道是伤受得巧,所以没死?也可能,这种事不是没有。可是,如果人这会儿清醒到还能到处走动,那也不是这么个状态啊。 唐堂默默地左右看了看,随手从路边理发店门口晒毛巾的架子上抽出一根不锈钢棍子,举过去,轻轻松松抵住了来人的胸口。 没有反应,女人完全没有呼救或者惊讶,只是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过来,仍然持续往他走来。 唐堂此时终于确定了,这女人是个人,但不是个活的。 丧尸? 开玩笑,这几年关于丧尸的题材越来越多,他还没老到完全不接触一点。只是,刚一出现时谁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想,毕竟,故事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唐堂左右观察了下,没有人。原本应该营业到深夜的沿街小店此时都诡异的陷入了黑暗中,一点儿人气也没有。他试着手上用劲,那丧尸却只是迟钝地挣扎着,完全没有后退或者换一个方向的迹像。 智力这么低,行动这么缓慢,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与普通人的想法不同,唐堂根本不认为丧尸这玩意儿会对人类有什么威胁,就算一开始可能会因为不明真相而传播一阵子,但国家机器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控制情况。再说了,行动这么慢,普通人就算没有反击能力,也知道躲吧?关起门来,也可以支持一阵子,只要有人救援,就能控制局面。 被这种智力低、行动慢的东西消灭,人类几千年的战争史就白打了。普通人不了解军事科技或者军队的情况,他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就算整个城市都是这玩意儿,他一个人加上一个炮兵连就可以清洗完。 没有智商、行动缓慢的敌人,那还能叫敌人吗? 唉,不知道家里那个二货碰上了没,虽然最近俩人大吵了一架,还在冷战中,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自然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唐堂不担心二货被丧尸干掉,他担心的是那二货不知道丧尸的特性,一时激动殃及池鱼。没办法,二货是连网都不上的老古董,明明才三十三,却喜欢拎着小马扎去路边树下找老头子们下棋,或者打打太极拳,唯一有点活力的娱乐是射箭,也只是为了过枪瘾罢了。 时局恐怕会混乱一阵子,但最后肯定要恢复秩序的,到时候,万一被追究起来赔钱,那可不是好玩的! 在唐堂看来,丧尸算个屁,没钱才是最可怕的! 不锈钢管收回来,乘着僵尸往前一冲的势,换了个方向,冲着女人的脑袋捅了过去,一直冲到墙上,再反复冲扎,卡得一声,钢管穿透了脑袋。 与一般人想像中不同,人类的脑骨没那么容易被打坏,做手术时,都是电锯上了半天才割开,那还是固定的情况下。不固定的话,光是脖子的摇晃就能抵消不少冲力,如果是钝器,正常人还会脑震荡什么的,丧尸可不怕。 咦,如果脑骨不破,脑袋变成浆糊,丧尸还有活力吗?丧尸的脑,到底要毁掉哪一部分才会完全停止活动呢?还是说,随便哪一部分? 唐堂一边想着,一边放下管子,果然,女人不动了,很标准的丧尸模式嘛。不锈钢管够粗,女人的脑门上出现一个大洞,他还搅了下,大部分脑组织都应该被毁了。 等了几分钟,确认女人完全不动了,他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跨上自行车。拐个弯,一分钟就到了派出所门口。这是宿舍门口的派出所,他熟悉得很,本来想进去报案,结果,伸脑袋一看,没人。 唐堂的心里这才有些发凉:难道刚才的笨丧尸只是特例,其他的比较聪明?而且,为什么刚才路过的小店都关灯关门,派出所却大门敞开,灯也亮着? 唐堂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往宿舍里赶去。刚到门口,一声巨响就钻进了耳中,他顿时松了口气,慢吞吞地骑进宿舍老旧的院子,果然看见某二货正在用复合弓瞄准一只丧尸,可惜,射击的目标是腿部。 二货用眼角瞟了唐堂一眼,淡定的继续拉弓射击。 唐堂就在旁边看着二货射了八箭,把丧尸扎成个刺猬,死命憋着不吭气。箭一共只十支,第九枝插进丧尸心脏后,二货终于停了下来,端详了片刻后,开口道:“怎么不死?” 唐堂顿时就得意起来,这段时间他们冷战,他可没少被“某二货”损,偏偏每次他还说不过对方,难得逮着一个机会,当然要显摆一下:“不懂了吧?小星星,来,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席星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会儿唐堂,平静地绕过嘴巴大张的丧尸,走到了他的身后。 “……操!” 唐堂看着丧尸慢吞吞地转向自己,顿时一阵发毛,拉过席星宇手中的复合弓,熟练地一箭射中丧尸眉心。随着颈椎一阵吱嘎轻响,几秒后,丧尸停止了活动。 “爆头。” 席星宇观察了会儿,问:“破坏大脑?要破坏多少?” “不知道,越多越好。”唐堂耸了耸肩膀,“不过我估计只要大脑不完整就行了。” 俩人站在尸体边上研究了会儿,都没有一丝惊慌。在他们看来,他们能够明白的事,整个军队警察系统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没一个明白的?再说了,就算真巧了,没一个懂的,爆头也是标准动作。席星宇刚才之所以没这样做,全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无威胁而且是平民,他开始的几箭都是奔着手脚去的。 “二了吧你!”唐堂嘲讽的道,“这叫丧尸。” “什么?” “……僵尸!你能不要这么老土吗?” “我不懂二货的世界。” “你才二货!你全家都是二货!” 席星宇平静的回答:“那你不就是二货了吗?” 唐堂一愣:“什么意思?” “我全家只有你。” “……” 席星宇不去管哑口无言的唐堂,皱着眉头道:“这东西,难道要请道士天师吗?” 唐堂无力的道:“没用,反正打脑袋就行了。”停了下,他又不放心的补充道,“别手下留情,打的时候能离多远就多远,这东西类似传染病,不能碰的!” 嗯,这就差不多可以了。 唐堂已经开始在考虑要不要向军队报到或者帮助警察了,毕竟,他和席星宇都当过兵,实战经验能派上用场,当然,如果有奖金拿那就是两全齐美了。 他不是冷血,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尽力收拾乱局才是最急迫的事。凭他和席星宇的十多年的实战生涯,如果在信息如此不对称、敌人如此无力的情况下还不能生存下去,这么多年的兵真是白当了。 唐堂正准备打电话给附近派出所认识的警察时,就听见席星宇突然道:“这病是怎么传染的?” 唐堂停下了脚步,警惕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唾液经过血液传染。” 席星宇道:“说人话。” “咬人传染。” 席星宇沉默了会儿,举起手臂,皮肤上一个鲜红的齿痕刺眼无比。 唐堂顿时眼前一黑,随之而来的,就是由内心涌出的莫名愤怒。 02.转变 席星宇眉头紧皱,身体微微颤抖,扭曲着表情道:“你能不能轻点?” 刚才,唐堂听了他的话,就像疯了般把他拽进家里,开了水龙头冲洗咬伤的胳膊,还抄起衣服刷子在伤口上狂刷,直刷到鲜血直流,皮开肉绽才罢手。他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看着唐堂那付样子,也不禁担忧起来。 “唐堂。”席星宇尽量冷静的道,“唐堂,放手,嘶——唐堂!唐堂!” 胳膊上的力量松了,唐堂像是惊醒般松开了手,失魂落魄地看过来,突然咆哮道:“你敢变试试看!你敢变我就干死你!” “冷静。”席星宇缓缓的道,抓紧唐堂的胳膊,“我还活着呢。” 唐堂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只是脸色苍白得像死人。 “不会有事的。”席星宇的语气笃定而低沉,他知道,这时候他绝不能动摇,唐堂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只要遇上和他有关的事,总是会分寸大失,乱成一团。 丧尸还躺在外面,屋子里一时间静悄悄的,只剩下喘气儿声。 唐堂刚才激动了下,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沉默了下道:“这个东西以前只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我现在还不清楚具体传染的机制。不过,我的猜测不会差太多,正常人被咬了后就会变的和这些怪物一样,只想吃人,没有智力,行动缓慢。” 席星宇认真考虑了片刻,道:“我会尽力不变成那种怪物。” 唐堂露出一张阴郁的脸:“你想不变就不变?你当你是上帝佛祖啊?” “我会尽力。”席星宇淡定的道,停了几秒,补充道,“就算变了,我也会努力不吃人。” 唐堂抽了抽嘴角,垂下眼帘不吭声。 看见这付表情,席星宇很清楚这家伙开始消沉,只得无奈的道:“反正我觉得我的自制力足够,再说了,就算是传染病也有个度量的问题吧?只要一点点就会变吗?没有什么先决条件吗?” “我不知道。”唐堂泄气的道,“谁想到这东西会真的出现,这只是个科幻设想而已,有的故事中很差劲,有的很厉害,相差很大的。” “这个是差的?”席星宇察觉到胳膊开始发麻,努力压抑住皱眉的倾向,岔开注意力问道。 “他们已经死了。”唐堂小声咕哝,“都会先死,死了后才变的僵尸,爆头才算真死。” “哦?”席星宇停了下,慢吞吞的道,“你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唐堂的脸瞬间扭曲了,刚才萎靡的劲头立刻消失,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般压低了声音咆哮:“你还敢说我?就这么个东西,你居然被抓破了手?” “那家伙看起来比较像人。”席星宇露出一丝苦笑,“我去扶他时被咬的。” 唐堂张着嘴,似乎还想再骂两句,却蓦地变了脸色。席星宇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一眼就看见胳膊上大片发灰的皮肤,他试着动了动,发觉那支手臂完全没有感觉,连麻木感都没有,而是一种很诡异的“不存在”,按了按皮肤,立刻就留下一个青紫的印子,半天也不消散。 就算是狂犬病,也不会发作得这么快,而且也不是这种表现。 “会是中毒吗?” 唐堂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反问:“你觉得呢?” 席星宇看了看和尸斑极像的淤青印子,对唐堂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苦笑:“看来,这次你终于动了脑筋。” 唐堂没有笑,露出一付要哭的表情。席星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家伙,俩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什么难关都闯过了,结果,却倒在一个小伤口上。 谁能料到啊,换在一天前,谁会想到故事中的精灵鬼怪突然出来了?谁也想不到,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呢。 席星宇站了起来,幸好,身体的其他部分似乎暂时还能维持原样,胳膊上的灰色扩大得很缓慢。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锁起门,把俩人关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走回桌边后,他用力摇了摇失魂落魄的唐堂,一字一句的道:“唐堂,听我说。”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唐堂执拗的道,脸上,愤怒、怨恨、悲伤以及迷茫的表情交替出现,“你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的。” “是的,我答应过。所以,不要让我变成怪物。”席星宇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麻木的感觉在扩展,他却无能为力,“这时候我只能靠你了。如果真像你说的,我死了,变成怪物了,我希望……”讲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干涩,说句不好听的,他宁可是唐堂被咬了,那样的话,他会冷静地带着这个只想咬人的家伙一起去死,“你要杀了我。” “不!”唐堂像是被针扎了般跳起来,“我不会杀你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变成你说的那样。” “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变的!” 席星宇拉住唐堂揪着领口的手,毫不留情的道:“唐堂,认清现实!”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赶紧交待好“后事”,“你是宁愿我死,还是宁愿我变成怪物?” 席星宇感觉握着的手一下僵了,唐堂的脸色变得铁青,像是涂了一层不详的噩运。 唐堂在犹豫,眼神不住闪烁着,这代表他准备撒谎,席星宇能看出来。 席星宇习惯于努力掌握一切线索,相比之下,唐堂却经常以一种逃避的态度来面对所有的事。他不愿意太深入了解,因为那会让一切可怕的东西都现出原形。他太聪明,然而,这种聪明却为他带来了恶梦。所以,他忘掉聪明,成为一个乐天派,就好像这样能忘掉一切。 如今,你又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对不起。”席星宇轻声说道,“对不起,我说过要看着你一辈子的。”他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挤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所有人都没有回来,这个世界好像抛弃他们。原本到了半夜还吵吵嚷嚷的停车场,邻居家的空调主机,时不时掠过远处街道的重卡车,全部都哑了火。 “其他人呢?” “不知道。”席星宇靠在唐堂怀里,在半个小时内,他就迅速的虚弱了下去,一种莫名的东西在抽走他的力量,“我回来时这里已经没人了。” “其他人是不是已经被疏散了?”唐堂猜测道,“我没有听见广播。” “电话打得通吗?” “110和120都占线。”租屋没有电视,唐堂一手抱着席星宇一手握着手机,“网上确实有消息,闹翻天了,都很杂。大多数消息很太夸张,这里有个说丧尸已经占据了中南海的,哦,还个自由女神已经倒了的照片……评论说是电影剧照。”他叹了口气,“没看见疏散的消息,政府系的微博只说群众要保持冷静,好多消息都被删了。”停了下,他又补充道,“不过,这是好事。” 席星宇一怔,问道:“为什么?” “微博还在更新,还有人删贴,许多论坛有消息,说明这些公司都还在运作。还有电,有水,食物暂时还没有出现短缺,或者说,还没有出现哄抢现……啊,有间超市被抢了。”席星宇听得出,唐堂的语气有些失落,“麻烦开始了。” 唐堂这么一说,席星宇就明白了。他们都受过专门训练,知道这种哄抢一旦开始,如果不加以控制,最终将会形成极为可怕的局面。尤其是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信息不畅,小道消息满天飞的情况下,人类会不自觉的发挥想像力,做出太多的可怕事来。 “你要不要去抢些物资?”席星宇刚说完这话就吐了,一直把酸水都吐出来了,才勉勉强强止住,“离开……这里吧,这鬼地方根本守不住。” “我不走。”唐堂倔强的道,“你还在这里,我不走。” 席星宇沉默了片刻,问出了最艰难的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事还能控制吗?” 唐堂没有回答,很久很久,这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席星宇不是绝顶聪明的类型,但是他足够了解人心,尤其是唐堂的。 “也许那些丧尸不仅是我们所见到的这种。”席星宇感觉到唐堂把他搂紧,亲着他的脑门,就像是羽毛般温柔,他闭上眼睛,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说,“我们见到的可能是漏网的,或者某种低级的小喽罗。他们在外面已经有了变化,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最后几句话,席星宇听得模模糊糊。他开始打颤,抖得如同一张风中的破凳子般咯咯作响,站都站不起来,直到唐堂把他拖到床上,盖上被子才稍微好点。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在侵蚀身体、意志,就像虫子吃掉一片叶子,一点一点。不痛,却如此诡异,如同一种折磨,令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尖叫打滚。 席星宇没有动,努力让自己保持正常,只是身体还在不断颤抖。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唐堂抱得他多紧,盖多少床被子都没有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脑尽量保持清醒,这很痛苦,却是他最后能替唐堂做的一件事了。 “没有人回来。”唐堂时不时到窗口看看,“应该是疏散了,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巧都不回来。” 还有人在管事,这令席星宇安下了几分心。 不管怎么样,局面还在受控制,这就是最好的消息。宁做盛世狗,不为乱世人,世道一旦坏了,人命会迅速变得比草芥还不如同,在他的想法中,这只是场类似SARS的传染病,很快就能过去。他如果注定要死,至少,唐堂能够继续活下去。 “我们要不要去医院?”这时候,席星宇才敢说出这句话,情况不明时到处乱跑是非常不明智的。 “不,我们不去。”唐堂倾出窗的上半身收了回来,神色严峻,“外面有丧尸。” 03.成功还是失败 唐堂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医院。 无论是传染病也好,丧尸也好,一开始去医院,只有增加被传染或者被围攻的可能性。他下班回来再到现在,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从住宅区诡异的情况来看,至少这片区域应该是有组织的撤离了。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这里全部的人都变成了丧尸。 如果是全部撤离了,那么,可能引起警觉的情况之一,就是出现了大批丧尸,其中,最有可能出现大批丧尸的地方就是医院,因为一开始出现“病症”的人会全部被送去医院。在医院这种拥挤而缺乏警惕性的地方,感染大批丧尸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哪怕最有想像力的人,恐怕也来不及阻止这样的局面出现。 至于全部变成了丧尸这种事,反而不太可能了,至少,他这一路上回来,并未引起什么反应。席星宇射箭的巨响,也没有吸引到什么丧尸——当然,也有可能是丧尸走得太慢。 所有的可能在唐堂心中翻滚,那些因为席星宇的存在而收敛的爪牙,全部在一瞬间展露了出来。 “多吗?” 席星宇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唐堂快步走过去,扶住试图从床上坐起来的同伴。一触手,他就闻见了浓重的异味,这味道非常奇怪,不是腐烂也不是臭味,而是类似夏天雨后蒸腾的水气味。 “不多,就一只。”唐堂把席星宇紧紧地抱在怀里,某一刻,他甚至觉得就这样被咬了也好,就不用再去烦恼那么多了,“脸不认识,外表看起来没有伤,但是行动很像。” “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嗯。”唐堂深吸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就等着……”他看向席星宇那双仍旧有着光彩的眼睛,“等到你恢复过来,你答应我的。” 这是个双方都知道的谎言,却是他们最后的稻草。 席星宇的笑容非常难看,上次看见这样的笑容,还是老白牺牲的时候。就像席星宇了解唐堂一样,他也同样能猜出席星宇的想法。可是,他不愿意去想,他宁愿这会儿自己是个傻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没多久,席星宇开始发高烧,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大汗淋漓。他体内的水份就像是被有意挤出来般,打湿了被褥。唐堂换了床上所有的东西,把席星宇抱进浴室,泡在热水里,抱着手机不停的刷。 坏消息陆续传来,混乱的局面在进一步扩大,到半夜一点时,更多的可怕消息传了出来。许多像是恐怖片般的照片和视频出现了,这次,再没有人指出这是哪个电影剧照。不仅是国内,美国、加拿大与英国陆续也出现了丧尸,非英语国家的论坛他看不懂,但想来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事情往最坏的方向飞速滑去,但是,对唐堂来说,世界的毁灭是从看见席星宇的伤口那一刻起,而光明消失的那一刹那,启始于席星宇再也没有呼吸。 唐堂只是出去拿个毛巾,再回来时,就看见席星宇靠在浴室墙上,闭着眼睛,任由热水从头淋到脚。他赶紧奔过去,在接触到那具身体时,触手而入的却是一片冰凉,那皮肤几乎不像是真人,反而类似某种铠甲,硬梆梆的,毫无生气。 他慌慌张张的把席星宇抱在怀里,用力揉搓着那僵硬的脊背,可惜,一切努力只是徒劳。他的咕哝里带上了哭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怀里的这个人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席星宇停止了呼吸。 席星宇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唐堂的脑中,就像是爆炸般把他的理智炸了个尸骨无存。这时候,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念头,愤怒、悲伤、怨恨交集起来,令他一边嚎叫着一边用力捶着墙壁。如同受伤野兽的绝望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引起小小的回响,他的眼中流着泪,心里却像是死灰般。 “别吵。” 迷糊的声音阻止了唐堂的动作,他蓦地僵住,像是关节生了锈的机器人般低下头,看见席星宇正带着几分睡意揉着眼睛。 “二、二货?” “你才二货。”席星宇有气无力的回了句,扶着墙壁爬起来,迷惑地瞄着手臂,低声咕哝着,“我的身体跟木头一样……” “你全家都二货!”唐堂把这句话喊出口,才猛然惊醒过来,“席、席星宇?真的是你?” “不是我是谁啊?”席星宇搓了搓胳膊,哈了口气,“你怎么一付见鬼的样子?” “我就是见鬼了……”唐堂蹲下来,和席星宇的脸平视,看见了一双没有神采的眸子,就像是白内障病人般,“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席星宇试着站起来,却没成功,一个趔趄差点滑倒,被唐堂眼疾手快抱住了,俩人像是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抱作一团。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好……噢!” 身体的反射比大脑更快,在席星宇的牙齿合拢前,唐堂已经逃到一步之外,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熟悉的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张开的嘴里,森白的牙齿虽然没有变异,但顺着嘴角流下来的口水却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星星……星星,是我啊。”唐堂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一丝颤抖,“席星宇,是我,唐堂。” 席星宇的身体在颤抖,双臂和额头上青筋爆起,全身绷得极紧。一直在扩散的灰白色皮肤停在了脖子附近,远远看去,像是白癜风一般。他的双眼直直地看过来,那双桃花眼里已经没了平时的高傲嘲讽劲儿,就像在看一块美味的牛排般。 唐堂的心猛然沉了下来,他一直逃避的事实出现在眼前,像是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般,抓得他无处可逃。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道,眼中逐渐带上的水光,“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要陪我一辈子的。” 席星宇没有回答,只有灰白的眼珠微微颤动着。 也许,你这儿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吧? 唐堂这样想着,嘴角逸出一丝苦笑,他所期盼的那个世界在这一刻完全坍塌,再也不复存在。他根本没想过,没有了席星宇的下半辈子要怎么过,他所选择的任何一条路,都不可能没有席星宇的陪伴。 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和考验,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为什么世界一夕之间就变了呢? “星星,算了,我来陪你吧。”唐堂自言自语道,展开手臂,慢慢靠近席星宇,“我们一起上路。” 在唐堂的想像中,席星宇应该像是怪物般冲过来,把他嘶咬殆尽。他没想到的是,最先疼的是脸颊,而且不是撕裂的疼,而是钝痛。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拳头在眼前放大,之后,他像块木头般往后倒在了浴室的磁砖上。 什么情况? “你……个没……志气的……”席星宇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响起,就像是粗纸摩擦一般,“要是我……肯定……打你个半……死……二……货!” 最后那一个字重重砸出来后,唐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席星宇:没错,还是那个死样子,灰白的眼睛,斑驳的皮肤。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按了下席星宇的脖子,果然,一按就是一个淤青,这是血液不流通的迹像。而就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刹那,席星宇突然张口一咬——幸亏他闪得快,不然的话,这一口足以咬下他几根手指。 带着迷惑与不解,唐堂轻声道:“星星?” “滚……远……点……”席星宇的喘气像是拉风箱般,“不要……靠近……我……” 唐堂焦急的打量着席星宇的模样,在他所看过的故事中,不是没有免疫者,但是像席星宇这样变成丧尸,却仍然保有神智的,那还是第一次。 “出去……出……”席星宇突然弯下腰,呕了一大口黑沉粘稠的血来,“出去!” 唐堂踉跄了几步,跑出浴室,他刚关上门,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一股大力撞得他往前冲去。他大叫一声,用力拱起背把门压着,身后传来剧烈的抓门和撞击声。 “……星星?”唐堂试探的喊道。 “滚远点!”这一次,席星宇的声音利索了不少,带着愤怒,高亢尖利,“关……好门!” 唐堂心里七上八下的,即存着一分侥幸,又焦虑不已。他不敢也不愿意离开,先锁好门,又搬了鞋柜来抵住,他就这么靠在鞋柜上,听着身后的动静即难受又庆幸。 整整一个小时,席星宇的动静越来越小,唐堂在外面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消沉。他担心这是席星宇最后的时刻,而他却在外面错过,又怕这是假的,过会儿进去,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门外传来细碎的抓门声,可能是刚才外面那个丧尸吧,此刻,唐堂已经没心情去理了。 当房子归于一片死寂时,唐堂听见背后响起了低低的声音。 04.死亡之吻 这声音很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着门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过,从轻重力道来听,不算特别严重,似乎有气无力的。唐堂靠在鞋柜上听了会儿,即心怀希望,又摇摆不定,自从因病退伍之后,他的坚韧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这是在席星宇正常的情况下。没有席星宇,他就像没了娘的孩子,彷徨无依,孤苦零仃的,什么可怜的话摊在他头上都不为过。 “你这个二货,也只有我能容得下你。” 席星宇以前说这话时,唐堂总是嗤之以鼻,但他心里清楚,席星宇这话说得只轻不重。离了席星宇只这么一会儿,他整个人都快退化成白痴了,再高的智商也拯救不了他的胆怯。 “小星星?” 唐堂趴在鞋柜上,小声嘀咕了几句,里面没有人声,连喘气声都没有。他的心拎得老高,眼泪又要出来了,挪开鞋柜一看,门板居然被扒出了好几道裂缝。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往裂缝中看—— 有个黑乎乎的头顶,从他的角度看去,那个纯正得如同小黑屋的颜色,除了席星宇不可能有他人。席星宇的发色特别黑,从来不染不烫不折腾,一直保留原色。唐堂自个儿一退伍就像是非主流一样折腾外表,对席星宇这头发倒是格外喜欢,一到床上,尤其中意把席星宇的脑袋抱在怀里,一边冲刺温暖矫健的身体一边抚摸那毛毛燥燥的板寸。 席星宇吗?除了席星宇也不可能有别了吧?或者说,还是活着的席星宇吗? “星星?” 唐堂的外表还是那个穿着紧身白背心,肌肉纠结的高个儿大汉,但躬着身,趴在门板上那付轻声呼唤的样子,就像只刚被扔出家门的黑背在呼唤失去的主人。当他喊到第三声时,一声嘶吼从门板里传了过来,他颤抖了下,却没有离开,而是露出惊喜的表情又喊了一声:“星星?”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屋里传来一句:“星……你妹……” 浴室里传来的声音非常含糊,像是直着舌头说话一样,而且断断续续的,非常吃力。唐堂却是全身力道一松,扒着门板软了下来,之后,他一边笑一边哭,就像疯了般,浴室里没有声音,整幢房子只有他的嚎啕大哭声,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 唐堂自从入伍后,基本上就没怎么哭过了,农村娃,优点哪怕不多,性格也是极坚韧的。尽管这份坚韧曾经受到极大的摧残,几乎丧失殆尽,但在席星宇的细心呵护下,还是逐渐恢复了过来。 只不过,还是一句老话,这一切的先决条件都是席星宇还在,席星宇还正常。席星宇不正常了,唐堂也就毁了。 此时,唐堂抱着一丝希望打开房门,立时看见席星宇像个口袋般后仰着倒了下来,躺在地上盯着他看——实际上,他不太肯定席星宇在看什么,因为那双眼睛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如果迎着光,一个不注意还以为没眼珠呢。 他小心的观察了会儿,发现席星宇的眼珠还有偶尔的转动,可是,身体却完全没反应。他皱着眉头,蹲下来试了试脉搏——没有,他手下的人是一具尸体。 不过,尸体不会说话,尸体的眼珠也不会动,尸体更不会鄙视人:“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席星宇?”唐堂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下,问,“谁是二货?” “我全家……都是……二货。” 唐堂眼睛一热,露出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他把席星宇拖出来,一路上,手里像拖了个木头,这情况诡异之极,却又令他莫名安心。把人弄上卧室的床扒光,仔细观察下,他的眉头成了个川字。 席星宇的身上大片皮肤都变成了灰白色,有点像死人的皮肤,却非常硬,唐堂打了下,完全没有印子,有点像是干尸却又比干尸硬。但是,剩下的左臂、左腰、左臀和左腿中一小部分皮肤还是软的、血液也在流动,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有温度。这样一具好像科学怪人拼凑起来的身体,令他怎么也想不通。 这事不科学啊! 如果说全身免疫,那么应该和活人没有两样;如果说仅有大脑免疫,那么身体就应该全部变成丧尸,不应该这样一半一半的。而且,那一半鲜活的身体如果有血液循环,是怎么循环的?被变成丧尸的部分已经完全血管不通了,从哪里循环? 太多的迷惑令唐堂有些头疼,他想了想,试探的问:“你不能动了?” “不能。”席星宇极缓极缓的张开嘴,仅仅就这一个动作,似乎就耗去了他其大的力气,“舌头……木了。” 唐堂伸头一看,发现席星宇的舌头一大半呈现粉红色,舌根的一小部分变成了灰白色。他怔了下,忧虑的道:“你不会以后就这样了吧?” 席星宇一瞪眼,跟翻白眼似的,道:“我……乐意!” 唐堂这时候精气神也缓过来了,回以一个正宗的白眼:“得了吧你!” 这句话说完,俩人又沉默了会儿,突然没声了,门外那轻微的抓门声就份外清晰了。看见席星宇的眼珠往大门方向瞟,唐堂回头看了眼,道:“估计是先前的丧尸。” “你……怎么……办?” “不管。”唐堂淡定的道,“反正家里刚大采购过,足够我一个人吃一星期,省点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再说了,这时候乱跑有什么好处?出去也未必就能找到支援,目前来说,我们留在家里算是安全的。” 更重要的,他不确认席星宇这付样子出去,会受到什么待遇。 席星宇没动,几分钟后,才慢慢形成了个扭曲的苦笑。唐堂一看,眨巴眨巴眼圈又红了,一抹鼻子,道:“行了,你还在就好。” 席星宇没有说话,只是吃力地伸出手,唐堂一看,赶紧握上,即使这只手现在冰冷无比,他仍然能够汲取到力量。 “你睡觉……时……绑住……我。”过了片刻,席星宇的声音响起。 唐堂注视着爱人的面容,默默的点了点头。席星宇是特例,不代表他是特例,现在既然有希望,当然凡事小心一点好。当他困得不行时,就用塑料绳把席星宇绑在床上,门窗全部关好,躲去了另一个房间。 一整夜,他时睡时醒的,不时竖起耳朵听一听隔壁是不是有动静。至于门外那轻微的声音,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第二天清晨,当他鼓起勇气慢慢打开卧室门时,迎接他的不是流着口水乱叫的怪物,而是嘶哑而熟悉的声音:“你这会儿知道怕了?” 唐堂一步窜到床边,看着席星宇转动自如的眼眸,顿时欣喜起来:“你恢复了?” “没有。”席星宇的回答令他心中一紧,“不过,舌头差不多好了,讲话利索了。” 唐堂这才笑了起来,解开席星宇身上的绳子,观察了下,身体还是那付身体,并没有变化。 “别戳了,我有感觉。”席星宇没好气的道,轻轻动了下胳膊,“我现在能动一只胳膊。” 唐堂赶紧问:“哪只?” “右手。” 唐堂顿时喜形于色:“你的麻木可以恢复。” “但我已经不是人了。” “我觉得你和普通人也没有差别。” 唐堂说完这句,就看见席星宇死死的盯着他,浅灰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一切。他脸上掠过一丝惊慌,挣扎了下,垂下脑袋沮丧的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 唐堂歪了下脑袋,问:“我?” “你知道你现在闻起来像什么吗?” 唐堂立刻明白了,却紧紧闭着嘴不说话,席星宇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自问自答道:“就像我刚完成潜伏狙击任务回来时的第一餐。” 唐堂条件反射的挪开了一步,把胳膊横在胸前,一秒后,他又清醒了过来,赶紧解释道:“我只是习惯……” “你做的对。”席星宇一脸凝重,脸上的肌肉恢复得很好,尽管灰白的皮肤部分像是结了的大块疤痕一样移动不便,但到底能做出完整的表情了,“你应该习惯防备我,因为我不知道哪天会失去控制,咬你一口。” 俩人沉默的对视着,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就像在黑暗中冲着前方一点亮光前行,尽管根本不知道那通向哪里,却也别无选择。 “我想试试。”唐堂突然说。 “什么?” “亲你一下。” “不行!”席星宇立刻仅有能动的一只手臂撑住唐堂,严厉的道,“你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受传染?” “谁也不能保证。”唐堂的表情沉静了下来,“这时候,还能保证什么?但是,我要知道除了咬伤外有没有其他的传染途径,我不可能离开你,既然要和一起生活,就不可能永远防备得那么紧。” 席星宇没有反驳,犹豫片刻后,移开了手臂。 这是一场赌局,唐堂毫不犹豫地掷下了骰子。当他的嘴唇贴上席星宇脸颊灰白的皮肤时,心脏咚咚跳得快爆炸了,接触到的皮肤冰凉,嘴唇却很烫。他能感觉出来,这块皮肤变软了一些,有点像刮了鳞的鱼皮。 这个吻持续了有半分钟,当唐堂抬起头来时,看见那块皮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有些遗憾的抚摸着席星宇的脸,叹道:“以后没法在你身上种草莓了。” “……” 之后的二小时,唐堂在席星宇的催促下吃了个早饭,搜刮了一下家里可以做武器的东西,封闭门窗,检查危险品。 做完这一切后,唐堂坐回席星宇的“病床”前,郑重的道:“我……没事!”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没、没事!我好的!星星,我好的!” 在经历了最黑暗的一夜后,似乎离光明的出口更近了一步。喜悦还没消失,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而急促的拍打声。 05.传染方式 席星宇吃力地转过头瞄了眼门口,有些奇怪:“不去看看?” 唐堂用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席星宇便不再说话。俩人一个躺,一个坐在床边,就像在潜伏狙击,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存在。 几分钟后,纷杂的脚步声响起,男人的呼喝、怪物的嘶吼和击打重物的沉闷声交织成一片。席星宇和唐堂对视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放轻脚步,过去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露出一条缝。 席星宇看着唐堂躲在门后,拿着一根扳手警戒,就放松了身体,在床上挺尸。中国人没有开枪的习惯,他不怕对方没到床前就杀了他,更何况,如果是平民的话,有枪的机率小得可怜。他的腰部以下还处于麻木状态,以前面的情况来推算,他有希望完全恢复的,只是,他们需要时间。 外面的嘶吼和叫骂声逐渐消退了,之后,响起两个男人的谈话声,隔着两个房间,席星宇还是听得很清楚, “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去干什么?这又不是超市。” “总归有些食物吧?” “在这里一家家找,还不如直接去大超市,离这里一站路就有金润发。” “超市肯定许多人……” “怕什么!”这个人压低了声音,“我们有枪,你忘啦?” “可是……” “闭嘴走人!罗嗦个屁!” 席星宇和唐堂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身体。他们从参军起就在一起,十多年的搭档经验,根本不用说话就能默契有加。此时,外面人的意图已经非常清楚了,如果对方真进来了,唐堂很有可能会出手。 他们都不想有伤亡,但也不想暴露。席星宇虽然不是顶聪明的,也知道他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被人误认为丧尸的话,绝对不会被人饶恕的。其他人不是唐堂,对付一个疑似丧尸,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干掉。 争论似乎有了结果,外面的人离开时,席星宇惊讶的发现有三个人的脚步声,非常轻,但确确实实地落入了他的耳中,就像是时钟秒针走动时,微小而清晰。鼻子里,他也能闻见淡淡的食物香味,只不过在唐堂这个“超豪华大餐”的掩盖下不是特别明显。他看见唐堂要动,赶紧做出制止的手势,一直等到三人的脚步声离开这幢楼,才放松下来。 唐堂走过来,犹豫了片刻,道:“你听见了什么?” 太聪明有时候还真不好。不过,有多久没见到这么聪明的唐堂了? 席星宇一边想一边苦笑了下,道:“我现在能听见你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唐堂表情扭曲的坐了下来,沉默了会儿,道:“视觉有变化吗?” 席星宇看向床边的人,眨眼之间,他恍惚着看见唐堂脸上奇怪的颜色。说了以后,唐堂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和热度有关吗?” “应该不是,大脑和胸口的颜色不一致。” 唐堂想不个所以然来:“估计是某种光波缺失,严重吗?” “不太严重。”席星宇尝试着活动身体,“不过我不确定会不会发展。” 他的身体正在变化,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说清这种变化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唐堂再聪明,也只能猜测,以及用实验来获得少量的知识。 “不划伤口。”唐堂拿着指甲钳,坚定的道,“剪指甲看看。” “剪指甲没办法立刻得到结果。” “没关系,总会有结果的。”唐堂一脸不容讨论的表情,“如果划皮肤的话,万一没有了愈合能力怎么办?” 死人是没有愈合能力的,如果席星宇的身体已经是一具“尸体”,那么,许多地方就必须注意。唐堂拉过他能动的那只手,仔细地把指甲钳对准已经变黄的指甲,用力一按——啪!指甲钳变形了。 席星宇呆了呆,又用力捏了捏指甲,对他来说,握在手心的指甲还是正常的触感,并没有任何变化。唐堂似乎来了兴趣,奔去冰箱翻出一大块冻硬的猪肉,摆在他的面前,兴致勃勃的道:“来试试。” 席星宇没好气的道:“你当我是什么啊?” “唉呀,不要这么小气嘛。”唐堂完全恢复了自信欢快的态度,“你这好歹也是个修炼十年的铁砂掌啊!” 席星宇哭笑不得,不过,他也确实好奇。唐堂这么一说,他便试着把指甲往肉面里按去,缓缓的,不用冲击力。和他印象中的不同,几乎只碰到少许阻力,他的指甲就穿透了冻硬的肉块表面,如果不是指甲不够长的话,他就能穿透这块肉了。他的指甲并不长,也不钝,能够这样轻易扎进去,不仅锋利,还代表着他的手臂力量在加强。 “丧尸居然这么厉害?”唐堂瞪着眼睛,把席星宇的手臂抱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你这样简直就是中国版僵尸嘛,力大无穷,关节僵硬……” “我的关节不硬。”说着,席星宇弯动了下手臂。 唐堂的眼光飘忽了下,问:“那你下半身还能硬吗?” “……你能问点有意义的事吗?” “那至少你不用吃东西了吧?” 席星宇感觉了下,犹豫的道:“你给我拿个什么来吃吃看。” 唐堂立刻拿来一碗稀饭,把席星宇扶起来,挖起一大勺稀饭就塞进了他的口中。他包着一嘴稀饭,瞪了唐堂一眼,呼噜了下,只感觉舌头上冰凉凉粘稠一片,什么味道也没有。他看了看唐堂手中的碗,稀饭里有蛋花还有鸡丝。 “咸的吗?” 唐堂马上明白了:“你尝不出味道?” “没什么味道……”席星宇特意在嘴里又尝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味同嚼蜡,“像浆糊,而且我也不饿。不过,吃下去也没什么坏反应。” 唐堂三口两口把稀饭扒光,开始研究席星宇,一会儿捏捏手臂,一会儿摸摸肚皮。摸着摸着手就开始不规矩了,当他感觉肚皮上的手越来越下时,狠狠瞪了唐堂一眼,后者才一脸遗憾的收回手。 一个小时过去后,当席星宇感觉麻木感退到腰部以下时,唐堂暂时研究完成了,叹道:“你真成僵尸了,以后要打不过你了。我打你时疼吗?” “不疼。” 席星宇正常的身体部分仍旧和普通人一样,但是,灰白的那部分身体,皮肤变得像鱼皮般光滑坚硬,肌肉组织也异常结实,唐堂用了七八分劲都没办法按下去。 席星宇对于这个结论嗤之以鼻:“我现在只希望赶紧站起来。”停了下,他补充道,“还有,赶紧有人来收拾局面。” 收拾局面的人在中午出现了,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无名小卒。这个ID为“拯救者”的家伙在赶集网南京版上的所有版发布了招聘信息,自称是人防工作人员,命令目前找不到组织的人共同组建幸存者家园,要求大家尽量收集武器,带上能用的东西,去江边码头集合。 唐堂看完,冷笑一声,用南京话骂道:“小炮子子找死。” 席星宇怔了下,也反应过来:江边根本无险可守,傻子才会去那儿建立什么幸存者家园。再说了,人防工作人员是什么头衔,这时候要出现,也该是军队或者武警。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晚上江边真的出现了无数个帐篷,许多昨天惶惶不安的人终于吃了上热饭。根据目前的信息,丧尸不会水,集合的人呆在江边一个建筑工地,有围墙一直挡到江边。同时,这位人防工作人员还称,已经有船来了,可以接人走。 席星宇心有怀疑,问唐堂道:“你觉得呢?” “假的。”唐堂毫不犹豫的答道,“看着好了,这家伙肯定要露出马脚的。” 席星宇苦笑道:“你还是这么不相信别人。” 唐堂哼了声,嘀咕道:“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席星宇没有再说什么,又趴回床上睡觉。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睡眠,看起来似乎长生不老了,但实情是,他消耗的那些精力,恢复的那些能量,怎么补充呢?如果补充不了,那就意味着他甚至比普通人来虚弱,一旦受损,就再也无法复原。 他昨晚并没有睡觉,许多时候,神智处于一种奇怪的半迷糊状态,他把这称为神游。幸运的是,他发现神游对恢复麻木感确实有用,目前来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席星宇从第二天中午一直神游到第三天天黑,刚醒过来,唐堂就兴致勃勃的道:“我就知道,那家伙是个垃圾!” 原来,第三天傍晚时分,那个拯救者居然真弄了条船来,却要求上船的人买票,一万块一个人。江边聚集了大概四千多人,一听要钱,差点发生暴动。结果,这个拯救者居然有枪,直接打伤了一个人,才止住麻烦。 “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席星宇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总算恢复了平静冷淡的态度,看着唐堂那一付“求我吧”的表情,无所谓的道:“你爱说就说。” 唐堂被噎了下,气哼哼的转头走人,没几分钟又转回来,一付难受的表情道:“你问下嘛。” 席星宇叹了口气,道:“后来呢?” 唐堂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轻声道:“他们都死了。”停了下,他舔了舔嘴唇,表情凝重了下来,补充道,“而且,据说已经发现了,这病,是空气传染的。” 06.“长夜”将临 席星宇疑惑地瞄了眼唐堂,谨慎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唐堂耸耸肩膀。 “有什么可靠的消息?” “也没有。” 席星宇挑高了眉毛,这令他那张灰白无比的脸生动了起来:“你找打呀?” “没有没有。”唐堂嘻嘻一笑,“其实,这是我的猜测。” 唐堂很喜欢猜测,不幸的是,他的猜测通常都很准。席星宇明白,这其实差不多就相当于一种分析,他没有打岔,静静地等着。 唐堂没有先说,而是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段视频,那是江边的幸存者营地崩溃的过程,俯视角,从角度来看,估计是从附近高层窗户拍的。 “拍的人傍晚才赶到江边,那时候营地早就进不去了,因为围墙被丧尸堵了,他们就躲在附近的高层中,想找机会过去。”唐堂解释说。 江边的幸存者营地在陆续增加人员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的引来了许多丧尸。这些丧尸有的就是附近楼中的居民,地价的增长催生了江边那密密麻麻的居民楼,光是一幢高层,保守估计就有六百人以上。 有人说,丧尸会来是被人特意引来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本来没有丧尸的营地,不管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会不断引来丧尸呢? 席星宇完全不这么认为,他现在都可以闻到一里外的“大餐”味道,这还是在唐堂味道的覆盖下。营地中几千活人聚集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强烈的味道啊,闻不到才有鬼了! 视频中,一条围墙把营地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大门都被堵上了,一条船正停在江边,却只是一般的小型运砂船。上船的江边正不断骚动着,当骚动到达顶点时,一声枪响制止了事态恶化。 人们没有放弃希望,有人跳下江想偷偷爬上船,又被扔了出来,人群像是被投了一块石头,在剧烈的波动之后,慢慢平静了下来。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人群边缘迅速孤立出一个摇摇晃晃的黑点,显然,这人被感染了。 感染者迅速被砸倒了,下一秒,打倒感染者的区域中又被孤立了一块,又一个感染者被打倒了,被孤立的人越来越多,直至正常人反过来成为少数。小水塘边似乎来了一只怪兽,不断搅动着水面,感染在扩大。 混乱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扩散到了江边,船上的人展露了果断的决心,不管岸边蜂涌而至的人,立刻拉开缆绳,向江面开去。它苟延残喘了大概几分钟,行驶到江中央时,船上的人也一个接一个被感染。从模糊不清的视频上只能看见有人跳船,还有人钻进船舱。这条船失去了控制,一头撞向另一边江岸,搁浅了。 江边恢复平静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丧尸,幸存的人不是逃走,就是被啃食殆尽。 “怎么样?”唐堂问。 席星宇还处于震惊中,这样惨烈的影像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曾经,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掺和进这样的局面。 “传染方式很古怪。” “是吧?”唐堂眨了眨眼睛,“你也看出来了?” “……没。”看着唐堂一脸闪亮的表情,席星宇淡定的咽下了肯定的回答,况且,有些情况他也没明白,“说说看呗。” 唐堂立刻精神振奋地道:“最先的感染者是突然出现的,如果说他早就被感染,进去后才发病,这不合理。我查过了,这个地方下午三点就封锁了,丧尸太多,根本没法进出。假设第一个感染者是三点被咬的,延迟到晚上七点发病,在发病前又感染了其他人,那为什么第二个感染者却和他差不多时间发病?之后的感染者也不是同时发病,而是依次发病。再说了,我不相信这么多人被咬了都没有一个人察觉,从目前的消息来看,大家都已经知道被咬会得病了,对身上的伤口很在意。” 席星宇知道不满足唐堂的讲解欲是得不到结果的,耐心地引导道:“所以呢?” “昨天和今天白天都吹的北风,刚才我出去收衣服时,发现风向变了。”唐堂自信的道,“你应该注意到这个营地的位置了吧?” 席星宇回忆了下地图,营地北面是江,其他三面是围墙,丧尸基本上都是从南边来的,并不知道全面包围,越是南方聚集得越多,只有少量散落在东西两面。 “从这个视频中可以看出几个问题。一,感染了就会很快发病;二,空气感染距离大概在100米左右,人群边缘和围墙距离不足100,我们就算100吧;第三,这个病不是飞沫传染,又或者,传染途径不止是飞沫;第四,这个病必须有一定的持续吸入量,因为后进去的人都是从南方来,会路过丧尸,却没有被感染;第五,不管致命的是什么,这个东西不会随风登高,拍视频的人还活着。” 席星宇对于唐堂的分析佩服之极,不过,他一句话就令伴侣的脸垮了下来:“你所有的结论都来自于猜测,缺乏根据。” 这句话一语中的,唐堂愁眉苦脸的想了会儿,试探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看你妹。”席星宇说这话十分平静,他已经习惯于驳斥唐堂任何异想天开、极度危险的点子,“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联络上管事的,军队、警察、当官的,都行。” 唐堂撇了撇嘴,道:“别做梦了,我估计这批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席星宇一怔,皱起眉头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这病如果大规模爆发,冲在第一线的会是谁?” 席星宇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慢腾腾的想着:“一开始肯定是医院,等医院成为僵尸的……” “是丧尸。” “丧尸大批聚集后,警察应该出动了。在这过程中,警察会感染……” “我觉得一开始不是空气传染的,我不是碰到过两名丧尸吗?到现在也没事。你被咬了,也是在几个小时后才开始发作的。”唐堂继续插嘴道,“我怀疑这个致病的东西进化了。” “如果这样的话,先是平息的小规模事件,然后,警察和医护人员带病的情况下分散,要么回家,要么去市中心,造成更大的感染。在这之后,军队出动了,政府的应该忙着组织救援、发布了撤离命令,像我们这里。” 席星宇和唐堂所住的这片小区到现在也没有人回来,也没有出现丧尸,这时候,他们基本上确定这一片的居民是被撤离了。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没接到撤离指示? “最倒霉的是,这时候致病的东西进化了,空气传染,于是,军队、警察、政府这三个组织同时死光光。” 席星宇严厉的瞥了唐堂一眼:“别这么说。” “行行行,反正这三个指挥部门肯定是死伤惨重,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防备。” “未必。”席星宇在手机上打开了收音机,“听。” 许多24小时播放的电台都已经寂静无声,只有少数几个台在不断循环广播,要求民众呆在家中,不要去人流聚集的地方,关好门窗,等待最新通知或者救援。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唐堂抢过手机,刷着微博,翻到一页时,猛然瞪大了眼睛,“操,有人公布了我的分析。” 席星宇凑过去一看,有人发了一篇微博,只有几个字:病毒是空气传染的! “这傻逼……”唐堂叹了口气。 “会不会有内部消息?” “不太可能。”唐堂看了看,一脸不快,“这是个私人帐号……操,这傻逼又发消息了!” 席星宇看完,忧心更重了,这人发布的消息基本上和唐堂的猜测一致,可是,语言却很有煽动性,似乎世界马上就要完蛋了般,这样做的结果如何,他很清楚。 “如果是第一天就好了。” “是啊。”唐堂叹了口气。 有水电的情况,遇上传染病之类的情况,在家中呆两三天是普通人愿意采取的办法,也是有效和正确的,即使没有吃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大。但是,此时离唐堂碰上第一具丧尸已经过去了两天,担惊受怕的人们再也承受不住,一旦相信了“空气传染”的分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离城市,因为即使呆在家中,也阻止不了空气啊。 “现在还会有火车和飞机吗?” “不好说,那地方都是封闭性场所,有一个感染者就完蛋了,后面的人也进不去,里面会聚集一大批丧尸。”唐堂皱着眉头,“其实,如果是空气传染和立刻发病,那倒好了,只要人群分散,感染者会来不及传染下一个就死……哦,忘了这次人不会死。唉呀,真烦!这根本就是生化袭击嘛!” “空气传染不会遍布全城吗?” 唐堂翻了个白眼:“不会,如果这玩意儿生命力有那么强,我这会儿也该挂了,整个城也差不多了。” 席星宇暗自松了口气,问:“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不多。”唐堂知道席星宇的意思,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这个房间里,如果事态继续恶化,水电迟早会断掉,没有食物的他们必须走出去。 “你老家怎么样?” 唐堂撇了撇嘴:“我才不打,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我打过去。” 席星宇一挑眉,刚要教训两句,房门外第三次出现了动静。不同于前两次,这一次,是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07.楼上的男护士 唐堂和席星宇对视了一眼,颇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席星宇问:“僵……丧尸吗?” 唐堂反问:“丧尸会敲门?” “和我一样?” 席星宇这么一猜,唐堂立刻认真起来了。他无法解开席星宇身上的谜团,这时候,倒是很希望有另一个同类来,最好能够自愿被他研究一番,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他有信心研究出许多东西来,能发现一些疑问也是好的啊! “我去看看。” 席星宇点点头,干脆地躺下来继续挺尸,他这付样子,还是不要见人的好。 唐堂看着席星宇躺好了,这才慢吞吞的往大门走去,顺手还抄着一只扳手。到了门口,凑在猫眼上往外一看,一张变形的脸映入了视野,他顿时松了口气——楼上邻居。 唐堂对席星宇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指了指楼上。 席星宇一怔,惊讶的道:“方国安?” 唐堂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轻声关上卧室的门,这才去拉开大门。 方国安是楼上的邻居,名字给人一种老派硬汉的印象,外表也确实刚正,浓眉大眼,一身肌肉犹如健美教练,很是夸张,绝对是GAY一见倾心的类型。可惜,他本人却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男人。当然,光是这样,不可能影响到唐堂和席星宇,他们是GAY不是采花贼,问题在另一方面。 方国安外表很雄性,内在却很娘。家里上面有四个姐姐,爷爷极度重男轻女,有了独苗孙后就强烈按照硬汉的标准来培养,结果,逼得太狠,适得其反,把他给逼到硬汉的反面去了,化妆变装样样来,差点给赶出家门。最后,他念了个护校,作为一个力量型妇科护士,倒也非常受人欢迎。 他娘归娘,人不坏,问题是,只要唐堂、席星宇和他一起走,别人就会自动认为他们是一对,虽然这是实情,但毕竟目前社会上并不宽松,他们是小人物,人际关系简单,家庭也搞定了,实在不想再多生枝节。更可恶的是,都这样了,这家伙居然还是个直男花花公子,女朋友一任接一任的换,唐堂打破了脑袋也解不出他受欢迎之谜,这就更令他不爽了。 门一开,方国安那张国字型脸就慢慢的、慢慢的挤成了一团,嘤咛一声,带着哭腔道:“小甜甜,怎么人都不见了?怎么回事啊?世界末日?” 没错,对我来说是世界末日! 唐堂腹诽了一句,无奈的道:“你怎么才发现?” “我……” “先进来。” 唐堂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探出头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或者非人后才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转头看着方国安双手揪着衣服下摆,一付仓惶无措的表情,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绝对会把这家伙拒之门外,理也不理,但是,他很怀疑如果放这家伙出去,八成下楼没多久就成一堆“大餐“了。 “小甜甜……” “说了别叫我小甜甜!” 唐堂喝了一声,方国安立时眼泛泪光,庞大的身躯往后一缩,吱吱唔唔的道:“席大哥呢?” 唐堂翻了个白眼,对“席大哥”这个称呼极度不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哥哥妹妹”那一套,方国安还非常无耻愿意的自称“安妹”,经常被人误会和席星宇是一对。偏偏方国安还把这当作乐趣,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甚至被女朋友误会也无所谓——反正他能迅速找着下一任。 唐堂每次和他一见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看不顺眼。幸好方国安这么个性格,他可以尽情大呼小叫,方国安却不敢有丝毫反驳。不然的话,凭方国安做的这些暧昧事,早被唐堂列入绝交名单了。 方国安的胆怯有时候倒也有好处,唐堂问什么答什么,非常乖巧。 “你别管他,我问你,你这两天去哪了?” “我在家啊。”方国安眨巴眨巴眼睛,一只手抚着脸颊,愁眉苦脸的道,“前几天连续值了几天夜班,三个剖腹,四个顺产,我都快疯了。唉呀,你不知道那些女人叫起来像什么的,我就觉得……” 唐堂没好气的说:“你和女人也差不多。” 没想到,方国安一脸惊喜,摸了摸脸道:“是吗?我的皮肤没问题吧?为了弥补这几天熬夜我特地连做了两天薰脸,很有效,你也可以试试!” 唐堂快崩溃了,勉强集中精神道:“你把你这两天的行程给我报一下。” “干什么?”方国安警惕地捂住胸口,“我说过了,我是直的啊。” “你是弯的我也不追你!”唐堂暴跳如雷,差点给方国安一拳,“快点,我告诉你,出大事了,你再不说我就把你一个人扔这里!从大前天开始说!” 方国安立刻缩了,欲哭无泪的道:“我、我就是连值了一星期夜班,最后那两天连轴转,实在受不了,就先回来了。睡了一天,起来做了下保养,运动减肥了下,又睡了。今天起来一直在看积攒的韩剧,刚才我想打电话叫外卖,没人接,楼里也没人,外面也没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你们下面有讲话声音,就来问问。” 唐堂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方国安,不由得暗自感慨:这家伙还真是狗屎运极旺,居然这样就躲过一劫,他要是再迟点回来,就在医院光荣了,果然是福人不立危地么? “这样啊,行,你回去吧。” 方国安一愣,问:“怎么?”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有点传染病。”唐堂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淡定,“不是太大事。戴口罩,喝干净水,尽量远离人群,你是护士,不需要我来说吧?” “传染病?”方国安的表情似乎吓了一跳,眉头紧皱,道,“没听说上面有通知啊。” “你的上面可能都全完蛋了……”唐堂嘀咕了句,问道,“你在本地有亲戚朋友吗?” “没有。”方国安脸色满是不安,“我家老爷子他们都在杭州农村过。” “朋友也没?” 方国安一下子扭捏了:“我……朋友不多,大部分都是通过你们认识的。” 唐堂仔细一想,还真是。 方国安在他们后搬来,一来就看穿了他们的GAY身份,主动接近。原先他们当他是同类,他也不否认,直到他带着女朋友去聚会才发现真相。大怒之下本来想离得远远的,没想到他像是牛皮糖一样粘上来,又是道歉又是请客。相处之后,他们发现他除了八卦点,大事上倒也拎得清,最后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 唐堂都快被气笑了,又问:“你女朋友呢?” “刚分手。”方国安又露出要哭的表情,“她说我太大男子主义,不好相处。” 唐堂觉得眼睛和耳朵都快瞎了,深深怀疑那位女朋友的品味。 “你有车吧?” “啊?” “路上带点吃的回老家去吧。” “啊!?”方国安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要上高速的!” “我记得你驾龄好多年了吧?” “我驾龄六年,可是从来没上过高速,不敢。” “……” 唐堂想要杀人,不杀人也行,揍一顿也好。不过,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要控制情绪。 “那我不管你了。”唐堂一摊手,“你要想呆这里就呆,反正我没义务管你。” 方国安眨巴下眼睛,小声道:“你好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啊。” 唐堂原先怀疑方国安是在开玩笑,依这个人的个性,做这种事不奇怪。现在看来,似乎实情并不是这样,他问道:“你真不知道?你这两天没上网吗?” “上了啊。” “上网干嘛了?” “看韩剧。” “……你就没发现点别的?” “没有,我上网除了去淘宝和看剧一般不干别的。唉呀,男人那些东西我可不看的!” 唐堂咬了咬牙,尽量言简意赅的道:“丧尸爆发了。” 方国安呆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小甜甜,你又在耍我吧?是因为我上次偷了你的甜点?矮油,我说你啊,男人不要吃那么多甜食,等你老了会有将军肚的,那可不好看。再说,甜食吃多会得三高……呃,你怎么了?” 唐堂死死盯着方国安的脖子,很想来这么一下,不过,最终他还是咽下了这股冲动,慢慢把这些天发生的事说出来,再辅以各种消息和视频,整整十分钟后,才让方国安相信发生的事不是大型真人秀或者他穿越了。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方国安整个人都凝固了,雄壮的身躯就这么站在那儿。许久许久后,慢慢的,他开始颤抖,最后,像是洗衣机甩干一样有声有色的抖起来。 “小、小甜甜,救、救命啊。我、我不要做丧尸……” 躲开傻大个的拥抱,唐堂一脸嫌弃的道:“你又不是女的,又不是小孩,又不是老的,你对着镜子看看,你对得起你那身肌肉吗?你好意思向我求救!?” “这种事说不准的啊!”方国安开始大喊大叫,神情激动,“你是当兵的!我不一样,我再有肌肉也是平民啊!” “闭嘴!”唐堂轻喝了一声,“你想把丧尸都引来啊!?” 方国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惊恐的四下张望。 唐堂真心不想让方国安跟着他们,现在情况还不严重,而且这家伙人高马大的。有席星宇这么个大秘密,他谁都不愿意相信。他白了这个大家伙一眼,径自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反正你先联系你家人,报警或者跟着别人,反正……靠!” 他低头一看,方国安正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巴巴的道:“你、你带上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讲着讲着,他娇羞的低下头去,“如果你对我有感觉,我、我勉强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要灭口!一定要灭口!这家伙不灭口不行! 唐堂正想着一百零八种杀人毁尸的方法时,席星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行了,别玩他了。” 方国安顿时也不娇羞了,如同脱兔一般从地上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卧室,一边撞开那扇门一边尖声喊道:“席大哥——!” 唐堂:“……” 08.不止是新伙伴。 席星宇其实也有点烦方国安,明明不是GAY,还总要逗唐堂,做出一付随时想要进入“弯道”的态度,但只要唐堂一炸毛,这家伙又大呼小叫澄清自己是直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难免令人烦躁。他刚才的那句话也不是对唐堂,而是对方国安说的。 唐堂聪明,但是对人心始终了解不足,在俩人的交往过程中,席星宇只得无奈的承担起交际的任务。这不是什么好活,但他一直在努力,慢慢的,他也摸索出一些规律,对人的了解也更透彻了。方国安有小毛病,但没有害人之心,他也就接受了,毕竟,他们在这城市无根无萍的,认识点人也是好的。 “小方,你有什么打算?”任由方国安趴在他床边哭哭啼啼了十分钟,席星宇才淡定的问道,“我们不可能一直带着你,你个成年男人,至少这会儿也该个主意吧。” “我……”方国安一付梨花带雨的样子,茫然的嘀咕了几句,“我不知道。” “你不回老家吗?”席星宇以眼神阻止了就要暴走的唐堂,问道,“发生这么大事,你也该回家看看吧。” “哦,对!” 方国安猛然坐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慌慌张张地按了几个号码,中间还按错了几个数字。好不容易接通后,一语未发的挂掉了:“没人接。” “也许他们已经撤离了。” “是吗?”方国安完全一付呆滞的表情,停了几秒后,他突然来了精神,道,“这样吧,你们带我走完高速,然后我再自己回家去。” 席星宇被这个提议震惊了,唐堂再也忍耐不住,爆发了出来:“你他妈有病啊?让我们做你的司机,送你到家,然后再滚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国安被吓得一缩,结结巴巴的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如果没有要去的地方,不如开车去我家那儿。” “凭什么我要去你家那儿啊!” 方国安脱口而出:“我有车啊。” 唐堂心里的不爽已经积太多了,一听这话,一把拎起方国安的领口来回摇晃:“你以为你是谁啊?啊?我告诉你,现在世道乱了,我们把你往丧尸群里一扔再抢了你的车谁知道啊?” 方国安似乎被吓懵了,平时,唐堂总是很克制,一般和人动手只留三分力,如果是对老百姓,他宁愿挨几下打也不会动手,总是笑眯眯的。这是他们退伍时都被耳提面命的事,如果不想在监狱过下半辈子,最好不要对普通人出手,毕竟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而这训练的目的只有一个,怎么最快最好的利用一切手段杀掉敌人。 所以,尽管对方国安不爽到极点,唐堂也顶多斗斗嘴,像今天这样动手还前所未有的,顿时就把这家伙吓坏了。愣了几秒后,他突然嘴一瘪,大哭起来:“别、别打我,别打我!我就是害、害怕啊,我一个人,肯定走不了的,你们都是退伍兵,比我强啊!我要不跟着你们,那不是死定了!哇啊!” 席星宇看着这张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的脸,叹了口气,道:“别乱来。” 唐堂气哼哼的松了手,方国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唧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席大……席哥,你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高端,席星宇都快要怀疑这家伙是故意装傻了。大概是看见他的表情,方国安赶紧道:“我真没想过那么自私的事,我就是想你们开车过高速,到了我家附近,我把车给你们,自个儿回家去。”顿了顿,他又有点沮丧的道,“我这人不会说话,外表又差,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反正我不管怎么讨好别人,人家也不会理我。” 席星宇听着方国安的唠叨,蓦的灵光一闪,问道:“你是说,你以前那些装GAY之类的事,是想讨好我们?” 方国安眨了眨眼,委屈的道:“是啊。” 唐堂表情扭曲的问:“你二啊你?你装成GAY我们就该喜欢你啊!” 方国安低着头,扭捏的道:“我……我就是觉得,如果我们是同类的话,你们应该会更接受我吧。” 唐堂一脸不相信,席星宇倒是有几分肯定,正常人是不可能有方国安这种思维方式的。 “那你后来怎么又不装了?” “我装不下去。”方国安头更低了,“性向这种事没办法。” “你干嘛老是撩唐堂?” 方国安迷惑的问:“撩?” “就总是装作喜欢我,和我粘粘乎乎的,其实你就是在逗唐堂吧?” “操!你个垃圾居然是这么想的?”唐堂一听,顿时横眉冷目就要爆发。 方国安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去床尾,一口气道:“因为唐堂表面上看起来笑嘻嘻的但其实不好接近所以我就想让他主动来理我!我真不是想破坏你们关系真的每次我都强调了不是弯的啊!” 这话说得席星宇一愣,没想到,方国安这么个思维扭曲逻辑奇葩的类型居然还能看出这层来。他瞄了眼唐堂,果不其然,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家伙这会儿已经阴沉个脸了。 “咳!”席星宇清了清嗓子,道,“过去的事暂时不提,都大难临头了,私人的事,不涉及原则的,放放吧。” “对啊对啊。”方国安这时候极有眼色,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以前的事算我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唐堂什么也没说,只是哼了一声。 “小方,你现在是决定回家了?” 方国安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道:“实话跟你们说,我家老爷子在部队里的,官不小,周围人多得很,我就算不回去,他也不会有事。我回去了,不是我救他,是他救我。”停了下,他苦着个脸,“不过,我不想回去。你们也知道我的事,看我这样子,我家老爷子能乐意吗?但我又挂念我妈和我姐他们,唉……我现在乱的很。” 方国安这番话倒也不出乎席星宇意料之外,唐堂以前就和他说过,方国安这小子八成家里有人是当兵的,从小练的,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蛛丝马迹,虽然不怎么明显,但多少有点。他扭头看了眼唐堂,果然看见一张得意洋洋的脸,刚才的阴沉早就不翼而飞了。 个二货! 在心里骂了句,席星宇倒也放松了,他不怕唐堂犯二,就怕唐堂不二了,那才叫麻烦。他把思绪拉回来,道:“唐堂,你老家也是在南方吧?” 唐堂一愣,刚一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勃然变色道:“我老家在江西,不算南!” “基本上也是一个方向。”席星宇淡定的补了句,无视旁边张牙舞爪的唐堂,对方国安道,“我们可以送你回家,不过,到了你家后,你的车就归我们了。” “可以可以!”方国安一脸惊喜,连连点头,“我可以给你们钱,我的钱你们都拿去好了。” “你以为我们是强盗啊?”唐堂现在更加看方国安不顺眼了。 “没有没有!”方国安可怜巴巴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唉呀,我不会说话,真不会!” 唐堂黑着脸,不说话了。 席星宇笑着对方国安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你说。” “你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吗?” 方国安一愣,仔细观察了会儿,慢慢皱起了眉头,道:“席哥,你得白内障啦?” 席星宇瞪了眼捂嘴想笑的唐堂,道:“我不是白内障,我是被咬了。” “被咬了?”方国安的神情过了半分钟才逐渐严肃起来,“所以说你现在是丧尸?” “是啊。” 席星宇有点紧张,透露这个秘密无非是因为方国安是个护士,想借具医学知识,对方的反应却实在难以预料。他瞄了眼唐堂,发现唐堂已经绷紧了肌肉,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他才心中稍安。 没想到,方国安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这样啊,那不就没事了?丧尸和活人也没什么区别啊。” 不愧是思维扭曲逻辑奇葩的人! 席星宇感叹了声,道:“你进来时在我们家门口没发现什么?” “没有啊。” 席星宇和唐堂对视一眼,后者便对方国安勾了勾手指,领着一头雾水的邻居出去转了一趟。那三个杀丧尸的人走了后,席星宇叫唐堂出去看过,果然有一具尸体,被唐堂拎到楼下转角,用垃圾堆隐藏了起来,以防引来更多的丧尸。 方国安是从楼上下来的,看不见下一层的丧尸,不过,唐堂带他回来后,显然看过了。从他那苍白脸上的红印来看,席星宇相信他受到惊吓时想尖叫,不幸被唐堂捏了嘴巴。 “我靠,太吓人了,那什么啊,那都什么啊!”方国安对着席星宇不断拍着结实的胸肌,一付心有余悸的表情,“席哥,不是我说,你还真像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方国安的脸慢慢变苦了,期期艾艾的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唐堂刚揍了人,心情极好,笑嘻嘻的拍了拍方国安的肩膀,看他吓得一跳,心情更好,乐呵呵的走到一边。 席星宇耐心的等他们闹完,才拜托方国安仔细检查了一番。完了后,方国安也是一付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怀疑这不是自然产生的。” 席星宇一怔,问:“怎么说?” “如果说唐……哥分析是对的……” “肯定是对的。”唐堂插嘴道。 “呃,是对的话,那这玩意儿进化得太快了。”方国安道,“打个比方,有个病毒A,可以感染人,它肯定是必须满足某种条件才能感染人,换种生物,比如猪,不满足这种条件,那就不能被感染。如果这病毒想感染猪,那他必须在人身体里进行突变,然后才能感染给猪。从唾液感染到空气感染,这可是相当大的变化啊,而且还是在两天里完成的,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国外搞的鬼?” 席星宇一说完,就听唐堂道:“不会,基本上我就没发现没遭袭击的地方。”他翻了翻手机,突然皱起眉头,“能上的网越来越少了。” 方国安问道:“怎么回事?” “这说明许多机房已经没人打理了,混乱在进一步扩大。”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席星宇打量着眼前这两人,做出了决定。 “我们明天出发。”席星宇这话一说出来,唐堂神情一凛,方国安却是一脸茫然,“第一个目的地是方国安的老家……” 见席星宇看过来,方国安赶紧道:“我老家在绍兴。” “先送你去绍兴,然后我们用你的车继续往江西去。”席星宇说道,“不过,这要等我能行动,到时候我们就出发。在这之前,你们收集物资,不要走太远,就把这幢楼里每户扫一遍,明白吗?” “是!”唐堂一个立正,退伍才二年,他身上的兵气还没有消失。 方国安一愣,也跟着一个歪斜的立正,畏畏缩缩的答了句:“没问题。” 唐堂没好气的道:“我是他手下的兵,你是啊?” “呃……” “行了,你们俩。”席星宇有些烦躁,躺在床上不能动令他份外难受,“赶紧去准备。” 等脚步声听不见了,席星宇才稍微平静下来。变异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足轻重,尤其是那种对鲜肉的渴望,把唐堂和方国安赶走,也有这个原因在内。他拼命呼吸以缓解味道,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却逐渐平静下来。 迷迷糊糊的,他进入了神游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看见唐堂和方国安脸色苍白的钻了进来,像是见了鬼般。方国安这样不稀奇,但唐堂也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怎么了?” 方国安嗫嚅了几声都没说出话来,唐堂倒是勉强说了,但是声音却颤抖着:“我遇上了个丧尸。”停了下,他带着几分怀疑道,“那个丧尸是两个人粘起来的。” 09.出发 唐堂领着方国安在楼里扫荡时没有半点担心,有了方国安这个教训,席星宇在他们出发前听了下,确认楼里再也没有活动的东西,这才放他们出去。所以,他非常轻松的进入了“强盗”的角色。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楼里还有电,但他们谁也不敢开灯,只拿了手电筒。 这会儿,他已经懒得去担心未来的问题,事情的发展早就超过了他的预期,往着不可预知的深渊快速滑去。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么诡异的地步。 那东西是在五楼的房间里,黑乎乎的,如果不是唐堂电筒多照了一下,可能他们踢到都不会发现。方国安张嘴尖叫的一瞬间,唐堂已经捏住了后者的脸颊,令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等方国安平静下来后,他才警惕的看向前面地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我、我怎么知、知、知道?”方国安牙齿都打颤了,双腿软得像面条,如果不是这东西在地上,他可能会直接扑到地上。 唐堂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探着脑袋,仔细打量了好久,又拿过一旁的扫把用力戳了戳,确认不动了,这才放下心来。 “你看你那傻逼样!”对方国安,唐堂可没什么客气的,“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方国安抖抖嗦嗦地蹭过来,打量了两眼又赶紧移开,一付受不了的表情:“这、这不就是两个人么?” “你见过两个人长这样的啊?” 讲这话时,唐堂的脸色也有些发白,虽然不及方国安这么哆嗦,但这也说明地上的东西有多可怕。那玩意儿应该是尸体,不过介于丧尸的特性,俩人谁也不敢肯定这东西是不是还“活着”,等了半天不动,九成是死了。 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都是皮肤干黑,像是烧过的柴火,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块正常的表面。更诡异的是,两个人的手都伸在对方怀里,不是简单的伸,而是捅穿了对方的身体,一直露出到背后,腿也像是蜡烛般融合了起来。全身衣服都变成条状,看裂痕应该是撕碎了,有些融合的地方居然把衣服碎片也夹进去了。 “烧化了?”唐堂问,等了半天没有回答,扭头一看,方国安扒着门正在干呕,他顿时来劲了,“你行不行啊?你个护士,什么样的没见过啊?” “这不一样。”方国安呕了一会儿,胆怯的躲在门外,“这玩意儿太邪门了,一看就不正常!” 唐堂嗤之以鼻:“现在还有什么是正常的?” 方国安叹了口气,不吱声了。唐堂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开始在屋里转悠。这个屋子很普通,普通人家该有的都有,女主人看起来很爱园艺,阳台上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可惜,没有人照料,这时候已经都焦黄枯萎了。把能用的收拾一下,他回到客厅,问一直躲在门外的方国安:“这玩意儿没动吧?” “没。” 唐堂皱起眉头,又低头观察了会儿,道:“又没有伤口,丧尸为什么会死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丧尸?”方国安好奇的问。 “直觉。” 方国安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表情,唐堂也不接话,就让他那么憋着。又过了会儿,他问:“有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方国安一愣,问。 “比如想吃人啊,疼啊,不正常啊……” 方国安脸都白了,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这俩东西真死了,没有传染力。”方国安叹了口气,“如果能知道是怎么回就好了。” 方国安的脸青了,大喊起来:“你拿我做实验啊!” “我不也在?再说了,都进来才发现的,这么近,想躲也躲不了。”唐堂翻了个白眼,“走吧!” 俩人回到家里,唐堂把方国安打发回家,坐在席星宇床边,说完事情经过,问:“你怎么看?” “你都想不出,我怎么又想得出?”席星宇更擅长人心方面的分析,更何况,也没有亲眼看见,完全没头绪,“有什么猜测?” “就是想不出来才奇怪。”唐堂皱着眉头,“那玩意儿,怎么说呢,方国安出来时说的一句话让我有点想法,这玩意儿有点像半成品。” “半成品?” “融合成一个人的半成品。” “为什么?丧尸为什么要融合成一个人?而且他们为什么没有传染性?为什么没有变异?” 一堆问题,唐堂一个也答不出来:“我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越来越奇怪,丧尸也不一样了,似乎致病的东西一直在进化。” 席星宇忧心冲冲的道:“如果空气传染是真的话,我们要不要做点防备?” “应该需要持续吸入一段时间,戴口罩吧。”唐堂无奈的道,“毕竟是空气传染,我们也没有比较好的防护服啊。这里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呆不长的。” 席星宇许久没有吱声,唐堂正要去家里搜刮,手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正对上席星宇的眼睛。俩人对视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他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沉默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没关系的。”唐堂用脑门抵着席星宇的,“我们会活下去的。” “嗯。”席星宇低低的应了声,灰白斑驳的手抚摸着唐堂的刺毛脑袋,“会的。” 第二天开始,方国安和唐堂在楼里四处寻找,这一片撤离时似乎很匆忙,每个人都只带走了钱,食物非常充足,能用的装备也不少。唐堂和席星宇倒是用不上,为了驴行,他们一直保存着一套完整的野外生存背囊,其中还有一些普通人弄不到的东西,都是辗转托部队关系弄来的。 万事俱备,几天后,“东风”也来了:席星宇终于重新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迟钝,但到底可以走了,不幸的是,时势也开始迅速恶化。几乎每个还能发出消息的城市都发生了暴乱,电话已经完全打不通了,网络时断时续,只有无线电和广播还在,电和自来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找瓶子。”唐堂道,“能多带水就多带,还有密封的大桶。” “要大桶干什么?”方国安问。 “你不会以为路上的加油站都还能用吧?” 方国安不吱声了,见唐堂往背包里塞书,又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书?不嫌重吗?” 唐堂现在对方国安只能说不恨,却也不喜欢,根本不理人,倒是席星宇答道:“那是高速公路地图,手机很快就要用不上了。” 方国安尴尬的点点头,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懂。” “不懂就闭嘴。”唐堂插了一句,转头看向席星宇,“你怎么样?” “不错。” 席星宇此时感觉非常微妙,即憎恨这场变异,又对变异带来的力量迷恋不已。没错,他现在的力量与人类时不可同日而语,听觉、视觉、嗅觉,皮肤硬度以及力量都得到相当大的加强。唯一的问题是,这具躯体无法恢复,剪掉的指甲始终没有长出来,头发也不再生长。 再好的身体,不能修复始终是个大问题,不过,此刻也顾不上太多了。 “明早出发吧。”席星宇指挥起来,唐堂曾经是他的部下,方国安……不提也罢,他可不会客气,在这种时候推让无异于愚蠢,“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方国安这时候却叫了起来:“不是吧,席哥,你就这样出去啊?” “啊?”席星宇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从床上抓起一件连帽衫道,“挡一下,戴个口罩,那应该没问题了吧?” 他的外表毕竟不同了,和丧尸接触了好几天的人肯定会有所怀疑。 “你这样不是更可疑?”方国安表示嗤之以鼻,“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当别人傻呀?” 席星宇这下为难了,正犹豫时,方国安却兴奋起来:“放心吧,有我在呢!我来帮你变装!” 一听变装,席星宇顿时打了个寒颤,方国安的女装他可是看过的,金刚芭比啊,虽然圈里有人喜欢,但他和唐堂都是避之不及。刚要说什么,方国安已经冲上了楼,不一会儿,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包下来,拎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熟练地拉出四层化妆品。 “化下妆就不怕了。” 席星宇仅剩下没有被灰白覆盖的脸青了,看了看唐堂,发现这家伙居然也一脸兴致勃勃的打量着那像是武器库般的箱子,不时问东问西的。 “不行,我不化妆!” “你这样别人会怀疑啊。” “就说得了白癜风!”席星宇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不化妆。” “唉哟,只不过化个妆嘛。”唐堂的口气极为幸灾乐祸,“又不是要你命。” 席星宇瞪了唐堂一眼:“你再说!?” “好好,不说不说。”唐堂一溜烟跑了,几步后又跑了回来,“那你这眼睛总该遮掩下吧。” 席星宇也知道自个儿的眼睛有多渗人,犹豫了下,道:“戴个墨镜。” “都这境地了你戴什么墨镜?” “我有办法。”方国安在箱子里左翻右翻,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戴美瞳吧。我有超自然型,只要别人不贴着你的脸,保证看不出来。不过你要小心点,别戴着睡觉,万一要是扒不下来……” 不等方国安说完,席星宇就一只手用力按了下眼珠,几乎陷进眼眶里,一松手,眼珠又完好无损的弹了回来:“我不是你们,眼珠都快成橡胶了,硬而且有弹性。” “就是下面不硬……”唐堂在一边嘀咕,被席星宇瞪走了。 方国安一脸菜色,显然被席星宇刚才的举动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哆嗦着教完席星宇佩戴方法。 唐堂在一边闲着,掂了掂方国安的那两包:“你背得动吗?警告你,我们可不会帮你背的。” “没问题。”方国安大手一挥,两包轻轻松松就上了他的背,“我经常带着出去。” “都是啥啊?”唐堂有些奇怪,不客气的翻起包,“你比我们东西还多?” 席星宇凑过去一看,只看见一堆花内裤、花衣服,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罐子,甚至还有一台小型机器! “这啥?” “蒸湿器,这可是我的武器。”方国安摸着脸,一脸妩媚,“皮肤一差就不好看了!” 唐堂:“……” 席星宇干笑道:“你不还有一身肌肉?” “那不同。肌肉是为了不受欺负,皮肤是为了不失个性!” 席星宇:“……” 就这样,丧尸爆发之后第七天,席星宇和唐堂带着一个奇葩方国安,离开住了一年半的家,往第一个目的地出发。 10.好人不长命 第一个目的地是杭州,有104国道以及杭宁高速两个选择,方国安选择了104国道,似乎一点儿也不急,在唐堂的骂声中,席星宇非常果断的选择了杭宁高速,毕竟,速度才是第一位的。 不过,在离开南京之前,他们还是需要做一些准备,弄到充足的汽油储备以防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歇菜是最重要的。 方国安的车是辆SUV,路虎发现3,唐堂看见时眼都直了,直接就窜进了驾驶座,一付谁也不要和我抢的架势。 这车虽说不算是顶级豪车,但绝对不是一般工薪阶层用得起的,方国安一个小护士,怎么可能买得起? 席星宇瞄了方国安一眼,后者现在对“席哥”的眼色极有领会能力,立刻嘿嘿一笑,道:“我姐她们凑钱送我的,我一直舍不得开,太贵,我车技不好平时工作又不需要,碰了擦了修不起。” 席星宇挑挑眉,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别人的生活,他无权评价。唐堂倒是嘲讽了一堆“富二代”之类的话,方国安似乎真的“洗心革面”,又或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唐堂随便说,只是赔个笑脸。 车子一拐出小区,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唐堂开车,席星宇负责观察情况,方国安负责东张西望。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空旷,除了偶尔随风翻动的塑料袋外,几乎没有活动的东西,就连整天播放个不停的广告牌也沉寂了下来。 “去龙蟠中路那家加油站?”唐堂问。 “嗯。”席星宇道,“不过油桶不够,路边有好几家修车铺,到了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我也想看看路边有没有留下来的人,问问情况。” “有什么好问的!”唐堂还没有反应,方国安先叫了起来,“除了乱还有什么,这两天网上看的还不够吗?” “你这会儿再查查。”唐堂道。 “没带手机。” 席星宇一愣:“为什么不带手机?” “你们不是说很快就要没电了吗?” 席星宇无语了:“那也有可能碰上有电的时候啊,到时候不就可以用了。” “不是发电厂都要完蛋了吗?” “可以用发电机,还有一些地方有风力发电厂,再不行,还有手摇发电机呢。”席星宇道,“电池改装一下也可以充电,只要有电,就算没网络,手机还存了许多东西了,你没存?” 方国安傻眼了,扭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小区,最终只有忍痛割爱。 车子缓慢前进,不时在修车店附近停下来,却都一无所获。诡异的是,这里即没有丧尸也没有尸体,似乎大家都提前得到了撤离通知。这一点席星宇问过方国安,也是没有个结果,这小子一回家就睡得天昏地暗,神智不清,啥事也不知道。 前几天,网上到处是堵车的图片,南京周边的高速更是堵得水泄不通,最后,一个感染者终了这一切。谁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感染的,他的位置在中段,不太可能是上高速前被感染的,突然之间就发病了,正好又在车外休息。先是离得最近的家人被感染,之后是附近的其他人,二桥和宁连高速就这么成为了丧尸的巢穴,无数怪物徘徊在封闭的高速公路上,伴随着坏掉的车,成为了堵塞南京道路的一个“死结”。 公共交通系统瘫痪之后,几乎世界上每一条高速公路都在发生同样的事,几天逃亡浪潮过去,高速公路要么成为“死结”,要么只剩下废墟。仅仅七十二小时之内,世界上的人口就减少了三分之一,这是预估,但不少人都认为这个数据只会少不会多。 宽敞的大街上,只有席星宇这一辆车在动,显眼之极。幸运的是,目前他们还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到了龙蟠中路和瑞金路的交接口,唐堂非常爽利的把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往常这里车来车往,这样停非得被骂臭了头不可,现在,想要被骂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去加油?” “一个人行不行?”席星宇担忧的问。 “没事,加油站而已,地形空旷不复杂。”唐堂信心满满。 “弓你带着。”席星宇还是不放心,他现在已经是丧尸了,一点也不在乎,但唐堂毕竟还是人。 “行,超市地形比较复杂,你带个锤子吧。” “好。” “再带个方国安,在那边的面包房见面。” “……” 俩人退伍后都是老百姓,枪是想都不要想的,就算有,子弹也是问题。复合弓基本上是他们可以找到能重复利用效率最高的武器,正好也是远程,大型撬棍、锤子、扳手、榔头才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武器,对付普通僵尸,这些东西杀伤力足够,同时还可以作其他用途,购入渠道也方便。 下了车,见唐堂要走,席星宇又赶了几步扒上窗户,掏出口罩给唐堂戴上,调整了下耳朵后的位置,道:“小心。” 唐堂露出来的眼睛弯了弯,“嗯”了一声。 席星宇目送唐堂往加油站开去,一回头,就看见方国安一脸暧昧的笑容,他直接忽略了,拉上人往金润发走去。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仓储型超市,混乱过后,也不知道剩下了多少东西,留下多少隐藏的丧尸。不过,他们必须去看看,一旦出了南京,到了不熟悉的地方,没有电子地图,根本没法知道哪里有什么,还不如在熟悉的城市中仔细一点,未雨绸缪。 席星宇一进去,就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凉了一些,但并没有空调。他拿好扳手,让方国安拿着撬棍,嘱咐道:“跟在我后面,注意四周,尽量放轻脚步。” 方国安一脸紧张,像是握球棒般紧紧握着撬棍,如果不是那身粉红色的波浪边背心,忽略胆怯的表情,从外表上来看,还真是个相当可靠的男子汉。 席星宇无语了几秒,直接往一楼走去。没有灯光,平时明亮整洁的大厅,这时候只剩下阴影和从几个小入口漏进来的阳光。一楼主营食物,整个大厅这时候都散发出一股子腐烂臭味,没有空调和制冰机,许多生鲜都已经发霉,蔬菜区里腐烂的汁水几乎把小格子的角淹没。 “我们为什么要走到后面来?”方国安压低了声音道,“饼干就在刚才路过的前几排。” “你看见面包柜那里有东西吗?”席星宇反问。 “没有。” “面包都没了,包装食品你还指望有剩的?” 方国安一怔:“那我们还去哪?” “到后面仓库看看。” 方国安顺着席星宇的视线看到黑漆漆的入口,顿时打起了退堂鼓:“不要吧,那里面看不见啊。” “没关系。”席星宇道,“我能听见动静。” 方国安脸上的惧色这才少了许多,松了口气,道:“里面没人?” “有人。” 见方国安迈出去的脚就这么悬在了空中,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席星宇不由得笑出声来,摇了摇头,道:“你守在门口。” 席星宇并不是在吓唬人,仓库里确实有脚步声,但是,脚步声很规律,急停急进,不像是丧尸。二楼倒是有许多无规律的沉重脚步,估计,那全是丧尸,一楼倒是奇怪的非常干净。他进了仓库,不需要手电,看不见但闻得到,活人的、鲜香欲滴的味道,这就像在清水中带出一道墨线,想忽视都难,在腐烂味的衬托下尤为吸引人。 真没想到,变丧尸还有治病的效果,晚上不用担心了。 席星宇自嘲的想道,顺着味道摸了过去,他的脚步轻巧无比,如同幽灵一般,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当他离那人不到一步距离时,似乎“闻”到了一堵“肉墙”,那堵“肉墙”此时还猫着腰固执的躲避着,茫然不知他的靠近。 这时候,席星宇开始烦恼怎么在不把这人吓死的情况下宣示自身的存在,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 “阿东啊,你后头有个人唉!” 高八度的尖叫只开了一个头,就被席星宇消灭了,他用力捂着那人的嘴巴,警告道:“我是路过的人,没想害你,你别叫,引来了丧尸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僵住了,席星宇慢慢放松了力道,一脱手,那人就窜了出去,虽然身体在剧烈颤抖着,却没有慌张失措,看来,几天的混乱生活令所有人都开始习惯。 手电的光芒亮了起来,席星宇眯起眼睛,任由这人在他脸上照了半天,才听见一句硬梆梆的质问:“你谁啊?” 这时候,席星宇才看清眼前的青年,一张脸看起来比他还白,长得倒是挺清秀,就是由下往上打的手电筒灯光令那张脸像是鬼一样。 “路过的。” “这里没有吃的了。” “我就是来看看。” 话音刚落,那青年突然道:“你要去哪?” 席星宇随口道:“回老家。” “能不能带我们走?”青年似乎讲了许多遍这句话,熟练无比,“我和我奶奶走不动老,我又没车,别人的车我也发动不了,你要是带我们走,我可以帮上许多忙的!我原来是记者,认识的人多,现在就是没办法联络上,只要出城就行!帮帮忙,现在这么乱,我也是没办法老才求你!” 席星宇多瞄了青年几眼,问:“你奶奶呢?” 青年打着手电一阵摸索,不一会儿扶出来一个老太太,看起来足有七十多,脸上的皱纹堆成了片,一笑就露出两排整齐的假牙:“我就说有个人包。” “我奶奶老年痴呆,不懂事但是听话。”青年执拗地解释道,“你就帮帮吧!” 席星宇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走吧。” 青年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答案,木木的立了一会儿,才一脸惊喜的道:“你带我们走啊!?” “嗯。”席星宇道,“动作轻点,带上有用的东西,我们走。” “好,太好了!”青年激动的道,“我叫荀飞鹏,你叫我小荀就行了。我去拿东西,你等下噢,我还存了不少吃的和水……” 青年唠里唠叨的跑了,不一会儿又返回来,停了下,扶起老太太,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老太太笑得皱纹都聚了起来。 席星宇跟在他们后面,确认仓库里没有其他人后才出去。一出仓库,他就看见方国安臭着一张脸,小跑步凑过来轻声道:“你救的人?你不是要一路救到杭州吧?” “能救就救。”席星宇淡定的道,“尽我所能吧。” 方国安还想说什么,嗫嚅了下嘴唇,只咕哝了一句:“好人不长命啊,亲。” 席星宇看了方国安一眼,含笑不语。他领着方国安和荀飞鹏扫荡了剩下的东西,大多是调料和腌制品。一行四人刚回到接头地点,猛然发现,唐堂身边也多了个人。那是个女人,打扮入时,脚下却穿着一双大得过份的球鞋,一见到他们,猛然窜了出来骂道:“你个贱人还活着?” 11.诱饵 唐堂去加油站之前信心满满,中国有车一族还不是主流,加油站这地方不一定被人掂记着。谁知道,等他到了,定晴一看,顿时傻眼了。入口处就堵了一堆堆的车,还有好几辆明显被烧毁的,满地狼籍。 他绕过堵住的进口,从出口拐了进去,慢慢停在加油机前,拿着弓小心翼翼的下了车,立刻就看见满地的尸体从加油机旁一直延伸到便利店里,像是血肉地毯般。他吸了口气,弓箭上弦,一边观察一边往前走去,透过便利店破碎的窗户往里看去,又是一地尸体。 仅仅隔着几个红绿灯口,就是两个世界。小区那儿尽管空旷渗人,可是现在这付样子,更让他清晰的明白身处何地——末世。 加油站这里估计发生过一场混乱的争夺,许多人都是被打死的,并非感染致死。奇怪的是,尽管有这么多的尸体,这里也没有丧尸,这一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想把席星宇带过来试试能不能感染尸体。 便利店里早就被抢劫一空,架子上什么也没剩,讽刺的是,收银机里却还留着钱。谁也不是蠢人,世道变了,纸印的钱还能有什么用?像第一天那个“人防员工”那样要钱的,现在再也见不到了。 唐堂转了一圈,正犹豫着要不要进便利店找找时,猛然听见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他想也不想,直接转身就向着那辆SUV奔了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了起来,一把扑在了刚刚启动的车上,扒着车窗,对着驾驶座上的女人一拳揍了过去! 女人昏了过去,唐堂拔掉钥匙,停下了车。事后,他无比庆幸自己没关车窗,不然的话,就算赶得上车,也没办法这么干净俐落的解决问题。尽管这里遍地是车,但他对这辆SUV情有独钟,更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居然被个女人给算计了,实在是丢脸的很,这还怎么在席星宇面前抬起头来? 唐堂打量了下抢车的女人。女人挺漂亮,这个时候了打扮得还挺时髦,随身一件行李也没有,只有脚上穿着一双不合尺寸的运动鞋,明显是抢来的。 “别杀我!”几分钟后,女人醒了,喊出了第一句话,“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唐堂翻了个白眼,道:“你谁啊?” “我叫书小蕾。”女人很快镇定了下来,“我在这儿躲了好几天了,不敢出去,东西也吃光了,也没车。你是我这几天见到的第一个人。” 唐堂奇怪了:“为什么不敢出去?” “北面的光华门、西边的瑞金路,还有往南的方向全都是丧尸,一批一批的,路都堵满了。”书小蕾的讲话很有条理,简洁明了,“有人想用车冲出去,不行,丧尸实在太多了,车也不经撞,最后都被逼停了。我这边一开始聚集了十几个人,都走了,也有受伤后逃回来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你怎么不往东边走?” “东边一样,绿柳居那里也全是。” 奇怪,就常府街这边撤离了,唐堂一边心想一边问道:“这些车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是抢劫的,我就来这里采访了。结果来的人越来越多,闹起来了,最后没几个活下来的,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人来。我是报社的,就在对面报业大厦里工作。”书小蕾道,“前几天我还能在这里和对面办公室来往,这两天不敢再去了,怕碰上丧尸。” “你说有人逃回来?”唐堂来了兴趣,“哪个?” 书小蕾指了辆车,唐堂凑过去一看,车身伤痕累累,前保险杠更是已经撞得没了影,显然车主想开车冲过丧尸群,没能成功。车里总共有三个死人,人人带伤,看样子死了几天了,奇怪的是却没有变丧尸,也没有被爆头。 他回头看了看几十米外的书小蕾,慢腾腾的走回去,笑道:“这次没再开车跑了?” 书小蕾揉着脸颊,一脸懊恼的道:“我又不是傻子,如果早知道你是好人,我也不会偷偷开车走了。” 唐堂觉得好笑:“你光看就知道我是好人了啊?” “这几天我见的人多了,而且原本我就是记者,没几分眼力怎么混?”书小蕾大大方方的,一点儿恐惧或者羞涩的情绪也没有,“而且,你好像是练过的?” 唐堂一惊:“这也能看出来?” “你都敢去看,还四处找来找去,一点也不害怕。”书小蕾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这几天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上次有个男的,本来要进来加油,进了一半,一看,就直接倒车跑了,吓得和鬼一样。好多人根本不敢靠近这群尸体,还有人在车里用望远镜看,像你这样的人不多。” 如果是席星宇说这话,唐堂肯定喜滋滋的开始得意忘形了。不过,说这话的是个陌生女人,他只是一笑,道:“你灌我这么多迷魂汤还不如使使美人计呢。” “你对女人不感兴趣。”书小蕾淡定的道,“不是同志就是妻管炎。” 唐堂终于明白了,在口舌之争上,他再长十张嘴也不是书小蕾的对手,干脆道:“行了,不废话了,你是准备跟我们走吧?走的话,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油桶和吃的?” 在书小蕾的指点下,唐堂顺利的找着了三个大油桶,就放在便利店后面。令他哭笑不得的是,油桶找着了,却没有油了,最后他只得带着三个空油桶和一个陌生女人回去会合。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有了席星宇,唐堂也就不多罗嗦了,把双方劝开后,唐堂和席星宇把事情经过对了对,都有些奇怪。 “你到加油站那里去看看?”唐堂说。 “干嘛?” “看看你能不能把那些尸体感染得站起来。” 唐堂这句话收获了席星宇白眼一枚:“我要能感染也先感染你!一边去,该干嘛干嘛。” “我不一样。反正我们也要从那边过的嘛。”唐堂还想再劝,猛然间被更吵闹的声音打断了。 “你个贱人还好意思说我?” “我怎么不能说你了?你这种女人心狠的呢!哪个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啊?”荀飞鹏转向唐堂俩人道,“你们可千万不要信她的,我和她是同事,一起出来的,逃命的时候她把我推了出来,一个人跑了!你们要是带着她,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唐堂瞄了书小蕾一眼,只见她冷着一张脸,嘲讽的道:“你个大男人,好意思躲在女人后面!?” “行了,不要吵了,想引东西来啊?”席星宇喝止了这对冤家,“我们准备走了,你们要想留下来吵,随便你们。” 一男一女恨恨的互相瞪了眼,闭上了嘴巴,只有老太太呵呵笑着:“阿东和媳妇老是吵架。” 唐堂又看了老太太一眼,和席星宇互相对了个眼神,并没有多说什么。方国安的车是七人座,六个人上去后正正好,行李就堆在后备箱。 “往哪走?”一上车,方国安就问。 “象房村。”唐堂道,一边松开离合一边问书小蕾,“那边情况怎么样?” “丧尸最多的一边。”书小蕾沉着脸,“密密麻麻的,路堵得根本没法走。” “丧尸是什么样的?那种慢腾腾的?有没有不一样的?比如跑得快啊,有特殊技能啊?” “没有。”书小蕾脸色越发难看,“我试过,想引丧尸跑圈再乘机穿过去,太多了,不行。不过只要是活人就跑得过丧尸,那东西走得很慢,就是数量太多。” 这时候,加油站到了,唐堂把车停过去,凑到席星宇旁边道:“你下去逛逛嘛。”接收到席星宇的瞪眼,还是不屈不挠的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这样也是收集情报啊,我们了解得越多越有利!去吧去吧,我在出口接你。” 席星宇一脸无奈,打开车门去加油站里逛了一圈。接人上了车,唐堂就伸着脖子往外面望,结果,加油站里还是沉寂一片,根本没有动静。 席星宇也有些奇怪,悄声问道:“你怎么看?” “我有个设想。”唐堂慢吞吞的道,“我们就假设是病毒吧,这个病毒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导致不同的效果,有的人直接死了,加油站里就有被丧尸咬了的,没变丧尸反而死了。还有就是变丧尸的,还有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没必要在陌生人面前多说,席星宇的身份是他们最大的秘密。车里一片沉默,气氛凝重到极点时,他停下了车,看着前面感叹道:“好多人。” 龙蟠中路是六车道,路宽接近50米,此时,宽阔的路面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丧尸给堵住了,这些游荡的尸体在路上摇摇晃晃、漫无目的的乱逛,当车子靠近是,他们像是突然有了目标,一齐往车子涌来。 三个陌生人立刻露出不安的神情,方国安差点就尖叫了,非常自觉的自个儿捂住了嘴。 “有什么想法?”席星宇不慌不忙的问。 “一路砍过去?” “太多,砍不完,体力不够。” 席星宇这回答令三个陌生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等一下,你们担心体力问题?”荀飞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们不怕被感染啊?抓一下就完蛋了!现在不是说空气感染吗?” “不会被抓的,而且我们在上风,戴口罩保持距离就行。”唐堂回了句,“不过还是不可能啊,数量实在太多了。冲过去?” 席星宇立刻否决了:“不行,人数太多距离太厚了,没过去呢车就完蛋了,我们开的又不是铲车。” “这样吧。”唐堂沉吟了半天,道,“一个人开车把丧尸引走,其他人乘这机会跑过去,开车的再回来。车总跑得过丧尸吧,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谁去当诱饵? 12.贱人就是贱人 “我去吧。”席星宇开口道,对于陌生人他并不是完全放心的。 没想到,他刚一开口,方国安就叫了起来:“不行!” “怎么不行?挺好的啊。”荀飞鹏赶紧道,“这是他们的车,也放心啊。反正我是不放心这个女的,给哪个也不能给她!” 书小蕾听这话也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荀飞鹏,一脸厌恶的表情。 方国安没好气的白了荀飞鹏一眼,道:“他们俩最能打,你让他们去开车,你来打啊?” 这话一说,荀飞鹏不吭声了,他虽然是个男的,但瘦麻杆儿身材,再加上这些天窝在超市里黑不溜啾的,比书小蕾这个妹子还白。要论能打,方国安的那身肌肉都比他更有说服力。 “车快,引丧尸的只要胆子大、会开车就行了。”席星宇慢腾腾的道,“其他人倒是要小心一点,就算大部分被引走,多少也会剩下来一些。” 条件列出来后,合适的人选就越来越集中了,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书小蕾,只有荀飞鹏很不放心:“你们要是让她去,她肯定就直接把车开跑了!” “她开了也跑不了。”唐堂笑眯眯的道,“她要能跑早就跑了,加油站那边又不是没有车。” 书小蕾瞪了荀飞鹏一眼,道:“我开车,你们把吃的用的拿下去,这样总行了吧?光有一台车,我要是走就是傻子!” 这倒是个好提议,席星宇看了眼越来越近的丧尸群,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书小蕾开车引走丧尸,其他人下车先越过这片区域。先把车往后退一段距离,几人带着装备下车,她再去把丧尸引来,上车慢慢开走。 席星宇拎着背包下车时,就听唐堂凑过来道:“你说为什么这些丧尸都聚集在这里?” “谁知道。”席星宇毫不在意的道,“这里是个超市,估计有不少人过来再散开,慢慢就形成了丧尸群。” “这样?”唐堂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不散开,而是聚集在一起呢?” 席星宇系好背包带,拍了下唐堂的后背:“你慢慢想,走了!”看见唐堂被拍了个趄趔,他暗自警觉了下,以后得收点手劲,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可是麻烦大了。 几人小跑到几十米外的路边,躲在一家门面的门口,看着书小蕾慢慢往丧尸群走去。 荀飞鹏还在坚持不懈的小声嘀咕:“她肯定会开车跑的,你们看着好老!” 席星宇看了几眼荀飞鹏,只觉得这男人婆婆妈妈的,一点儿也不干脆。不过,对方也没做什么,他也只有闭嘴,关注起书小蕾的动作。 书小蕾果然胆子大,稳稳当当徒步走过去,还在丧尸群面前绕出几下,像是炫耀般砸了个团成一团的报纸。那些丧尸顿时就像是磁铁般全追了过来,脚步还越来越快。她也不慌,就这么在前面慢慢的走,随着丧尸的动作调整节奏,不急不徐的,直到看距离差不多了,一溜烟奔上了车,拐个弯掉头往来路驰去,时不时还停下来等会儿,或者从车窗伸出头来,砸个东西什么的。 庞大的丧尸群就这么被带着一点一点往前走去,从上方看,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漏斗型,随着时间的推移,漏斗后部还剩下少少的几十具丧尸,似乎已经离“诱饵”太远,感受不到吸引了。 “走!” 席星宇果断下了命令,刚要迈步,胳膊就被抓住了,荀飞鹏颤抖着声音道:“你真要走?丧尸还没引干净呢!这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空气传染的!” 席星宇不耐烦地甩开荀飞鹏,迈步往前走去,无奈之下,荀飞鹏也只能扶着老太太一起,之后是方国安,唐堂垫后。之所以让他打头,无疑是因为他的丧尸身份,只可惜,这一次,无论是他还是唐堂都料差了。 一接近丧尸群,丧尸们果然闻“香”而动,只不过,不是奔着席星宇,而是往后面的几位过去。 席星宇一怔,一拳揍飞了与他擦肩而过的丧尸,再一箭射向靠拢过来的,漏过几只给后面,等路过时再一把拔下箭。荀飞鹏叫个不停,双手疯狂挥舞着,方国安满头满脸的大汗,手里的撬棍却丝毫不放松,舞得见不着影,最后的唐堂握着一柄扳手,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长腿,一脚踢过去,基本上可以把丧尸踹倒。唯一走得乐呵呵的是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还嘀咕“现在的娃子怎么都喜欢在地上玩”。 丧尸们确实笨,除了数量优势之外毫无长处,被踢倒了半天也爬不起来,像是活鱼般在地上蹦哒。等席星宇另一只没有丧尸化的胳膊开始酸痛后,丧尸们也差不多清理了一半,稀薄了许多,几人走起来方便不少,虽然还有跟在旁边晃晃悠悠的,却也始终差那么一步靠不过来。 席星宇松了口气,甩掉箭上粘腻的血肉,正准备离开这里,一直安安份份的老太太突然叫了起来:“阿东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回头一看,只见老太太脚步灵活的绕过方国安,向着一具丧尸迎了上云! “我靠!” 方国安尖叫一声,举起手里的撬棍就要砸过去,没想到,他快,老太太动作更快,一步跨过去挡在他面前,中气十足的大喝:“谁敢打我孙子!” 唐堂大急,一推荀飞鹏:“快,把你奶奶叫回来!” 谁也没想到,本来愣愣的荀飞鹏被唐堂这么一吼,清醒过来后,居然一声不吭的直接往前跑去! 席星宇一把抓住路过的荀飞鹏,说道:“你跑什么……你!” 话没说完,荀飞鹏也不知哪来的劲,猛然一拉,把席星宇给推进了丧尸的怀抱! 几人看在眼里,都在发愣中时,荀飞鹏却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跑去,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一个小身影。他们想追,丧尸们却乘着这功夫围了过来,把原本稀薄的包围圈收拢了,再也没办法突出去。 席星宇叹了口气,丧尸化的那只手一张,捏住了丧尸张开的大嘴,再套住那具丧尸的脖子一扭一拉,丧尸的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一声咆哮传来,他心中一惊,扭头看去,愕然发现老太太拉住的那具丧尸正张开血盆大口,悬在老太太脑门前面不动。 几个人顿时就愣在那儿,冷汗直冒,不敢动,生怕一个刺激就把丧尸给激得下口了。 全场中,除了不知黑白的丧尸外,只有老太太自在的很,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抚着那具丧尸的领口,不断唠叨着:“阿东啊,你又不好好穿衣服。这天虽然热啊,你这样穿也是不行的……” “这是他孙子?”唐堂凑过来问。 “不知道,应该是吧。”席星宇哪里知道啊,也只是猜测,“不过,看样子是啊,你看丧尸的样。” 那丧尸脸上全是血,一只眼珠子没了,缺了半条手,此时,那张狰狞的脸却露出几分迷惑,嘴虽然没有闭上,却开始不断颤抖,眼珠子抽搐着,像是在挣扎般。 “席哥,这丧尸是不是和你一样的?” 方国安不愧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这话一出来,就被唐堂恶狠狠的骂道:“你脑缺是不是?缺什么我给你塞点什么!小星星和他一样吗?” “不能不能!”方国安赶紧赔笑,“这人顶多是个弱智,席哥是天才!” 席星宇没空理这对活宝,一边冲上去想抢回老太太一边道:“救人!” 丧尸们已经聚拢了过来,伸着双手,渴望着鲜活的血肉。席星宇跑得再快,毕竟离老太太有一段距离,方国安最近,可惜,他刚想上去,后面摔倒的那些丧尸就上来了,他只得先保了自己的命再说。眼看着有只丧尸要碰上老太太了,那个孙子丧尸猛然咆哮一声,绕过老太太向着那个同类扑了过去,两具丧尸顿时在地上打成一团。 “我操,真觉醒了?”唐堂话音刚落,那孙子就一口咬住地上丧尸的脖子,撕下一大块干巴巴的血肉,看得他脸皱起一团,“靠,还是个怪物!” “快走!”席星宇乘机拉过老太太,和其他几人边战边退。老太太不断挥手叫着“阿东”,他想了想,对孙子丧尸喊了句,“阿东,跟我们走!阿东!” 孙子丧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怔了一秒,压在他身下的那具丧尸乘机抬头咬住了他的脖子。更多的丧尸扑了上去,一眨眼间就聚集成了一个大肉堆,蠕动着撕咬着。 “不成了,赶紧走!”唐堂窜过来,“不大可能逆转的!” 席星宇叹了口气,揽着老太太的腰,半拖半拉的往前跑去,方国安和唐堂跟在后面,几分钟后,眼前一空,他们终于冲过了丧尸群。 几人往前赶出十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方国安的SUV从人行道上开了过来,以一个漂亮的甩尾拐到路中央,书小蕾满头大汗的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道:“快上车!”停了下,她又皱起眉头,“那个贱人呢?” 13.老太太的选择 听唐堂说完事情经过,书小蕾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照例骂了句:“贱人!” 几人麻利的爬上车,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焉乎乎的,再没兴趣唠叨。对他们来说,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车子沿着龙蟠中路慢慢前进着,在那批丧尸之后,路上多了许多废弃的车辆,他们不得不拐来拐去。 “你和那个男的怎么回事?”唐堂察言观色不行,过了半晌也没从书小蕾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得开口直接问,“你们有仇?” “算是吧。”书小蕾开着车,一脸淡定,“我们是同事,本来同事竞争就多,平时办公室里大大小小的积怨就不少。这病开始后,报社的人跑得差不多了,他一直想要捞独家新闻,我一直打击他……这都是嘴上打仗了,不算什么。我和他家都在本地,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准备走。正好碰上加油站骚乱,我们就去了,没想到,到的时候骚乱已经接近尾声了,有人发病了,人立刻就乱了。我躲进了加油站的杂物间,他跑了。” 唐堂本来津津有味的,准备听个精彩的恩怨情仇故事呢,结果,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称不上故事的故事,顿时更不解了:“你们好像没什么仇啊?” “是没什么仇。”书小蕾冷静的回道,“就是分开的时候他推了我一把,用我做诱饵自己逃命了吧。” “噢。”唐堂撇撇嘴,“他还真是坚持犯贱一百年不动摇啊。不过,那也不算仇吧?” 书小蕾干巴巴的笑了声,道:“他估计是觉得心虚吧。” “那你早知道那不是他奶奶?”唐堂问。 “你们不是也早知道了吗?”书小蕾斜了席星宇一眼,“我看你们是明白人。” 唐堂用手肘拱了拱席星宇,道:“你看出来了?” 席星宇斜了唐堂一眼,不答,反而问起方国安:“你家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吧?” 方国安本来听着八卦,突然被问,怔了下,道:“是啊,我家老爷子现在80多了。” “你扶着他时怎么扶的?” “怎么扶的……”方国安回忆了下,道,“肯定是扶着紧紧的啊,虽说身体硬郎,好歹也80多了,不扶着摔了怎么办。” “你想想,荀飞鹏是怎么扶老太太的?” “这哪记得啊……” “没问你。”席星宇一指唐堂,“他记性好着呢。” 唐堂早在回想了,猛然一拍大腿:“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呢,丫的居然是虚扶的!手就靠着,哪是扶啊?”随即又补充道,“而且,老太太叫孙子是阿东,那丫的叫荀飞鹏,哪有个东字?” 方国安故意抬杠:“也许是小名呢?” “不会。”唐堂笑眯眯的开口了,“每次老太喊阿东时,那家伙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想啊,就算不是喊你的,如果突然出现个人喊方国安,条件反射你也会有点反应吧?” “也是。”方国安喃喃自语道,“这么说你们早看出来了?”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席星宇道,“但是荀飞鹏肯定说谎了。”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戒备他了?” 唐堂不耐烦了,拍了下座椅背,道:“就你个呆子,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方国安一脸委屈的道:“我这不是社会经验少嘛。”停了下,他又奇怪的道,“不过,他为什么要带个老太?要是他一个人的话,跑起来方便多了吧?” “他不敢一个人走的。”书小蕾嗤之以鼻的道,“在加油站我让他留下来,他不肯,一定要和大部队走。当时从加油站跑的人大部分都死了,但是躲起来的人都活了下来,他一路上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估计他是在超市里碰上老太的,超市吃的东西多,他给老太一口吃的也无所谓,真有机会跑的话,还能用老太做挡箭牌。” 方国安一听这话,顿时一坚“柳眉”,鼓着腮邦子想吐,四下看了看,麻利的打开车窗吐了出去,骂道:“人渣!” 唐堂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娘炮,转头对书小蕾道:“你有什么计划?” “我家就在江宁,到那边你们把我放下来就行。”书小蕾干脆俐落的道,“我不要吃的,给我个扳手。” “行。”唐堂很欣赏书小蕾的硬朗,在女人身上很少见,“别客气,你也算是给你们提供了情报。” 沉默了几秒,书小蕾突然道:“你们是当兵的吧?” 唐堂刚要开口,肋骨就被席星宇轻撞了下,赶紧闭上嘴,让席星宇答道:“退伍了。” 唐堂看见书小蕾在后视镜里的眉毛皱了皱,有些犹豫的道:“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 “能不能请你们陪我到家?”书小蕾涨红了脸色,似乎很不好意思,“我家离高速不远,走路十分钟而且两边都是田地,很开阔。” “那你还怕什么?” 书小蕾不说话了,眼圈慢慢变红。唐堂看着那张窘迫的脸,慢慢明白了其中的内情——如果回到家后,看见自己的亲人变成了丧尸,恐怕没几个人下得手,但是让亲人就这么到处晃悠着,也不是办法。 “媳妇啊,刚才阿东欺负你了!”老太太这会儿终于缓过劲来了,把方国安的胳膊拍得啪啪作响,“阿东欺负你噢,你和我说,我给你出气!” 书小蕾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车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席星宇乘机开口道:“假如,我是说如果,事情不太好了,你准备怎么办?” 书小蕾没吭声,唐堂估摸着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反拱了下席星宇,俩人对视一眼,同时闭上了嘴。 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是他们,也不能肯定未来要怎么办。这个世道,一切都是未知数,就像他们当初以为事情能很快平息,没想到仅仅几天,全世界的环境就迅速恶化了下去。 “啊!”唐堂正沉思着呢,身后猛然一声喊,方国安正在猛拍他的椅背,“你看那、那个,叫什么来着,荀飞鹏!他在那呢!” 车外的吼叫声逐渐响亮起来,荀飞鹏的声音都变了调,疯狂大叫着,在他背后是大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丧尸,与前面所见不同的是,这批丧尸不仅脚步有力,而且速度也非常快,有几个甚至和人类的跑步速度差不多,像荀飞鹏这种整天办公室的弱鸡仔,仅仅只比那些丧尸跑快一步而已,被死死咬着不放。 “唉?”方国安的声音里逐渐带上了疑惑,“你们看外面……” 车内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有兴趣去看,方国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看看外面又看看车内,小声道:“你们是不是准备没看见啊?” 唐堂正准备开口损方国安两句,席星宇突然道:“我们让老太太做决定吧。”他转过身,冲后排的老太太道,“奶奶,外面是不是你孙子啊?” 老太太扭头看了眼外面,一脸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席星宇淡定的道:“比赛跑步。” “哦,跑得真快啊!”老太太把鼻子贴在车窗上,“小伙子真精神!” 席星宇笑了起来,道:“奶奶,你看跑第一个的,是不是你孙子?” “啊?”老太太看看席星宇,又扭头看看窗外,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孙子才么得这么丑呢!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席星宇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嗯,奶奶你说得不错。”说完,就坐回原位,任由外面的嚎叫渐渐远去。 唐堂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书小蕾眨了眨眼睛,暗中比了个拇指,顿时抿嘴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以前在部队我这个班长是出了名的面善手狠,谁也别想从他这儿占便宜。你打他一巴掌,他不回你一巴掌才不罢休。” 唐堂还想再说,后颈一热,一只有些硬的大手捏上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你再说?” “不说了不说了。”唐堂动了动脖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手好冷。” “嗯,皮肤都不同了。”席星宇的气息突然变得不稳起来,“我、我……饿……” 唐堂扭过头,愕然发现席星宇的眼白中满是血丝,表情扭曲狰狞,仿佛在极力忍受着什么般。他立时绷紧了肌肉,心脏怦怦直跳,一只手抵上席星宇的胸口,随时准备反击。 14.人?非人? 席星宇只觉得胃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几乎无法忍受,而眼前的唐堂则化作一团香气四溢的大餐,从那嘴唇口鼻中溢出来的血肉气息差点让他直接扑上去,张开大嘴,饱食一顿。 幸好,胸口突如其来的被拍了一巴掌,席星宇蓦地清醒过来,看见唐堂紧张的表情以及搭在他胸口的一只胳膊,苦笑了下,放松身体小声道:“没事了。” “怎么回事?”唐堂关切的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饿?” 席星宇无奈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还好,我能管得住。” “你不可能永远管得住!”唐堂抬高了声音,随即又低了下来,“你眼白里全是血丝,你都没发现你的表情都变成什么样了。你不能一直这么忍下去,我们肯定要解决这个问题的。” “现在还行。”席星宇瘫在座位上,感觉有汗水从尚未丧尸化的胳膊里溢出来,丧尸化的那片身体却只是绷紧了皮肤,他有气无力的道,“离我远点。” “我怕你再犯……” “你在我旁边我才容易犯。” 犹豫的唐堂突然坚决了起来:“不,我要陪着你!我不可能一直离你远远的,如果你想我没事,就和我一起赶紧找出解决的办法!要不你就第一个吃了我!”随即,他又软下语气,委屈的道,“你能帮我,我也能帮你,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席星宇苦笑了下,没再说话,只是握住唐堂的手,轻轻摩梭着,不管前座书小蕾不时从后视镜里瞄过来的眼神。以往需要苦心保护的秘密此刻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再不重要,谁也没有嫌心管他们是不是同性恋,一块饼干就可以让虔诚的信徒背叛信仰。 车子静静的开着,一路上触目所见全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店铺,在未出南京城之前,他们陆续找到好几座加油站和超市,尽力搜刮之后,甚至找了另一辆有钥匙的奥迪,把方国安和书小蕾赶过去,再塞满各种装备。前路渺茫之际,他们就像是即将过冬的动物,拼命收集着能储存的一切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他们都很清楚,再多的储存品也无法消除心中的恐慌——来自未知的恐惧。 十几分钟小心翼翼的驾驶中,他们居然没见到一个活人,偌大的南京城,接近八百万人口,此刻已经只剩下一座空壳。 “去军区看看?”席星宇开着车,尽力压制心中的焦燥,不急不徐的道,“南京的驻军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 “我觉得去了也没用。”唐堂不屑的撇撇嘴,“我说过了,传染扩大,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军队和医院系统的人。” “总有残留下来的。” “附近地区吧。”唐堂毫不客气的道,“南京市区我觉得希望不大。” 席星宇没有和唐堂再多说,直截了当的道:“我要试试。” 这就是下了定论了。 俩人多年老夫老夫,都明白,唐堂足够聪明,能提供许多可靠的分析建议以及计划,但是,真正下决定的是席星宇。唐堂想出的点子容易偏激和冷血,席星宇能够很好的弥补这一点,作为老上下级,俩人配合多年,早就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席星宇听见唐堂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道:“好吧,不过,你可别乱捡人啊。” 席星宇笑起来:“你不也捡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都知道,一切只能见机行事。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一处军事禁地,平时在门口精神奕奕的哨兵不见了,强化玻璃岗亭只剩下半截,上面是数个弹孔和蜘蛛网般的裂缝。 席星宇和唐堂站在门口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书小蕾和老太太在车上等着,方国安强烈要求留守,甚至搬出“书小蕾不可信”的话来,最后还是在女记者的嘲笑声中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军事禁区。 这一处军事禁区与南京城内其他的禁区没什么区别,进去后通常是直直的大道,两边栽种着高大的树木,树后面才是低矮的砖类建筑,一般只有二三层。军区占地极广,规划整齐,四平八稳,除了大门口,办公地点都会挂着牌子。席星宇是退伍兵,虽然不是在南京服役,但多少有点熟悉,顺着干净的大道一路走过去,很快摸到了宿舍。 黑洞洞的宿舍从门口处就遍布尸体,甚至堆满了楼梯道,看起来死了有几天,在高温和潮湿的作用下散发着强烈的刺鼻气味。席星宇瞄了眼唐堂,惊讶的发现这个男护士戴着口罩,十分淡定,忍不住问道:“你不怕了?” “有什么怕的。”方国安口罩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就是很多尸体吗?车祸尸体比这个恶心多了。” “那你看见上次一具尸体怎么那么怂?” “那不同,那根本就不是人。”唐堂第一次给方国安辩护,只可惜,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就收了声。 席星宇奇怪地看过去,发现唐堂正死死盯着楼道入口不动。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一动,有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这股味道有点像蒸发的水汽,掺杂着稍许咸味和血腥,说不出的怪异。 席星宇没有说话,打出个疑问的手势。唐堂似乎在防备着什么,非常小心的指向某个地方,他顺着唐堂的手势看过去,顿时看见一个奇异的东西。 那个东西,他不知道该不该称呼是人。阴暗的楼道中,他只能勉强看见一些反光的东西,似乎是鳞片,而在鳞片之中又有两点明亮的圆点,应该是眼珠,可是,那只伸出楼道攀扶在外的手臂又赫然是人类的。最诡异的是,这玩意儿是倒挂在楼道顶的! 从席星宇的角度,能够看见这东西手臂在上,脑袋在下。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也看不清这玩意儿的具体模样。当他往前进了一步,试图看清楚一点时,那东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一下子缩回了黑漆漆的楼道里,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不见了。 席星宇刚想往前走,肩膀却被一只手掌拉住了,扭过头,他看见唐堂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凝重:“我去。” 席星宇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这里面肯定有丧尸,我闻到味了!” “这里面太黑。”唐堂冲着楼道扬了扬下巴,“你行?” “可以的。”席星宇点点头,“不用担心,我看不见,但我现在闻得到了。” 唐堂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席星宇比了个制止的手势:“我不能让你冒险,我来。” 箭上弦,席星宇开始往黑漆漆的楼道走去,没几步,他就感觉眼前越来越黑,直至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微妙的味道变得更加鲜明起来,像是黑暗的中霓虹灯线,一直延伸至楼上。眼前忽明忽暗,夹杂着高度腐烂的尸体,这些生肉并没有令他觉得饥饿,反而十分恶心,非常抗拒。 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三楼,一直到顶楼,他看见的都只有尸体,没有丧尸,更没有活人。他猫着腰,靠着阳台边缘的一间一间搜过去,不敢进屋,遗憾的是,直至最后一间,仍然一无所获。 席星宇叹了口气,靠在阳台边缘往下面看了看,却见到唐堂和方国安疯狂的向他挥手。他怔了下,猛然转过身抬头往上看去,眼前是一张布满鳞片的脸,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15.曾经 席星宇条件反射一拳就过去了,他的反应本就比普通人要快,更不要提经过丧尸化后的增强。唐堂曾经试了下,以前俩人对半开的胜率现在只有可怜的全输,唐堂的力量根本跟不上他,一力降十巧,再有技巧,三四岁娃娃还是打不过大人。 他这全力一拳直接砸在鳞片脸上,却没有听见骨折的声音,只有一声嘶吼,一条紫色舌头刷得伸过来,糊了他一脸粘液!再怎么冷静,这时候他也是惊恐地往后靠,直到腰撞在阳台边缘才稳住心神。幸好,阳台建得挺高,他184的身高没倒翻过去,只是压在上面。 席星宇和那个诡异生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片刻,诡异的是,那玩意就这么倒吊在阳台顶,半个身体隐在黑暗中,爬虫类的竖瞳眼死死盯着他,并没有进一步攻击,反而有些好奇——他等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玩意儿似乎并无恶意。 这到底是个啥啊? 楼下传来轻微的吵闹声,席星宇伸出头去,看见唐堂正要往上冲,被方国安拼死拉住,俩人正拉拉扯扯着。他学了声猫头鹰叫,唐堂顿时停了脚步,抬头望来,一脸焦急。他比着手势示意自己没事,唐堂这才安静下来,注意力转到那个古怪东西上。 席星宇观察了会儿,实在搞不懂这是什么:说是人吧,那头脸可一点儿人样也没有,说不是吧,这东西不仅身体是人,而且似乎还有点人类的意识。他说不好,但是那竖瞳看起来好像有意识,传达着某种他看不懂的讯息——当然,也可能只是他胡思乱想而已。 混乱开始后,已经发生太多不正常的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他这会儿也会认真思考下要不要蹲下来,而不是为什么天塌了。 “你好。”席星宇冷静的和鳞片脸打了个招呼,这本是个习惯的动作,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鳞片脸并没有说话,却伸出手,缓缓地挥了挥——习惯变成了一次真正的对谈。 席星宇有点被吓住了,和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对话都无所谓,但和怪物对话,那还是第一次。他试着挥了挥手,鳞片脸居然真的又挥了下手,这证明刚才并不是凑巧,鳞片脸真的明白。 “你……是谁?” 不幸的是,鳞片脸似乎无法应付这个问题,过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回应。席星宇不死心的试了好几次,无论他问什么,鳞片脸都保持着倒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他试着离开,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那玩意儿跟着他一起动了。 席星宇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往下走去,他没有回头,却清晰地闻到头顶上的“味道”一直跟随着移动,悄无声息的。可惜,当他跨出最后一步,走出楼道时,鳞片脸却没有再跟着,只是攀在楼道边缘,好奇地注视着外面。 “怎么回事?”唐堂迫不及待地迎上来,一把握住席星宇的胳膊,似乎生怕他会随时倒下般,“这玩意儿跟着你了?” “不知道。”席星宇也是满腹疑问,“这东西好像是人,我和他打招呼,他对我挥手了。” 唐堂一脸的不相信,试着挥了挥手,鳞片脸毫无反应。接收到唐堂疑惑的视线,席星宇立时挥了下手,果然,鳞片脸再次挥起手来。这令方国安兴趣大起,也上赶着打招呼,理所当然的,他也被忽视了。 没去管沮丧的方国安,席星宇问唐堂道:“看出什么来了?” 唐堂从未让席星宇失望,这一次也很快就看出了端倪:“你觉得这东西的脸像什么?” “像什么?”席星宇咕哝了句,“某种……蜥蜴?” “是不是觉得像壁虎?”唐堂笑起来,不等席星宇回答,又自信的说了下去,“这个玩意儿就是壁虎啊,你看他的手。” 席星宇仔细一看,果然,鳞片脸的手指尖变得圆润,五指分开,确实很像常见的壁虎。不过,还是有个问题他想不通:“壁虎没鳞的吧?” “呃……”唐堂一下子卡壳了,“反正我就是有个设想。” 席星宇斜了爱人一眼:“你的设想太多。” “我的设想很靠谱的好不好?”唐堂不客气的还以白眼,“这玩意儿应该是人类和某种动物的融合体。” 席星宇眨眨眼睛:“融合体?” “还记得那两个合在一起的人不?” 席星宇一下子惊醒过来,却又更加糊涂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啊?谁做的?为什么是这些人?为什么从两个人变成动物了?” 唐堂显然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恼羞成怒的喝道:“我怎么知道!” “两位大哥。”方国安的声音胆怯的响起,“你们能不能先想一下,我们要拿这个东西怎么办?” 席星宇一怔,脱口而出:“带着吧!” “关我们什么事!”同一时间,唐堂也道。 席星宇和唐堂对视一眼,皱眉道:“你不管这家伙?” “这家伙明显已经不是人了。”唐堂没好气的道,“你别什么垃圾都捡!” “他还有人的意识!” “你不是吧?他这样也能算人?” “怎么不能算!?” “大哥们……” “你太多事了!” “你太心软!我们说好的,不要乱带上东西,我们不是在旅游,是在逃命!” “难道这一路上你都要见死不救吗?我们又不是没能力!” “你怎么知道这家伙没危险?” “他如果要攻击我,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 “大哥们我说!” 方国安爆炸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席星宇不耐烦的吼了句:“干什么?” “你们看那边。” 察觉到方国安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席星宇先是迅速拉开了弓,接着,他看见了一只白白的胳膊——断截面满是鲜血的死人胳膊,光滑细腻,只是颜色灰败,显然不是“新鲜”的——就叼在鳞片脸的嘴里。 他那尚未丧尸化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冻结了,不自然的后退了一步,把箭尖对准鳞片脸。 “丧尸没被吃,看样子这家伙只吃活的肉。”唐堂也握紧了扳手,神色紧张,“退后,我们走!” 这时候席星宇也不会再强作好人,带这么个危险的东西上车,无疑是对所有人性命的不负责任。他倒着往后退去,令人惊讶的是,鳞片脸居然把嘴里叼的手臂吐了出来,就掉在他面前不远。 “这东西在挽留你?” 感受到唐堂语气中的惊讶,席星宇也有些不肯定,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又试着往后退了一步,鳞片脸犹豫了几秒,居然离开了楼道,顺着墙壁探出半个身体来。由此,他也看见了鳞片脸的全身,尽管身体还是那样,尾椎部却多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正紧紧的攀附在墙上,以此保持身体的平衡。 席星宇皱起眉头,余光看见唐堂试图挡住他,顿时激得鳞片脸嘶吼一声,往前窜出,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森牙。这举动把他吓了一跳,立时伸出胳膊拦在唐堂面前,奇异的是,鳞片脸却在一僵之后,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这东西……”方国安颤抖的声音轻轻响起,“是不是把席哥你看成同类了?” 这个猜测令席星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到那不可抑制的饥渴,他心里顿时不舒服透了,直到背上一热,唐堂的手安抚的来回摩梭,附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别担心,你永远是我爱的人。” 这句话对席星宇来说就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把他从迷失的边缘拉了回来,也许,以前的他对唐堂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方国安恐怕说对了。”席星宇往前走了走,鳞片脸果然不仅没有示威,反而往下爬了几步,像是欢迎般对他昂起脑袋,“这家伙真把我视为同类。” 方国安这会儿似乎也回过味来,结结巴巴的解释:“席哥,我不是说你和他一样,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恐怕有他的味道。” “嗯。”席星宇应了声,“我现在才注意到,他的皮肤颜色和我一样。” 沉默一下子笼罩了所有人。 “走吧。”席星宇做出了选择,“离开这里。” “要杀了他吗?”唐堂问。 “不用。”席星宇叹了口气,“你发现没,这家伙很瘦,不出楼道也不吃丧尸,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饿死在这里。” 这都是刚才没有观察到的,在方国安说完那句话后,他才逐渐冷静下来。不管如何,再怎么哀叹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好好利用,让活着的人更好的活下去。事实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壁虎人不仅消瘦,而且真的不愿意离开楼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后退。 离开宿舍那幢楼,席星宇回头看了眼阳光下黑漆漆的楼道口,已经没有了鳞片脸的踪影。他忍不住问道:“你说他是个人吗?” “以前吧。”唐堂也不好受,“现在肯定已经不是了。” 16.和尚 唐堂几人回到门口时,脸色都不怎么好。心再怎么硬,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那样,还将继续迈向死亡,大部分正常人的心情都不会怎么好。更何况,那个家伙注定要在孤独中饿死,谁也救不了它,哪怕他们发现了它,也只能默默离开而已。 方国安受到了书小蕾无情的嘲笑,当唐堂看过去时,她收敛了笑容:“发生了什么事?” “我靠,你为什么笑我不笑他们,你这是差别待遇!歧视!”方国安立刻不平的叫了起来。 书小蕾理都不理娘炮肌肉男,眼神一直在唐堂和席星宇之间换来换去。唐堂没去管她满含探寻意味的视线,出了大门,他干脆拉下口罩,一把拉过爱人抱进怀里,用脑袋蹭着对方的脖子。这个亲昵的动作代表着安抚与爱,他感到席星宇也抱了过来,力气大得惊人,勒得衣服吱嘎作响,他却宁愿扛着,甚至以极大的力气反抱回去,似乎恨不得融为一体才好。 “他们俩怎么了?” “别问我!你不是不想理我的吗?” “你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小心眼好不好?” “叫我女王我就告诉你。” “叫你妹!” 书小蕾和方国安在一边小声吵闹的声音传入耳中,唐堂不由得笑起来,对席星宇耳语道:“小星星,我想抱你了。” “光天化日,抱你妹。”唐堂感觉背上被捶了一拳,随即又换成了温柔的抚摸,“晚上再说。” 唐堂扭头在席星宇耳边亲了一下,虽然嘴唇触到的皮肤冰凉,心里却是温热的,同时,他也想起一件事。他爬上后一辆车,摸出一罐油漆,用刷子在禁区大门前刷了一行字:内有吃人怪物,慎入! “什么怪物?”书小蕾的职业病立刻犯了,一脸好奇的问,“丧尸吗?” “你要有兴趣可以进去看看。”唐堂笑着道,“我们可以保证你在变成丧尸后干掉你。” 书小蕾皱了皱鼻子,缩回车里:“算了,我还是安份点好了。”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一行人把车开到一个隐蔽处,小心地绕过附近游荡的低级丧尸,开始吃中饭。 方国安似乎和书小蕾斗嘴上了瘾,吃饭时俩人还凑在一处唧唧呱呱说个不停,老太太认定了书小蕾是儿媳妇,和他们坐在一块,帮着书小蕾嘲讽娘炮男,一手补刀绝技出神入化。这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这满目疮痍的世道,却在路边吃出了一顿温馨的“家庭餐”,人类的强韧可见一斑。 唐堂和席星宇坐在几米外,倒不是不合群,有些事他们需要谈谈,不好让别人听见。书小蕾极有眼色,方国安没想那么多,纯粹粘着书小蕾,这倒给了他们方便。 “到现在为止,我们见过的,病毒会引发三种变化。一、死亡,二、变成丧尸,三、变成一种奇怪的融合体。”唐堂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道,“我没什么头绪,这病毒来得奇怪,传播极快,杀人也很快,但最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没有结束传播。” “什么意思?” “一个病毒如果杀人杀得太快,就会在来不及传播前就把人杀光,然后,它就不能传播了。”讲到这里,唐堂心中一动,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兴冲冲的扭头道,“我有个设想。” 席星宇翻了个白眼:“又来?” “唉呀,你听我说嘛。”唐堂兴奋的扭来扭去,他在席星宇面前总是很容易就得瑟起来,“这个病毒,我们就假设是病毒吧,一开始只是简单的传播、杀人,但是,它杀人太快了,来不及传播,于是,它开始进化,制造了许多会移动的传染源,就是丧尸,并且有了空气传播的能力。不幸的是,这种传播很快又有局限性,然后它再度进化了,这一次,它开始在不同物种间融合。” 讲到这里,唐堂用胳膊肘拱了下席星宇,眼睛亮亮的,道:“你觉得怎么样?” 席星宇眼睛盯着别处,似乎随口道:“我觉得你这个分析有个极大的破绽。” 唐堂一怔,没好气的道:“没有证据这种话你别再说了,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嘛!” “不是。”席星宇举起筷子在空中点了点,“你的分析还漏了一种变化,这个病毒其实会造成四种状态。” 唐堂一怔:“还有一种是什么?” “免疫病毒的人。” 当啷—— 空罐头滚动的声音引得唐堂顺着席星宇筷子的方向看过去,愕然看见一个——和尚。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一个和尚?和尚!? 这个和尚面容稚嫩,穿着典型的和尚服,那种从上到下一个大口袋的长袍,脚穿布鞋,还打着绑腿,在炎炎烈日下,双手合什,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前走去。灿烂的阳光下,锃亮的头顶上戒疤清晰可见。 更诡异的是,和尚这低眉顺眼的,却走在大马路中央的,身后跟着长长一串丧尸。这些丧尸双手僵直,像是“蜂蜜”般跟着和尚这朵“花儿”,慢腾腾的往前挪步。“花儿”如果不幸迎面碰上一只丧尸,就会乘着丧尸伸手的一瞬间马步下沉,双手握拳,猛力前推,击中丧尸的腹部。在丧尸倒下挣扎时,他会立正站直,合什行礼,之后,才跨过丧尸继续前进。如此往复循环,仅仅五十米的距离,他屁|股后面跟着的丧尸就又增加了几只。 唐堂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和尚气沉丹田,击拳,“嚯”,“扑嗵”,合什行礼,离开,一路重复着不断前进。 “妈呀!”唐堂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不好了,小星星,我出现幻觉了!嗷!” 一声惨叫,唐堂瞬间被压成了个Z型,连声求饶:“腰要断了,要断了!星星,别压别压!小星星!” 脑后的力量消失了,唐堂抬起头来,发现小和尚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正站在烈日下发着呆,一付犹豫不决的样子。 唐堂一惊:“我|操,他不是要过来吧?” 事实证明,唐堂的直觉总是对的,话音刚落,小和尚就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靠,他真要过来!”唐堂两手一合,把面包揉成一团塞进嘴里,跳起来抓住身边的撬棍和口罩就跑了出去,“我去引走丧尸,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他绕了个圈急跑出去,冲着小和尚叫道,“这边!往我这边来!” 小和尚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迷惑,踌躇几秒后,听从了唐堂的话,往他跑了过去。他等小和尚过来后,一棍打在最近的丧尸脸上,之后,头也不回地拉起小和尚就跑! 几十分钟的时间,唐堂带着小和尚和丧尸边打边跑了个一千米,这时,席星宇才带着另外三个人和两辆车赶来。他跑动着打开车门跳上去,却见小和尚还傻傻的站在门外,一付不知所措的表情。 “上来!”唐堂急了,大叫道,“你想死啊?快!” 小和尚似乎也急了,脸涨得通红,最后,一咬牙,大吼一句:“我没钱!” 唐堂一愣,反应了过来,骂道:“你全身上下哪有一毛有钱人的样子,快!“ 小和尚这才一骨碌跳上车,麻利得唐堂都吃惊。唐堂拉上车门,一路疾驰,直到路边再也没有了丧尸后才缓了下来。他看向坐在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和尚,好奇心都要爆炸了。 最后,还是小和尚先打破了沉默:“多谢施主。” 唐堂脸色变幻,跟彩虹似的,最后,他憋出来一句:“这个,师父是哪里人啊?” “贫僧少林寺。”等了等,小和尚又补了句,“非俗家弟子。” “……” 唐堂的表情都要扭成麻花了!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小和尚脑袋上,骂道:“你妹的少林寺非俗家弟子啊!?这里离少林寺有多远你知道吗?就你这样两手空空的走,走不出一个收费站就成麻辣干尸了啊!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相信别人有那么难吗?” 小和尚脸皮涨得通红,被唐堂打了好几巴掌,也不敢还手,抱着脑袋可怜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一路说真话别人都不懂……” 唐堂更好奇了:“你到底讲了什么?” “我讲了你也不知道的。”小和尚固执的道。 “你讲讲看。” 沉默了许久,小和尚还是说道:“我是在毗卢寺修行的。”说完之后,立时期待地望过来。 唐堂一脸恍然:“哦——” 小和尚惊喜的道:“施主你知道啊?” “不知道。” “……” 自此之后,无论唐堂怎么威逼利诱,小和尚就是不说话,鼓着腮邦子一付生气别扭的模样。小和尚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他也没脸使什么手段,讨好了一阵子,热脸贴冷屁股,最终只能悻悻的败下阵来,把席星宇替换下来,一边开车一边支愣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对话。 17.普度众生 席星宇对唐堂的交际能力已经绝望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揍唐堂一顿,这家伙自从当了他的兵后就没有一天不找麻烦的,处理唐堂闯的祸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唐堂换去开车,自个儿来谈话。小和尚看起来不大,一脸委屈,这一路上大概不好过,又被唐堂耍,怨气积累了不少。他也没傻乎乎的去贴热脸,沉吟了片刻,抓住了重点:“毗卢寺是在梅园那里的吧?” 小和尚眼睛一亮,欣喜的道:“是啊是啊,施主你知道啊?” 席星宇笑了笑,坦白道:“听说过,不过我没去过。” “哦,我们的寺不大。”小和尚有些尴尬,小声道,“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席星宇放软声音,开始问正题:“你多大了?” “十七。” “十七就进寺修行了?” “没有,我准备上佛学院了。”小和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光秃秃的头皮,道,“我从小在寺庙长大的。” 席星宇问:“你怎么一个人上路?寺里其他人呢?” 小和尚的声音此时才低落起来:“都死了。” 席星宇使尽浑身懈数问了半天,中间唐堂还差点把车开到花坛上,总算把事情了解完。 毗卢寺从混乱发生的第一天就涌进了大批人,许多是孤寡老人,还有少许信徒合家带口的过去。第二天,寺中就爆发了感染,大部分人都挂了,少部分变成丧尸,小和尚的师父和师兄们也在几天之内陆续丧生,幸存的人逃了出去。小和尚本来想收敛师父和师兄的尸体,却实在有心无力,丧尸们虽然行动缓慢,寺庙也不大,集中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活动。 无奈之下,他只有收拾一些随身物品,离开寺庙。出来后,他自然是完全不知道该去哪。孤儿一个,又没有朋友,亲人也都没了,虽然对现代社会不陌生,但年纪本就不大,又从小在寺庙长大,学也是在附近上的,完全没有社会经验,而且还刻板遵守师父的教导,不愿杀生,就这么着“一击必倒”过来了。 席星宇此刻所处的地方和毗卢寺离得并不远,小和尚只有两条腿,又没有目的地,哪里丧尸少就往哪里走,花了一天多,绕了不少弯路才跌跌撞撞走了几公里。炎炎夏日,他带的干粮快吃完了,又不愿意吃外面的食物,怕吃到荤腥,如果不是碰上他们,恐怕最后也是个倒毙街头的下场。 “不是吧你?你觉得这东西还活着?”唐堂在前座大叫起来,语气颇为不忿,“这些都是死人!他们已经死了!” “没有啊。”小和尚对唐堂有偏见,倔强的道,“他们还在走呢。” “你的童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唐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力,“难道你觉得肚子破了一个大洞的人还活着?你这样最后肯定会死的……” 席星宇捶了一拳驾驶座,喝道:“好了!” 他转头看向小和尚,看见小孩子低落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我这朋友讲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实情。现在情况不同,你如果还遵守以前的规矩,恐怕很麻烦。好比吃的,吃的会越来越少,你如果还计较荤素问题,最后恐怕就没有能吃的了。说实话,我很敬佩你,但我不会为了替你找素食而做特别花力气。” “我自己找!” “你能找到多少?”席星宇暗暗皱眉,“你想变成和那些丧尸一样吗?” 小和尚颤抖了下,眼圈红了起来,慢慢地摇了摇头,坚定的道:“我不要变成那种怪物。”席星宇暗自松了口气,还没呼完,小和尚又道,“但我会尽量遵守戒律的!” 席星宇苦笑了下,道:“随你吧,能帮的情况下我会帮的,但你也知道,时势会越来越严峻,我们也没有太多的余力。” “谢谢。”小和尚双手合什行了个礼,认真的道,“我不是不知好歹,你们是第一个愿意帮我的,很谢谢你们。” 席星宇想像得出小和尚这付样子走在路上,别人会怎么想,更何况,他和唐堂应对现在的情况不仅有胆色有经验,准备也很充分,比起陌生人来,他们算是有很大余力了。有能力,那就多负点责任吧,他便摆了摆手,道:“能帮就帮一点吧。” “你就是太老妈子……”席星宇冲着驾驶座捣了拳,唐堂立时不吱声了。 “我还没问小师父法号呢?”席星宇转移话题道。 小和尚抓了抓头皮,小声道:“叫我名字吧,段和。” 出家人不都说抛弃俗名吗?难道你想还俗? 席星宇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小和尚不想说他就不问。可惜,唐堂不是,小和尚的表现立刻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连声追问,什么法子都使上了,最后居然开始在车内大声唱歌。 唐堂对付席星宇最大的武器就是歌声,如果让他选择话,宁愿武装越野八十公里也不愿意听唐堂唱歌,实在是太难听了!基本上和一百人同时指甲刮黑板差不多,绝对够得上精神攻击的档次。偏偏这次无论他怎么捣腾驾驶座,唐堂痛叫连连,却始终不愿意放弃,一定要听小和尚的法号。 最终,小和尚似乎也忍受不了了,声如细蚊般道:“别唱了,我法号叫圆通!” 车内顿时寂静一片,几秒之后,唐堂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圆通!你叫圆通!我不行了!我真不行了!星星,小、小星星救我!” “我小时候还没有圆通哪!”小圆通涨红了脸,高声辩解,“师父他也是没想到!席施主,你给说句公道话啊!” 虽然知道这会儿应该保持冷静,但席星宇那扭曲的表情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的内心,忍了半天,他只憋出来一句:“你别和唐堂计较。你要是不开心,以后就叫他小甜甜。” “我靠,你别教坏小孩子啊!哈哈哈哈!” “那你别笑啊。” “我忍不住,哈哈哈!” 对讲机里传来后车书小蕾愤怒的声音:“唐堂,你他妈再开S型,我让你做太监!” ……世界安静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往江宁驰去,一路上,圆通小和尚的情绪好了许多,偶尔说上几句话,唐堂无意中也做了件“好事”。随着离市中心越来越远,道路也越来越拥挤,甚至还有百来辆车把整条路都堵死的场面。丧尸也逐渐多了起来,成群结队的游荡着,哪怕他们在几十米外快速掠过,也会引起丧尸们的追逐。幸好,跑个十几米后丧尸们就停了下来。 到了城外,情况一下子好转起来,人群本来就不密集,虽说十室九空,但丧尸和尸体们也少了许多,空气中那股难闻的腐烂味道几乎消失,看来许多人都顺利逃掉了。道路上空荡荡的,不再有废弃的车辆,沿着公路往前开了半小时,对讲机中传来了书小蕾的声音:“前面路口左转。” 席星宇从车窗里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大片农田,小路尽头是一幢典型的农村二层小楼,书小蕾并没有说谎。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夏天的白日长,外面还是阳光灿烂,能见度很高,附近没有丧尸或者尸体,确实是个比较简单的地形。 等车停下,席星宇阻止了唐堂解安全带的动作:“我一个人陪书小蕾去,你和方国安在车上。” “我也去。”小和尚突然道。 席星宇奇怪的看了眼小和尚,问:“你知道我们干嘛去吗?” “不知道。”小和尚涨红了脸道,“但我想帮忙,我力气很大的!” 席星宇似笑非笑的伸出手,道:“比比?” 小和尚立时毫不犹豫地握上了席星宇的手,完全没有对这只手上灰白的皮肤提出异议。欺骗一个小孩子,席星宇不禁有些心虚,却还是毫不留情的握了下去——没动! 席星宇有些惊讶,他的力量连唐堂都抵挡不了,这个小和尚居然能?事实证明,还是不能的,小和尚只僵持了几秒,手臂就被慢慢压倒,最终还是输掉了。 不过,这已经很惊人了。想想小和尚登场时的“英姿”,席星宇承认小和尚确实天赋异禀,但是,带个孩子上“前线”,这不太符合他的习惯。他正要拒绝,小和尚又说道:“我不想光吃饭不做事,师父交待过我,在这大灾时要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那谁来度你呢? 席星宇脑中掠过这句话,叹道:“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 “我也要去!”唐堂立时叫起来。 “你给我呆着!”席星宇凑到唐堂身边,小声道,“小和尚和丧尸相处了那么久也没有感染,你能吗?” 唐堂一脸的不服气:“城里也许都是没空气传染能力的,城外可不同!” 席星宇想了想,认同了唐堂的话,扭头对下了车的小和尚道:“不行,你不能去。” 小和尚皱着眉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席星宇冷静的道,“你如果还想跟着我们,就要听我的命令,这点没的商量。” 小和尚还想争辩,被偷摸下车的唐堂一把揽住脖子,拖上车“亲切交谈”去了。席星宇舍弃了屋内不好用的弓,拿着撬棍,和书小蕾一起那二层小楼走去。 18.黑夜前的哀思 书小蕾的神情很紧张,握着扳手的指节发白,席星宇瞄了眼,凑过去想劝她一下,刚一接近,她就呼的转过身来,一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退后一步,警惕地道:“别这么紧张。”太过紧张误伤队友的事他也经历过。 “噢噢,好,对不起。”书小蕾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我们快点吧。” 席星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只要是人都会紧张,他也仅止于能安慰几句罢了。俩人小心的前进,路很短,没几分钟,他们已经站在了农家院的门口,对视一眼后,他先走了进去。 院门虚掩着,沿着公路行来,这样的院落很多。院子并不大,一辆农用三轮车停在门口,绕过去后,整个院子就一览无余了。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席星宇清晰地听见书小蕾的呼吸放缓,狂乱的心跳慢了许多。 血肉的味道……活的……好香…… 脑中冒出这句话后,席星宇赶紧摇了摇头,用十二万分的意志力把这念头压下来。这是一条界限,他会用生命去维护,绝不越雷池一步。一旦不幸越过了,他的人生也就结束,席星宇这个人就算还存在,也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席星宇用撬棍轻轻推开了小楼的门,阳光洒了进去,整个一楼是个大厅和厨房,他四处转了下,并没有任何尸体或者血迹。不幸的是,很快,他听见头顶轻微的摩擦声。楼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动作肯定是拖沓又缓慢的,他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瞄了眼书小蕾,她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一脸轻松。 “我上楼去。”席星宇。 书小蕾闻言,赶紧道:“我上去看吧。” “不用,我上去!” 话一出口,席星宇就知道要糟,他的语气过于急迫。果然,书小蕾在最初的迷惑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显然是知道了什么。她犹豫了几秒后,抿了抿嘴,坚定的道:“我先上,你帮我看着后面,好吗?” 这语气已经近乎于恳求,席星宇没有拒绝,在这个世道,他会付出热心,但却是有限的。况且,书小蕾眼中满是坚决,他点了点头,俩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楼梯很狭窄,楼梯结束后,是分左右两边的房间。当书小蕾站在右边门口时,从他的角度看去,清楚的发现她的背影猛然绷紧了。 席星宇立刻奔了上去,一把拉开她,之后,他看见了一具尸体。 不,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堆碎肉。从地面一直铺到天花板的血液已经干涸,腐烂的血肉散发出浓重的臭味。在这堆碎肉旁边,是一个丧尸化的女人,一只肩膀到手指居然变成奇怪的动物形状,大腿以下全部碎了,只能在地上爬动。看样子,这俩具丧尸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争斗,两败俱伤。此时,还“活着”的女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睁着贪婪的眼神拼命爬了过来。 碎肉中有半张脸,勉强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女人的岁数差不多,虽然面容已经干枯,却与书小蕾非常神似。即使没有介绍,这俩人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 这样的场景,恐怕是任何一个儿女都不想看见的。 席星宇瞄了眼书小蕾,可怜的女孩果然已经吓呆了,站在门口,脸色比雪还白。他推了推她,想让她出去,没想到,她却一下子惊醒过来,满是恐惧的大眼睛在他和地上的丧尸间来回看了几遍,慢慢地涌上了雾气。 “你出去。”书小蕾说这句话时还在颤抖。 席星宇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滋味,道:“我可以帮你处理。” “不。”书小蕾的眼中已经落下泪来,神情却越发坚定,“我不想……不想让我家人被外人……我想自己动手。我让你们来是想自保,现在没有危险……” 席星宇沉默的看了眼移动缓慢的丧尸,把撬棍递给了书小蕾:“小心点,不要靠太近。” 书小蕾点了点头,眼泪落得更加汹涌。 席星宇出去前,看见她颤抖的腿,听见她不断的深呼吸。他把门带上,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沉闷的击打声,一连响了十几下,最后一下敲在磁砖地上,引发的回响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经久不息。 如果有天我变成了这样,唐堂那个二货能狠得下这样的心吗? 席星宇认为书小蕾的处理是正确的,但是,不是谁都能下得了手的。人们总是喜欢逃避,似乎不看不听,问题就不存在了。书小蕾拥有直面鲜血的勇气,不代表唐堂就有,哪怕唐堂是个肌肉纠结身高一米八多的装汉。 勇气和外表无关。 书小蕾出来后,双眼像是烧尽的木柴,拖着脚步往楼下走去,整个人如同丢了魂般。席星宇可以理解她的状态,一句话也没说。这时候,无需语言。 书小蕾走后,席星宇又独自把屋子检查了遍,除了那两具丧尸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不一会儿,唐堂的脚步声靠近过来。他的听力越来越好,哪怕是人类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能听见,这对他来说有点像是煮火锅时翻滚的汤底,还是最饥饿时刻的。 这种感觉是种煎熬,他不知道能忍到哪天,但他必须忍下去,绝不可以有妥协的念头。 “我靠,这是什么!” 唐堂果然一下子被那尸体吓住了,席星宇赶紧奔过去,一把拉住想要进屋的唐堂,用袖子捂住他的鼻子嘴巴:“你疯了?怎么不戴口罩?” “书小蕾也没戴啊。”唐堂拉开席星宇的手臂,不以为意的道,“那个空气传染是立刻发病的,书小蕾没事,就证明这些没有传染力了。” 不知为何,席星宇觉得唐堂那无所谓的表情就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令他不自觉的勃然大怒:“你一会儿说有,一会儿说没有!你到底要我担心到什么时候?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唐堂似乎被骂愣了,怔在那儿不动。席星宇猛然清醒过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茫然时,唐堂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很饿?” 席星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道:“没有!” 唐堂沉默着,转过身,拉开了席星宇的手臂。这令他有些恐慌,仿佛马上就要失去相伴十多年的人。然而,唐堂没有走,而是捏上了他的脸颊:“你应该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解决的。你一直不说,是打算憋到忍受不了把我吃掉啊?” “你解决?”席星宇露出讽刺的笑容,“你除了靠我,还有什么解决方法?你只会给我找麻烦!我的人生不就是被你拖累了吗?” 不,不对!我不想这样说的!这不是我想说的!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席星宇看见唐堂露出受伤的,内心立刻浮现出懊悔,却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一刻,他害怕极了,害怕唐堂就这么转身走人,再也不理他。他能察觉内心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如此缓慢而坚决,令他恐惧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当唐堂最终带着苦笑伸开手臂时,席星宇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抱住眼前的人。 “没关系。”唐堂的声音里透露出许多温柔,像是水做的围巾,慢慢缠绕在席星宇的心头,“你要是犯浑,我就干到你清醒好了。” “……” 席星宇很想踹唐堂一脚,最终,他还是叹息一声,放开怀里的人,道:“这句话是我用的,而且我也实践了。” 唐堂撇了下嘴:“对,你是偶尔干我,我是经常干你,满意了吗?” 奇迹的,郁闷不翼而飞了。 席星宇叹了口气,把郁气吐出来,指着那堆尸体问:“有什么看法?” “没有。”唐堂道,“我感觉啊,这两丧尸大概是饿了,所以互相吃,最后就打起来了呗。” 席星宇看了看女尸,问:“你上来时,有没有在院子里看见狗盆?” 唐堂一怔,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道:“你是指这女尸和狗融合了?” “那爪子形状很像狗……”席星宇心头直发毛,看了看唐堂的脸色,道,“走吧,这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走出院子后,席星宇看见小和尚正站在院门口念经,书小蕾跪在旁边,哭泣不止。方国安站在车边,脸上再也没有了飞扬的神色,老太太从车窗探出头来,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夕阳西斜,把所有人都加上了金色的剪影。席星宇只觉得心里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增加了什么。他拉着唐堂对着小楼鞠了个躬,也许,过不了多久,连鞠躬的时间和精力也都没有了吧…… 19.实弹部队 再次上路的一行人气氛变得沉闷了许多,书小蕾坐到方国安的车上去,老太太到了唐堂的前车来。席星宇开着车,也是一语不发,唐堂坐在一边,试图刷刷手机,看看消息,可惜的是,此时手机已经完全没了信号,电量剩的也不多了,路过的许多地方全部毫无灯火,十里遍野之地,再无人烟。此时是初夏,幸存者们的内心却只有森森寒意与茫然。 黑夜,正在逐渐笼罩了全世界。 天黑之前,书小蕾指引着他们找着了一处孤零零的房子。据她说,这是附近人家用来看田的房子,平时并不住人,只有基本的居住用品,周围也没有人家,挺适合临时住一晚。如今,已经不是人越多越安全,人群聚集的地方反而危险更大。 屋子很简陋,基本上就是一个没有底的水泥盒子,只有一扇窗户。傍晚时分,屋里充斥着白昼的热气,如同桑拿一般,相比之下,外面反而更凉爽一些。谁也没空计较这些,把车停好,拿着随身大包进去,一行人在门口坐下,开始吃晚饭。 这时候,他们的物资还算丰富,每个人不仅吃得好,方国安还能挑剔一番卡路里,书小蕾能选择一下口味。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份悠游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生存的范围会越来越窄,资源越来越少,最终,他们也可能踏上与别人抢夺食物的惨局中。 “我们上杭宁高速了吗?”唐堂没话找话。 席星宇知道唐堂的想法,道:“没,再往前有个入口,我们从那里上,明天天黑前到杭州。” 唐堂一怔:“中午前不就能到吗?” “开慢点,把路上能找的、有用的都带上,顺便搜索一下有没有幸存者。” 席星宇这话令唐堂皱起鼻子:“你要带多少?” “带到不能带为止。” 唐堂还想争辩,在看见席星宇挑高的眉毛后,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在这方面,席星宇绝对不会退让半步,这么多年共同生活下来,他太了解自己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人了。从上学时就是这样,全班孤立谁,席星宇就偏要和这谁说话、交朋友、一起上下学,和这个谁一起共同对抗班上那些恶霸,多年之后,让这个“谁”心中的崇拜逐渐发酵成了爱。 “小星星,上学时其实你之所以老是找我玩,其实就是叛逆吧?” 唐堂看见席星宇似乎要转头,又抑制住了,没好气的道:“是啊,我那时候就应该让你被欺负死得了,省得现在来气我。” “别嘛。”以前“被欺负的谁”笑嘻嘻的靠过去,亲了下爱人的脸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席星宇哼了声,肩膀却放松了,一只手拍了拍唐堂,指向另一边。他顺着手指看过去,看见书小蕾阴郁的面容,这才坐直了,低声问道:“她自己动手的?” 看见席星宇点了点头,唐堂倒抽了一口气,暗中赞道:“这妹子不错,够强。” “动心了?” 席星宇一边侧脸似笑非笑的,唐堂赶紧道:“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行了吧,就你这么二的人,哪个妹子看得上你哟?” “胡说八道!以前倒追我的妹子明明比你多!” “是,我没妹子追,但我有男人追。” “操,谁?是不是那个恶心巴拉的家伙?还是那个专门勾良家妇男的?” “一边去。” “告诉我啊!” 俩人低声说闹了几句,渐渐也平息了下来。临时居所一片沉默,直到夜晚来临。昏暗中,唐堂看见书小蕾要开手电筒,赶紧道:“别开了,省点电。” “这样行吗?”书小蕾的脸在昏暗中,看不清表情,“黑漆漆的。” “不用,点光反而不好,太引人注目了,附近又没有亮。”唐堂道,“我们三个男的安排守夜,你和老太进里面来睡吧,东西都搬进来。” 不知为什么,唐堂总觉得心里不安。也许是他们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也许是带着几个没有战斗力的人,也许是因为一路上一个活人也没看见。原本以为这是一场侦查充分、情报透彻的战斗,结果,一切都变了,未来只剩下一片迷雾。 “方国安第一班,我中间,唐堂你最后一班。”席星宇迅速道。 席星宇其实已经不用睡觉了,这一点唐堂是知道的,席星宇值最难的一班也没什么,他自然而然的就服从了安排,就像以前无数次听从命令般。方国安唠叨了几句,他冲着娘炮脑袋就是一巴掌,世界立时安静了。 屋里有两张床,两个女性一人一张,地上铺个席子给小和尚睡,唐堂和席星宇都带着睡袋,铺地上就可以。黑夜沉沉,连小动物的叫声都没有,唐堂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书小蕾忙碌了一天,又累又伤心,老太太本来就年纪大了,俩人很快进入了梦乡。听见床上轻微的呼吸声,他握住席星宇的手,冰凉的皮肤带来一丝凉爽,他却有些睡不着。 以前在部队时,该睡的时候就赶紧睡,这是必须养成的习惯,因为客观条件不会因为你而改变。有机会睡时不睡,不该睡时想睡,一个小小的盹,可能就会让你或者你的队友陷入永远的沉眠。 唐堂开始在心中数长颈鹿,这是他的入睡技巧,没多久,他就迷迷糊糊起来。正神智不清间,有人拍了他一下,他猛的惊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四处察看。 “有人来了。”席星宇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耳中,“很多,有血的味道,还有子弹的锈味,金属的味道,还有那种丧尸的水气蒸发味。” 唐堂一下子跳了起来,见席星宇也起来了,按住爱人的肩膀,问:“你行不行?” “我能闻到味道。”席星宇镇定的道,咖啡色的眼珠却没有动,“我比你们更有优势。” “你们”这个词令唐堂心中一痛,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小心。” “你也是,别忘了戴口罩。” 唐堂舔手指试了下,问:“哪个方向来的?” “北。” “我们上风。”唐堂一边快速戴上口罩一边对爬起来的同伴道,“书小蕾你在屋里看着老太太,圆通你守窗户。” “我可以帮忙……” “这不是你帮忙的时候!”唐堂严肃的道,“你没受过训练,呆着!” 小和尚不吱声了,唐堂赶紧追着席星宇的脚步走了出去,定晴一看,方国安正蹲在门口,扶着撬棍张着大嘴睡得香极了。他没好气的一巴掌拍醒娘炮男,骂道:“你就是这么守夜的?” “太困了。”方国安委屈的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们要是死了全都怪你,守着门口!”唐堂没好气的骂了句,急步往席星宇走去,低声问道,“怎么样?” “很多,大概一个连。”席星宇眉头紧皱,不时鼻翼耸动,“味道很混杂,脚步声也近了,你听到了没?” 唐堂努力听了半晌,除了风声外什么也没听见,席星宇的听力增强是好事,但对他来说,这是席星宇离人类越来越远的证明,只会令他惘然与警惕。拨去内心的混乱,几分钟后后,唐堂庆幸耳中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很混乱,但行止之间却又不失整齐。 “部队?” “我觉得是。”席星宇的神情中有着轻松,“有子弹油的味道。” 唐堂咕哝道:“上点心,部队也未必全是好人。” “至少他们有武器。” “我们一定要和他们碰面?”唐堂劝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有武器但是没吃的,或者有什么特别任务。我们一堆女人小孩,还有一大堆装备和食物,你真觉得和他们接触是个好选择?一身绿皮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好人。” 席星宇本来要往前走的动作停了下来,带着几分犹豫问道:“唐堂,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唐堂深吸口气,轻声道:“亲爱的,你的选择永远是对的。” 这是他们间的某种仪式,每次,席星宇碰上重大选择时,总是习惯性的问这么一句,而唐堂也总是这样回一句。在部队时,他们的关系是绝对的禁忌,每次,他总是凑近席星宇的耳朵,以极小的声音回答,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正常说出来了。 “我们走!” 席星宇又一次背离了唐堂的选择,这并不奇怪,他也不会失望。无论席星宇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不会失望。 话音刚落,一声爆炸和小规模的亮光在远处腾空而起,唐堂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手榴弹,心里一惊:实弹部队?这帮人是正规军? 不能让席星宇被他们发现! 这是唐堂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连串的枪声和手榴弹引爆的声音响起,中间夹杂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人的呼喊,可惜,今天没有月亮,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经历几年城市的不夜生活,他几乎快不习惯这样浓重的黑暗了。 “先别动。” 不用席星宇说,唐堂也不会冒冒失失冲上去。脚步声正在逐渐响亮起来,显然这帮人在迅速靠近他们,这时候冲上去,可能直接就会被当敌人扫了。他睁大了眼睛瞪着路面,心中忐忑不安,然后,他震惊的看见一辆86改两栖战车从黑暗中狂冲而出! 20.老兵 86改车身上满是断肢残肉,随着战车的前进,碾出两道血红的履带印,有的已经变成了黑色。一股子难闻的腥臭味把它变成了一辆移动的绞肉机。即使如此,战车一边前进一边还吐着机枪的火舌。 唐堂在演习时用过,眼馋得不行,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他不解的是,86改上的滑膛炮和反坦克导弹却毫无动静,不仅如此,还有滚滚浓烟从履带下部冒出来,往后飘去。86改越走越慢,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唐堂看见席星宇要冲上去,赶紧道:“你别动,我来!” “你太危险……” 眼见着席星宇还要往上闯,唐堂急了,一把扑过去抱住爱人,怒吼道:“你能看见我就让你上去!” 席星宇不动了,唐堂正松了口气,又听他道:“那我们一起上,我能闻到听到,比你的眼睛可靠。” 唐堂没有再反驳,此时,86改正以轰鸣的声音从他们眼前缓缓驶过,再不有所动作就来不及了,一旦陷入到后面的步兵群中,恐怕喊破嗓子也没用了。 “走!” 唐堂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席星宇跟在身后,这个脚步声他永远不会认错。以往都是这样,作为突击手,他总是在第一个,而他的背后有兄弟们在支持着。他不会畏惧,也不会慌张,他是最锐利的剑尖,是第一个绞碎敌人的利齿。 86改走的速度并不快,周围的步兵也不多,后面传来不间断的枪声,不时有嚎叫响起。唐堂碰见的第一个兵脸上满是惶恐,一身鲜血,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别人的。当他和这个兵相遇时,双方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就擦肩而过。他没空纠缠,这兵恐怕是被吓傻了。 身后传来席星宇的声音和枪响,唐堂忍下回头看的欲望,径自冲上了战车。他敏捷地爬上车顶,有节奏地敲了敲顶上的入口,很快,战车入口打开了,钻出一张满是迷惑的脸。他从后面一把勒住这人的脖子,轻声快速地道:“我是退伍战士,和你们的班长联络,告诉他我有办法打退这帮丧尸!” 唐堂的口信很快得到了传达,不久后,一名满身硝烟、皮肤黝黑的年轻军官跑了过来,警惕的看着坐在战车上的唐堂。他跳了下来,直跑过去,一个标准的立正敬礼,道:“丧尸的听觉和嗅觉非常发达,立刻让你们的队员隐蔽行动,不要开枪,和丧尸拉开距离,用催泪弹或者刺鼻的东西……” “你是谁?”黑皮军官皱着眉头问。 “这种时候我是谁重要吗?”唐堂没好气的道,“你要是不信,随便你,我走了,你们自己去送死吧!” “等下!”黑皮军官握紧了枪,大声道,“你是谁?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唐堂本来就不愿意来和这些人接触,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几个可信的人,就算是部队,也不能保证铁板一块。听黑皮这么一说,他顿时更不爽了,张口道:“是,我是丧尸的奸细,专门来帮助他们吃了你的!满意了没?” “你!” 黑皮似乎怒了,一只手握在了枪柄上,关键时刻,席星宇的声音插了进来:“班长好,我们是二年前退伍的战士,从南京逃到这里来的。不好意思,我这朋友的脾气不太好。” “他脾气何止是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官呢!什么态度!” 唐堂最不爱听这话,立刻横眉怒眼的道:“军官又怎么样?就你这样的军官,让手下送死,自己在这里和我扯皮!” “少说一句!”席星宇低喝一声,唐堂无奈之下只得闭嘴,听他和那个男人打交道,“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从南京过来的,一路上碰到不少丧尸。请你务必相信我们,丧尸的嗅觉和听觉比较厉害,但是视觉并不好,保持安静的快速撤退才行。你们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甩掉他们。” 席星宇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态度,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至少唐堂是这样认为的。黑皮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打量了席星宇几眼,没再扯什么信不信,一指后面道:“你说的这个办法行不通。” “为什么?” “我们的尾巴和丧尸混在一起,不好分。” “你们人数太多,味道太大,而且在上风,味道全都顺着风刮到后面去了。这样下去只会引来越来越多的丧尸,最后大家都逃不掉。” 听到这里,唐堂瞄了眼席星宇,看见他握拳时发白的指关节,心里不禁一紧,不顾有外人在,一把过去抓住席星宇的手,感觉席星宇的手急迫的反握过来,他这才安下了心。他知道席星宇这时候应该也是备受煎熬,如同面前美食却饥渴无比的人,忍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黑皮犹豫了下,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你说的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 “我们走吧,别理他们。”唐堂没耐心了,他知道有种人,掌握了权力之后就不愿意再放手,一点点鸡毛都拿着当令箭,生怕被别人夺了般,“他们要死随便!” 席星宇没有动,突然问道:“你在哪里当兵?” 黑皮警惕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我兄弟都是南京的兵。”席星宇道,“南京军区32445部队。” 这个番外是他们曾经服役部队对外使用的番号,唐堂并不指望对方知道。没想到,话音刚落,年轻男人就是一愣,和另一个兵对视一眼,又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夜盲症?” 唐堂一听,生怕对方是不信,立刻道:“是又怎么样?他就是因为夜盲症才退伍的。” “你是席星宇吧?” 席星宇有些意外,道:“是,你认识我?” “我们是32007啊。” 另一个兵也笑了,看向唐堂道:“你肯定是唐堂,对不对?” 这个番号一出来,唐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这样一来也就好解释了,如果说他们32445是暗中的特种大队,那32007就是明面上的,两支部队互为兄弟部队,32445还经常从32007里面选人。这样的话,这个人会知道他们也就不奇怪了,某种程度上,他们在中国的各个特种大队间还是个名人。 身份一旦确认,气氛立时好了许多——如果不是后面怦怦枪声的话。 “客套话就不说了。”席星宇很快恢复了过来,道,“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是!”黑皮一个立定,“抱歉,刚才……” “不怪你们,唐堂这人就是容易让人生气。”这话令唐堂特别不爽,可是,在被席星宇捏了一下后,只得乖乖闭了嘴,听爱人说话,“你们有多少人?” “二十七。” 唐堂闲闲的道:“你们有枪有炮有战车的,居然都打不过这帮丧尸?” 黑皮似笑非笑的斜瞥过来,道:“枪炮要子弹,车要油,你知道丧尸有多少吗?” “多少?” 黑皮递过来一个夜视仪,唐堂接过来,跳上战车看了下,顿时心里一跳——夜视仪可见的距离内,密密麻麻的全是丧尸,一眼望不见头。路边还不断有丧尸被挤下排水沟,正蠕动着想要爬上来,全是手臂在挥舞。 他脸色发白的跳下来,一边把夜视仪还给黑皮一边咕哝:“你们这是专门引丧尸哪?” 没想到,黑皮直接答道:“是,我们受命引走这帮丧尸,掩护其他人撤退。” 唐堂终于无话可说了,看见席星宇伸出手,赶紧抓住。刚一握住,就感觉席星宇捏了他一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得撇着嘴,不吱声。 “你们有补给吗?”席星宇问。 “没有,导弹打光了,子弹也快了。”黑皮说起这个来有些兴奋,很快又低落起来,“车子也不行了,卷了好几个丧尸进去,那些东西太恶心了,估计走不了多久了。” 唐堂庆幸的席星宇没有说出“我们有油”这种话,而是道:“队长,我给你个建议。后面的人撤回来,车子顶上去做路障,这些丧尸不会爬,少量绕过车子的也会掉到路边的田沟,他们下去没那么容易爬上来。所有人隐蔽行动,用催泪弹和一些有味道的东西阻挡他们。你们的诱敌任务应该完成了吧,这附近我们过来时没发现丧尸了,没必要再继续引下去,越来越多你们也有危险,这东西也在变化,我们现在占上风,万一下风还要防止空气感染。我和唐堂去帮你们引开一部分丧尸,你们的人先撤了,我们有办法跑。” 黑皮沉吟了几秒,接受了席星宇的建议:“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唐堂抢白道,他可不想让别人发现席星宇的异常,“我和小……老席配合惯了,你们来了反而添麻烦。” 黑皮笑起来:“我知道,你们一直是最佳搭档。”说完,又拿下身上的枪,道,“拿着。” 黑皮终于说了句让唐堂开心的话,他哼了声,接过枪拉起席星宇就跑。随着黑皮的命令,士兵们很快行动了起来,喊叫和枪声逐渐减少。唐堂眼看着那辆86改路过身边,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可怜巴巴的对席星宇道:“我们就不能留下那辆车么?” “你闭嘴。”席星宇没好气的道,“你刚才根本就是想赶走他们吧?” “我这不是小心嘛。”唐堂委屈的咕哝,“再说了,你这样了,和别人多接触也不好。” 过了几秒,席星宇叹道:“人家也未必需要我们帮忙。” 唐堂哼了声:“他们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丧尸很快又要进化了。” 这话一说完,唐堂就被席星宇捶了一拳,他自个儿也是寒了下,不再说话,握着枪冲上去对着丧尸群就是两枪,他知道席星宇是吸引不了这些丧尸的,只有靠他了。 跑着跑着,唐堂就感觉到不对了:刚才,那两个亮点是……眼珠? 21.怀疑 席星宇察觉出不对劲。 他确实有夜盲症,一旦到了黑暗的地方就会看不见,也正因为此才会退伍。至于为什么不转业,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最令他郁闷的是,丧尸化大大增强了他的嗅觉和听觉,却没有治好夜盲症,一到夜里,他仍然是瞎子一个,虽然唐堂还是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但这种无力感仍然令人不爽。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丧尸化没有治好视觉?另一方面,丧尸化又为什么会增强身体机能?按理说,尸体比正常的人体更脆弱。 许多问题困扰着席星宇,但是,他不准备对唐堂倾诉,他能够想像得出唐堂有多惶恐,这个二货在心理上比他更脆弱,过去的事对唐堂伤害甚多。更多的时候,是他呵护唐堂,而不是唐堂保护他。 此时,唐堂就冲在前面,亮出獠牙,撕扯着敌人。他跟在后面,即使目不能视,也能利用嗅觉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唐堂的背后。唐堂身上生人的味道是如此鲜美,在铺天盖地的水蒸汽味中明显之极,他几乎毫不费力就跟上了,直到那个声音出现。 并没有特殊的味道出现,这里仍然是一群丧尸和唐堂,唯一不同的,这个声音有些特别。不是丧尸那种笨重、拖沓的脚步,而是连续不断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连续摩擦着地面,他甚至能想像出那东西挤开泥土,慢慢靠近的姿态。 ……蛇? 乡下有蛇不奇怪,可是,这个声音也太大了,这得是多大的蛇啊? 一片混乱中,席星宇很快认定这是个危险,他大声喊道:“唐堂!” 唐堂的反应比他想像得更快,数秒之后,他就听见唐堂轻快的脚步声快速靠近过来,一只滚烫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席星宇笑了下,“傻么你,这些丧尸才不会碰我,他们喜欢的是你。而且……” “而且什么?” 席星宇看不见,他感觉唐堂的身躯就在旁边,离得极近,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和汗味一起冲进他灵敏的嗅觉中。他皱了皱眉,一只手摸索着,准确地握住了唐堂的胳膊,道:“丧尸引了多少?” “三分之一吧。” “我们走。”席星宇不放心的补充道,“你怎么样?口罩戴着吗?” “戴着。” 唐堂的声音突然沉闷了起来,席星宇据此判断他是才戴上口罩,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成心欺负我看不见是吗?” “没有没有。”唐堂的声音里满是自信,“我一直注意在上风的,放心好了。再说了,我觉得我也是丧尸不能传染的类型。这么久了,我也没什么事。” “这些以后再说。”席星宇听出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逐渐呈现包围之势,而那个诡异的摩擦声则突然消失了,“快走!” 席星宇狂奔起来,在黑暗中,他全靠唐堂的引导,那一小声一小声的“左”、“右”如同眼睛,令他在黑夜中也不会失去方向。他则指引着大的方向,往“东”或者“西”,唐堂说月亮出来了,可以辨别大方向,不至于没法到达约定的地点。 夜晚的冷风刮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清凉,他昂起首,用力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还需不需要呼吸、食物、水,但是只要他还能,就会这样做,这是他的权力,也是生尔为人的标志。 全力奔跑了十几分钟后,席星宇听不见那连绵不绝的脚步声了,他停了下来,大口喘气,道:“还有丧尸了没?” “没了。”唐堂也喘个不停,像是拉风箱般大口呼吸,热气几乎是扑到席星宇脸上,“反正我看不见了。” “歇会?” “嗯,歇会。” 席星宇比唐堂更心细,唐堂比席星宇更聪明,席星宇更温和内敛,唐堂却外放活泼。他们就像是一对凸凹,完美无缺地形成一个形状。唐堂还说过他们是阴阳,至于谁是阴谁是阳,俩人着实为此争论了一番。 他们认识了20年,从同学到朋友,从战友到爱人,风风雨雨这么多时光,彼此的一切早就烂熟于心,每个互动都像是呼吸般自然。当唐堂靠过来,似有若无的在席星宇耳边晃来晃去,他就知道,这小子又发情了。 他推了唐堂一把,低声道:“看看时间地点。” “这里没人。”唐堂悄声道,贴近到一付恨不得钻进席星宇耳朵里的架势,“而且,我穿的衣服有点多。” “你妹!”席星宇又推了唐堂一把,这次,他的力道重了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我们约定的会合时间是一个小时后,现在才过去十五分钟不到。我的衣服够,扔点也无所谓。这地方不错,我看过了,有一大片高粱……稻子……呃,反正是种植物,很高,躺下来绝对看不见人,而且地是干的。你想想,我们不是很久没打野战了吗?” 唐堂最后那句话贴着席星宇的耳边讲出来,嘴唇还有意无意地碰触着他的耳垂,像是挑逗又像是邀请。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咬上他的耳朵,轻轻撕扯着,似乎在催促着他。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确实没有亲密接触,主要原因当然是席星宇的身体变化,另一方面则是这个糟糕的世道令他们实在没什么心情。 席星宇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欲望,从表面感觉来说,除去越来越严重的饥渴外,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很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感到深深的不安与无法抹去的迷茫。这一次,没有人能帮他,即使是唐堂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变化。 “不行。”席星宇再次拒绝了唐堂,“你根本不知道和我做会不会传染吗?” 这次,唐堂沉默了几分钟才答道:“不会的,我相信。” “你根本没相信。”席星宇两只手用力扳着唐堂的肩膀,“你只是在安慰我。” 唐堂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谎言是无效的,即使席星宇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他也可以洞察一切。 “不要用上床来安慰我。”席星宇有些恼怒的道,“我还没软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想让你安心。”唐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抓着他的手也越发的紧,像是生怕失去什么般,“你好像……越走越远了。” “越远越远”这个词令席星宇愣住了,他疑惑的道:“你在闹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你在用你们这个词,‘我’和‘你们’,啊?”唐堂像是找到倾诉机会的委屈孩子,压抑不住的连声喊道,“你应该说‘我们’,而不是‘我’和‘你们’!我和你是一体的,我们是一起的,我们不是两个人!你以前就承诺过的!你答应陪我一辈子!” “而我也实现了我的诺言!”席星宇忍不住低声咆哮道,“即使我被变成这样,我也还在你身边!” “可是你最终会变成我不认识的东西!” 这句话后,席星宇的黑暗中只剩下死寂,他满心的难以置信,颤抖着嘴唇,正要说点什么或者骂点什么时候,唐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所以,如果和你做爱会变成和你一样,我宁愿和你一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 那么,如果你变成丧尸呢?如果你抛下我呢? 这些话,席星宇没有说出口。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他包容、甚至是纵容着唐堂,只因为唐堂那无可挽回的过去。他觉得自己欠唐堂的,一辈子也还不清,所以,无论唐堂做什么,他都愿意,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惶恐而不安的时刻,他也必须自己承担。 唐堂扑了过来,席星宇能闻到更加浓郁的血肉味道,冲得他头脑发晕、眼睛充血,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他被扑倒在地上,感受到身下柔软的织物,他才意识到唐堂要做什么。 柔软温暖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这简直令他要发疯了!他微微合起牙齿,咬住口中那滑溜香甜的肉舌,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能够尝到鲜美的肉味,饥渴不再存在,他将会获得满足。 唐堂像往常一样亲吻着他,唾液交换着,如果有病毒存在,恐怕早就循环遍唐堂全身了。 几秒后,席星宇松开了牙齿,反吮着唐堂的嘴唇,他感到一具沉重滚烫的身躯压在他身上,比他那冰凉僵硬的身体要热上十几倍。当唐堂开始撕扯他的裤子时,他因为看不见而觉得羞耻与无力,比以前成百上千次的黑暗性爱更加难受,同时也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席星宇开始撕扯唐堂的衣服,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手下肌肤起了鸡皮疙瘩,身躯交缠,呼吸急促——直到那个沙沙声再度响起。 22.蛇人 唐堂非常庆幸月亮出来了,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能勉强看清席星宇的表情。如果是在黑暗中上床,席星宇看不见,就会不自觉的半眯起眼睛,眼中带着少许迷茫的神情,满脸都是无助之色。这样的表情简直是最强大的催情剂,他每次一见,就算原本不想做什么,也立刻会忍不住做出扑倒班长“以下克上”的不肖行为。 这当然是非常不好的,席星宇对于这种“乘人之危”的举动十分愤慨,每次做到意乱情迷之际还是会不自觉恼怒的教育唐堂,只是,这些教育通常都是夹杂在呻吟与喘息之间,最后不得不遗憾的成为助性之物,令俩人间的“水乳交融”更加美妙。 此时,就是这样。 黑夜、稻田……玉米田……总之是个什么田、赤裸的苍白身体、急喘的呼吸、粘腻在一起的皮肤,这一切都令唐堂无法自抑,只想着赶紧胡天黑地一场,把身下人干到胡言乱语才好! 可惜,就在他拼命挤进那两条长腿中,准备长驱直入时,席星宇猛然坐了起来,直接给他来了个头槌,低吼道:“叫你住手!” 唐堂顿时扑嗵一声仰面倒在地上,捧着脑袋唉哟唉哟了半晌,打着滚哭诉:“破了破了!砸破了!我的脑袋!” 细碎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席星宇冰凉的手就摸了过来。 唐堂非常喜欢席星宇夜盲症发作时的动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总是顺着他的身体摸上来,灵巧而又温柔滑过他的皮肤,痒痒的。 席星宇初得夜盲症时当然是不习惯的,即使是擅长控制情绪的他也非常暴躁。 那时候的唐堂并没有呆在爱人身边,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出现,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觉得愧疚无比。正如席星宇所指控的,他总是逃避,认为全天下人都欠自己的,陷于自苦自艾的情绪中不得解脱,却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 席星宇是靠自己摆脱了夜盲症的困扰,逐渐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因为如此,他们不会轻易搬家,也不会轻易改变家中的陈设,家里的灯也是彻夜明亮。直到席星宇学会在黑暗中生活,才在睡觉时把灯关了。 唐堂知道,这是因为席星宇想着他,不愿意让他总是因为光亮而无法入睡。 越是这样,唐堂就越是憎恨不敢承担责任的自己。可是,每每关键时,他又忍不住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就像刚才,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果他变成了丧尸,要席星宇如何自处,在这个混乱的末世里,变成半个丧尸又有夜盲症的席星宇一旦失去了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除了杀了他后再自杀,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我是多自私才会说出那种混帐话来?虽然我还是认为我是不会感染的类型,但完全可以有话好好说,让席星宇放心了,再慢慢来,何必这样针锋相对的? 席星宇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令唐堂很是心疼,他想辩解、道歉,最后却沉默了下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唐堂打算在性事上给席星宇好好补偿一下。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馋这个的,他会使尽万般花样手段,只要席星宇舒服了,他就觉得高兴。他以为席星宇只是“客气”,以前,每次他想玩些花样时,席星宇也总是这样,最后也总是屈服了,没想到,这一次是来真的。 说实话,那一下确实有点重,唐堂猜测席星宇也是带着怨气的。他一点也不怨,反而觉得爱人打得好,只不过,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他又不是铁做的,哪能不疼?他捂着脑袋哀嚎了几声,就有只手捂上了他的嘴。 “有东西过来了。” 唐堂身体一僵,小声道:“什么?” “不知道,听起来像蛇。”唐堂一边听席星宇说,一边替爱人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不过没有活人的味道,是丧尸的味道。” 唐堂皱起眉头,在高过人的田中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他快速系好席星宇的皮带,道:“也许是那种合成体,哪个方向过来的?” 席星宇指了个方向,唐堂看见那手指正在逐渐移动,靠近过来。他拉起席星宇的手,辨别了下方向,往着约定会合的地方奔去。俩人都是低着头,像是幽灵般在田中静静地穿行,在唐堂听来,除了他们俩谁也没有,不禁问道:“还在吗?” “还跟着。”席星宇沉默了几秒,又问,“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丧尸只有人类,没有其他的?” “你想要怎样的?” “动物之类的。我们来的一路上你有发现动物丧尸吗?” 唐堂一下子惊醒过来,皱起眉头,轻声答道:“还真没有。奇怪了,也许这些病毒只感染人类?我们要不要去动物园证实一下?” “以后再说。”唐堂感觉席星宇捏了捏他的手,他们之间总是习惯于用接触来表达情绪,而不是话语,“那东西追过来了,快走!” “不走了。”唐堂突然停了下来,拿出从黑皮那儿借来的95式冲锋枪,“在这儿解决他。” 席星宇没有立刻回答,显然在犹豫。从稀疏的月光下,唐堂看见他抿着唇,一付担忧的模样,便凑过去拉长了腔调道:“亲爱的……” 他清楚的看见席星宇未丧尸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闷笑了下,继续道:“就在这儿解决他吧,我不会失手的。再说了,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也许和老太太孙子那种差不多呢?” “好吧。” 席星宇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走到一边躲起来,唐堂在原地,端着枪,警惕的听着席星宇指出方向。丧尸主要依靠嗅觉,辅助听觉,这点他是知道的,躲起来没有意义,只有直面恐惧才是最重要的。 几分钟后,就在唐堂以为席星宇是不是听错了时,一阵低沉的沙沙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不一会儿,那声音就明显得他都能辨别出方向。他心中不禁有些打鼓,因为那声音实在太响了,如果这是蛇,那得多大一条蛇啊! 唐堂半蹲于地,把枪半举着,对准声音来源,心里却是一片平和。 眨眼间,出乎他预料的是,一张人脸破开农作物,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这张脸是个男性,皮肤灰白,双眼却意外的没有丧尸化,而是如同猫一般反射着月光,形成了两个光球。他立刻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两个亮点,正疑惑是,那东西却显露出了身体——即长又粗的蛇身探了出来,慢慢伸高,在空中形成一个扭曲的形状。 那个“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唐堂,张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23.杀蛇 席星宇看不见,但是他闻得到,水气蒸发的味道非常浓重,薰得他头脑发晕。自从有了夜盲症后,他就特别讨厌黑暗中突如其来的碰触,一开始唐堂还会故意吓唬他,不出声就跳出来一把抱住他问“猜猜我是谁”,往往把他吓得半死后,又抱着他边笑边亲。他那时候已经习惯了黑暗中行动,本来想忍耐的,想着唐堂也只是好玩,没想到,几次之后,唐堂居然不再做这种幼稚的事了。 不幼稚了,还是唐堂吗? “你怎么不玩猜猜我是谁了?”席星宇有次忍不住问。 “你不喜欢。”席星宇感觉唐堂把脑袋往他的肩窝里坑了坑,小声道,“对不起,我太无聊了。” 席星宇是那时候才察觉,退伍的唐堂其实也不是没有成长的,他拍了拍那个毛刺刺的脑袋,道:“没事,你知道自己二就好。” 唐堂的回答是咬了席星宇一口。 自那之后,唐堂在席星宇眼里就是个一直在犯错、后悔、改正、补偿间循环的家伙,有时候他也觉得头疼,这辈子怎么会惹上这家伙的,如果再有一次选择,他肯定不会再去帮那个“被同学欺负的小个子”,一定要有多远离多远。 打断席星宇思绪的是那味道,它过来了,缓慢地靠近,他甚至能从味道的幅度变化猜测出那东西左右扭动的幅度。 “唐堂……” 人类的脚步声响起,席星宇暗中松了口气:唐堂还在动,这就代表着没事。 “人头蛇身。”唐堂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大概有我两个高,绿色的蛇,是丧尸,皮肤全都是灰的。” 席星宇皱起眉头:“你怎么看?” “我又不是元芳,没怎么看。”唐堂嘀咕了一句,席星宇听了,顿时有些无语,正要骂唐堂几句,又听他说道,“这家伙估计也是融合了蛇,我不懂的是,为什么刚才那个黑皮没有提醒我们这件事?” 席星宇刚想说“不要乱给别人起外号”,就听见一阵短促轻微的沙沙声向着唐堂的方向扑了过去。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当往下扑倒,怀里多了个坚硬厚实的身体时,他才安下心来,之后,就是背上一重,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令他未丧尸化的那部分顿时钻心地疼起来。 他咬着牙低声道:“快走!” 唐堂挣扎着爬了出来,之后,他就听见身上传来重物击打和模糊低沉的嘶吼声。这时候,他不禁万分痛恨夜盲症,尤其是听见唐堂的闷哼和大片的植物倒地声后,心里更是恨到极致。 “唐堂!” “我在!我没事!我没事!”席星宇高兴的是,唐堂由远及近的回答只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并无受伤的迹像,“被尾巴打了下。你没事吧?啊?你没事吧?” 听出唐堂声音里的焦急,席星宇也放了下心,小声道:“没事。” 没空再多说什么,俩人不约而同地爬起来,在席星宇的耳朵引导下往蛇怪的反方向狂奔而去。他感觉脚下的土地逐渐从高一脚低一脚的泥变成硬梆梆的,风向也逐渐改变。当他们停下来时,沙沙的声音却紧随其后,完全没有落下半步。 “准备好了?” “好了。” 席星宇并不怕唐堂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听见回答后,他猛然停住脚步,弯下腰,往追踪来源弯下腰扑了过去! 他感觉抱住了什么,那东西又滑又硬,像是某种紧实的鳞片。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鳞片下肌肉的力量,充满了暴虐的气息。嘶吼声在头顶响起,之后是微冲的枪击声。他抱着的躯体剧烈震动了好几下,疯狂地扭动起来,在痛楚的作用下试图甩掉抱着它的人。 席星宇使尽全身力量,用力推着怀里的玩意儿往前迈步,这僵持只持续了数秒。抱着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听见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死了?”席星宇甩了下手,喘着气问。 “嗯。”唐堂凑近过来,身上还带着哨烟味,“这东西跑起来不太正常,我看见它挪一会儿倒一会儿,好像走路不利索。” 席星宇心中一动:“大概他太会走路。” 唐堂也不是笨人:“你的意思是他变成蛇的时间太短,不会用蛇的方式走?” “有可能。”席星宇道,“他也许是在碰见我们后才融合的,不然的话,黑……那个军官不会不提醒我们。” 唐堂哼了声,即使看不见,席星宇也能想像出爱人脸上的不屑,他笑了下,道:“行了,走吧,那边估计等急了。” “等下,我检查下你有没有事。” 话音刚落,席星宇就感觉唐堂的手毫不客气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又顺着腰线一路摸下去,在屁股上揉来搓去。在对方往内裤里摸进去前,他没好气地拍开那只毛手,道:“我有事难道感觉不到疼啊?” “那可不一定。”唐堂道,“你丧尸化那部分不是痛感减低了不少吗?” “但还是有感觉……” 席星宇的话音未落,唐堂猛然叫了起来:“操,你左手怎么回事!?” 席星宇疑惑地摸向左手,很快就摸到了一处扭曲,从角度和部位来看,这只手指八成是骨折了。他奇怪的是,不仅一点也不疼,他甚至还能支配骨折的部位动作。他想了下,一狠心,干脆捏着骨折的地方用力一拉,给正了位。拉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一丝疼痛,非常短暂,如同肌肉扭伤般。 “正了没?” 唐堂沉默着,片刻后,一只热乎乎的粗糙手指在席星宇的伤处来回抚摸,令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那块皮肤变成灰白色了。” 这句话令席星宇的心里一凉——如果他的心脏还是热的话。他活动了下伤处的手指,完全无恙,从感觉上来说和以前一样,犹豫了下,他道:“你看看我后背。” 刚才那蛇也有打在他的后背上,他转过身,拉高衣服,过了好几秒,唐堂什么话也没说,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沉默地拉下衣服,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道:“走吧,我们去会合处。” 有些事情,即使你知道了最后的结局却仍然无法挽回,这种感觉糟透了! 席星宇刚转过身,就被唐堂又用力拉转了身,捧着他的脸颊用力吻了上去。唐堂的舌头在他嘴里翻腾挑逗着,从口腔深处一直到嘴唇,用舌头勾引着他,直到他也不自觉地把舌头伸进对方嘴里。这个吻持续了有半分钟,他像是要吞下什么东西般不断张嘴抿住就在鼻子下面、热呼呼的唇瓣,直到唐堂气喘吁吁为止。 “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克星,专门要我的命!”席星宇不去管在他身上游走的手,从唐堂的T恤下摆处伸进去,顺着肌理分明的腰腹往下摸去,伸进内裤里,一把握住唐堂的命根子,用力撸动起来,“闭嘴。” 席星宇感觉自己的那根东西也被唐堂握住,急喘和低吟在他耳边响起,唐堂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根,舌尖顺着他的脖子缓缓舔下去,又回到他的耳垂上,像是品尝般糖果般吮得啧啧作响。 月光似乎过来了,席星宇眼前出现了朦胧的光影,当唐堂在他的命根子顶端技巧性地挤压时,他张开嘴摒住了呼吸,颤抖着射在唐堂的手里。唐堂恶作剧般用粘腻的掌心又挤压了他好几下,令他的下腹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 “我想射在你里面。”唐堂一边低喘一边在席星宇耳边低语,“把你里面干得湿湿的,拼命吸我……” “闭……嘴。”席星宇两个字都讲不周全,腿脚发软,唐堂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就像个“人”字般互相支撑着,“你就会挑……坏时候。” 唐堂的脑袋就靠在席星宇的肩窝里,片刻之后,他听见轻轻的耳语:“我爱你。” 席星宇想狠揍唐堂一顿,可是,他却不自觉地环抱住唐堂,说道:“我也爱你。” 月郎星稀无人野路,席星宇和唐堂温存了片刻,感受到唐堂开始粘粘呼呼后,知道再腻下去,这小子八成还会发情一轮,只能拉上不情不愿意的爱人往会合地奔去。月亮出来后,他的视线恢复了一部分,至少路能分辨出来了。 结果,俩人到了约定地点一看,意料中的大部队不在,只有一个脸盘稚嫩的小兵。一见他们,立刻焦急的道:“赶紧的,出事了!” 24.邀请 唐堂心里发急,连声催促着小兵带路,仨人在空无一人的柏油公路上飞奔,他始终没有放开席星宇的手。幸好,此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没有地面灯光的夜里,月亮从未有过的又大又圆,足够令席星宇模模糊糊看见前进的方向。 很快,他们回到了会合地点,却发现没人,再往前跑一段,立时就发现了被丧尸包围的水泥房子。唐堂心中一凉,操起微冲一个短点射,一具丧尸应声而倒,剩下的也都转了注意力,冲着他们蹒跚而来。 他感觉席星宇按了下背后,轻声道:“拉开他们的距离。” 唐堂没有置疑,不时扫几梭子,引着丧尸开始兜圈。很快,丧尸们就拉成了一条长蛇,席星宇在旁边根本无尸理会,操起撬棍开始挨个爆头,不一会儿,几十具丧尸就只剩下几具,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唐堂冲到水泥房子前,大声喊:“还有活的吗?” 方国安最先出现在门口,眼泛泪光娇声喊着“唐大哥”扑了过来,被唐堂一脚踹中丹田变虾行。圆通和扶着老太太的书小蕾跟着出来,之后,黑皮和当兵的也出来了,脸色很难看。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用衣服包着头,只露两个眼睛,衣服应该是临时找的,黑皮头上居然裹着一件裙子。 唐堂扫了眼人数,皱着眉头道:“你们没全走?” “我们留了几个下来保护他们。”黑皮一指小和尚,冷冰冰地道,“他们非要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那你就让他们等,你走呗。”唐堂没好气的道,“这种时候还谈条件,真拿我们当兵的不是人啊?” 书小蕾柳眉一竖:“我们也是担心你们。” “担心我们就别添乱!” 书小蕾还想辩解,方国安赶紧道:“唐哥,你别怪她,是小和尚不肯走。” 唐堂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小和尚,叹了口气。小和尚一直想帮忙,自认一路走过来也平安无事,并不把丧尸放在眼里,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担心他们,最终却酿成大祸。他看向黑皮,道:“怎么回事?” “他们不肯走,我们也不敢把他们丢在这里,丧尸肯定要路过的,只好留六个人在这里防守。”黑皮黯然看向一具尸体,“丧尸被你们引走不少,但是基数太大了,剩下还是很多。我们子弹打光了,只好缩进房子里用冷兵器,有个战士被感染了,又感染了一个。” 唐堂四下张望,果然看见两具穿军装的尸体,再看看窗口和门口堆的背包垒,奇怪地道:“被咬到了?” “没有。”黑皮摇了摇头,神色紧张,“近距离爆头时被血溅到,就感染了。我们后来都用衣服把头脸都包了,一点不敢露外面。” “感染方式又变化了。”席星宇道,“这些东西一直在进化。” 唐堂眉头紧皱,看着那六具尸体年轻的面容,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对不起。”小和尚大眼睛里满是泪水,“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黑皮一脸不忿,其他战士也没好眼色。人都死了,一句道歉有什么用?话又说回来,人都死了,把小和尚打死也没用。 唐堂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席星宇拍了拍他,走过去和黑皮说了什么,又说了小和尚几句,不一会儿,各人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等席星宇回来,他憋出个难看的笑容:“还是你厉害。” 席星宇没说话,摸了摸他的脸,道:“走吧,这儿不呆了,味道太大,去前面接应引走丧尸的。” 所有人收拾起行李,小和尚跪在两具尸体前念经,被其他战士赶走。他不断鞠躬,最终黑皮把战士喊走了。在念经声中,所有人踏上新的路程。两辆车能装得下11个人,开始往下一个会合点赶去。 唐堂和席星宇坐一起,他开车,看着外面,突然道:“我跟你说,月亮跟个饼似的。就那种把蛋打散,再加点油加点葱,平底锅一烙,再配上肉酱的饼。唉,我最喜欢这种早餐,再配个冰啤,美唉!” 话音刚落,唐堂就感觉放在档杆上的手被轻轻捏了下。 俩人平时过日子时都会做饭,基本上特种兵退伍的,任何情况下都得喂饱自己,做点家常菜不在话下。当兵时伙食并不差,就是少了那么点味,退伍后,唐堂就一头栽进美食大坑不出来了,变着花样、算着口味做菜,鲁菜、粤菜、淮扬菜,各种菜谱一周七天轮着来,小半年都不带重样的。 席星宇就不止一次调侃过:“你呀,千不好万不好,二到天怒人怨,惨绝人寰,就做菜这一招最好使。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你可千万别丢了,连做菜都没了,那你这辈子也就完了。” 唐堂对此的回应是不屑一顾:“好男不跟老婆斗!” “你说谁是老婆?” “谁在床上下面谁是老婆!” 席星宇的反应非常直接,上去一顿胖揍了事。也许是少年时积威太盛,不知道为什么,唐堂就是斗不过席星宇。他和席星宇讲搏斗,席星宇和他讲智商,他和席星宇讲智商,席星宇和他讲搏斗,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其他时间他基本上就是被席星宇压着打的货,明明智商和体格都不比对方差,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克星。 此时,唐堂也起劲儿地回捏了下席星宇。刚才那两个死去的小兵把他从旖旎幻梦中拉了回来,他不得不找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席星宇显然也是知道的,道:“等到了下个地方,找找有没有能烧饭的,你慢慢烧。” “难喽。”唐堂叹了口气,这世道只会越来越坏,况且,他也担心席星宇的身体变化,担心归担心,嘴上还是道,“你想吃什么?” “上次你做的提拉米苏挺好吃的。” 唐堂立时轻笑起来:“你说你一个男的,动不动就吃蛋糕啊甜的,你臊不臊啊你?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像我,早上起来就是大盘鸡,再加一杯啤酒,这才叫人生知道不?” “你那是人吃的吗?”席星宇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一大早吃肉喝酒,你嫌脂肪和胆固醇太少是吧?” “你就跟娘们似的!” “你说我娘?” 唐堂一抖,急忙道:“你……你吃的娘!” “扯蛋!” 唐堂立时感觉屁股侧边挨了一巴掌,在部队时席星宇这一招就运用得炉火纯青。每次他只要一犯错或者闹二,屁股就会遭殃,最神奇的是,无论他怎么躲怎么猜测时机,要么一脚要么一巴掌就是逃不过。席星宇总是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间以最意想不到的角度袭过来。队员们都知道了,每次他只要闹腾,都会幸灾乐祸地盯着他的屁股,甚至还用此打赌。 熟悉的场面再度出现,唐堂却只是哼了声,慢慢放松了下来。闹腾归闹腾,俩人夫夫这么多年,分寸还是相当了解的。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冷不防从后视镜里看见黑皮一直偷瞄过来。 “看啥?没见过这么帅的啊?”唐堂调侃的道。 “不、不是……” 黑皮吱吱唔唔的,一脸憋得慌的表情,唐堂一看就明白,道:“没看过同性恋啊?” 黑皮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犹豫了下,问:“你们真是一对儿啊?” “是啊。”唐堂坦坦荡荡的道,不说现在末日时刻,就算是以前,碰上老战友他也敢说,他们已经退伍了,谁管得着谁,“这是我老婆。” 话音刚落,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席星宇说道:“别听他胡说,我们之间不分男女,就是个伴。” 黑皮一脸好奇,问道:“那你们当初真是因为这事退伍的?” 唐堂立时拉下了脸。 这事是个疤,如果没退伍,席星宇的前途应该不可限量,就算是唐堂,现在至少也是个一毛三,没有背景的情况下,这样的升迁速度可算是很不错了。只是,一切都因为退伍而改变了,唐堂不是没怨过,席星宇就总说他怨气太大,只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 这时候,黑皮一问,唐堂沉默了几秒,道:“算是吧。你听到消息?” “嗯,小道消息很多。”黑皮道,“可惜了。” 唐堂一怔:“可惜?” “你们很厉害!”说到这里,黑皮的眼中闪起了光芒,“我们现在看的好几种方案录像都是你们的,确实是经典!有时候真觉得你们不是人,什么都想得到,还真做得出,退伍太可惜了!” 这话听得唐堂又是心酸又是骄傲,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没什么可惜的,一两个人影响不了大局。” “你们不一样!”黑皮感慨了下,“一开始我还不相信,今天算是信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敢相信你们的体力会这么好。如果你们不来,我们可能就要交待在那里了,不比不知道唉。” 这话说的唐堂有些心虚,如果不是席星宇的“特殊性”,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松。这事他是绝对不敢说的,只能含糊过去。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约定地点,这一次,二十人终于没再损失,黑皮也松了口气,随即提出了个邀请:“你们要跟我们走吗?你们单独在外面太可惜了。” 唐堂一怔,看向爱人。席星宇一开始就主张向部队或者警察报道,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是,他却不怎么想跟部队走。对那身绿皮,他爱过也恨过,但处在这末世,他只想和席星宇一起渡过最后的时光,说他小气也好没责任心也好都无所谓。 席星宇沉默着,没有说话。 25.另一个 席星宇是想和军队一起行动的,他向来认同“能力多大,责任多大”,既然他有能力,那么,更好的发挥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没有什么不对。唐堂就总是批评他太过圣父,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特点和他翻脸,主要就在于他不会揽超过自身能力的事情而已。 跟不跟这队人走?那里有他所熟悉的环境,能够帮助更多的人,有更好的装备,而且,也可以比一般人了解更多的情况。先人一步,总是没错的。 “唐堂……” “别问我。”席星宇刚一开口,唐堂就把脑袋扭向了另一边,“你自己做决定,反正我听你的。你别用我做挡箭牌,省得以后有什么事怪我头上。” 席星宇借着月光只能模糊地看见唐堂,看着那刺猬头微微低下,一付委屈的样子,他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唐堂不喜欢部队,总觉得部队对他不公,可是,却又比谁都喜欢部队的氛围。这些他都知道,唐堂复杂的心情他自然也了解。 席星宇叹了口气,转向黑皮,道:“不了,我们毕竟退伍了。” 话音一落,他就听见好几个轻微的松气声,书小蕾、小和尚和方国安。这一刻,他不禁有些高兴,毕竟,他不是在做无用功,有人还在依靠着他。 “尽量帮助别人”这种想法也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似乎从小就被自家老爷子培养,深入骨髓。就像初中时看别人欺负唐堂,明知道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唐堂一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瘦瘦小小的唐堂被同学扔石头,那仓惶躲避的身影令他很心疼。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们的人生已经联系在一起了。 “好吧。”席星宇看不见黑皮的表情,但能听出来口气中有些失望,“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我们回去驻地。你们准备去哪?” “先去杭州,然后去江西,回老家看看。”席星宇道,“我能不能问你们件事?” “你问吧。”黑皮爽快地道,停顿了下,小声补充道,“能说的我都会说,不能说的,咳,你自己领会。” 席星宇笑了下,拉着黑皮走到人少的地方,问:“南京的部队还存在吗?” 黑皮摇了摇头,叹息道:“驻扎在南京的都联系不上了,我们是从附近调来的。现在估计南京那边幸存的可能性很小,活下来的高层不多,不管怎么样,指挥班子是搭起来了。听说上面正在考虑建立基地,和首都取得联系。” 席星宇皱起眉头:“打算在哪里建基地?” “这不清楚。”黑皮答道,“估计就算选定了,我也不知道。现在问题是所有基础设施都会逐渐完蛋,相关方面的人也找不着,许多事都没办法做。子弹打一发少一发,吃的用的,估计以后都会越来越少。” “你们会转移吗?” “可能。”黑皮一脸无奈,“现在就是什么事也说不准,谁也不知道未来怎么说。” 席星宇也认同这样的判断,他想了想,说:“你的无线电台能给我个吗?我想一路上应该会收集不少人……” “你不是想把路上幸存的都引来找我们吧?”黑皮的口气很是惊讶。 席星宇眉毛一挑,道:“怎么?不行吗?” “你们打算走多远?再说了,老百姓如果没有人带着,我怀疑他们能不能安全到达。”黑皮忧虑的道,“现在外面未必都是好人啊。” 一听这话,席星宇算是安下心来了。哪里都有垃圾,至少黑皮还是个兵,还无愧那一身绿皮。他道:“我会尽量找一些退伍的兄弟,能救一点是一点。如果你们基地建起来了,我如果没事,会带幸存者来找你们。毕竟我们不是官方,有时候弄不出个东西来。” “你别这么说。”黑皮捶了席星宇一拳,“我相信你们的能力。现在还说什么官方不官方,大家都是沦落人,得一起度过难关。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电台,随时联络,如果你们路上安定不下来,也欢迎你们来。” 席星宇有些感叹他的运气之好,没遇上个荀飞鹏式的军官,那样还不知道弄成什么样的局面。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在接过电台后,他意外的发现还有一杆95冲锋。 “没子弹了。”黑皮苦笑道,“拿着吧,可以吓唬人。以后就是枪多子弹少了,最后恐怕都是用枪揍人了。” 席星宇跟着苦笑,犹豫了下,还是对黑皮轻声道:“上面怎么看这件事?” 黑皮沉默了几秒,道:“不好说。” 也就是说上面已经有一定线索了? 席星宇琢磨了下,道:“如果说事情过去就算了,如果你们长时间没有突破,可以来找我。”他还不敢直接说出丧尸化的事,谁知道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黑皮没有继续问下去,大家都是部队里混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很清楚,点到为止。 与黑皮一行分手后,两辆车又再度上路了。经历了一夜惊险,几人间关系熟了点,书小蕾和方国安一付多年损友的样子,互相刻薄着,老太太跟在后面瞎乐呵,唯有小和尚坐着,一脸低落,眼睛还是通红的。 这种事安慰无用,只有靠当事人自己走出来。唐堂躺在中间排座上,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补个眠正好。席星宇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不时从后视镜瞄一眼唐堂熟睡的脸,心里就觉得一阵轻松。 只要亲人还在身边,家就在身边。 驶上杭宁高速后,速度快了很多。席星宇一路小心翼翼地开着,期盼能发现一些幸存者。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除了偶尔出现一个游荡的丧尸外,这一路上都是空荡荡的。眼看着中午将至,杭州的欢迎广告牌也出现了,他正沮丧时,一连串猫叫钻入了耳中。 席星宇现在的听力很不错,即使是一公里外的普通交谈声也能听见。在车辆行驶的噪音中,这个猫叫显得十分尖锐,像是猫打架的声音。他一直想养猫,唐堂想养狗,俩人谁也打不过谁,就此作罢,养了一阳台的花花草草,最后只剩下一阳台枯草。 他放慢车速,探出脑袋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一只满身豹纹的猫坐在高速公路的护栏上,冲着高速旁边厉声尖嚎。 他把车停了下来,后座的唐堂立刻惊醒了,抬起半个脑袋迷糊地道:“到杭州了?” “没有。”席星宇随口道,“休息一下,你睡你的。” 现在能威胁席星宇的东西还真不多,唐堂闻言,脑袋一歪又开始呼噜。他跳下车,顺着声音小心地走过去,猫的咖啡色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见他过去居然一点没害怕,反而闭上嘴,静静地凝视着他。他学了两声耗子叫,猫咪的耳朵动了动,又转头冲着高速下面更加凄厉的嚎叫起来。 席星宇半蹲着过去,从护栏间隔往下面一看,正好看见一个血流满面的男人。他满脸愤怒,手中握着刀子,举在前方。在他背后有十多个人,仔细一看,居然全是女人、孩子和老人。 “你有病啊!”另一个男人声音从公路下传来,这一段公路是出口,下面还有辅路,说话人在公路下面,正好处于席星宇的视觉死角,“你还能一个人把我们全干掉?这帮人全是老弱病残,你还真准备带他们去上海啊?” “我操,你不会是准备把这些人圈起来吃吧?”另一个急躁的声音喊道。 “放屁!”男人身后一个小家伙跳起来,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打扮得像非主流,一头的黄稻草,“江哥才不是你们这些垃圾,拿了东西不干活!你们把所有吃的都拿走,是要我们死啊!” “干你妈的活!”急躁声音喊得更响了,“现在这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还要签个合同?” 听到这里,席星宇也明白了,事情很简单:一帮青壮骗了老弱的食物装备,许诺保护他们去上海,拿到东西后就翻脸不认人,其中一个“骗子”却没有这样做。 席星宇默默地听着双方骂来骂去,半天也没有结果。他不耐烦地回头看了看,方国安在车旁一脸好奇的想过来,被书小蕾拉住了。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书小蕾和方国安换一下性别就好了,书小蕾绝对比方国安能帮上更多的忙。小和尚还在副驾驶座上,老太太跟在书小蕾身边,不停唠叨着什么。 他已经决定要救人,只是,他有些好奇那个江哥会怎么处理,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在江哥身上闻到生人的味道。 另一个丧尸化的人? 26.总参 “你们走吧。”江哥骂完沉默了一阵,再度开口已经恢复了冷静,“你们走我就不计较。” “靠,你就是想独吞吧!”骗子们鼓噪起来,“我们一走,你把装备一拿,人一扔,算计得太好了吧!?” “我会带他们去上海。” “谁信啊?” 骗子们叫得更加大声,席星宇在公路上看得呵欠连天。他趴在那儿等了有一会儿了,能听见身后唐堂已经下了车,正在左右来回走着,还有书小蕾和方国安小声的谈话声,唐堂调戏小和尚的话…… 要动手快动手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太阳多晒。 饶是席星宇脾气多好,也忍不住暗中吐槽了一句,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就这么一点小动作,立刻引得下面的江哥看了过来,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的那双眼睛是黑色的,很正常,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难不成我闻错了? 一边这样想着,席星宇还是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正准备跳下去搅局,一直打嘴炮的江哥却终于有了动作。他弓着腰,一个前踢,就听见路下传来一声惨嚎,之后是连串的怒骂,从路下冲出了数个男人,混战开始! 那江哥还真是有点本事,一拳过去,就会有人大叫一声仰面而倒,几乎拳拳不走空,只要挨上,那些骗子们就会踉踉跄跄的,没走几步往地上一倒,再也爬不起来。骗子们果然都是年轻人,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碴,但面对江哥,就像是纸糊的般。 席星宇观察了会儿,心里有了底。 这个江哥的步伐相当不错,灵活有力,个子不高但十分敏捷,这么大帮人围着他打,都逮不着要害,就算被打中了脑袋,也只是晃晃脑袋,跟没事人一样。更重要的,他看出来了,这江哥打的是军体拳,虽然改了一些,但上半身的框架还在。 既然都是当兵的,席星宇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单打独斗吃亏下去。他爬起来,跨过栏杆,在江哥吃惊的眼神中往下一跳,一脚踹在一个骗子的背心上。路上和路下的路差并不太高,也就二三米而已,没奈何他现在的力道绝对是泰山级的,一脚过去,只听那骗子惨叫一声,渗人的骨折声响起,人像块肥皂般就往前凌空飞了出去,一头栽到地上不动了。 席星宇性格上比较圣父,但是如果要动手,比谁都狠,坑蒙拐骗样样都不介意,只要消灭敌人就行,他手上沾的人命可一点也不比唐堂少。仁慈归仁慈,但把仁慈用到敌人头上就是脑残了。 有了席星宇的加入,骗子们士气大减,他一拳撩过去,骗子们不死也残,半点水分也没有,比起江哥来,他就像是煞神般可怕。在他看来,这些骗子骗的不是钱,骗的可是别人的命。这个时候了,这些老弱病残没有了食物装备,除了等死之外毫无办法。现在社会准则崩溃了,还有最朴素的世俗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没几分钟,骗子们再也没一个站着的了。席星宇傲立当场,一滴汗都没出,扫了眼周围,江哥也是一脸冷酷,再摆个姿势就和拍电影一样了。反倒是那个小少年,在一边加油喊叫半秒也没停,闹得一头大汗,脸皮通红。 “没事吧?”席星宇环顾一圈,确认这些骗子再没有翻盘的可能后才问。 江哥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戒备,甚至还退后一步,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随时准备上来拼命。显然,在他眼里,席星宇比这些骗子们更加强大,也更有威胁。 席星宇可以理解江哥的想法,但他还是有些感慨,现在这世道,人心真是不可靠了——相比之下,他捡到这几个人是多么可贵。 “你好,席星宇。”席星宇举动伸出了手,“32445部队退伍的。” 江哥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道:“江武,88507的。” 席星宇瞪大了眼睛:“88507?总参啊?” 混进总参还退伍,那除非是志不在此或者有别的大路,不然的话,一般人进去了也就不会出来了,毕竟待遇地位都不一样。席星宇听了这话,忍不住多打量了江武几眼,没想到,江武主动交待了:“我是偷跑的。” “啊?” “瘟疫一爆发,我就跑了。”江武说这话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阴影,“所以,我这算是被开除吧,也是退伍了。” 这么一说才对劲起来,席星宇暗中想着,嘴上道:“人之常情,你也是放心不下父母。” 江武露出苦笑,对着席星宇脚边一扬下巴:“不是,我是放心不下我哥。” “啊!?” “你脚旁边那个是我哥。” “……” 席星宇真是尴尬了,脚边这人是他打的,扇了几耳光一脚踏地上,踩着不让翻身了。还结识别人呢,刚一见面就把人大哥给打了,还是宁愿放弃大好前程也要跑来保护的哥啊!这梁子结大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席星宇吱唔着道,赶紧收回了脚,“应该没事,我下手不重。” “没事。”江武叹了口气,“早知道他这样,我根本就不会回来。” 你就不应该回来,席星宇想。 嘴上不说,无论是他和唐堂,任何一个兵都对逃兵没有任何好感。尤其是这种大事发生,正要用人的时候不见人影,更是让人鄙视,临阵脱逃可是要判刑的。 “我说,你们的手要握到什么时候?” 头顶上传来声音,席星宇抬头一看,唐堂正一脸不爽地趴在栏杆上看下来,旁边还挤着自己那一帮人。他坏笑了下,放开江武的手,他已经确认了,江武确实是丧尸——这大太阳下,江武的手心却是冷的,而且皮肤很硬,和他一模一样。他看向江武,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显然也已经感觉出他的暗示了。 “你、你还认我这个哥!” 席星宇脚边传来怨气极重的话语,江武却是脸色一变,大步走过去,像是拎小鸡般抓起那人,骂道:“你还要不要脸?啊?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脸有命来的重要!?”那人一边捂鼻血一边骂,“没有吃的,你叫我们怎么办?” 江武冷冰冰的道:“你不会去城里找?再不行去乡下种地!” “放狗屁!” 那人还想说什么,江武已经把他扔了出去,怒吼道:“滚蛋!再让我看见你我一样打!滚!” 骗子们恨恨地退去,互相扶持着,如同丧家之犬般。伤最重的是被席星宇凌空一脚踢飞出去的,被骗子们架着,两只脚拖在地上昏迷不醒,依他的伤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抛弃,毕竟,世道艰难,伤病肯定是最先被残酷淘汰的。 双方互相介绍了下,江武这边十七人,小的小,老的老,最有战斗力的是四十多岁的阿姨们。就这帮人,居然带着足够三十多人吃上一周多的食物,还有水、盐以及一些杀猪刀之类的东西,怪不得会引来骗子。 “你们这是搬了哪家超市啊?”唐堂玩着一把杀猪刀笑道。 “我是农贸市场管理处的。”一位胖胖的大嫂站起来道,“能刮的都刮走了。” 席星宇看着唐堂目瞪口呆的表情发笑,一转头,碰上江武探究的眼神,他做了个手势,走进路桥洞下。等江武一来,他扒下一边眼睛的美瞳,只是惊鸿一瞥,就把江武吓得后退了一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你这是病情发展了?” “不是。”席星宇摇了摇头,“我是被咬的,一开始就发展成这样了。不过后面再受伤的地方,恢复后也会丧尸化。” 江武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凝重的道:“我是被空气传染的,眼睛倒是没变化,但是……”他掀起上半身衣服,两片肺叶连带内脏部分一直到下身以及一只右臂全是灰白色的。 席星宇急迫地问道:“你在总参,有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我就是因为感染了才离开部队的。”江武苦笑了下,“中间发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醒过来就这样了。我是从南京六十研究所过来的。” 席星宇有些失望,不过,好歹有个同类了,笑道:“技术兵?” 江武点了点头,有些奇怪:“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席星宇心情总算好了点,拍了拍江武的肩膀,道:“你要是知道32445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我还用过你们不少好东西呢。”见江武满脸好奇,他赶紧岔开话题,“你们这准备去哪?” “我要送他们去上海。”江武坚定地道,“我原本以为要死了才想回来见我哥一面,毕竟是最后的亲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反正我现在没死,丧尸也不理我,找点人生价值吧。” “要帮忙吗?”席星宇问道。 “那最好了。”江武一点也不客气。 “至少我们先得进杭州。”席星宇既然问了,就不会推托,“杭州情况怎么样?” 说到这个,江武的脸色一变:“劝你不要去的好,我们就是从杭州逃出来的。” “怎么?” “杭州现在已经被人占了。”江武露出愤怒的神色,“是被人,不是丧尸。他们放话了,敢进去的格杀勿论!” “哦?”唐堂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口气不小嘛,那我就更要去看看,看看他怎么格杀我!” 27.计划 唐堂不爽,席星宇瞪了眼他,他也不爽。他一向认为,这个世道你不狠,别人就会对你狠,你不闹,别人就会来闹你。要想得到和平,必须首先得厌弃和平,对方祈求和平的和平才是真和平,自个儿祈求和平那叫软弱。 这样的观念当然被席星宇所不容,在唐堂看来,席星宇就是太软弱,有时候宁愿和别人耍上半天嘴皮子也不动手,明明一拳就能解决问题非要花上几小时扯皮。他这样的脾气,理所当然被席星宇教训了许多回,有时候骑在他身上哼哼着,突然冒出两句话,教训得他顿时就萎掉了,再以此来嘲笑,着实令他落下了不少心理阴影,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听席星宇话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想想,他们还真是八字不合,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这么青梅竹马了起来,只能说是命。 退伍后,唐堂的脾气确实好了许多,席星宇也没像以前那般盯着他了。现在乱世一起,他那心头的火苗顿时就烧起来了,用席星宇的话来说,“天生嘴里长着牙,心里带着火,雄性激素多到可以卖”。 “我想做燃烧瓶……” 唐堂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席星宇一巴掌给扇边上去了。他捂着脸哼哼了两句,默默站在旁边听爱人和那个“占我老伴便宜”的家伙谈话。 “那帮人在混乱开始就拉起来队伍了,有枪有车有物资,一开始只是国际会展中心那里占了一片地方,后来不知道怎么拉了许多人入伙,人越来越多,最后就形成了一个规模,开始驱逐其他人。”江武慢慢说着,满脸忧虑,“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多,你知道的。现在大概有千把人了,不说动手,光是说出去就让人不敢反抗了。” 席星宇惊讶的道:“他们哪来的枪?就算有了,他们能用得那么好?” 许多人以为有枪就万事大吉了,实际上,除非近距离开枪,而且对方还要站着不动给你打,枪也未必就那么管事。有些不会用的,开枪反而伤到自己都有可能。 江武苦笑着道:“他们的头是警察局长。” 唐堂看见席星宇一愣,立马来劲儿了:“看吧,我就说当官的没好人……唔!” 席星宇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一枚桃子,准确无比地塞进他的嘴里,他顺势一口咬下,汁多肉香,就是当季桃子。也不知道席星宇从什么时候带的,而且在口袋里还保存着这么好,居然只瘪了一小块。 唐堂爱吃桃子,一到上市季节就吃个不停,还喜欢换着花样吃。席星宇虽然不会做菜,但每到吃桃子的季节就会买上许多,剥了皮削好摆在冰箱里,天天等他一下班解渴。南京那夏天,热蒸得人受不了,天天有这一口,他觉得这辈子就值了。 什么叫搭伴过日子?这就是! 我家老伴就是好,一边这样想着,唐堂一边眼睛笑得弯弯地啃起桃子。等他啃完,才发现席星宇和江武已经谈完了,谈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又被耍了,他有些沮丧地舔着手指,问:“怎么说?” “都不是好东西。”席星宇阴沉着脸,显然没听到什么好话,“都清了。” “嗯!”唐堂立时兴高采烈起来,“燃烧弹燃烧弹!那玩意儿杀伤力好,又方便,还能现做现用。” “现做现用?”江武疑惑的道,“在哪里做?” “他们现在的据点在哪儿?”决定了大方向,制订计划就是唐堂的任务了,席星宇会从旁监督,主要是监督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主要还是在国际会展中心那里,辐射半个杭州城,如果想往别的方向走,除了绕过杭州城外没有别的办法。” 唐堂道:“交钱给他们也不行?” “钱现在有什么用啊?”江武无奈的道,“现在都是吃的用的。” “那我们交点东西可以通过吗?”席星宇插了句,一付息事宁人的态度。 江武摇了摇头,道:“你给的少他们不给过,给的多,他们就直接吞了你。” 唐堂这才放心了,笑着对席星宇道:“怎么样?我可以放手做了吧?” 席星宇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唐堂的脸颊,道:“不要太狠。” “没问题!” 唐堂左右看了看,把方国安、小和尚叫上,又看向江武。 江武也是个明白人,立刻道:“我跟你去,人够吗?” “够了,我们五个男的。”唐堂道,“再说也没人了吧?” “还有我!”刚才一直在给江武加油的孩子跑了出来,顶着一头黄稻草兴奋的喊,“我也去!” “一边去。”江武没好气的道,“未成年不许去!” “你们又不是去少儿不宜。” 小家伙咕哝了一句,惹得唐堂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道:“行了,人多不好。” 书小蕾坐镇后方统领妇孺还是比较令人放心的,这妹子有能力、有担当、识实务,是后勤人员的不二人选。唐堂和席星宇商量了两句,摸出地图一翻寻找,把江武喊来问道:“亲亲家园这里是不是入住了?” “差不多,人挺多的。”江武盯着地图看了会儿,有些惊奇的道,“这地图你们自制的啊?怎么和军事地图差不多?你们动作挺快的啊!” 唐堂得意的笑起来:“早准备好了!” “早准备?”江武抬起眼来,意味深长的道,“这瘟疫爆发才九天。” 唐堂顿时就卡壳了。这地图是他退伍后闲的没事,用普通地图改的,许多地方都标上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非常详细,甚至还有人口分布以及各种机构标志,为了这,他可是学了好一阵子电脑,眼都学花了。做完之后,他甚至还考虑去学个编程,做一个类似能够时实更新的软件,被席星宇臭骂了一顿才偃旗息鼓。 唐堂干笑着把江武应付过去了,转头就对席星宇道:“你那时候如果不阻止我,现在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吧?” “我那时候如果不阻止你,你差不多就可以被判个泄露军事机密罪了。”席星宇不屑的道,“你这是瞎猫撞上死……” 后面的话被唐堂突然袭击的吻堵了回去,一亲完他就窜了出去,躲过席星宇恼羞成怒的巴掌,一边往车上窜一边喊:“都快准备了,我们天黑前进城!” 28.魔也佛也 席星宇在唐堂兴奋起来时就觉得不妙,这家伙是一疯就不要命的类型,更不用说这个情况下:没有负担、没有限制,根本就不会有负罪感,何况这家伙的负疚感本来就比较低。相比之下,他就对杀人比较烦心,更倾向于解决问题而不是消灭敌人,像唐堂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再说是没有用的。 “你有什么计划?” “呼对方大将出阵,单挑杀之。”唐堂认真地比了个砍头的手势,看着席星宇道,“主公觉得如何?” “主公觉得非常不好。”席星宇不客气的道,“我们就五个人,对方一千人。” “乌合之众,不足为俱。”唐堂笑着道,一边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一边道,“放心好了,关门打狗我最在行。” “关什么门,国际会展中心吗?对方的资源肯定都放在里面的,你就算守上一百天,人家照吃照喝。” “一千人挤在馆里过日子?得了吧,这个天没有空调不要三天就有人躺你信不信?”唐堂胸有成竹的道,“再说了,我把他们堵里面的了,我们的人不就可以走了吗?” 席星宇没好气的道:“我如果只求走人,绕路就是了,干嘛把这些人打了?那么大的会展中心光是逃生入口就有不少,你就靠5个人去堵啊?” “所以说,你还是想清他们的嘛。” 看着唐堂笑嘻嘻的脸,席星宇无奈的道:“小心吧。” “保证完成任务!”唐堂立正敬了个礼,转身喊起来,“东西都下完了没?下完了上这辆车,我们用这辆车去。书小蕾,你带人往远的地方走走,躲起来。” “别啊,唐哥!”方国安惨叫一声扑上了车盖,“别用我的车!我这可是新车,跑了还不到五千公里啊!唐哥,放过小的吧!” 唐堂一脚踢到方国安的屁股上,吼道:“出发!” 江武是当地人,认路,唐堂开车,几人挤上车后就开始准备。最有震慑力的无疑是95式微冲,可惜没子弹了。剩下的就是复合弓,缺点是射击前准备时间过长。再之后撬根、猪肉刀之类的东西就太不给力了,不仅需要近身更需要体力,基本上没什么用。 席星宇还在考虑着方案,方国安已经往枪上扑了过去,大吼道:“我要枪!” 唐堂在前面喊:“你要不要脸啊?没子弹的枪你也要?” “装装样子嘛。”方国安嘟着嘴小声嘀咕,“书小蕾说了,有枪好歹能骗人。” “你啊,干脆找书小蕾当老婆得了,她绝对能把你TJ得服服帖帖的。”席星宇说完这句,就看见方国安愣了下,随即别过头涨红了脸,他不禁大奇,道,“不是吧?你们之间真有什么?” “哪能啊!这什么时候了,哪还有空想这些?”方国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岔开了话题,“我们怎么行动?” “江武,我们过去的路上你知道警察局或者派出所的分布吗?” “我也没那么熟。”江武摇了摇头,“我哥在这里,我顶多假期来住几天。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你也知道,城市发展太快,小时候熟悉现在也变得和陌生城市差不多了。” 席星宇本来也没指望,倒也没失望,点了点头,冲驾驶座上的唐堂道:“我们先去小区里找东西,路过超市就去看看。” “没问题。”听出唐堂语气中透出来的乐呵劲,席星宇忍不住摇了摇头。 车子开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收费站。席星宇看了一眼,诧异的道:“他们居然连收费站也控制了?” 江武也皱着眉头:“我带人跑出来时没发现啊。” “估计就是因为你们跑了,所以他们才派人来封锁了。” “未必。”江武道,“也许不是他们的人。” 事实证明,江武还是太天真了,唐堂的车才一停下,就有个光头走了过来。本来笑眯眯的,走到近前,突然从身后掏出把枪。 “下来!”光头叫道。 唐堂嗤笑起来:“我就说吧,肯定是一伙的。”伸出脑袋应道,“我们就是路过的!” “下来!”光头怒气冲冲地喊,“路过个屁!有没有女人?有没有吃的?” “没有!都没有!”唐堂摆出一脸恐惧的表情,“我们真没有!” “没有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吃饭哪?”光头不耐烦了,“滚下来!快点!” 席星宇的视力不算好,但大白天还是看的很清楚,光头拿的是老式64手枪,看起来很旧了,上面还有改装的痕迹。往远处,收费站多个通道已经被好几辆渣土车和拖车堵了,只剩下中间的一个,站着七八个人,面带笑容的望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淘汰枪。”唐堂咕哝着,问,“怎么样?清吗?” “清。”席星宇语调冷了下来,他看见光头衣服的下摆还有血迹,颜色很鲜艳,也不知道刚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顺便抢枪。” “好咧,安全带系好趴下抓稳喽!”唐堂像是店小二一般喊了句,探出身去对车外的人喊道,“别开枪,我马上下来!马上下来!” 光头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露,唐堂极其突然地一脚踩下了油门! 方国安的路虎没有辜负它号称SUV的广告,一秒之内加速起步,几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光头!撞击的巨响和方国安的泪喊同时响起,唐堂换档加速,几秒之内车子飚至50码,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没有预警,没有劝说! 几声零星的枪响过后,路虎以不可阻挡之势直接撞上了聚在一起的人。席星宇感觉车身剧烈颠簸了几下,车尾和车头像是翘翘板般来回起伏。尖锐的刹车声和侧翻感同时袭来,最终,车子在一个甩尾拐弯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怎么样?我的车技没退步吧?”唐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席星宇坐直,淡定地整了整衣服,道:“你一直这么马路杀手下去总有天会被人民审判的。” “人民现在只会感激我。”唐堂不以为意的笑道,“还有两个站着的。” 席星宇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去。地上一堆人在哀嚎,有几个在不断抽搐,光头躺在远处,已经不动了。他往唯一一个站着的走过去,那人头上扎了个花花绿绿的头巾,一脸呆滞,手里还拿着土制猎枪,似乎被吓呆了,直到席星宇站到面前才猛然醒悟过来,一边叫着一边举起手:“妈了个巴子你们不……” 话到此为止,席星宇一只手握住“递”过来的枪杆,一抽一带,轻轻巧巧的,那枪就到了他手里。 “什么名字?”席星宇和颜悦色的问。 “你……你……”花头巾干咽着唾沫,过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的说,“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哦?” “我什么也不会说,你要是敢碰我一下……” 一声枪响打断了花头巾的威胁,席星宇单手握着猎枪,看也不看,就这么对着另一个想要扑过来的人扣下了扳击。硝烟还没散去,那人肩膀一歪,哀叫着倒下去在地上打滚。 席星宇笑了笑,和蔼的道:“死不了。你这枪土制的,子弹也不是制式的,杀伤力不大,二十米以上杀伤力更小。我又没打要害,没大血管,只是有点疼,没大事。” 花头巾的眼珠子在地上打滚的人和席星宇中间转来转去,惊恐慢慢爬上脸庞。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再一次积蓄起勇气,尝试摆脱困境:“只要你现在走,我就当没看……” 席星宇以另一声枪响打断了花头巾空洞的威胁,这一枪打在了腿上,打滚的人再度创了一个新音高,变了调般扭曲着,直到叫不出来。 “痛不到休克,只能忍着。”席星宇的话语越发和蔼了,像个邻家大哥哥般,“不过继续打下去还是会死的,嗯,到时候就只剩你了,你懂的。” 花头巾的心理终于崩溃了,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席星宇听完,点点头,道:“多谢你了。”随即转身离开。 花头巾的笑容刚出现,就凝固在了脸上,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正插在心脏的箭,慢慢地倒了下去。 席星宇向唐堂走去,没几步,他就看见其他人脸上惊惧的表情,不由苦笑起来:“怎么?怕我啊?” 方国安本来抱着路虎干嚎了许久,在第一声枪响后就再也不说话了。此时,听席星宇这么一问,他立马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打得好打得棒!这些人不打不知道痛!” 江武皱着眉头,眼中满是警惕。反而是小和尚,一直在念经,没有任何表示。唐堂哼了一声,对方国安道:“娘娘腔,你可说错了。打人这种事通常是我干的,我家星星可下不去这个手。” 席星宇叹了口气,对着收费站的小亭子一点下巴,道:“圆通,去那边念念,这些人不要管了。” 小和尚瞄了席星宇一眼就过去了,回来后,脸色变得极差,毫不客气地开始扒地上尸体的衣服。 江武疑惑问:“怎么了?” “两个女施主,死了。”小和尚眼圈红了,抿着嘴挤出来一句,“死得太惨了。” 席星宇见江武看过来,道:“我下去后才看见的。” 不用多加解释,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等小和尚过去把尸体收拾好后,席星宇才过去看了:年轻的小姑娘,脸色还不算白,显然刚死不久。其中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没混浊,似乎在瞪着什么。 “没空埋了。”席星宇拍了下小和尚的肩膀,“走吧。” “才第九天……”江武喃喃自语着,“才第九天。” 几人收拾了枪和必备的物资,再上车后气氛沉重了许多。最终,还是席星宇打破沉默,道:“这帮人还挺狡猾,东西分几个地方存,武器都在老大身边。” “哦?”唐堂很快反应了过来,“我们先去哪里?” 席星宇对江武道:“有个世纪华联祥符店,你知道在哪吗?” 29.超市取枪 唐堂一边开车,一边竖起耳朵听席星宇和江武的对话。 “他们把东西分散了四个地方,这个世纪华联祥符店放了一部分武器和物资,基本上是他们的逃亡储备所。”席星宇道,“所有的地方都是沿河设置,就靠船在河上走,根本不走陆路。” “怪不得。”江武道,“丧尸怕水,这样子正好,岸上人也逮不着他们。没有远程武器,他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到杭州许多地方,如果出事了还能逃到长江。” “我们就先去这里。”席星宇的声音不愠不火,似乎全没有受刚才惨剧影响,“把武器拿了。刚才那些人身上有无线电,估计那边也有防备了。总之小心为上。” “是!”江武的回答中气十足。 唐堂在前面听了,不屑的哼了一声:刚才还一付腿软的样子,现在突然就英雄了,算个屁啊! “唐哥。”方国安坐在副驾驶座上喊了声。 “嗯?” “席哥好厉害。” 唐堂斜了方国安一眼,摆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想说他吓人吧?” “呃。”方国安尴尬的道,“主要平时席哥太和气了。” “所以你就以为他是软柿子?” 唐堂显然一语中的了,方国安讷讷的没有吱声。他也不意外,席星宇就是这样,讲好听了是佛性子,不欺人,讲不好听就是心狠手辣,表里不一。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队员们都知道,不太了解的人初次接触都会觉得惊讶。 俩人是青梅竹马,唐堂自然是最了解了,吃的亏也挺多的。不过,对他来说,就算当时恼火,事后想想也就算了。他的个性怎样他最清楚,席星宇许多时候也是为了他好,他这种脾气,直说是不行的,非要治了才服软。现在年纪大了,他就算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却喜欢上席星宇说教他的样子,算是一种变相的撒娇。 当然,唐堂是绝对不会承认喜欢撒娇的,他只是脾气坏而已。 “傻逼了吧你?”唐堂吸了吸鼻子,道,“他是当兵的,和我一样的兵,还是我的头。心慈手软还能当我的头?没点手段本事,你觉得我会服?” “你们关系不一样嘛。” 听见方国安的小声嘀咕,唐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再罗嗦,专心开车。外面的道路上开始出现行人,都以惊讶的眼神望着他们,他不得不放慢车速,慢慢地往前开车。路边见到的人,外表虽然不见怎么削瘦糟糕,但都是行动缓慢,眼神呆滞。 “江武,那帮人是不是在这里做了什么?”唐堂皱着眉头,问道,“这些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 “主要还是这场瘟疫吧。”江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另一方面也是警察局长带头搞黑社会,这事太打击人了。我带的那帮老太太,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呢,实在没办法了才走的。” 唐堂一听,顿时就鄙视起来了:“警察,哼!” 话音刚落,驾驶座背就感觉被人擂了一拳,知道是席星宇,他撇了撇嘴,不服气的道:“本来就是!这帮人到了社会上,心都黑了!” “就你本事就你纯。”席星宇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落在唐堂耳中,就听出一丝温柔味道来了,“开你的车。” “唐哥。”论起嘴贱的本事,方国安说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你们和警察哪个厉害?” 唐堂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了娘娘腔一眼道:“警察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我们是用来解决敌我矛盾的,你觉得呢?” 方国安脖子一缩,悻悻地道:“解放军不也经常救灾救水什么的……”后面的话在唐堂的眼刀下憋了回去。 杭州市区比南京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报废的车辆和空无一人的店铺。比南京更糟糕的是,地面上丧尸少了许多,尸体多了不少。在路过一处十字路口时,唐堂看见路中心堆着好几辆被烧毁的车辆,车里赫然有数具焦尸。 “看起来这边闹得很大啊。”唐堂喃喃自语道,突然又放开了嗓子,“动手没问题了吧!?” 席星宇的回答很淡定:“刚才我不就说了,都清了。” “我这不是怕你心软嘛。” 驾驶座背心又是一拳……不,看这力道应该是脚。 唐堂窃笑了下,一脚油门向着目的地飞施而去。他原本以为世纪华联祥符那家店很大,结果,通过空荡荡、静悄悄的街道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陈旧小店,门头上世纪华联几个字也被扯掉了一半,卷帘门半开,似乎卡住关不上了,门口堆着乱七八糟的箱子,堵了有将近一人高。 “知道我们要来?”唐堂远远地停下,道。 “不知道。”江武答道,“我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们这是不是太显眼了?” “没办法,现在都没人了,走过来没必要还耽误事,还不如直接开车还方便点。”席星宇道。 唐堂就不爱听江武说话,他在部队时就讨厌文职,总觉得他们有一股迂腐气,便说道:“我到上面看看。” 下了车后几步窜到屋檐下,他左右看了看,翻过拐角,踩着一辆开着门的面包车顶趴上一堵矮墙,顺着矮墙一跳,双手一扒一撑就上了一片铁皮披子,再往前就是超市的屋顶。他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连个鬼影也没有,便趴到世纪华联的门头上对下打了个手势。 不一会儿,席星宇下了车,车子由方国安缓缓往后退去。席星宇则快步跑向另一边的小停车场,从几辆车中选择了一下,钻进了一辆面包车,伸出车窗比了个OK的手势。 唐堂回以手势,不一会儿,油门声传来,那辆面包车在原地刹着车加油门,之后,在尖锐的轮胎抓地声中,面包车刹那冲出,向着店门的障碍物猛然冲去。障碍物都是些纸箱子,本来就没有堵满整个门,被这么一撞,轰隆一声就被带着往店里冲去,团成一团。 乘着这势头,唐堂从门头上一跃而下,落到面包车顶上顺势一滚,从面包车顶和门头的空隙中滑了进去。他身上带着一把老式54改制手枪和卖肉的斩骨刀,此时正是下午,店门朝东,又堵了辆车,光线昏暗得很,完全没人注意到他。 脚一落地,乘着撞击的轰鸣声还没停,他仿佛幽灵般窜了好几米,躲进一排货架中,仔细倾听。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门口影影绰绰的多了几个人,都乱跑着走动,并没有逮到人。 那是当然的,席星宇在车子撞入前的一刹那就已经跳了下来,正埋伏在外面,就等着配合唐堂。 唐堂把高大的身材缩到一块阴影中,瞄准一个喊得最大声的。这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准星都做了改动,他想了想,还是把瞄准头改成了身体,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巨响之后,那人猛地朝前扑去,在地上不断抽搐翻滚起来。不少人大声尖叫,还有人摆出射击的姿势回身乱晃。唐堂落在眼里,却没有丝毫胆怯,开枪后他就换了位置,冷眼旁观时又举起了枪。 枪里只剩2颗子弹,另一颗子弹击中了一个持枪的人,遗憾的是这枪改得太奇葩,两次射击的误差居然不一样,这一枪只击中了大腿,那人在地上嚎着却没有死。 也好,算是给这帮家伙一点威慑,唐堂想。 还剩十多个人在门口慌作一团,已经有人开始试图扒开障碍物往外跑,还有人举着枪往里面直晃,却不敢踏进来一步。 他们再也没有料到,唐堂此时已经摸进了门口的柜台下,柜台里的烟酒全没了,只留下空空的柜台,如果不是光线昏暗,一眼就能看见柜台里的他。只可惜,这帮人显然都慌了神,最先被击中的那个人不动了,有柄枪丢在地上,却没人去捡。 唐堂推了推柜台,很轻,他把砍骨刀握在手中,慢慢推着柜台往前走去。他走的很快,尽量在有人说话或者喊叫时前进。如同心有灵犀般,外面也传来了叫骂和枪声,一时间所有人都趴在箱子上往外骂,还有胡乱射击的。射击间隙,有人探出头去,一声枪响过后,障碍物上就多了一具尸体。 “是谁!?他妈的是谁?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想活了你们?我们是团结帮!” “过来!老子射死你们!” 唐堂听的好笑,这些人话喊得狠,声音却都在颤抖,毫无气势。他又耐心地往前推进了几米,透过柜台玻璃注意着那帮人的动作,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一直到贴着最后面一个人了,居然都没人回头看一眼。 真没意思。 他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站起来,翻过柜台,看准机会,捂着最后一人的嘴一手用砍骨刀拉过那人的脖子。砍骨刀很锋利,上面满是厚厚的油渍,一拉完,血就喷了前面人一脑壳。 唐堂还有些怕前面的人注意到,没想到,这帮人此时已经处于亢奋状态,根本没注意到那浓重的血腥味。他无语地干掉近五个人,剩下四个人才察觉不对劲——实际上是因为喊叫声少了许多。他们并不知道,刚一扭头,似乎算好了般,面包车顶上就出现了黑影。 唐堂呲牙一笑,轻声道:“好啊。” 四人瞪珠子瞪得滚圆,满地鲜血似乎染红了眼睛,他们一边嚎叫着一边举起手中的枪乱射。唐堂往旁边一闪,货架被打得乒乓直响,才几下枪声就歇了,他探出头去,果然见四人已经趴在地上,席星宇从面包车顶上对他拼命挥手。 “怎么了?” “快走,丧尸来了!” 30.逃亡中的伤痕 席星宇人在外面,心却一直挂在里面,对他来说,只有唐堂能够与他相伴,无论怎样他都要保证唐堂的安全。他静静地等待着,回忆着过去的战斗经历,选择最恰当的时机出手,与唐堂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和唐堂一起战斗的机会。 方国安远远地从车上探出头来,一脸的惊讶慢慢转为佩服。乘着席星宇看过来的机会,还把手伸出车窗比了个拇指,笑得像个傻瓜一样。旁人看他俩互相配合,消灭一群人似乎无比轻巧,但没有千百次的配合训练是绝不可能的。 席星宇摇了摇头,继续关注起里面的动静。就在转头的一刹那,一丝淡淡的水蒸气味钻入了嗅觉,他眉头一皱,从面包车顶上一跃而起,轻易地顺着超市门头招牌爬上了店铺顶部,站起来四下一打量,脸色顿时变得刹白。 丧尸!一眼望不到头的丧尸群!不仅如此,领先有一群丧尸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没几秒,庞大的丧尸已经分成了两个集团,一前一后地往他们这儿赶来。也不知道丧尸们用的什么方法,居然能准确地找着他们的位置,前赴后继地跑来。 他立时顾不上再拖延,探进超市里,干掉最后剩下的四个人后,疯狂地向着唐堂挥手:“快走,丧尸来了!” 俩人把地上的枪胡乱一裹,爬出来时,江武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满脸惶恐:“我闻到味道了!” 席星宇点了点头,一把拉起唐堂钻进车里,道:“开车!快!” 轮胎抓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车子打了个弯,沿着河边的小路飞速开了起来。席星宇一边检查抢来的枪一边问道:“怎么不留活口?” 唐堂一愣:“你不是说全清吗?” 席星宇挑起眉:“大本营没消灭,敌方情况不明,你居然不留活口?你侦察课白上了?” 唐堂还想梗脖子:“我是执行人,你是计划制订人……” 后面的话悻悻地咽了回去,席星宇死死盯着唐堂,直到那家伙低下头去。他明白唐堂的想法,这小子根本就是太久没发泄了,一点就着,收不住了。他正想教训两句,冷不防车身一个大歪,他就一头栽进唐堂的怀抱里去了。还没来得及骂人,他就感觉一只手摸上他的后腰,非常娴熟地“滑”下了臀部,在那里拍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席星宇爬起来,瞪了一本正经、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唐堂一眼,没好气地冲前面喊:“怎么回事?” “路窄!” 江武的驾驶技术显然不怎么样,SUV在沿河的狭窄小道中来回摇晃,终于在见到大马路后猛然加速,疯狂地冲过一从隔离绿化带后闯上了平坦的路面。他这比唐堂技术差多了,唐堂疯是疯,却不会在车上留下任何痕迹,江武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已经在SUV上留下十几道痕迹,前后车灯也不知道报销得还剩几个。 “喂,你们先别打情骂俏,我们去哪!?”方国安在副驾驶座上手忙脚乱地系起安全,抓着扶手,脸色惨白,对席星宇大叫道,“再这样下去我的车就完蛋了!”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你的车? 席星宇心中觉得好笑,嘴上却说:“左拐,我们从第一座桥过去,那边有片平房区!江武你知道的!” 话音刚落,车身就是一晃,江武的驾驶技术实在是“出神入化”,一边车轮都离地了,居然没翻倒,硬是拐了个180度的弯。方国安的脸色由白转青,如同一只大狗熊般牢牢抓着扶手,全身僵硬,只有嘴巴还不停“啊啊啊啊”着。 “别叫了!”唐堂拍了方国安后脑一巴掌,骂道,“丧尸跟来了!” 席星宇从车窗探出头去,立刻看见一群黑点从地平线远端追踪而来。最前面几个居然是四肢着地,像是狗般奔跑着,仔细一看,他们的脑袋还都是人,只不过眼神呆滞,口涎乱飞,皮肤也是灰白色,显然都是那种融合人。最重要的,这帮东西实在太快了,几乎是转瞬之间就跨过了百米距离,差点摸着车尾! “加速!” 席星宇喊了句后,冲着身后伸开手,掌心一重,他收回手臂,果然是一柄54式手枪。他把手抬高,离开车窗,对着外面瞄准了几秒,轻轻扣下扳机。就见最近一具丧尸尖叫一声,脑袋一仰,打着旋儿翻滚开去,在地上抽搐着不动了。 还好,打脑袋还有用。 席星宇暗松了口气,道:“打脑袋!” 唐堂也拿了枝枪从另一边探出头去,方国安频频回头,小和尚趴在后座上,以颤抖的声音道:“那是什么?” “丧尸!”唐堂喊道,“你还指望是什么?” “可是,有人的耳朵是猫耳朵,还有尾巴!”小和尚指着街道一边,“在墙上,啊,上房了!” 席星宇赶忙看去,果然见到几个猫耳长尾的丧尸灵巧地爬上了墙,在招牌之上跑跳腾挪,如履平地。其中一个被唐堂一枪撩倒,尖叫着翻滚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还试图再过来,最后还是没成功。 他一枪接一枪不停,没多久,手里的枪就没用了,最后连枪都扔了出去。没有子弹补给,枪就是个大金属块,啥用也没有。他又回身摸出一柄枪,对着外面比划了下,最后还是泄气的放下了。 太多了,这点枪,只是杯水车薪。光是前面跑得快的融合人就有几百,紧紧咬住车子不放。 “我要拐弯了!” 江武的喊声刚落,车身就立刻往边一倾,正好是席星宇的方向。他来不及收回身体,只能紧紧趴着车窗,眼看着地面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这要是磨一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即使是他,也是虚汗直冒,心惊肉跳的。 幸好,江武的车技总算是稳住了,几秒之后,车身到底恢复了正常,而他们几人也开上了一座窄桥,对面就是如同迷宫般的平房区。 “嗷!” 就在这时,唐堂突然叫了一声,猛然从窗外缩了回来。一具融合丧尸也同时尖嚎一声,被车身弹了出去。席星宇死死盯着唐堂捂住的胳膊,心惊肉跳的——受伤了? 31.丧尸化 席星宇扑了过去,一把拉开唐堂的胳膊,立刻看见那古铜色皮肤上刺眼的红痕。伤口不深,出血量也不多,但是比起当初他被感染时要严重得多。结果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抱住唐堂,抱得紧紧的,似乎怀里的人会在一瞬间就消失般。 “唐堂……唐堂。” “我还没死呢!”唐堂挣了挣,不知道为什么,慢慢放松了下来,倚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还是人,还活着呢。” 席星宇不断低声呼唤着,仿佛这两个字有魔力般。他能够想像得出转化的过程,他大概在半小时后开始转化,但是当初咬他的那些东西比起现在的要单纯多了,谁知道转化是不是会加快? 他的脑中现在一片混乱,似乎有许多事要做,又有许多事无所谓了。如果唐堂最终沦为外面的怪物,他不可能容许爱人以这样一种形式活下去。 车子左右摇晃颠簸着,轮胎不时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席星宇感觉抱着的人胸膛快速起伏着,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由轻微的颤抖转变成剧烈的痉挛。他不得不加大力度,时不时亲吻唐堂一下,从那乱翘的头发旁边,他能看见那些在外面快速奔跑着,试图爬上车来的丧尸们。 这些跟着上车速的全是融合体,有的头上长着耳朵、也有屁股后面长尾巴的,各种奇形怪状。融合体丧尸们不时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他们的动作灵活无比,即使是小小旧桥那狭窄的栏杆上也可以飞奔而过,每一只的动作都完美得如同跃而海面的海豚,交错着前进,居然没有一支撞起来。 席星宇就这么看着外面的丧尸逼近过来,却动也不动。方国安、圆通和江武的话此时都传不进他的耳中,冷静也好、队伍也好,什么都比不上唐堂。唐堂没了,世界对他来说就是用过的纸巾,屁用也没有了。 唐堂在的时候,席星宇会考虑救灾、报效国家,拯救家人。如果唐堂不在了,他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那就算世界毁灭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毁了就毁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随便说他自私也好、无耻也好,都无所谓了。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后,江武急促的声音响起:“到了,这一片平房都是巷子!我们赶紧进去!” 席星宇没有反应,他确实听见了这句话,但身体却不想动。 到了就到了呗,又怎么样? “席星宇!”遥远的声音靠近过来,席星宇的视线中出现一张焦急的脸,“席星宇,下车!” 席星宇没有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他盯着车窗,看见一只长着一排尖牙的丧尸扑了过来,秃了一块的大尾巴扫来扫去,满是灰白斑点的人脸则紧紧贴在车窗上,青绿色的舌头不断舔着车窗,大量的口水顺着玻璃流淌下来。它拼命撞着玻璃,试图闯进来却无法成功,灰白色的眼珠瞪得滚圆,麻木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狰狞。 车里的几个人迅速关上了车窗,越来越多的丧尸贴了上来,扒在车子上,把整辆车子包裹成一个肉球。常人力量难以撼动的SUV如同怒海中的小舟般剧烈摇晃着,好像随时都会倾覆翻倒。 “席哥!席哥!”方国安的声音颤抖得像是弹棉花,“席哥,赶紧想办法!想想办法!” 席星宇听见这句话,慢条斯理地转过脑袋,隐藏在隐形眼镜后面的灰白眼珠死死盯着方国安,直到娘娘腔缩起脑袋才缓缓地道:“你缺手缺脚还是缺智商啊?哦,不对,你缺胆。一个大男人只会叫别人想办法,还想着靠女人,你不如割了那陀肉,嫁人做主妇得了。” 这番话讲的可谓是毒辣之极,方国安完全被骂懵了,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圆,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小和尚也被吓得不轻,也不知是被席星宇还是被丧尸吓的,他紧紧拉着席星宇的袖子直哆嗦,一连声地喊“施主施主”,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席星宇像是抖落灰尘一样把小和尚的手拂开,眼睛微微眯着,瞪着小和尚,直到圆通自个儿青着脸缩到车座上。实际上,如果要骂小和尚,他能比骂娘娘腔更恶毒,只不过,欺负一个小孩子还有点跨过他的底线。 相对的,他对成年人就没那么客气了,尤其在这种非平常时刻。他的眼光扫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像是被烫了般往后缩,江武更是气急败坏地光速缩回驾驶座上,一付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试图粉饰太平,把车子再度开起来。 唐堂身体的颤抖开始平息,席星宇小心地放松力道,尽量不让唐堂的身体倒下去。唐堂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他轻轻抚着那个毛绒绒的脑袋,有哭的冲动,眼眶却没有热的感觉。 是啊,他的血已经冷了,唐堂很快也会和他一样…… “席星宇!车子要撑不住了!” 江武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恐惧,席星宇听出来了,却充耳不闻。方国安开始尖叫大哭,小和尚倒是还算冷静,只是不断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恐。 席星宇死死盯着那个隔着窗户与他对视的丧尸,那丧尸也不知有没有智力,发现搞不开窗户后,他也不再努力,只是贴在窗户上,咧开嘴,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他越看越是觉得烦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破茧而出,疯狂地鼓胀起来。 席星宇看得见玻璃倒影中的自己,那张熟悉的脸从原本的惊恐到悲伤再到归于平静,此时,那张脸却逐渐扭曲,变得狰狞起来,当他回过神来时,丧尸化的左胳膊已经打碎了玻璃窗,狠狠地掐到那只融合体的脖子上。 融合体发出尖利的惨叫,吸引得不少丧尸都爬了过来,对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嘶吼,却没有一个人过来,似乎它们凭本能感觉到什么危险般。 嘎! 这是丧尸最后发出的声音,他的脑袋被折成了近乎90度,脖子一边已经撕裂,正往外冒着浓稠的黑红色血浆。 席星宇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抱着唐堂的手,死死盯着外面的丧尸群。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化成一块一块的光斑,来回活动着,刺着他眼睛发酸,心情烦躁。 去死……去死……去死!全都给我去死——! 席星宇身体一拱,一头撞向车窗,居然把整扇门都给撞了出去,顺手还撕扯下那个只剩一点皮肉相连的脑袋! 唐堂一清醒过来,就看见席星宇在和一群丧尸咧着嘴对吼,浑身浴血,衣条破烂,手里还拎着个脑袋。他呆滞了一会儿,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发木,沉吟了片刻,他开始大声呻吟,就像每次在床上时一样。当他呻吟到差不多快到高朝时,终于,席星宇停了下来,把头转了过来。 在所有人诡异目光的注视下,唐堂嘻嘻一笑,道:“小星星,我叫床叫得怎么样?” 见席星宇还像是雕塑般,他低头看了看,动了动身体,又举起手来,道:“我好像没有变丧尸,也许我是免疫类型吧。” 席星宇:“……” 32.融合体 席星宇在杀完一堆融合体后,立刻转变了目标,冲着唐堂扑了过去,他一看席星宇那咬牙切齿的脸,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俩人一个跑一个追,在血肉遍地、尸骸成堆的地方打了十几秒,最后的结局是他被席星宇一把按在地上,连揍了好几拳。 当然,拳头没有那么狠,如果真下全力,唐堂的脑袋早被打掉了。 唐堂挣扎到最后也就算了,躺在一地黑血上直喘粗气,大字型动也不动。席星宇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了,简直像是地狱来的恶鬼,连美瞳都不能遮挡眼中射出来的杀气。不夸张的说,他的皮肤甚至都感觉有点疼。 “我错了。”在席星宇开口前,唐堂抢白道,“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你还有下次!?” 席星宇喘的粗气简直像是小型喷气机般冲到唐堂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水蒸气味,吓得唐堂大叫:“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又压了唐堂半晌,席星宇才以艰涩的声音道:“你想让我担心死!?” “是是是,我错了。”唐堂赶紧揽住席星宇的脖子,没办法,这时候他必须表现良好,不然的话小规模冲突就要升级成正式战争了,席星宇不轻易发火,真发起火来,那是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我不是有意的,你懂的对不对?” 席星宇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这事不怪唐堂,只不过情绪上一时转不过来,受的刺激太大了。眼看着唐堂这付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板得死死的脸最终还是放松了下来。 见席星宇放开手了,唐堂也放松下来,躺在地上,咧着嘴挤出一付讨好的笑容,神秘兮兮地道:“小星星,我的叫床声怎么样?” 回答是扇到头顶上的巴掌。 车子还没变成废铁,方国安抱着车引擎盖像是死了儿子般干嚎,哭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唐堂踢了一脚,命令娘娘腔赶紧收拾东西,自个儿摸了摸身上,确认东西都在时,席星宇凑了过来,拉过他的胳膊打量起来。 “你真没事?”席星宇眉头皱得紧紧的。 “没事。”唐堂摸了摸脑门,“还有些低烧,估计类似过敏反应,我的身体正在消灭入侵的病毒。所以说,假设这是病毒,那这病毒会引起四种反应,一、免疫的;二,死掉;三,变丧尸;四,变成融合体。怎么样?你现在信服了吧?我确实是免疫的。” 席星宇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脸色阴沉沉的。唐堂猜测他八成想着负面消息,正准备打岔,江武的声音响起:“你们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 方国安也跟着哭嚎:“我的车!这车就像我未过门的老婆!你们毁了我的未婚妻!”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小和尚一脸“阿弥陀佛”的表情,挣扎着继续念往生咒。 “丧尸来了。”江武的动作麻利多了,一边用力擦着挡风玻璃上的血糊一边道,“赶紧走人。” 唐堂一抬头,就看见一大批丧尸出现在了桥对面,这批丧尸的危险性小很多,走路慢吞吞的,肌肉干瘪,动作僵硬,肢体也大多不全。 他观察了片刻,有些奇怪地道:“这里的丧尸好像很喜欢打架。” 席星宇正忙着脱掉沾满碎肉的衣服,随口道:“怎么说?” “记得南京的丧尸不?走路慢吞吞的,如果没有目标就在原地打转,互不干扰。杭州这些都有肢体残缺,你看那些伤口,都不光滑,八成是咬的。” 江武检查着抢来的枪,没好气地道:“你没有证据。” “有啊。”唐堂对这句话深恶痛绝,一听就跳起来,道,“你看。” 走在后一批的丧尸大多腿部都有问题,行动不便。几人所站的地方要渡过一座桥,丧尸们被迫挤在上面,挤成一长条,随着推挤,他们逐渐挤成了一团,卡在桥头狭窄的地方。丧尸们发出烦躁的嘶吼,突然间,一只丧尸转过头,咬住旁边丧尸的耳朵,用力一撕,便如同肉脯般咬进嘴里,大口嚼着。 他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同伴”,被咬掉一只耳朵的丧尸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转尔扑了上去。愤怒的情绪逐渐扩散开来,拥挤的丧尸群像是水波般摇动起来,不断翻腾,丧尸们互相打斗,直咬到血肉横飞、残肢乱掉。 “看,我说的没错吧。”唐堂得意洋洋的道,“这些丧尸很暴力。” 江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又怎么样?什么也证明不了。” “可以证明融合怪是怎么来的。”席星宇突然道,“看。” 几人一起向丧尸群看去,果然看见两只丧尸扭打在一起,诡异的是,他们的皮肤变得像是橡皮泥般,蠕动着、融合着,每处关节都在扭动,寻找着最适合的形式。这诡异的反应发生得极快,一分钟之内,其他丧尸如同受到威胁般往后急退去,像是恐惧着什么般。当融合结束时,一只长着上下四只手、四只脚、两个脑袋的怪物出现在了桥头。 它急速地扭了下脑袋,转过眼珠,凝视了活人几秒,突然咧嘴一笑,发出无声的嘶吼。 日!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么个字,转身拔腿就跑,唐堂大喊道:“收集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还有瓶子,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唐堂理所当然的要抓席星宇,没想到席星宇一甩他的手,道:“你带着圆通,我带方国安,散开。” 唐堂还没来得及表达异议,双方已经分开,圆通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脸紧张地不时往后张望。他看了几下,没发现什么,便喊道:“别老看后面,快跑!” 俩人拔腿狂奔,拐个弯后,唐堂眼前一亮——他发现了一个小煤粉堆,上面布满了垃圾纸屑。他往后看了看,没发现人影,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扔上煤堆,又拧开一瓶水,从头到尾扫扫浇了遍,再给圆通脑袋洒了个透,随脚踹开路边的门钻进屋,小心地掩上门。 过了好几分钟,轻微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唐堂从门缝里看过去,发现追在他身后的丧尸仅有七八只,并没有新生的融合体。那些丧尸顺着味道冲上煤堆,拉起他脱下的衣服就往嘴里送,嚼了几下又吐了出来,不满地四下寻找起来。 唐堂捂住圆通的嘴巴,踮着脚尖在屋里四处寻找,很快找到了个空啤酒瓶,又在厨房里一通翻找,灌满了瓶子。一出来,他就看见圆通一脸好奇地看过来,他举起手中的瓶子晃了晃,压低声音道:“想学?” 圆通点了点头,唐堂一笑,道:“不告诉你。” “……” 唐堂凑到门口看了看,招手道:“准备躲避,还有,准备揍他们。” “用手?” 唐堂瞄了圆通一眼,无语地找出一个煤钳递过去。他举起手,依次比出三二一,猛地推开门,把手里的瓶子扔向了煤粉堆! 轰!整个煤粉堆刹那间窜出数米火焰,丧尸们彭得一声全身变成了火球。他们并没有痛觉,就这么诡异地齐齐转过身,带着浑身火焰向唐堂扑了过来。 唐堂看见圆通脸色都变了,没好气的挥起撬棍摆出个预备动作,道:“发什么呆,准备了!” 事实证明,火对丧尸还是有用,没几分钟,所有丧尸都在火焰中倒了下来,尤其是四肢部分,仅仅十几秒就被烧脆,腿部的压力使得他们大多数都断了腿,无法再前进,只能在火中对着梦想中的“大餐”挥舞着手臂。 唐堂喘了口气,道:“行了,走吧。” 圆通的脸红嗵嗵的,问:“不管他们了?” “烧也烧死了。”唐堂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正得意间,立刻滔滔不绝的道,“丧尸身上都有水蒸气味道,你发现没?那证明他们身体中的水份在蒸发,人体本来就是易燃体,干燥更容易引燃,还有……” 唐堂蓦地住了嘴,圆通一句话也没说,搞得他像傻子一样。 唉,如果是席星宇肯定会附和我的,说不定还能给我点灵感,唐堂在心里抱怨着,嘴上道:“走吧,回去会合。” 俩人一路入屋抢劫,不一会儿,唐堂就做出十几个瓶子,每个瓶子里都是满满的。圆通不时看看瓶子,想要搞清里面是什么,惹得他一直在偷笑。到了车子处一看,席星宇一行三人已经回来,也带了十几个瓶子。他们三人中有两个是丧尸体,一个是肌肉男,战斗力可比他们强多了。 唐堂看了看静静的巷子,问:“那个蜘蛛呢?” “死了。”席星宇答道。 “爆头的?” “嗯。”方国安一脸兴奋的神色,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我打的,一枪爆头!” 唐堂翻了个白眼,道:“其他的呢?” “在后面。”席星宇道,“巷子不够宽,他们卡住了。我们从房顶上爬过来的。” 唐堂呼了口气,道:“行,该做正事吧。” 席星宇点了点头,几人麻利地爬上车,车子倒退,穿过来时的桥,顺着大路国际会展中心驶去。 “开慢点。” 唐堂看见江武从后视镜里闪了下眼神:“为什么?后面还有丧尸呢。” “就是要他们跟着,可不能让丧尸们跟丢了。”唐堂回头看眼,果然,已经有不少丧尸陆陆续续从狭窄的小路上挤了出来,正跟着车跑。 “我们就这么正面进攻?”沉默了会儿,江武又问,“进攻计划呢?” 唐堂露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33.困局 丧尸大军的行动速度并不快,江武慢腾腾地开着车,时不时还得停下来等等。几人在车上也恢复了过来,有闲心时不时聊上几句,算是战斗间隙的小憩。 “现在活下来的人,我估计大多数都是免疫体了。”唐堂一直在往后张望,时不时还抓几下胳膊,上面包着的绷带挺马虎,抓了没几下,绷带眼看着就要散。 席星宇把唐堂的胳膊拉过来,一边仔仔细细地把绷带裹好一边道:“你这张嘴就没有闲的时候。” “只是分析一下,现在情况不明嘛。”唐堂不以为意的道,每当这时候,席星宇就在揍他一顿以及干他一顿中左右矛盾,“你看,小和尚没遇见我们前,一路上就是和丧尸一起过的。江武……嗯,不用担心。我嘛,你亲眼看见了,就像发水豆一样,发完就算了。你嘛,早就试验过了。剩下一个方国安,没关系,我觉得他可以把丧尸恶心死,外表恶心不死,还能用嘴把他们贱死!” “所以呢?”席星宇看着方国安一脸委屈又不敢说话的表情,用力把绷带扎紧,还顺手打了一个蝴蝶结,“你有什么结论?” “结论就是,过不了多久,这些丧尸就会再度进化了,想办法感染产生免疫的人。” 唐堂的这个结论令席星宇怔了下,他故意在这家伙的伤口上拍了下,看着爱人呲牙咧嘴的样子,轻声道:“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让你去烦,还不如让江武去管呢。” “我不是搞生物的。”江武郁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是搞军工的。” “那你有没有办法做点子弹?”唐堂插嘴道。 “你当我是魔法师啊?”江武没好气的道,“凭空变出来?” “也许你就是魔法师呢?”唐堂窃笑着道,“这年头魔法师多的很。” 江武从后视镜里狠狠瞪了一眼,席星宇无奈地给了唐堂一个肘拐,不说话了。没几分钟,国际会展中心就遥遥在望了。会展中心有三幢楼,呈横工字型,前面有个宽敞的广场,此时已经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车子,中间一个小绿岛被烧得只剩黑漆漆的枯木,树枝上还仿佛威胁般挂着许多尸体。 “他们这是摆迷魂阵呢?”唐堂调侃道,“说不定进去后就移物换景,再也不出来了。主公,请让臣作先锋去打探一番!” “主公不准。”席星宇淡淡的道,“江武,他们在哪一幢楼?” “只有中间一幢。”江武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愤怒,“反正我只见他们从中间出来过。” 也不知这帮人怎么想的,围着楼一圈全是车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把所有的地方都堵满了。入口还堆着高高的箱子,和超市的据点如出一辙,八成他们只会这一招。 “他们还真是摆阵啊?”唐堂也有目瞪口呆,“这帮孙子哪来这么多车?” “这里本来就是停车场。”江武道,“你看,还有停车场的牌子呢。” 席星宇往外看去,果然见到一个大大的P字,他看了看来的路:“估计他们是想用车挡丧尸,另一方面被追的时候也是个躲的地方,根本没想其他那么多。丧尸不会追丢了吧?” “放心,我把内裤绑车后面了,丧尸绝对能闻到味的。”唐堂闻言立刻道。 席星宇无语了片刻,却还是第一时间看向唐堂的档部——嗯,啥也看不见,牛仔裤太厚了。没想到,他这一看,却引起了唐堂的注意,嘻皮笑脸地转过头来道:“放心,我不会夹到肉的。” “……” 席星宇觉得唐堂是在用生命犯二,干脆不去理会,等江武开到地方,便道:“停,我们出去干活了。” 江武一脸惊奇:“这就出去?他们有枪呢?” “用车子做掩护,而且这离得太远,他们打不中的。”席星宇才不信那帮一年只摸一回枪的警察能有什么准头,更不要提那些流氓混混了,不翘枪口就不错了,“自己小心吧,东西都拿了?就如同计划一样,注意隐蔽。” 几人做贼般溜下车,席星宇看着唐堂从一辆车跳到另一辆车后面,不断交替前进,也揪着心。他自个儿走另一边,小心翼翼注意着建筑物的入口,看见二楼一闪而过的反光时,立刻大喊:“卧倒!” 小和尚、方国安和江武本来就绷紧了神经,一听这话,立马一个大马趴,躲车后面不动了,唐堂倒是艺高人胆大,只蹲了下,眼睛还直溜。只听见连续几声枪响,席星宇透过车窗打量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对讲机:“唐堂。” “嗯?” “你那边怎么样?” “唔。” “说人话。” “唉!” “……你欠扁是不是?” “我刚咬嘴里呢。”唐堂的声音终于正常了起来,“没怎样,一切顺利。” “行,你快点,靠近建筑时注意。” “没问题。” 席星宇收起对讲机后,拿起汽油桶刚要走,就发现一边江武奇特的眼神:“干嘛?” “你还带着对讲机?” “是啊。” “你们准备的够充分的啊。”江武挤出来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满是怀疑。 “难不成你以为这场祸是我们搞的啊?”席星宇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想像力太丰富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是奇怪的?”江武咕哝了句,“世界都毁灭了。” “没呢。”席星宇淡淡的道,“人还在,世界就还在。”说完,也不管江武诡异的眼神,径自往前跑去。 在预定地点把汽油浇好,又顺着横七竖八的车摸回来。这时候,他无比感激想出“摆车阵”这个馊主意的人,正估摸着丧尸到达的时间,猛然一声枪响和惨叫同时响起,令他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紧张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席星宇就排除了唐堂,唐堂就算中弹也不会大喊大叫的,只会闷哼一声,这是他们所受的训练之一。他抬眼看了看,只可惜,乱放的车子也扰乱了他的视线,他摸索着往声音来源处奔了过去,一眼看见方国安正捂着腿大喊大叫。 “闭嘴!”他喝了一声,扶起一瘸一拐的方国安,跑回满身伤痕的SUV。 其他人陆续返回,唐堂瞄了眼方国安的伤口,没好气的道:“皮肉伤,嚎个鬼!” 方国安委委屈屈地哭了几声,道:“这不疼嘛。” “又没大动脉又不是主要器官,再嚎把你腿割了!”唐堂不客气地道,“闭嘴!” 方国安赶紧捂住嘴,声音顿时熄了。几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逐渐的,另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无数个脚步声。 “进车进车。” 席星宇这样喊,自个儿却爬上了车顶。 潮水般的丧尸群涌了过来,拖着脚步,从车辆的缝隙往前进着,很快就把车子团团围住。席星宇蹲在车顶上,看见不远处的会展入口不断有人影闪过,不一会儿,有数个人影在二楼玻璃窗后出现,都是笑意盈盈,一付得意的表情,虽然隔得太远听不清楚,但想来不会讲什么好话。 “开车。” 席星宇喊了声,感觉脚下车身一震,缓缓地在车阵中前行。大多数地方都过不去,只能用车轻轻地顶开一条路。 “我们还是用撞门这招?”席星宇听见车内小和尚问,“我这安全带断了。” “不用系,我们这次不撞门。”这是唐堂的声音,随即,车身一震,停了下来。 此时丧尸们已经跟了上来,把车子包得水泄不通。席星宇等着丧尸们都进得差不多了,拎起一个燃烧瓶,粗略计算了下,对着远方就扔了过去。 嘭! 一丛火焰升了起来,顺着浇好的汽油形成一条火龙,在地上迅速蔓延。当火龙停住后,一个开了小口的火圈出现了,正好把大部分丧尸围在里面。车子重新开动,夹裹着丧尸往前走去,逐渐靠近了入口。席星宇眯起眼看了下二楼,不少得意的脸逐渐僵硬了起来,露出惊慌的神情。 他有节奏地敲了三下车顶,随即翻身跳入了丧尸群中。丧尸们对他视若无睹,依旧围着车子不断敲打着。席星宇躲在车后,摸出一把有点像陶鲁斯的枪,之所以说像,因为这枪已经改得面目全非,换作其他人来恐怕都认不出来。 试了试风向,席星宇凑到车角边,偷偷摸摸瞄准了二楼最高个的一个人,扣下扳机后,那人应声而倒。旁边的人则慌乱地往后退去,有凶悍的直接开枪还击,也不管面前有没有窗口,没几下,二楼的玻璃就破了好几块,哗啦哗啦直往下掉。 “你们到底是什么计划啊?”江武有些不满的问,“现在总要讲了吧?” “也没什么。”席星宇隔着车说道,“就是觉得敌人太多了,不如用一下生化武器。” “传染那些人?” 席星宇看见方国安正手忙脚乱地戴口罩,不禁觉得好笑,正要说什么,唐堂兴奋的响起:“星星,星星,你看,这些丧尸还是怕火的!” 席星宇扭头一看,果然,不少原本在火线附近的丧尸都被逼着往入口靠近。车子继续缓慢前进,丧尸也跟着前进。过一段距离后,他继续扔出一个燃烧瓶,把第二重线点燃,火焰把丧尸们逼进更加狭小的范围内,不少来不及避让的丧尸浑身着火,很快就跪倒在地,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星星,上面的完了!” 席星宇探头看了下,二楼的窗口中满是奔跑的人影,还夹杂着怒骂和枪声。有俩人从破碎的窗口跌了下来,在地上滚作一团,互相扭打。他们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丧尸的注意,根本不用他引导,丧尸们就像是发现了血腥的鲨鱼般涌了过去。 “星星,第三道!” 席星宇适时扔出两个燃烧瓶,准确地点燃了另外两条线,把丧尸们拦在会展中心的正入口一块地方。跌下来的两人很快被啃食怠尽,其中一人只剩半边身子,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加入了丧尸的行列。 席星宇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血腥的场面,发了好一会儿愣,第一次真切有了末日绝路的感觉。 会展中心里的喧闹越来越响亮,几分钟后,在惨叫声中,入口被打了开来,有人冲了出来! “成了!” 席星宇一跃爬上车顶,紧紧趴着,车子便在唐堂的操纵下飞快地倒退而去!在他们顺着来的路开到第二个火圈外时,最先的火圈已经差不多熄灭,他也发现了前面的问题。 “唐堂,加速!” “怎么了?” “入口那边的开始融合了!” 34.融合潮 唐堂坐在车里一瞄前面,只见到无数丧尸像是水面上挤成一团的鱼,拼命翻腾挪跃,似乎在找出路般。最中心的几个丧尸互相扭打着,你的脑袋在我的胸口,我的手在你的肚子里,情景那叫一个渗人。融合的过程中更是血肉乱飞,有好几具丧尸融合得好好的,突然一阵抽搐,倒在地上不断弹跳着,不是再也不动了,就是被旁边的丧尸撕扯成碎片,吃下肚里。 几分钟的过程里,丧尸就减少了三分之一,融合成功的却没有一个,还有融合体和融合体之间打斗的,搅起更多的“混水”,粘稠的黑血已经铺满了整个地面,许多丧尸一脚一滑的。 我擦,这场面真他娘的绝了! 唐堂顿时就牙酸了,赶紧换到倒档,一脚踩下油门,也不管后面挡着的车和火圈,呼呼往后退,顿时就撞了个稀里哗啦。他并不担心车顶上的席星宇,就算被甩下来,席星宇也是不怕丧尸的,怕的是会场里的人。 免疫是一回事,但免疫不代表他们不会死啊!被撕成碎肉了,再免疫也没个屁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车子在第二道火圈那儿突然迎尾撞上一辆小客,一阵剧烈震动之后,任凭唐堂怎么加油门都没有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卡着般。幸运的是,丧尸们被远远地隔在火圈内,离他们所处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不幸的是,他们的车尾正横在火圈上,要不了多久,车子随时会带着他们一起炸上天。 唐堂的脑中刚冒出这念头,仿佛是呼应般,一声巨响之后,车胎爆了,车子一边猛然倾斜了下去。车里几人一声惊呼,他便从车窗看见一个身影翻到旁边一辆车上去了。 他顿时大急,吼道:“星星!” 席星宇堪堪在旁边车上扒着,没掉进火圈里,手忙脚乱地爬上车顶,对着他比了个安全的手势。他这才松了口气,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喊:“出去出去!东西带着,都上车顶,别踩火啊!” 车里的人都像是烫了屁股般往外面窜,方国安以一付欲哭无泪的表情摸了摸车内的真皮座椅,恋恋不舍地爬了出去。人都上了车顶后,再往旁边跑,让过火圈上的车子,像是跳坑般狂奔起来。 没几分钟,席星宇停了下来,比了个手势,唐堂回头一看,就瞧见两具融合体飞速追来。其中一具是“八脚蜘蛛”,另一具居然和他们第一次见到的融合体很像,有着壁虎的形态,人的脑袋。 “操,他们追我们干什么?馆里那么多活人!” 此时,会馆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堆得严严实实的障碍物从里面推了不少缺口出来,有人不断从馆里冲出来,还有人试图从小缺口翻出来,二楼不时有人掉下来,还有的打碎别处的玻璃,正试图从楼上垂绳下降。入口处一片混乱,惨叫和嘶吼此起彼伏,鲜血逐渐稀释了黑血,到处都是一片血红。 “弓!” 听见席星宇的喊声,唐堂把背着的弓解下来扔了过去。论起射击,席星宇不如他,但论起玩弓,他不如席星宇。弓这玩意儿似乎天生和他犯冲,无论练习多久,那临门一手他始终玩不好。 席星宇一个急停,接过弓站在车上,张弓发力,立刻拉出个满月,微微瞄准,呼吸一顿,几秒后,手指一松,一枚碳素箭就离弦而去,一箭穿透了跑在前面那个融合体的脑袋。箭支透体而过,带着那具蜘蛛体在空中飞了个倒旋,倒在车顶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唐堂对席星宇比了个拇指,席星宇却根本没空看,又张弓搭箭瞄准另一个,没想到,这一个却似乎有些智力,一见“同伴”被杀,便狡猾地一矮身子,窜入汽车阵中不见了。 唐堂见席星宇悻悻地放下了弓,对他招了招手,便从车顶上跑了过去。这之间也就几十步的距离,眼看着还剩一步就能到达,旁边猛然窜出一个庞然大物,瘦黑的身躯,前面的人脸上张着大嘴,一口森森白牙对着他的头就要咬下! 这么短的时间,即使席星宇想射箭也来不及,唐堂却没想着等人来救。他身躯一松,往车顶上一躺,顺着车子的前盖曲线就滑了下去。这辆车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前盖特别长,正好能让他躺下,脑袋还剩一点靠着车顶,恰恰躲过融合体合拢的利齿! 就这么几秒的功夫,席星宇的箭已经到了,近距离一击,唐堂只见到那灰白的额头中心突然钻出一枝箭,凄厉的尖嚎近距离炸响,融合体口中的唾沫嘀落下来,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唐堂!” 唐堂小心翼翼地托着融合体的脑袋,用力从那沉重的身躯下挪了出来,对着满脸焦急的席星宇一笑:“我没事。” 席星宇明显地松了口气,弯下腰把他拖出来,喘着粗气坐在了车顶上。唐堂坐在他旁边,看着远处不断扩大的丧尸群,道:“不走吗?” “你不累?” “还好。”实际上,唐堂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嘴里全是铁锈味,“走吧,别最后被拖下水,恐怖片都来这一套。” “不用了。”席星宇突然道,“你看。” 唐堂往入口扭头一看,丧尸们不剩几只了,门口堆挡的箱子已经被弄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黑漆漆的,还有几只腿慢的丧尸们在往里面挤去。正在这里,一个浑身着火的丧尸艰难地爬了过来,试图钻进缺口,缺口没钻完,箱子倒是被引燃了。这个季节,天干物燥才有高温,没几秒,堵门的东西就成了一片火墙,熊熊燃烧起来。 “可惜了。”他叹了口气,“东西拿不出来了。” “等吧,也不急这一会儿,等会儿我们可以在外面引丧尸出来,正好烧干净。”席星宇跳下车顶,“你们去附近歇歇,我在这儿看着,快烧完了叫你们出来。” 唐堂盯了席星宇一会儿,道:“你行吗?” 席星宇的神色有些诧异:“我不行难道你行?” “在床上我当然行。”唐堂咧嘴一笑,凑过去,也不管难闻的味道,道,“我说的是其他事。” 席星宇眉毛一挑:“比如呢?” “你不会乘我不在的时候去吃人肉吧?” 这个话题实在是比较招打,唐堂一说完就迅速往旁边一躲,捂住头。没想到,预料中的巴掌没落下,他睁开眼,看见席星宇盯着入口方向沉默了会儿,道:“不会的。” 唐堂继续嘴贱:“你确定?” “不确定又怎么样?” 唐堂没说话,他想起来这一天一夜席星宇几乎没睡什么觉,也没吃什么,只是不停的喝水。外表上看起来席星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内心如何,他就猜不准了。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他不愿意再给爱人增加负担,便凑过去用脑袋撞了下席星宇的额头,道:“不确定也没关系,如果你想吃人肉了,就来找我。” 席星宇一怔,随即放松了表情,亲昵的低语道:“怎么?你打算舍身饲我啊?” “要那么费事做啥?我把你干到神志不清不就万事大吉了。” 席星宇抿嘴笑了起来,捶了唐堂一拳,道:“滚蛋!快走,对讲机联络。” 唐堂笑嘻嘻的跑了,收拢四散逃跑的三个人,幸好这附近的丧尸已经全被吸引过去了,安全了许多。他们躲在附近一处店铺里,把卷帘门拉上,喝水吃饭。他在店里四处围悠,这是一家小杂货部,货架上已经什么也不剩了,店前店后翻了许久,也只找出一些纸巾和日化用品,看了看包里还有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再说。 清扫完毕,唐堂跑去店前方,守着对讲机数秒。不到十分钟,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声音,他立马精神一振,道:“怎么样?清完了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 完了,对讲机在别人那儿,星星出事了! 唐堂的脑袋一下子就炸了,一把拉开卷帘门,也不管其他人,直接窜了出去,狂奔几百米,到了车阵边扯开嗓子就喊:“星星!” 第二声还没喊出来,席星宇的脸就从车顶上探了出来,一脸严厉。唐堂愣了下,急步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巴掌扇就在了他脑门上,席星宇压低声音吼道:“你昏头了?嫌丧尸没发现我们?” “不是!”唐堂委屈地辩解道,“我听对讲机里有女人的声音,以为你出事了。是不是窜频了?” 席星宇也是一怔,按下对讲机,说:“唐堂是个二货,听见的请回答。” 唐堂的对讲机中传来了同样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一片沉默。看着席星宇眯起眼睛,一付风雨欲来的表情,他急了,指天划地的说:“真的!我没骗你!其他人可以作证!” “其他人呢?” 唐堂尴尬地回头看了看:“还在店里。” 席星宇的脸色越发阴沉,唐堂急得跳脚时,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是外地来的?” 35.打扫战场 席星宇若有所思的盯着唐堂,并没有急着和那个女人对话。 唐堂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稳重的,少数时候会耍些小聪明,不分轻重。每当发生这种事时,席星宇首先要做的就是扒掉他的裤子再狠狠干一顿再说。 嗯,顺便说一句,唐堂对这样的“床上运动”非常欢迎,每次总是叫得欢实的很,下了床穿了衣服就不认帐了,坚决不承认有爽到。只可惜,席星宇的腰上有伤,对于这种“重活”不是太感冒,宁愿躺着享受,更何况,唐堂的技术也是不错的。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唐堂做壹号,他做零号。如果他做壹号了,这就代表唐堂不是犯混就是犯二了。 当然,对于谁技术“更胜一筹”,唐堂有着不同的看法,席星宇对于这种争论不予置评。 “我真不是想……乱来。”唐堂一脸的委屈,“我就是担心你。” 席星宇沉吟了几秒,叹了口气,拿起对讲机:“有人在吗?” “你们是外地的吗?”那个女声再度重复道。 “是啊,我们今天到的杭州。” “千万不要去国展中心!”女人急声道,“不要去,也不要随便和别人搭话!这里有……” “我们已经在了,妹子。”席星宇打断了女人的喋喋不休,“我们现在就在国展中心这里,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前警察局长的话,估计他已经变成丧尸了。”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回事?” 席星宇瞄了唐堂一眼,道:“不知道,估计是自己不小心吧。” 他不打算说出全部的事实,显露一定的实力以警告别人是正常的,但没必要把所有的底都暴露出来,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我们现在过来。”对讲机里传来了杂乱的噪音,有脚步声还有对话,似乎那边有不少人,“你们别走啊!别走!” 席星宇放下对讲机,看了看入口逐渐熄灭的火焰,对唐堂道:“我们走吗?” “不用吧。”唐堂的脸色有着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问问他们的事,也要把还在高速上那些人托付给他们啊,总不能我们送那批人去上海吧?” 席星宇点了点头,认同了唐堂的想法:“你去带他们来。” “为什么我去?”唐堂立刻撇了撇嘴,“我叫娘娘腔去。” 席星宇也不否定,等唐堂跑了,他背起弓,拿着一柄撬棍往入口去了。现在的情况,他一个人反而可以生活得更好,严格说来,所有的活人都是他的拖累,但这种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讲出口,就算他可以一个人活下去,人类到底是群居动物,他也需要个伴。 汽油烧成的圈都熄灭了,只剩下各种箱子堆成的障碍物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烧着,奄奄一息。他用撬棍吃力的拨开箱子,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只可惜,没有电的会展中心黑漆漆一片,只有门口堆积的无数尸体证明里面发生的惨剧。 如果江武情报没错的话,将近一千人,就全在这半小时内挂去极乐世界了。 世道真是变了,半小时杀的人抵得上我前半辈子了,席星宇自嘲的想。 他检视着周围,许多尸体都不全了,残肢遍地,有些已经变成了丧尸,还在蠕动着,凭着本能茫然的四处寻找。一部分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已经不能称为人,大多数都融合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很多看起来外表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似乎是融合失败死亡的,诸如肠子不幸长在外面的类型,还有一些被丧尸撕扯得破碎成几块,只能说是肉块了。 唯一成功融合的那两具已经被席星宇杀了,这时候,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留一具下来,试试看能不能活逮,也许可以发现些什么,他们现在知道的还是太少。 突然间,所有幸存的丧尸都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席星宇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唐堂和方国安拉拉扯扯的走了过来,依他的耳力可以清楚地听见俩人的对话。 “你还要我开车!?我哪有车啊!我的宝贝老婆唉,我都还没和你洞房几次你就变成这样了!唉哟!” “嚎屁!这里这么多车,随便找一辆!” “又没有钥匙!” “找有钥匙的,找不到叫我帮你擦个火!”俩人越走越近,席星宇已经能看见唐堂的臭脸了,“赶紧的!” 丢下找车的方国安,唐堂立时钻到席星宇这边,那些丧尸们不约而同地疯狂起来,幸好,这些丧尸大多数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只能在地上爬动。他挥了挥手,阻止唐堂过来,自个儿跑过去道:“你过来干嘛?” “看看你嘛。”唐堂似乎想说些什么,摇头摆尾,一付身上长了刺的样子,“你没事吧?” 席星宇奇怪地瞄了眼爱人:“我能有什么事?” “我这不是……那什么,担心嘛。”唐堂一边傻笑一边凑近了过来,故作夸张地拍了拍席星宇的领口,“所以来看看你。” 这话说的席星宇差点喷出来,什么叫没话找话的最高境界,他今天算是领教了。依他对唐堂的了解,这种架势要么是发情了要么做了什么他明令禁止的事,事后请罪来了。他考虑了下,拉下脸来道:“你做了什么?” “没!”唐堂立刻严肃起来,“绝对没有!” “哦。”那就是发情了。 席星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唐堂这家伙三十出头,肾上腺素似乎一点也没减少,越是活动激烈的关键时刻,却是容易下半身起反应,也不知道神经是怎么长的,就像是搭错了线般。偏偏这家伙还不加掩饰,每次那热辣辣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体上打着转,吃眼神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他招了招手,等唐堂过来后,笑着靠过去,摸着唐堂的脸颊亲昵的道:“想啥呢?” “没啥。”唐堂嘴上打着哈哈,眼睛却开始发直,“就是想想你。” “想我做啥?” “不、不做啥。” 席星宇心里快笑翻天了,一只手捏住唐堂的下巴,凑过去在那半张的嘴唇上吮了两口,就感觉唐堂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嘴巴直往前凑,毛手开始不规不矩。他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们……是刚才和我们通话的吧?” 拍了拍唐堂瞬间变得狰狞无比的脸,席星宇转过身去,温和的道:“是我们。” 眼前的女人感觉更像女孩,个子不高,有点婴儿肥,晒得黑黑的,活脱脱一个健康活力的乡村丫头。她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惊讶,摆出个随时后退逃跑的姿势,视线在会展中心门口和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别看了,没几个能逃出来的。” 唐堂黑着脸说,席星宇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平平的,也不知道是牛仔裤太厚还是他已经平复了情绪,心里不禁乐了开来,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 小丫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左右看了看,道:“就你们俩人?” “对,我们就是人称江湖双……” 席星宇一拐肘打在又要犯二的唐堂肋下,不急不徐的道:“怎么可能是两个人,我们还有人去接人了。”讲到这里,他想起来件事,问唐堂道,“对了,圆通和江武呢?” “我叫他们去收集附近可用的东西了。”唐堂一付领导的口气,“估计快回来了吧。” “我叫唐娜,谢谢你们!”小丫头神情很有些激动,“这些人死的好!幸亏你们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从唐娜口中,席星宇知道他们都是原本城北的居民。混乱发生后,他们被警察疏散到了一个学校,等待救援。结果,救援没来,那些原本保护他们的警察却发生了内部火拼,好的死了,坏的活了下来。他们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反抗的青壮被打残打伤了不少,对方有枪,他们这些老百姓只能屈服。 “他们没留人看着你们?” “留了。”唐娜很是幸灾乐祸的道,“今天中午时不知道为什么全走了。” “估计是拉到这里来了。”唐堂跟着幸灾乐祸,“正好一网打尽,也不用再去找了。” 这时候,火也灭得差不多了,席星宇嘱咐其他人在外面等,拿了个电筒进去会展中心里。昏暗的日照光根本不够照亮广阔的空间,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只能踩着一地尸体进去。封闭的环境中,传播速度似乎也份外可怕,他没有闻到一丝活人的味道。然而,这些都不及他在二楼的发现——整整占据了三分之一场地的物资,他难以想像这些人渣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上来的,居然还有一张水床! 二楼的丧尸少了许多,叫返回的江武上来清理干净,再拉其他人上来打扫战场。枪支弹药是要全部带走的,这些东西本来也不多,差不多只能武装他们几人。唐堂盯着那有明显焊接痕迹的微冲,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是把这玩意儿当柴火棍啊?” “柴火棍也比这个好。”席星宇咕哝了句,心里估摸着以后还是要找找部队,不说别的,给把匕首说不定都比这个好使。 “要留给这边的人吗?”江武问。 “留给谁?”席星宇反问了句,突然想到件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江武一怔,深思了会儿,道,“我大概会带那些人一起去上海吧,我答应他们的。” 席星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江武这个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言出必行这点还真不错。除了不在的方国安之外,几人把背包都塞得满满的,就算如此,二楼仍然堆积着大量的物资。 席星宇不敢让那些人从一楼上,叫了几个年轻的顺绳子爬上来,好不容易一通折腾才上来二个,还得他们在下面当人梯。几人正寻思着要不要做个梯子时,一辆车疾驰而来,拼命按着喇叭,他回头一看,方国安从车窗伸出脑袋来大吼:“干掉后面的!干掉后面的!” 36.弱肉强食 唐堂很不爽,非常不爽,刚才被打断时他差点就冲出去吼人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搞屁啊!不过,冷静下来后想了想,他也明白过来,这事八成是席星宇早算好的,这家伙算计人特别准,就这一点上他怎么都干不过,也许就是想着人要过来了,所以故意逗他。 到嘴的肥肉飞了,唐堂恨得额头青筋乱跳,此刻方国安这么一喊,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操起挂身上的微冲对着方国安后面的车子就是一排扫射。之后,他的脑袋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席星宇的骂声在耳边响起:“你是脑子有病啊?浪费子弹干什么?” 唐堂委屈之极地揉着脑袋,瞄了眼跟在方国安后面飞驰而来的车,才看清那是辆小QQ。车里坐着三个人,此刻已经挂了一个,剩下两个也是一脸惊恐之色,哆哆嗦嗦地停了下来。 唐堂的射击成绩相当好,五百米外移动靶能够做到全中,移动射击成绩更是全队之冠。那辆小QQ被打碎了两面车窗玻璃,车板上整整齐齐一排弹孔,如果不是这些子弹不是制式的,威力不够大,车里人必死无疑。饶是如此,那唯二活下来的俩人也是浑身颤抖得像是中风一样,仔细一看,其中还有一个“熟人”。 “咦,你不是那个谁……”唐堂看向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江武,“他不是你弟吗?” “是我哥!”江武沉着脸答了一句便跑了过去,一把拉开车门,拉出人来,立刻大声骂了起来。 唐堂凑到席星宇身边,问:“他们吵什么?” 席星宇目不斜视的的道:“你有空管别人,不如管管自己。” 唐堂不服气的道:“我又怎么啦?” “你刚才扫什么扫,子弹多啊?” “那你不也打过我了!”唐堂理直气壮的道,“我又没犯新错误!” 席星宇侧过脸瞄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唐堂这才偃旗息鼓,撇撇嘴不说话了。 算了算了,凡事要多让着老伴嘛,这才是正确的家庭内部矛盾解决办法。 这样自我安慰着,唐堂看向一脸惊魂未定的娘娘腔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她。”方国安一指书小蕾。 唐堂这才发现书小蕾脸都肿了,脸上淤紫了一大块,身上的衣服也撕扯得七零八落,一付刚逃过大难的样子。他愣了下,脱下外套扔过去,问:“你这是怎么了?” 书小蕾接过外套,脸上感激的神色一转眼又变成鄙视,狠狠瞪了眼刚要开始脱衣服的方国安。看着娘娘腔憋红了脸,又哼哧哼哧把衣服穿回去,唐堂忍不住在心里偷笑——活该,叫你花花公子! “那人的哥哥又带人回来报复。” 只一句话,唐堂就明白了,看了眼远处打成一团的江家兄弟,忍不住骂道:“一家子祸害!” “你说什么?”席星宇冷不丁冒出来说道。 “没什么,真没什么,嘿嘿。”唐堂赶紧作低眉顺眼状,转过脸偷偷对书小蕾道,“其他人呢?” 书小蕾眼睛顿时就红了:“应该死了。” 唐堂一下子呆住了。 书小蕾深吸口气,咬牙切齿的道:“他们放了火,那边除了公路就是草树的,根本没水。我们一群人拖老带幼的,他们又在外面用棍子赶我们,谁跑出去就打谁。我们一群人跑散了,他哥一直盯着我,想逮我上车,我沿着高速跑,他们就开着车在后面追。” 唐堂疑惑的道:“你跑得过车?” 书小蕾的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着牙道:“他们开的很慢,就一直撵着我。” 这根本就是故意虐人啊! 唐堂听到这里,脸色也难看了,忍下直接过去出手的冲动,问:“后来你碰到方国安了?” 书小蕾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露出疲惫的表情:“嗯,方国安当时直接撞了对方的车,我才脱身的,但他们还一直跟在后面。” 唐堂看向江武那边,江武毕竟丧尸化了,又是当兵的,此刻揍得他哥在地上乱滚,一声接一声的嚎。他冷眼旁观了会儿,哼了声,刚要迈步过去手臂就是一紧,他回头一看,席星宇正盯着他。 “你干什么?” “没什么,去和他哥好好聊聊。” “你让江武先处理。” “如果他处理不好呢?” “到时候你再上场。” 唐堂看的很清楚,江武搞出来的动静很大,但没有真下死手。他哥也是在地上干嚎,与其说是受了教训,不如说是在撒娇胡闹,做给外人看而已。 “那要是江武把人放了呢?” “他不会的。” 唐堂眉毛一挑:“你凭什么说他不会啊?就凭他是当兵的啊?当兵又不是道德标志!” “就算他放了,我也给你抓回来,行吗?” 席星宇都这么说,唐堂也不好再罗嗦,哼了一声,道:“不用你追,我自己搞定!” 接受了爱人一个白眼,唐堂把视线转回那边,不由得叹了口气,问书小蕾道:“阿姨呢?” “不知道。”书小蕾露出悲伤的表情,“我后来发现他们追着我,就和阿姨分开了,希望阿姨能逃出来吧,我等会儿再回去看看。” 唐堂也没办法,只得点头道:“你先歇着吧,我和星星去。” 终于,干嚎声停了,唐堂看向那边,江武哥躺地上,另一个同伙缩在车旁边,一付胆颤心惊的样子。他瞄了眼地上的人,似乎还在动,立刻笑了起来。 很好,非常好,千万别死。 唐堂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席星宇,盯了好几秒,直到席星宇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吐出口浊气,转身往江武那边走去。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席星宇不准,他也要去,况且,他相信席星宇到时候不会阻止的,他怎么可能会找一个事理不分的爱人。 “江武。”唐堂刚一到地方,江武就转过了身来,他怔了下,只得打了个招呼,“你们兄弟说完话了?” 这话说的恁不吉利,像是执行死刑前一样。江武的脸色一变,沉默了半晌,神情变化了好几回,最后还是跨前一步,挡在了哥哥面前,带着几分哀求道:“能不能放过他?” 唐堂冷笑一声:“理由呢?” “我哥也不容易……” 江武刚开了个头,唐堂就赶紧道:“停!嗯,你哥不容易,其他人都很容易,所有人都容易的很,就你哥不容易,受了天大委屈,全世界都对不起他,所以他干什么都是对的,你满意了没?” 江武艰难地道:“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 “你他妈的欺负人!”一直在地上“挺尸”的江武哥突然跳了起来,大吼大叫,“我就是想过好点怎么了?都这时候了,我哪有这个闲心还管他妈其他人死活呢!现在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 “讲的好!”唐堂这下子是真笑出来了,忍不住鼓起掌来,“讲的太好了!都这时候了,讲什么道理,讲什么道德嘛!那都是伪君子,虚伪!就应该怎么快活怎么来!弱肉强食,说的好呀!” 江武大哥愣了下,随即露出惊喜不定的表情:“你也这么想啊?” 唐堂一边笑,一边飞起一脚踹在江武大哥的下巴上。这一脚力道不小,那人又正好在讲话,闷哼一声,嘴里喷出一口血就倒在地上扑腾了。他冲过去连上几脚,全都踩在人身体的软肋上,踹着那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像是蚯蚓般在地上蜷缩个不停。 他正打算继续,江武蓦地拉在了他面前,语带祈求的道:“能不能留一条命,就一条命!我们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他也活不长啊。他也没害你是不是?我去找那些人,我帮他们!死了的也没办法,现在谁活着也不容易啊,求你留他一条命吧!” 江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唐堂顿时就勃然大怒。当他这种兵,哪能没几个牺牲的战友,每次他想复仇时,总会有人冒出来,讲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的大道理,每次都听得他极为火大。 江武这话正好掀了唐堂的逆鳞,他按捺住内心的愤怒,皮笑肉不笑的道:“行,我不是受害人,我让受害人来说。” 书小蕾过来时,脸上还带着一丝恐惧的神情,站在方国安身后,挡住了自己半个身体。 “丫头,这货说我不是受害人。”唐堂毫不客气的指着江武道,这会儿,他可不再给别人留什么面子,“你是受害人,你来说。” 书小蕾愣了下,慢慢从方国安的身后站了出来,表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她看向好不容易坐起来的江武大哥,沉默了几秒,语气平淡的道:“有个中年男的,说他儿子一家都在上海,他一定要去见孙子一面,不然死不瞑目。我还知道有个阿姨,她女儿给那伙人渣害了,她才能活下来。还有好几个……” “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江武大哥咬了舌头,痛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一脸的不耐烦,“我又没和……杭州这……帮人一起。” 书小蕾奇怪的笑了两声,蹲下来,盯着那人道:“你觉得和你没关系?” 江武大哥白了书小蕾一眼,低下头不吭声。 “那你为什么放火?”书小蕾的口气突然温和了起来。 “对不起。”江武大哥想了想,似乎懊悔了,轻声道,“我错了。” 书小蕾话锋一转,问道:“你多大?” “37。”江武大哥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瞥了书小蕾一眼。 书小蕾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道:“如果你以后好好的话。” “我后面……可以……帮你们。”江武大哥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对不?” 听到这儿,书小蕾笑了,唐堂也笑了起来,席星宇跟过来,只听到后面一段,脸色也阴沉得可怕。只有江武似乎品出点什么来,一脸焦急,刚要说话,却被席星宇拦住了。 书小蕾用手比成个枪的形状,嘴里轻轻地说了声:“怦。” 江武大哥一脸迷惑,似乎不明白怎么回事。书小蕾站起来,眼神里一片冰冷,说道:“有句话我一直觉得超经典的,‘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对你嘛,我觉得可以适当改一下,‘道歉有用的话,你弟干嘛还这么着急呢’,是不是?” 地上男人迅速地瞪向江武,片刻后,猛然醒悟了过来:“你妈的耍我,你个贱……” 唐堂没有动手,因为书小蕾已经举着扳手凶猛的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砸在那人脸上。一边砸一边还怒骂“这下是我的,这下是阿姨的,这下是那个奶奶的,这下是为了那个小孩”,足足砸了十几下,才喘着粗气停下。 期间江武一直想冲过去阻止,都被席星宇拦住了,唐堂在一边盯着,到确认那男的死了,他才即失落又放心地松了口气:又没捞上啊,不幸福。不过,这丫头也太凶悍了。 唐堂瞥了眼方国安,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容,第一次友善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37.洪福齐天 不去管一脸莫名其妙的方国安,唐堂快步凑到席星宇面前,眼睛还盯着呆立原地的江武,小声道:“这家伙不会跟我们反了吧?” “不会。”席星宇的眼睛也搁在江武身上,“难过是肯定要难过的,但他心里也明白。” 唐堂哼了声,完全不相信。对他来说,这世上唯一可以无条件相信的就是席星宇,其他人再怎么处也在信任名单之外。等了一会儿,江武没有行动,只是眼睛里流下泪来,一付悲伤的神色,在看向书小蕾时,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唐堂扭头就对席星宇道:“我觉得这家伙不对啊,你看那眼神。” 席星宇一瞪眼:“你有读心术是不是?” 唐堂立时就缩了,撇了撇嘴一句话不说。对席星宇他是不敢反抗的,听老婆的话跟党走,这话经典。 书小蕾打完了,气消了,劲也没了,让方国安扶着娇弱无力地回去找小和尚了。江武往前跨了一步,立时让唐堂紧张不已,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瞥了一眼过来,露出几分憎恨的表情,低声说道:“我给我哥安排下。”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总不能毙了还爆尸吧,古代也没这样的。唐堂想去帮忙,却被江武拦住了,原因也不用讲了,他自然不会再去凑趣,况且,他还掂记着其他事。 “星星,我们回去找找?” “嗯。”席星宇很愿意救人,尤其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走吧,我们一人一辆车,也可以多带点人回来。” 事实证明,一人一辆车的也是无能为力的,他们过去后,只看见了连绵的火场,大片大片的浓烟四散而起,遮天蔽日的。他们只能沿着火场周围乱转,却一个幸存者也没有发现,只有无数尸体。 唐堂看得咬牙切齿,席星宇的脸色也很难看,俩人又绕了几圈,发现大火有蔓延的趋势后,不得不先返回会展中心。那里已经成了“人民群众的海洋”,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聚集在那里,不断从二楼搬运着东西。人一多,办法就多,二楼的那点距离被吊板克服了,不断有东西放上大板,再由二楼的青壮拉着慢慢降下来。 “发现没?” 席星宇斜过来一眼:“什么?” “上面拉绳的都好多女的。”唐堂不无担忧的道,“男的估计都死光了。” 席星宇也叹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们也要走了。” “嗯?”唐堂看了看天色,“明天再走?” “不,晚上走。”席星宇的语气有些担忧,“我现在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好了,早点到你家那里看看。” 唐堂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对他来说,那个家一点也没有家的味道,一回去就吵得昏天地暗直到双方都受不了了,就是他闪人的时候了。他们家的吵架和别人家还不一样,爹娘又不止他一个儿子,为了他的性向问题,可以说是大打出手,毫不留情面。最后当然是直接把他赶出家门,三年了也不联系。说不理那是真不理,连个电话都不带打的。 去前,唐堂弟弟打电话来说娘生病住院了,他急惶惶地跑去探病,结果他那彪悍的娘手术线还没拆,从床上一跃而起,拎起果篮直接砸了出去,冲着门口咆哮着“你小子一天不结婚一天不要回来见我,老娘死了也不要你埋”。这可把他气得够呛,脾气一上来,干脆从此再不回去,家里也像在赌气般,根本不和他联络。 就这么着,快四年了,唐堂记忆中的老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原地了,家里的消息半点也不知道,但他的电话却一直没换号码。 “其实你还是想他们打过来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席星宇偶尔也会这么一问。 唐堂对此的回答是一语不发,直接抱上人再重来一次。 “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唐堂哼了声,“不去,急什么急。” “你真不急?”席星宇斜着眼,一脸坏样,“那我们就先去大军区报道,怎么样?” 唐堂更不乐意,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却找不出理由反驳,干脆沉着脸不说话。他正想着找什么事发泄一下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尖叫,他抬头一看,人群开始往外围跑,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从国际会展中心里出来般。 难道是丧尸? 唐堂这时候就怕没事,哪里有事往哪里凑,也不管席星宇的话,一溜烟就钻了过去,惊讶的发现在一堆尸体和烧过的箱子废墟上,有一个男人正站在那儿,满脸茫然地望着其他人——灰白色眼睛的男人。 人群一阵躁动,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棍棒,随时准备砸过去,唐堂却看出了点奇怪的地方。他大吼一声,直接冲了过去,一边挡着其他人的视线一边对那男的轻声道:“别出声,不想死就和我进来!” 唐堂赌对了,这男的没有反抗也没有冲上来咬他,乖乖地跟他进了会展中心里。一楼没人,大家怕空气传染,在二楼的人都戴着口罩,外面的也尽量用东西扎在脸上,能挡一点也是一点。他把男的拉到一楼深处,捡了个人少的地方,问:“你是谁?” 这男的留着一个小平头,长着小雀斑,脸倒是相当不错,有点像是明星模特,一身肌肉却有点劳动人民的特性,让唐堂有点摸不准这人的身份。如果席星宇在就好了,他刚感叹了这么一句,背后就传来一声问话:“你干嘛呢?” “唉,你快来看看这个人!”唐堂兴奋地喊道,“你看,丧尸化了嘿。” “人变丧尸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嘴上这么说,席星宇还是蹲了下来,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男人,还拉起对方的手看了看,眉头越看越深,“像是退伍的。” “你又从哪里看出来的?”唐堂翻了个白眼,“别告诉我从手茧子上看出来的,手茧子的位置不作准的。” “像是个长期拿枪的。”席星宇也不会妄下结论,“我就是猜测,这人要不就是警察。” “警察?”唐堂一听来劲了,“这不错嘿,留在这里的警察都该死,这败类我要了啊。” 说完就要动手时,对讲机响了。席星宇去一边听,唐堂就像个变态杀手般笑眯眯地拍了拍那人的脸颊,道:“小子,你运气不好,落在我手里,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话一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人的脑袋一拳挥了下去! 骨头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唐堂把到口的痛呼咽回了肚里,抱着痛麻了的手直跳脚——太硬了!这家伙的脑袋跟石头似的,简直不是人! 他心里一亮,又仔细打量了下那男的,扒开头发看了看,果然,包括头皮在内全部都变成了灰白色。这说明这人整个脑袋都丧尸化了。可是,这样不对啊,他一直以为席星宇和江武没变丧尸的原因是脑袋还在,那这人怎么没变丧尸呢? 唐堂还在苦思冥想呢,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呜咽声,扭头一看,顿时就愕然了:那男的哭了。不是那种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轻声啜泣,也不是那种强作镇定的压抑哭法,而是像小孩子一样张着嘴,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的嚎啕大哭。 “操,你!”唐堂瞪圆了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个……都丧尸了,哭毛。你……别哭了!” 那男的不仅没止住,反而伸出手一指唐堂,大声道:“他打我……他打我,哇啊!” 唐堂扭头一看,席星宇正走过来,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四目一对,就问道:“怎么回事?” “我打了他一拳,他就哭了。”这话说出来就特荒唐,唐堂也无可奈何,“我看了,这人整个脑袋都丧尸化了,脑壳硬得不行。” 席星宇也是一脸惊奇:“那他怎么没变丧尸?” “我怎么知道。”唐堂瞄了眼爱人的表情,猛然醒悟了过来,“你可别想带上他啊!他在这里面,又是警察,肯定不是好人!我坚决反对带上他!” “哦?你刚才不是说他也不一定是警察吗?” 唐堂赶紧道:“我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他就是个警察!坏警察!” 席星宇笑了起来,笑得特别温柔。唐堂的头皮顿时就炸了,他知道,这代表着他又入坑了。果然,他还在狡尽脑汁想哪里不对时,席星宇已经摇了摇对讲机道:“这人的身份搞清楚了。确实是个警察,但是,他是被这帮人挟持的。” “挟持?”唐堂眼珠一转,道,“骗鬼啊!这帮人不是杀了许多人吗?干嘛还留着他?” “据说是个退伍兵,玩枪有一手,所以被留下来做教官了,也挺可怜的。” 唐堂一听席星宇这口气就知道要糟,赶紧道:“这谁知道啊?也许他们就是一伙的呢!” “这人叫丁子石,可是个名人。”席星宇幸灾乐祸地道,“外面人说他很有正气,这帮人拿‘俘虏’威胁他,他没办法就从了,这段时间一直帮他们修整武器。他还定期和‘俘虏’们见面,保了不少人下来。你没发现外面有不少漂亮女的么?想想收费站那里的事,这些人能活下来他有功,所以人家把他的脸记得特别牢,刚那么一下认出来了,没反应过来,这不,赶紧对讲机就追过来了。” 唐堂歪着嘴,一脸不快活:“追过来也没用,他都这样了,不是丧尸也是白痴了。” “我不是白痴!”没想到,唐堂一说完,丁子石就毛了,“你是坏蛋!” 唐堂看了眼丁子石鼻涕眼泪一脸的样子,没好气的哼了声:“你个大小伙子,说的出‘你是坏蛋’这种话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白痴。” 席星宇脸上带着笑意问:“小丁啊,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丁子石的表情再度迷惑起来,“我……饿了。” 之后,无论唐堂和席星宇怎么问,丁子石的回答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不是说“饿了”就是说“抱抱”再或者就是哭,行为举止根本不像个成年人。最后,他只能判断这人“脑袋被丧尸坏了”,智商退化。 “带着吧。”席星宇上下嘴皮一碰,事情就定了,“跟外面人说他变成丧尸,被我们干掉了。” 唐堂愁眉苦脸的:“我们就不能直接杀了他么?” “人好不容易大难不死活下来了,你怎么好意思的?”席星宇对唐堂的建议表示嗤之以鼻,“带着。” 唐堂不死心的出难题:“那怎么带出去啊?” “我和他呆里面,晚上走偷偷走。” 唐堂一听,首先就窜了出去:“行,你呆着吧,我走了!” 那丁子石一个劲儿的“要抱要抱”,听得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跑了出去。一出去,他就迎上了数张询问的面孔,连忙收敛了表情把“丁子石不幸遇难”的消息说出去后,眼前就出现数张悲伤的面孔,证明丁子石的人缘确实不错。 一边嘀咕一边挤出人群找到方国安后,唐堂惊讶地发现江武居然和书小蕾坐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他走过去,江武看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郁,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很想刺一句,想了想后还是闭上了嘴,毕竟人刚死了哥,对他有点敌意也是正常的,不过,为什么和书小蕾突然就好了? 等江武离开,唐堂凑到书小蕾身边问:“怎么回事?他惹你?” “没。”书小蕾这会儿也恢复过来了,开朗了几分,“他来向我道歉,说他那时候做的不对。” “我靠,你就这么被糖衣炮弹腐蚀了?” 书小蕾翻了个白眼:“人都死了,没必要再计较,江武这人还不错,人至少能拉得下这个脸,分得清黑白。而且,他说他不想呆这儿,准备和我们一起走。” “靠,谁要带他啊,他……”唐堂突然住了嘴,深思几秒,撇下书小蕾就追去江武那儿,道,“帮个忙!” 江武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拒绝,道:“做什么?” “我们在会展中心里发现个丧尸化的人。” 江武的脸色一动,问明白事情后并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道:“如果我答应帮忙,你们愿意带我一起走吗?” 唐堂想到江武原本是要送那些人去上海的,现在哥也没了,人也没了,算是无处可去。可是,跟着他们干什么?有什么阴谋?不过,他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把这人带走也好过留在这里,再不行路上悄悄干掉也方便啊。 江武把席星宇换了出来,一句话没有多问更没有提条件,就这么去了,这令唐堂有些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抓不住头绪。 天黑之前,二楼的物资差不多全搬出来了,在“救苦救灾解放军”的监督下,物资按大致上的公平被分配了,至于一些细节问题,就不是他们能关心的。电是没了,就算能发电,现在也尽量省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用上救命呢。 出发前,席星宇去了趟医院,独自一人就在丧尸遍地的大楼里拿出来许多药品,这令唐堂察觉到一件事:席星宇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他反而是个累赘。这令他有些沮丧,却没有表露出来,他不想再给爱人凭添烦恼了。 吃饭时,席星宇终于吃了两天来第一餐。唐堂亲眼盯着席星宇吃完,还死死盯梢了一个晚上,确认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对丧尸化的原理更加心存疑惑。瓶装水消耗了不少,一行人开始控制,食物却意外的消耗得没那么厉害,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晚上,江武带着丁子石从会展中心一楼悄悄跑了出来,钻进车里。方国安的SUV在大火中毁了,幸好这里车遍地都是,有不少还带着钥匙,要找一辆还是挺简单的。一行人弄了三辆车,唐堂和席星宇再带上江武、丁子石一辆,也不知江武怎么带的,丁子石像个孩子般粘着他,手都要牵一起。书小蕾一辆,方国安和圆通一辆,每辆车上都塞满了搜刮来的物资,没拿国展中心里堆积的,大多是席星宇在全城四处找来的,他干这活实在太方便了。 众人安排好了,唐堂正要踩油门,席星宇突然一拍他,道:“等下。” 唐堂一惊,立刻摸向别在腰间的枪,道:“怎么了?” 席星宇皱着眉头沉默了会儿,突然转头问后座的两人:“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江武也皱起了眉头:“猫?” 猫?什么个情况? 唐堂还在奇怪呢,席星宇已经下了车,他赶紧拿起个手电跟去。不一会儿,他也听见轻微的猫叫声,并不是特别急迫,慢慢的、隔几秒才叫一声,而且还在不断移动中。不一会儿,他就影影绰绰地看见了一个人影,手电筒一打,差点没叫出来! 老太太……和一只咖啡色的豹纹猫! 猫走在前面,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等等,老太太一身风尘仆仆,脸却干干净净的,一边咕哝着什么一边跟在猫后面。一见唐堂他们,老太太立时咧嘴笑了,叫着“媳妇媳妇”的跑过来了。俩人询问了一圈,老太太讲话颠三倒四的,好不容易才嗑嗑绊绊的把事情搞清楚:原来,老太太家里也养猫,就撵着那猫,在江武大哥去报复之前就一路往杭州这边来了。书小蕾忙着照顾一堆人,居然没发现,就这么让她一直走到现在,真正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我擦,这叫什么逆天运气啊!阿姨,我太佩服你了!”唐堂忍不住叹道,席星宇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不要说唐堂了,连一向镇定的席星宇都目瞪口呆了。呆归呆,事情就在眼前,俩人把老太太带了回去,书小蕾一看就扑了过来,又哭又笑,抱着老太太不撒手。猫也不走了,绕着席星宇的脚边咪咪叫,直到唐堂给了它一块肉脯,才一口叼着钻进了书小蕾的车里。 “这猫是成精了吧!?”上了车后,唐堂说道。 席星宇一脸的意味深长:“我跟你说,就是这猫在公路边叫,我才发现江武他们的,不然直接开着车就过去了。” 唐堂扭头看了看后面书小蕾的车,摇了摇头,叹道:“真是见鬼了。” 车子慢慢启动,三辆车排成一条直线往杭州城外驶去。 38.绝水 南京到杭州本来就不长,半天的功夫,杭州到绍兴就更短了,从329国道过去,不堵的话一个小时不到就够了。现在这时候当然是不堵的,不过,按照席星宇的要求,一行人连夜出了杭州,找了个路边的偏僻房子就躲进去休息了,顺手处理了房子周围那几具丧尸,一夜天亮,人人都睡了个好觉。 席星宇没有睡,江武带着丁子石也跟着一起守夜,他们并不再需要睡眠,即使努力入睡,也不过是一种类似半睡半醒的微妙状态。对于自己现在这种样子,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佯作无视。夜里,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和江武一起研究了下丁子石。 研究了一夜,结论也出来了——丁子石绝对是被丧尸化坏了脑子,行为举动和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最大的优点是还知道怎么上厕所,没叫丁子石帮着提裤子擦屁股扶鸟。 说也奇怪,丁子石对唐堂是避之不及,对席星宇也是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却对江武特别粘乎,不管有事没事先粘到江武身边再说。手还一定要牵着,头一定要靠着,只要眼睛睁着不见江武,立时嘴巴一瘪就要掉金豆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更令席星宇吃惊的是,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江武居然也对丁子石和颜悦色,不仅没有一点不耐烦,还关怀备至,老妈子到唐堂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要知道,唐堂可是受了席星宇十多年的“老妈子”作派磨炼,俩人又是情侣关系——唐堂都看不下去了,可想而知有多过分。 依席星宇的猜测,江武估计是移情作用,刚死了哥,就把丁子石当兄弟照顾了。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同情起江武来,但要是再来一次当时的情景,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二天早上众人出发的晚,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吃饱喝足后再上路后,就多了几分兜风的惬意,一直到地头,方国安才逐渐紧张起来,席星宇也能理解。这一路上过来,书小蕾、圆通、江武,哪个人的家里都没有好下场,方国安家里似乎有点小富贵,但也只是那样而已,再说现在通讯全部断了,隔着几十公里就谁也不知道谁了,方国安会心中忐忑也是正常。 看着不时从车窗探出头辨认道路的方国安,席星宇叹了口气。绍兴这边完了就要去江西,如果唐堂家里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小子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想到唐堂,他就觉得心中又是柔软又是烦躁,一时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干脆探出窗户喊道:“你到底还认不认识了?” 方国安回过头来,脸上有些羞涩,遥遥答道:“太久没回来了,我查一下地图。” 十几分钟后,席星宇看着眼前像是某些文物古迹大门,一脸的怀疑。他看向旁边站着的方国安,道:“你是不是认错门了?” “没有。”方国安的眼中满是兴奋,一指门口的对联,“我爷爷的字,我认的!” 门口那付对联确实写的不错,苍劲有力,雄健洒脱,没有多年火候写不出来。席星宇也是出身军二代了,家里老爷子平生志愿是做儒将,打仗的本事他没机会见识,一手字他倒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分得出好坏。 众人忤在门口作深沉状呢,方国安居然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推门就闯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喊:“爷爷,我回来了!” 席星宇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拉,却不想里面反应更快,直接一个飞碟就砸了出来,正中方国安面门。娘娘腔“唉哟”一声捂着鼻子就“阵亡”了,他迟疑了下,那枪就没掏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一把苍老有力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你不是早就滚去国外了吗?你不是要去做洋医生吗?” 方国安露出尴尬的神情,摸了摸鼻梁,从地上爬起来往屋一边蹭一边道:“我这不是想你嘛,爷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什么洋医生。” 一声重重的冷哼响起,在听力超群的席星宇耳中,这声音就像是在耳边炸响般。进了古色古香的大门,里面的院落是一幢普通的农村三层小洋楼,顶上还有一个露台。他顺着声音抬头,立时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顶上,探出半个身体,手里拿着另一个塑料飞碟装模作样的要投。 “爷爷,爷啊!别!别投我!”方国安抱着脑袋一个箭步窜进小楼下面的阳棚里,“爷爷!爷啊!家里其他人都好吗?” 喊到后来,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哭腔,席星宇看见三楼老人的手也是微微发抖,便笑了起来。几分钟后,一行人都被请了进去。他本以为这里就方国安一家人,没想到从一楼到三楼居然满满当当都是人,一个个拖着睡袋,正麻利地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散满了整个院子。他看了看顶上镶满了碎玻璃的高围墙,心里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方国安的爷爷气色相当好,看起来只有六十多一样,标准的声如洪钟,劈头就把孙子骂了一顿,之后,方国安的四个姐姐一涌而上,一大群人包围过来,顿时让席星宇有种窒息的感觉,赶紧躲到一边。还没站稳,眼前蓦的一黑,一把低沉的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是你带国安回来的啊?” “顺路一起就过来。”席星宇点点头,低眉顺眼的,在长辈面前他总是比较拘谨,“他也帮了很大忙。” “他能帮什么忙,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老人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满意,满是沧桑的眼神在席星宇身上转了圈,便道,“小伙子看起来当过兵?” “是啊。”席星宇笑眯眯的道,“不过已经退伍了。” 老人一怔,道:“怎么你已经退伍了?” “和我爱人的事暴露了。”席星宇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唐堂,“影响不好,所以就退了。” 老爷子又是一怔,眼神在席星宇和唐堂间打了个转,最后摇了摇头:“你们现在这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尽知道乱来。当兵多好的事啊,居然就这么丢了,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席星宇听出老爷子这是放轻了说,心里还是不屑的,但能这样就不错了,老一辈子观念保守,没当面把他骂出家门就算给面子,“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我看你现在还是个兵!”老爷子指了指抱着猫,在一边傻乐的老太太,“路上收了不少人?” “不多,就这么几个,主要许多人都有奔头,也不能跟着我走。”席星宇毫不在意的道,“我的能力不强,但救几条人命还是可以的。” 老爷子听了没再说话,沉默了几秒后,道:“你跟我来。” 席星宇对唐堂打了个眼色,跟着老爷子上了楼,当他看见三楼居然有一个无线电台时,不禁有些惊讶。 “哈哈,我这老古董怎么样?还是以前留下来的,没想到真管用了。”老爷子一脸得意,转念又愁眉苦脸了起来,“绍兴这儿的情况不好啊,这瘟疫发生前,各处的人都集在一起避难,没想到后来又有空气传染,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怪物啊,都没办法传消息,后来还是把这东西翻出来,居然联络上了人。” 席星宇一愣,问:“哪里的?” “不知道,他们说是城另一头的,当兵的。”老爷子皱起眉头,“我现在知道的情况是,他们那儿断水了。” “断水?”席星宇回忆了下地图,有些迷糊,“不会吧?绍兴我看地图城里有河啊,就算没自来水,想办法过滤一下河水也勉强可以喝吧?”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就不提这河水污染有多严重了,问题是,现在这河水也能传病了。” 席星宇心里顿时冒出唐堂说过的一句话:这帮东西迟早还要进化! 39.“叛徒” 从老爷子的描述中,席星宇得知儿的自来水水大前天才停,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用的自来水。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也不知道情况会坏到什么地步,所以都在拼命装水,桶也好缸也好,能装水的都用来装水了。可是,总有那么几个乐观的,或者正好靠在河边过日子的,就忽略了这一茬,结果,从昨天开始,这帮人陆续都失去了联络。 “失去联络未必就是变成丧尸了啊。” “我请城南的解放军看过。”老爷子叹了口气,“他们说去查过了,都变了。” “那也不能断定是水……” “所有人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他们都是喝河水的。”老爷子道,“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的相同点了。我和那边的解放军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应该水的问题。这些天已经很少有人被传染了,大家都知道这玩意儿会空气传染,不能被咬,出去都戴着口罩,很小心,不在一个地方多停留,突然一下子变了这么多,肯定有什么问题。” 席星宇回忆了下来时经过的河,只可惜,呆在车里实在没什么印象。他想了半天仍旧没有结果,只能略过,道:“那爷爷,您和我说这些事是为什么?” “你是那些人的头吧?” 席星宇即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问道:“爷爷想让我做什么吗?” “我想你帮忙去城南看看那帮解放军。” 席星宇一怔,问:“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联络不到他们了。” 说到这里,席星宇注意到老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也流露出恳求的神色。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虽说衣服干净整洁,但那粗糙的手掌和黝黑的皮肤证明了他的身份。他记得方国安说过,虽然他的姐姐们身家不错,老爷子也享福,但家里以前确确实实是种地的农民,所谓的根正苗红反过来说就意味着穷得叮当响。 “爷爷,你们城中的丧尸不少吧?” 席星宇这话一说,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抿紧唇,扶着桌子的手有些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们都是好孩子,我和他们通过话,有个小班长说他们本来是来救援的,但是到了这里,军官染病死了,他们也联络不上部队,却没有走,留下来帮我们。你不知道,这世道一乱,有些畜生就翻脸了,这帮孩子却没有走,他们一直在帮我们,帮我。都是十八九的孩子,如果我还年轻,我肯定亲自去的!只可惜,我走几步就不行了,躲我这里的人又不听我的……”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讲个不停,席星宇却在心中勾勒出一群稚气的毛头小子。他估计他们未必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稍微大点的跑了,留下一班稚气未脱的孩子。只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对老爷子说,一把年纪了碰上这事,有这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去看看吧。” 席星宇这话一说,老爷子顿时松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反复说道:“好、好!好的很!谢谢你!谢谢!有人也来过,但是没人肯帮我,只有你是好人!” 席星宇想了想,劝了一句:“别人已经自身难保了,哪有闲心救人,老爷子你也别多想。” “是啊是啊,总之,谢谢你!” 席星宇笑了笑,转身下了楼,把江武和丁子石叫过来,开门见山的道:“城南那边有战士被困了,我们去救一下。” “为什么要去?” 江武的第一反应不出乎席星宇的意料之外,他没有犹豫,直接答道:“因为我要你们去。” 江武冷笑一声:“你以为在部队呢?” “无所谓,你可以走。”席星宇并不会和江武翻脸,或者说,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把丁子石带走也行,我想你们一定可以活的很好。” “行,我走!”江武大喊一声,满脸愤怒,只是脚下却一步未动,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席星宇看了好几分钟后才慢慢的道,“为什么你要救这些人?” 席星宇也不理会,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是问为什么我要救你?” 江武没有回答,席星宇也懒得再罗嗦,当他站在车旁时,并不意外地看见江武打开了车门,拉着丁子石坐了进去。 小院里的人都以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们,有几个人还流露出怜悯的眼神,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身边的人拉下了,显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这令席星宇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但是,在和唐堂对视了一眼后,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如果这是个陷阱,唐堂会令所有知情者付出比想像中更大的代价,这很残忍,也很公平。 “我中午前回来。”席星宇在门口和唐堂抵了抵额头,“你自己看着办。” “没问题。”唐堂咧嘴一笑,“如果你回不来了,我就拖着这里的人一起去下面陪你。” 席星宇瞪了嘻皮笑脸的爱人一眼,转身上了车。江武和丁子石在后座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大多数时候是丁子石说,江武听,内容也不外是“筷子不好拿,我想用手吃”,或者“为什么一定要穿裤子”之类令人喷饭的问题。他从后视镜瞄了眼丁子石英俊的脸,不禁有些庆幸——幸好不是唐堂变成这样,不然的话,他八成会被神烦到死,唐堂那烦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级别,绝对是毁天灭地型的。 老爷子画了一张地图给席星宇,他沿路开着,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帮聚集在河边的丧尸。他想在这里观察了下,停车后下来就往河边走去。沿途的丧尸们视若无睹,继续面无表情的四处游荡着,他才一靠近河边,立刻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柑桔,又掺杂着浓重的腥臭味,和其他丧尸那种水气蒸发的味道截然不同。 席星宇疑惑了下,却没有多放在心上。就在他即将看见河水时,一声低沉的嘶吼在耳边响起,他没有扭头,灵敏地一矮身,躲避了抱过来的两只胳膊。柑桔和腥臭混合的味道更加浓重,即甜又腥,他屈起丧尸化的胳膊,以肘部用力捣向右边的阴影,噗哧一声,感觉像是捣中了一块烂肉。 他往后一滚,连滚带爬地往车子奔去,一边跑一边偷偷回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丧尸。与其他的不同,这具丧尸浑身上下仿佛都烂了般,一直往下滴着脓液,腹部更是凹陷下一大块,显然正是他打的。更诡异的是,那块被打烂的地方此时却正蠕动着,逐渐平复了凹陷,当那蠕动减慢了时,那具丧尸突然扑向身边的同类,四肢一张,像是蜘蛛般挂在那具丧尸身上。 席星宇疯狂地拉开车门,刚要钻进去又突然定住了——他的胳膊肘上挂着一块烂肉,像是活的般不断蠕动着,那片皮肤并没有传来痛感。他赶紧在车门上蹭了好几下,直到那块烂肉变成车门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钻进车,锁上车门,席星宇一脚踩下油门往前冲去。临行前瞄了眼河边,愕然发现那具被腐烂丧尸缠上的同类已经断成了两截,肩膀以上和两条胳膊落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爬行着,下半身却被腐烂丧尸拖着跳进了河里。 我操,这活生生是要恶心死人啊! 席星宇心中冒出一句话,踩油门的脚根本不敢放松,一气冲出去将近二三里才歇下来,找了个远离水源的地方发呆。 “那是什么?”后座上的江武此时才冒出声来,惊魂未定的连声质问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日,那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席星宇低声应了句,看了眼手肘,发现那处灰白的皮肤居然肿了起来,类似过敏反应,活动时有逐渐加紧的紧绷感,令他不由的心里发毛。 “后面有尾巴吗?” 江武神经质的扭了几次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道:“没有。” 席星宇放松地靠上驾驶座背,把早上老爷子的话重复了一遍,江武眉头紧皱,道:“你觉得那是河水引起的变异?” “唐堂觉得引起变异的是病毒,我现在倒觉得更像是寄生虫,以感染人类为目的。当这种感染不成功时,他们就会进化。”席星宇小声道,“看来,对进化体来说,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同类。” 江武沉默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就不要靠近河边好了。” 这个提议席星宇举双手双脚同意,后面的路都尽量隐蔽着前进。在几个不得不靠近河边的地方,他们都发现了腐烂的丧尸,那身腐烂的皮肤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远远地观察了下,发现这帮东西虽然在游荡,但一旦碰上别的丧尸,立刻就会像是一滩烂皮般包裹住同类,并且蠕动着,直到同类被“消化”。 江武吐了几回,席星宇胃里也不舒服,只得加快速度。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那群小战士们——想不发现都不行,因为一群腐烂丧尸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40.意料之外 席星宇都傻了,握着方向盘看着那帮人狂奔而来。从面相上来看确实是一帮小孩子,脸上稚气明显,逃命之时个个面目狰狞、青筋毕露,都死咬着牙不敢发声。后面的一堆烂肉前进速度并不低,仔细一看,这帮东西居然是用脚底蹭着滑着前进的,举止滑稽,但追起人来飞快。 席星宇打开车窗探出身去,对着那帮小兵大喊了一句:“往我后面逃!” 席星宇听见小兵们简略交换了几句“谁”、“说什么”之后,就果断往他这边逃了过来。这个世道,会说话的都应该站在同一阵线,这是大多数人的共识了。 “车窗关起来。”席星宇等那帮孩子呼啦啦从车边跑过去后,缩回车里说了句。 江武非常麻利地关上了车窗,急促的道:“快掉头!那帮烂肉跑的太快了!” 席星宇诧异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江武,一下子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江武正愣神时,他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往那帮烂肉冲了过去! “我操,你干什么?回头!回头!!回头啊!!” 江武骇然变色,大喊大叫着,丁子石却是一付高兴的样子,手舞足蹈的喊:“冲啊——!” 席星宇确实冲了,当车子撞上最前面一具烂肉时,那团脓包一样的人猛然炸了开来,在车窗上铺了厚厚一层血肉浆糊,还顺着车窗往下淌去!江武干呕了一声,席星宇却不管不顾地打了个甩尾,开起雨刷,在模糊的视野中往柑桔味最浓的地方冲了过去! 车速极快,前头保险杠被撞的嗵嗵直响,席星宇手里的方向盘几乎把持不住。幸好这辆车是自动档,他也不用费心去管换档,只管往前开就好了。车子不断打着盘旋,车身不时撞上烂肉,所有的车窗玻璃都已经变得一片血红,血腥味直往三人鼻子里面冲。 当眼前再没有晃动的人影时,席星宇看了眼到底的油表,毫不犹豫地停车开门冲了下去。四处环顾,周围已经没有站立着的丧尸了,他跳过满地蠕动的血肉往小兵们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不一会儿,他已经看见前面狂奔的身影,赶紧喊道:“等等!等等!” 小兵们停了下来,有人迟疑地回头张望,逐渐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席星宇到了面前,举起双手示意并无武器,大声道:“谁是队长?有没有班长?出来个讲话的!” 也许是席星宇带惯了兵,口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权威,小兵们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圆脸男孩钻了出来,一双大眼睛水亮亮的盯着他,问:“你是谁?” “城北那边的老爷子叫我来看看你们,怕你们出事。” 这么一说,圆脸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随即又露出一脸苦相:“我们的基地被袭击了。” 席星宇一怔,问:“谁?” “那些烂肉。”讲起这个,圆脸又咬牙切齿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找来的,百来个,把我们包围了。我们呆在仓库的,这帮烂肉把仓库弄了个大洞出来,我们牺牲了不少人才冲出来。” 席星宇吸了吸鼻子,闻着淡淡的柑桔味逐渐浓郁了起来,想起刚才那一地蠕动的血肉,心有余悸地道:“你们有多少人?” “来的时候是一个连。”圆脸看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憎恨的神情变得黯淡下来,“现在只剩不到一个排了。” 席星宇叹了口气,道:“不在这里说了,太危险,我们先去城北。” 圆脸一听就道:“不行的,我知道张爷爷那里已经挤了不少人了,我们再去也没地方呆。” 席星宇仔细打量了下圆脸的模样,嘴唇干涩、眼睛通红,想来过的并不算好,却还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样,这小家伙也对得起那一身绿皮了。 “放心,我有办法,走。” 江武带着丁子石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冷眼旁观,一听席星宇发话,第一个抬脚就走。一群小兵显然也没个主意,跟着行动了起来,圆脸对道路很熟,一路上指点着,都是一些偏僻安静的小巷,并没有丧尸。可是,当他们从一条小街里窜出来时,迎面碰上的就是一大群遥遥而过的丧尸群。 双方打了个照面,活人这边一愣,死人那边却是毫不含糊地就扑了上来。席星宇四下一扫,发现这群只不过是普通丧尸,没有那种烂肉丧尸,正庆幸时,三个小兵站了出来,拎着砍刀、棍棒之类的冲了上去,而圆脸一拉席星宇,道:“赶紧走!” 席星宇一怔,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拿他们当诱饵?” “他们刚才已经被那些烂肉沾上了。”圆脸的眼圈通红,声音里带着颤抖,“沾了烂肉的不会立刻变成丧尸,但是在几小时内身体会逐渐腐烂。我们一直这样,如果有人被咬了,这种时候就要留下来,至少让别人能逃出去了。” 席星宇没想到这茬,一路上过来,他们不是已经成了丧尸同类,要么就是对丧尸免疫的,唐堂被咬了居然都没事,这次碰上烂肉,才让他重新明白丧尸和传染力有多可怕。回头看了看那三个向丧尸群冲去的无畏身影时,心底不由觉得一酸。当那帮丧尸冲上来,把那三个人团团围住时,他也不忍再看,扭过头去匆匆跑开。胳膊肘上传来结痂的感觉,他斜睨了一眼,那块皮肤凸了起来,又红又肿,在一片苍白干硬的皮肤中极为显眼,唯一的好消息是,红肿没有扩大,先前多大现在还是多大。 一群人在圆脸的引领下七拐八绕,不一会儿就看见老爷子那幢小楼。他们小心谨慎地四处搜寻了一遍,确认没有丧尸跟着,这才往小楼疾步跑去,却都堵在大门那儿不动了。席星宇本来是断后的,等了一会儿,不见门开,奇怪地凑到前面一看,发现小院的大门被锁了。 没人敢拍门,席星宇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再四下一看,他们开来的车虽然还在,车门却开了,里面的东西也有被翻找的痕迹,不由的脸色一变。想到唐堂,他顿时就有点急了,轻拍了几下门没有反应,等了几秒,他把圆脸叫过来道:“守住所有的出入口,隐蔽蹲守,如果有丧尸过来立刻叫我。” 圆脸没有犹豫,听话地派了人去。席星宇等人都守好了,退后一步,突然一脚踹在大门上。粉墙黛瓦是好看,但这铁门却根本不管事,只有一把插芯门锁,被他这丧尸化的身体发狠连踹几脚,果然承受不住,轰然打开,露出里面黑压压一片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的人。 席星宇一愣,他想像过许多场面,但不包括这样的。他还在猜测,唐堂已经从三楼探出脑袋来,兴高采烈地道:“咦,你回来了?怎么样,好玩吗?” “……”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老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派人出去了,最开始是他的警卫员,再后来是寻求庇护的一些本地年轻人,这些人出去的多,回来的少,再后来,无论老爷子怎么说都无人愿意再去了。席星宇他们这波人走了后,留下来的人就议论他们回不来了,这话被书小蕾和圆通听了,双方起了冲突。书小蕾当然坚称他们会回来,结果,这帮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合计居然把门给锁了,不仅如此,还想把书小蕾他们给赶出去。 唐堂终于迎来了他想要的“好局面”,笑眯眯的去车上翻出一柄杀猪刀,砍伤了两个出头鸟,又带着枪上了三楼,居高临下宣布谁动打谁,在把一个妄图逃跑的家伙耳朵打飞了一只后,所有人都安份地抱头趴地上了。 “那你怎么还锁门?”席星宇问。 “怕他们逃跑。” “……那我们回来为什么不开门?” “忘了。”唐堂脸色一红,“我这不是要盯着几十号人吗,刚才进去里面上了个大号,哪知道你们正好这时候回来啊。” “……” 席星宇很有心“教育”一下唐堂,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也就算了,把圆脸的事给交待了,唐堂兴致勃勃地去找小兵“谈心”了,他则找上了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脸色很不好,坐在那儿虽然脊背还挺直着,眼里却流露出疲惫的神色。席星宇和他面对面坐下,一老一小沉默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道:“老了,不懂事了。” 席星宇也没客气,点了点头,道:“老爷子你把人想的太好了。” 张老爷子摇了摇头:“你们下面准备怎么办?” “小兵愿意走的我会带走。”席星宇道,“您如果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也不反对,不过,就怕路上太累。您要是决定留下来,我可以留几个小兵下来。您外面这些人最好赶走,不要再留了,人心这时候靠不住的,你帮着别人,也要防着别人。” 老爷子笑了下,道:“你带来那个小和尚和女娃还说你是个好人,最心软,实际上你比谁都拿得起放得下。好,我留下来吧,能撑一天是一天,你给我留几个人。” 席星宇没有再说什么,人老了,通常都故土难离,死也要死在家里。他不理解的是,外面这帮人怎么想的,逻辑思考方式未免太奇怪了。他找到唐堂,发现这小子居然把圆脸说哭了,正勾肩搭背一付大哥模样不知道说着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唐堂一看,立刻跑了过来。 “你这趟的事我都知道了。”唐堂兴高采烈的道,“我说过这个病毒还会进化吧?怎么样?那个烂肉厉害吗?” 席星宇翻了个白眼,把唐堂拉到一边,露出胳膊肘,顿时就见唐堂变了脸色,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圆脸说转化时间是几小时内,我现在过去有二个小时左右,估计是免疫了,但想骗过那帮烂肉估计是不可能了。” 唐堂这才松了口气,席星宇又问了下这边的事,听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有人挑唆?” “肯定的。”唐堂一脸笃定,“不然好好的他们要锁门干什么?防谁啊?” “什么理由呢?” “说你们一定会带丧尸回来。” 这个理由倒是有点微妙,这个人凭什么断定他们能从丧尸中跑回来?又凭什么断定他们会带丧尸回来?目前已知的空气传染和咬伤发病都非常快,水质传染据张老爷子说还没有宣扬出去,那这人是为什么呢? 这些疑问,在席星宇看见那个挑唆人后有了答案。这个人被绑在角落里,耳朵缺了一角,血洒了一肩膀却并不是鲜红的。他一靠近,这人就露出极度不安的神色,他却清晰地闻到了水蒸气的味道。 真没想到,同类比意料之外的多。 41.融合度 唐堂很后悔没有一枪打死那个挑唆的,不过,他又庆幸削了对方一块耳朵,可以亲眼观察丧尸化对人类的影响。席星宇盘问这家伙,他就在一边看着,看了半天得出个结论:丧尸化很麻烦,被打掉的耳朵那块伤口暴露在空气中,里面的血管全都萎缩了,肌肉也跟着硬化,露出来的肌肉层类似干尸,当然,也不可能愈合了。 折断骨头也不可能恢复,那倒是个很好的办法,早知道刚才把这家伙的腿打断了。 唐堂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怀好意的盯着和席星宇说话的挑唆人。那人自称常飞,有着瘦削的脸庞和闪烁不定的眼神,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席星宇审问的结果也是如此,这家伙倒是光棍,直接坦白了一路上做的磋事,强调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到这个院子来,可算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 “你倒是大方啊。”唐堂讽刺道,“还是觉得恶有恶报,认命了?” “装什么英雄啊你。”常飞不屑的道,“每次都是别人害我我才动手,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当然要为我自己了。别人不明白,你们总能明白吧,你们和我是一样的!” 唐堂一怔,皱眉喝道:“瞎说什么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常飞满脸讥笑的打量了下席星宇,道,“你以为你戴的美瞳我看不出来?你的眼睛变白了吧?你没吃生肉是吗?你不吃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会变的和那些丧尸一样的!” 席星宇听得眉头紧皱,抿起嘴唇不说话,唐堂倒是听出点端倪来,顾不上假装,问道:“感染会发展?” “当然会!”常飞斩钉截铁的答道,烦躁地抖着腿,“我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胳膊上一小块,后来渐渐就扩大了,现在已经到脖子了。只有吃生肉才能抑制,除此之外什么办法也没有。” “怪不得你穿着高领。”唐堂喃喃自语了句,冷着脸道,“别他妈狡辩,这和你害别人有毛的关系!” “不害别人,别人也不放过我啊!我碰到过一对狗男女,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信我没传染,硬把我赶了出去。行,那我就带着丧尸回去找他们,活该!”常飞恨恨地道,“而且,不吃人的话怎么阻止病情发展,我可不想变成丧尸!你们逞英雄,迟早变丧尸,我看你们怎么办!” 唐堂心中一惊,迟疑的看向席星宇,发现爱人仍然一付平静的表情后才稍稍镇定下来,一把拎起常飞的衣领道:“那你今天在这里闹什么闹?和我们作对?占地盘?” “我靠,这是你们的打算吧?”常飞怒气冲冲的道,“你们不就是想占这里吗?而且,我每次到哪里总会有丧尸跟来,到这里之前,我好不容易弄了几个诱饵去引走丧尸的,你们肯定直接就把丧尸带回来了!丧尸鼻子很灵,你们也知道的!” 一直沉默的席星宇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有带丧尸来。” 常飞的眼神这才开始不安起来,他按住抖来抖去的腿,眼神飘来荡去,小声的道:“我哪知道你们这么厉害。” “你没变厉害吗?” 席星宇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常飞一愣,露出不解的神情:“你什么意思?” 席星宇没再回答,警告了常飞一句,拉着唐堂去了一边:“看来每个人丧尸化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唐堂耳边听着席星宇的小声分析,半晌也不吭声,直到脸颊上被拍了一下才惊醒过来,看见席星宇正瞪着他:“别胡思乱想,我没事。” “你觉得你和他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唐堂还没来得及高兴,席星宇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入了地狱,“我的丧尸化程度明显比他高。” 唐堂一下子急了,刚想说什么,看着席星宇平静的表情,心中不由的一动:“你的意思是,你的丧尸化比他好?” “可以这么说吧。”席星宇露了个“算你聪明”的眼神,“应该说,我的融合度比他好。我有个假设……” 唐堂笑起来:“你也假设了?” 席星宇翻了个白眼:“听我说。我们一直把引起丧尸化的东西当作病毒或者细菌,仔细想想,完全可以把这种东西当作一种类似人的东西,把丧尸化当作人类和它的一种融合呢?我被咬,就是我和它的融合。不是这种东西引起了死亡,而是融合失败引起的死亡,融合度越低的,越容易被它控制,成为丧尸,而融合度高的,就能像我一样保存意志。你想想,是融合,不是控制。” 唐堂有些乱糟糟的,他稍微整理了下头绪,问道:“那吃肉呢?” “我和常飞的观点相反,不是说不吃肉让丧尸化发展,正因为吃肉才会发展,因为人会越来越变成丧尸。”席星宇伸出手臂,“你记得最开始的白色形状吧?现在你再看看。” 唐堂定晴一看,果然,灰白色皮肤的形状与开始时并无二致,他这才冷静下来,长长的吐了口气,伸出手臂狠狠拥抱了下爱人,又咬了口那冰凉的耳朵才放开,道:“我去干掉那个家伙。” “不用。”席星宇一手拉住唐堂,“带上他。” 唐堂有些迷惑:“带他干嘛?你这是要组个丧尸化部队?” 席星宇微微一笑,道:“怎么?不好吗?你不是最爱干这种事吗?” 唐堂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说,只是跟着席星宇去看热闹。常飞身上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的绳子有明显松动的迹像,幸好绳子结实,又沾了水,最后终还是勉强捆紧了他。一见玩不玩出现,立刻露出警惕的神情:“你们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们准备要走了。”席星宇轻松的答道,“我们会带上你。” 常飞立时激动起来:“我不跟你们走!” 唐堂拉开枪栓,抵着常飞的脑袋,笑呵呵的对席星宇道:“我就说他不愿意吧,行了,这下总可以用他来做试验了吧?不知道打脑袋会不会死啊,要不要再试验一下别的,砍掉手看看有什么反应?” “我肯定是跟你们走的嘛!不跟你们走,我还有什么路走呢!?”常飞果断大义凛然的道,“我们是伙伴嘛!一起努力,加油!” 唐堂被雷得打了个哆嗦,满意地收了枪,叫来江武盯着,再嘱咐其他人收拾东西。当他找到席星宇时,几个小兵正把他围作一圈说着什么。这批小兵说是一个排,但他一眼扫去只剩下十三人了,个个都饿得脸青唇白的,嘴唇上满是干裂的死皮。 “路上碰到部队的话,你们归队也行,如果想回家,我们只能送你们出城,到时候你们可以拿点干粮自己吃,但我们只能给你们一天的,再多就不行了。如果你们没地方去,愿意的话,可以先跟我们去我朋友的老家,之后再去哪里,到时候再说。” 小兵们都没有说话,还是圆脸做了决定:“我们跟你们走,不过,你带得下这么多人吗?” “我们会找到车的,你们中几个会开车的?”零零落落举起七八只手,席星宇叹了口气,“够了,剩下不会的路上再学吧。” 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了下来,席星宇招呼了下唐堂,俩人正要出去找车,圆脸跟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这里的路我熟而且我也会开车。我叫储雨,谢谢你们。” 本来应该很简单的过程:随便在哪里找一辆无主的车,最好是有油的,再去附近的加油站灌满油箱和汽油桶,在杭州做过一回,轻车熟路了。但是,事情往往就是难以控制,在席星宇去前面加油的时候,坐在车里的唐堂一抬眼,就看见圆脸的后面多了一个阴影。 “后面!” 吼声晚了一步,圆脸怔了一下,马上就惨叫起来,用力往后一拱,甩开趴在背上的烂肉,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唐堂利索地跑下车,冷静地两枪爆头,那块散发着难闻气息的烂肉晃了两下,叭唧一声瘫地上,蠕动几下后不动了。 “操,这里没有河的啊!坏了坏了!”唐堂一边念叨着一边要跑向储雨,冷不防手上一紧,他回头一看,就见到席星宇严峻的脸色。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席星宇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蹲下去看了看储雨被咬中的肩膀,脸色严肃的摇了摇头。 唐堂皱起了眉头,慢慢地靠了过去,一眼就看见储雨脖子后面发紫的伤口,仔细看去,甚至还能发现那块肉在轻微的蠕动,仿佛活着般。 “怎么样?怎么样啊?”储雨不停颤抖着,他够不着脖子后那块伤口,只能一迭声的问,“到底怎么样了!?” 席星宇没有吱声,唐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储雨很快明白了事实,低下头,小声抽泣着。 唐堂盯着那块伤口,过了许久,他把眼色转向席星宇,突然道:“星星,你如果咬一口他,会怎么样?” 42.价值 席星宇因为唐堂的这个提议半天没喘气,也许他本能的已经不需要喘气了吧,反正在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自个儿已经足有三四分钟没呼吸了。扩张一下肺部,他把唐堂拉到一边,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他这会儿又感染了你融合过的……病毒、细菌,随便说,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我不懂。”席星宇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随即沉默了几秒才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咬他一口?” 唐堂瞄了眼储雨,摇了摇头:“我把你的血液抽出来扎给他。” “这能有用吗?”席星宇心里不由的一动,“如果他变成丧尸呢?我是指没理智的那种。” “他已经注定要变成丧尸了,烂肉的那种。”唐堂毫不客气的道,“还能多坏啊?” 是啊,已经最坏了,还能更坏吗? 席星宇犹豫了许久,眼神不断在储雨和自个儿的手臂间来回巡视,在他看来,变成丧尸是迫不得已,但如果主动变成丧尸,他宁愿选择死。谁也不愿意面对未知,况且,如果有一天这场灾难结束了呢?到时候他要怎么办?以丧尸的身份活下去吗? 考虑了许久,席星宇走过去,蹲在抽泣的储雨面前,问:“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你变成有意识的丧尸,另一个,我现在就杀了你,省得你痛苦。” 储雨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席星宇又问了一遍,他才带着迷惑的神色道:“什么叫有意识的丧尸?” 一问到这个席星宇就踌躇了,说实话,他根本不想说出自己的隐私,更何况,储雨太小,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他正考虑着一个稳妥的方案,唐堂却抢先开口了:“反正最差就是死,难不成你还有另外一条路好走啊?要不你愿意去做烂肉?” 储雨明显的颤抖了下,随即镇定了下来,咬着牙道:“我愿意变成有意识的丧尸!” 这么决定了,但席星宇还是有许多问题:首先,他不愿意用咬的。 唐堂当然也不愿意:“万一他反感染你怎么办,当然不能用咬的。小子,这附近哪里有医院?” 根据储雨的“坦白”,转过一条街后席星宇就找着第八人民医院,进去绕一圈,很快拿着大包医疗器材出来。摸出一付一次性针管后,他熟练地拉开包装,递给了唐堂。 “我来?”唐堂有些诧异。 “你要我自己来?”席星宇反问,“可以是可以,不过毕竟不太方便。” 一瞬间,席星宇看见唐堂的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不愿意放弃。双方僵持了几秒,见唐堂没有动静,他暗叹一声,还是把针管交到左手上,刚要用,又被唐堂夺了过去:“我来!” 无论是消毒、扎针还是抽管,唐堂的动作都非常轻柔,带着诡异的熟练,仿佛是在戳一团豆腐般,只是脸上的汗珠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对于这样的场面,席星宇只能在心中黯然,却没有说什么,这是唐堂的心结,不是他说说能够解决的。 鲜红的血液注入血管中,席星宇盯着那管鲜红色,总觉得很奇怪:明明右半边的鲜血已经凝固,左半却仍然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丧尸和正常生命的融合还真是件奇怪的事,如果有哪个医生来研究下就好了。 一管红色的液体扎进储雨的血管,灰白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针眼处蔓延开来,席星宇有点担心,从这一路上过来的情况看,大部分这种“融合”都是以死亡或者变成无意识丧尸为结局,只有极少数幸运儿例外的“活”了下来。 丁子石、江武,和他自己,变成丧尸时有发生什么的事吗?还是我们体质不同?嗯,等下,似乎有什么共同点…… “冷静点。”席星宇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隔着玻璃对储雨说,他们找了一处书报亭,把储雨拖进去后用辆车堵了入口,关掉窗户,静等着最后的结局,“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星星,你这话说得太丧气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别吵。”席星宇没好气的道,“小储,想想未来,想想你没做完的事……” 一声嘶吼打断了席星宇的喃喃自语,他看着储雨从书报亭里弹了起来,张大了嘴满面痛苦的扑向玻璃,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储雨,想想你的家人!”席星宇努力回忆着自己的情况,那时候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难熬,痛苦不堪,“想想你的战友,他们在等你回去!你想变成烂肉吗?你想变成丧尸吗?变成那种杀了你战友的东西!小储!储雨!!” 储雨的表情狰狞无比,张着嘴似乎无法呼吸般,指甲在玻璃窗上刮出一道道白印。他好像正在努力控制自己,仅仅几秒,眼睛就开始充血,一道道血丝涌向瞳孔,身体剧烈颤抖着,灰白色的皮肤如同滴在宣纸上的墨汁般迅速扩张,不一会儿就爬上了脖子,往下巴窜去。他仿佛撑不住了,身体不断痉挛着,手指抽搐般蜷曲张开,口水不受控制的沿着嘴角淌了下来。 “储雨——”唐堂低吼着,试图唤回储雨的神智,可是,那张年轻的圆脸上剩下的清醒越来越少,逐渐向着疯狂的深渊快速滑去。 “储雨,你给我听好了!”席星宇突然喊了一声,“你变成丧尸后,我就去把你那些小兵全给拉到丧尸群里,让他们在前面跑,丧尸在后面追。让他们去送死,全部变成那些烂肉!” 怦——! 储雨猛然间撞了上来,一边张大嘴咆哮一边用额头撞向玻璃,撞得玻璃嗵嗵直响,似乎随时都会破窗而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席星宇,凶狠地挤出两个字来:“你……敢!” “我就敢!”席星宇看见唐堂吃惊的目光,却不管不顾的拍着玻璃对吼,“你一死,我就拖着那帮小兵去送死!我告诉你,我就是人贩子,卖的就是你们这帮傻子!” “吼吼吼!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储雨抓着玻璃窗大吼,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般,整整二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扒着玻璃窗跳脚着,玻璃上满是爪痕,像是什么怪物抓的般。席星宇和唐堂俩人早就远远的躲进了一家面包店后面,隔着柜台不时观察着。 “你说他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席星宇硬梆梆的道,每次储雨声音低了,他就会过去“挑逗”一番,等情况“好转”了再躲回来,“我们只能等着。” “不会又要晚上出发吧。”唐堂小声嘀咕着,“我想在床上睡觉。” “拉倒吧你,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席星宇想到这段时间他的“神游”,不禁陷入了“我以后还能不能做梦”的思考中。 “星星。” “嗯?”席星宇正想到“春梦”与“晨勃”之类的关系,随口应了声。 “你转变时想的什么?” 席星宇蓦地清醒了过来,转过头看着唐堂那张粉饰太平的脸,道:“你问这干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问问。” 席星宇哪里不知道唐堂心里的想法,沉吟片刻后,轻描淡写的道:“没啥,我就想着我这辈子还没住上新房呢,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唐堂一下子不吱声了,半晌后,静悄悄地凑过来,小声道:“你是不是想在贴着喜字的房间里被我操?” “……” 席星宇这一刻是真的想掐死唐堂算了,这位不仅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犯二,还是在消耗他的生命犯二。 唐堂似乎还不甘心,低头观察了下席星宇的表情,一付“我理解”的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会实现你愿望的,你看,现在到处都是空房子。” 席星宇没理会唐堂的胡言乱语,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径直往快报亭走去,这一次,他骂的特别狠毒也特别长,激得储雨在里面表情扭曲,乱蹦乱跳的。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二个小时内不断反复,一直到唐堂吃完了第三个干巴巴的面包块后,书报亭里终于传来了不一样的吼叫:“席星宇,你敢动我的兄弟,我和你没完!” “矮油,说话利索了!” 唐堂首先窜了出去,吓了席星宇一跳,一手拉住领子把人拉了回来,道:“我先去看看,你呆着。” “你小心点。”唐堂一扭身往面包店后面去了,“我找找看有没有面粉。” 懒得吐槽唐堂的举动,席星宇戒备地走向书报亭,储雨一见到他就面目狰狞,俩人对视了几秒后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有什么感觉?”席星宇问。 储雨的脸孔抽搐了下,轻声咕哝:“心脏好像不跳了。” “……正常的。”席星宇蹩脚的挤出来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时候,聪明点的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储雨显然并不笨,沉默片刻后道:“我这样就不会变烂肉了吗?” “已经过去快四小时了,你转身我看看。” 储雨转过身去,果然,脖子的那块伤口只剩下凸起的一块红疤痕,并没有扩大。席星宇不禁松了口气,道:“你没事了。” 储雨脸上死里逃生的激动只持续了几秒,就变成了浓浓的失落:“如果你早点来就好了,我那些兄弟就不用死了。” 听见这句话,席星宇情不自禁的想到件事:以后,是不是会有人逼他去救人? 43.唐家村 离开绍兴时,席星宇又特意问张老爷子“要不要一起走”,得到的回答仍旧是否定,娘娘腔的四个姐姐也要留下来,和爷爷一块儿过,他也不好强求,只能在离开前尽量收集桶装水,再做了个简易净水器。尽管如此,一想到水喝完了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的下场,他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但张老爷子一意孤行,他也不好再劝什么。 问到方国安时,娘娘腔却意料之外的爽快:“我和你们走。” 席星宇一愣:“你不留下来陪你爷爷?” 方国安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不是我爷爷,你傻呀,他姓张我姓方,怎么会是祖孙啊?” 席星宇这才反应过来,从到了这里后就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中,居然连这么明显的事都没注意到。 “我爷爷在半个月前去世了,正好卡在丧尸爆发前,也算是好事了,后来都乱了,他们也没来得及通知我。张爷爷是爷爷以前的副官,一起退休的,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和爷爷也差不多了。”方国安慢慢的道,“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增加张爷爷的负担,还不如和你们一起走。” 话说到这一步,席星宇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来的时候八个人一只猫,走的时候多了十三人个,车队在唐堂的建议下多找了几辆车,而不是换一辆大车。按唐堂的说法,车多了,真有什么事也可以分开逃跑,不用互相等。 一出发,席星宇就忍不住问:“你不是要甩下这帮人吧?” “有点想。”车上就他俩人,唐堂也不装蒜了,倚在座位上懒洋洋的道,“这帮人太烦了,你想想,要维持这么一大帮人的吃喝拉撒啊,我们这不是逃命,是当保姆来了。而且,你不觉得丧尸化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席星宇也知道唐堂的意思,但是要他把这帮人直接扔下还是于心不忍。幸好,这一路上陆续有人脱离,有转道往上海去,也有弄了车、装备和地图要开回自己的家乡去,等到进入江西后,那帮跟上来的小兵只有储雨留了下来,九个人的队伍,总算是止住了唐堂的唠叨。 另一方面,唐堂也开始紧张起来,毕竟,近乡情怯嘛。 路过一些中小城市时,车载电台还不时能收到消息,城市中也有人类聚集区。他们开的并不快,因为需要一路走一路补充食物。最重要的还是水的问题,听了席星宇的描述后,所有人都开始有意识的节水,路上就算碰上清澈的水源也不敢取用。走走停停近半个月后,在水源即将告罄之际终于到达唐家村了。 和方国安不同,唐堂的家可谓是世代务农,家里唯一脱了土地的就是他一个,为这事,他父母不知道有多高兴,相应的,知道他擅自退伍后,父母自然也就异常愤怒,在他出柜后,断绝父母子关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我家人都是不讲理的,小农思想,说不通!”晚上野营时,围着火堆,唐堂没好气的抱怨着,“他们现在天天提的还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说我同性恋,他们叫我去治病,怎么可能说得通?” “那你就这么不回云呀?”书小蕾往火堆里扔了根树枝,满脸讽刺的道,“你倒是过的轻松!” “我有往家里寄钱呢!”唐堂不忿的道,“再说,是他们不要我回去的!” “你不能回去低个头道个歉?你爸妈要是出事不悔死你!” “然后呢?我只要回去,他们就能把我关房里弄个女的进去!”唐堂翻了个白眼,“我孝敬他们,但要我毁了下半辈子让他们高兴我做不到!我已经受过罪了,只想过轻松日子!” 书小蕾不屑的哼了声:“你受什么罪啊?当个兵就受罪啊?矫情!” “你懂个屁,我当卧……” “好了,都闭嘴,嫌今晚太舒服了是吗?”席星宇不能不开口了,有些事,他不能想再让唐堂受二次伤害,“都睡觉去。” 众人散开时,圆通凑过来悄悄道:“唐施主没事吧?” “为什么这么问?” “他看起来很恼火的样子。” 小和尚一路过来不知道收了多少尸,做了多少法事,念了多少经,如今的他也成熟了许多,不再和当初那样没轻没重了。席星宇瞄了眼对着睡袋踢踢打打的唐堂,暗叹道:“没事,让他闹去,睡吧。” 晚上守夜是“丧尸人”的事了——这个名字是唐堂起的,着实被“丧尸人”们鄙视了一通,不过,席星宇倒是觉得贴切。今天他接江武值第二班,一醒来,就看见江武和丁子石头靠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边说边笑。这俩人倒是奇怪的很,也不知哪只眼睛对上了,相处得极好,丁子石像个孩子般依赖着江武,吃饭睡觉玩耍都一定要凑一块,一不见了他的“江哥”就闹腾,简直是上辈子的孽缘。 席星宇对江武点了点头,坐下没一会儿,就看见猫儿从附近的树枝中钻了出来,警惕地动了动耳朵后,走到他身边趴卧下。他摸了下圆滚滚的猫头,往火堆中扔了些书页,开始守夜发呆。 “你们以前不是在普通部队的吧?” 席星宇瞄了江武在火堆下光影不定的脸,点了点头:“我们是实战部队的。” “你就直说特种部队嘛,我知道。”江武笑了笑,最近的他似乎终于摆脱了丧兄之痛,不再整天板着个脸,“怪不得你们能做的这么好,什么都懂。” 席星宇没接话,他知道江武说话的重点不在这儿,果然,几分钟后,江武又道:“唐堂以前做过卧底?” 席星宇一怔:“你哪里听来的?” “他先前说的最后一个字不是卧吗?一猜就猜出来了。” “怪不得唐堂总说你们这些学文的心眼重,现在我总算领教了。”席星宇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唐堂以前确实做过卧底。” “哪里的卧底?” “过去的事了,问这个干嘛?” 江武耸耸肩膀:“随口聊聊,你不想说就算了。小丁,睡觉喽!” 等营地变得静悄悄的了,席星宇倚在车门上,看着天空中的星斗发懵。曾经他以为唐堂会永远无法走不出过去,现在看来,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剂,没有什么不能忘记的。那是不是说,有一天,眼前的这场噩梦也会结束,大家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那到时候,我们这些丧尸人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猫儿软软的叫了一声。 唐家村不富裕,也远远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唐堂家里盖着三间平房,条件还算不错,但是却在村子最深处。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在狭窄泥泞的小路上颠簸着,唐堂在最前面一辆,神情紧张地抓着扶手,眼睛死死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平房院落。 在院落外的空地上停好车,席星宇望向唐堂:“想好怎么说了吗?” 唐堂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道:“能怎么说,就这么说呗!” “压着点脾气。”席星宇无奈的道,“不要顶嘴,记得吗?” 唐堂一脸不高兴的点了点头,下去敲门了,结果,敲了一分多钟,声音都快吵破天了,院子里也没有一个回应。席星宇看见唐堂的脸越敲越青,最后已经是气急败坏了,赶紧过去一把拉住想要踹门的爱人:“院子里没有血腥味,也没有丧尸的味道,不要急!” 唐堂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思来想去,看中了墙头,几步助跑之后全力一跳,扒着墙着爬了上去,没几下又失望的跳了下来:“没人,自行车也不在,估计不在家。” “会不会早就搬走了?” “看起来不像。”唐堂皱着眉头道,“我还在里面看见摘了一半的菜呢。” 话音刚落,村子西边一声嘶吼传入了席星宇的耳中,他看了下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反应,只有丧尸人和猫儿才露出警惕的神色。他一把拉起唐堂道:“那边有丧尸的吼声,我们走,江武你带着其他人在这里等,储雨跟我来,带上枪!” 三个人带着枪一路飞奔在村中的小路上,不一会儿就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定晴一看,两具烂肉立刻就吸引了席星宇的注意力,一圈戴着口罩的村民手里拿着锄头之类的东西围作一圈,却谁也不敢靠近。 “趴下!”席星宇架起一柄老式猎枪大吼道,“都趴下!” 猎枪的射击准星相当差,枪口却没有抬的很高,冲击力比较小,席星宇这一枪直接爆头,那块烂肉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瘫到地上不动了。另一边,唐堂也是一枪摞倒了另一具,摆了个潇洒的收枪姿势。 “你是阿堂?”村民中有人喊道,“当兵的那个吧?” “是我。”唐堂顺着声音正寻找着,冷不丁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腰圆膀粗的,直接冲着他就是一巴掌过去了——啪! 唐堂的本事席星宇很清楚,别说这么远的距离冲过来打,就是贴在身边突然暴起,依唐堂的反应也能拦下来。这不躲不避的,中年妇女是谁就已经很清楚了。果然,打完了,大妈就骂了起来:“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也好让我省心!” 唐堂的脸色本来就被打红了,这下子更是红到发紫,咆哮道:“行,我马上走,我还不想回来呢!” “滚!滚得越远越好,老娘入土都不要你抱照片!” 席星宇叹了口气,正要劝几句,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行,他不能走!这个烂肉是怎么回事,阿堂你要交待一下!说不定就是他们引来的呢?” 这倒是新鲜说法,席星宇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发话的人,发现是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 这下子是真麻烦了。 44.村人 尽管唐堂总是唠叨老家闭塞、保守、有理说不通,但席星宇想像中,又不是深山老林,沿海东部的村子,再闭塞能闭塞到哪里去?俗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世上的事果然只有亲自见了才能明白,唐堂的话也不全是吹牛和夸张…… “你们一来这东西就出现了,不是你们带来的是谁带来的?”先前发言的壮汉指着席星宇的鼻子吼道,“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你们带来的!” 先前还观望中的村民在壮汉的几番强调中也逐渐露出怀疑的神色,不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圈,似乎害怕他们逃跑般。 唐堂最恨背黑锅,立刻和那壮汉用方言对骂起来,席星宇完全听不懂,但从唐堂额头青筋毕露的程度来看也能了解事情的严重程度。当他发现唐堂有要动手的迹像后,猛然跨前一步拉住爱人的手,道:“如果这些东西是我们带过来的,还敢离得这么近?不怕被传染?” 村民们顿时往后退了几大步,远远的散开,脸上带着惊惧的神情。壮汉找到了论点,兴奋的大喊道:“就是他们!我就说是他们!我们村早没人过来了,他们一来这些东西就出现了,不是他们是谁!?” 如果这是在陌生地方,你早是个死人了,席星宇默默的念了句,嘴上还是平心静气的道:“你们看看外形也知道我们和这两个东西不一样啊,再说了,我们把这两个东西带来有什么好处?又没有人发钱给我们。唐堂的父母也在这村里,我想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至于干这种事吧?带个怪物来把父母杀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这小子也许是要父母的钱!”壮汉还不放弃。 席星宇顿时笑起来了:“你怎么就知道唐堂没他父母有钱呢?你盯着的啊?” 村民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壮汉被噎了一会儿,黑着个脸突然问道:“你谁啊你?” “我是唐堂的战友。” 壮汉上上下下打量了席星宇几秒,突然不屑的笑开来:“什么战友,你就是那个兔儿爷吧?” 这话一出口,席星宇就看见唐堂的脸色变了,他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拉住爱人的手腕,挤出笑脸道:“重话我就不多说了,毕竟我们是客,这次来也就是看看唐堂父母的情况,你要是想找麻烦,我劝你不要。”他晃了晃手中的枪,果然,壮汉的脸色变了,“我们也不会占你们便宜,看几眼就走了,大家各安其事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在这世道你也知道,外面乱的很,我们既然能平安无事的走过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席星宇不会仗势欺人,也不会甘心受人欺负,该出手时还是会出手的。 壮汉一脸的不甘心,又执着地捡起刚才的话题:“那你说这肉块是怎么回事?” “水被污染了。”席星宇淡淡的道,“河水最好不要喝了,我们从杭州那边过来,一路上已经看见好多这种烂肉了,人不能碰上,碰上就会传染,全身在几个小时里就烂了,根本没的救。” 人群一下子炸了窝,席星宇乘机拉着唐堂溜之大吉,等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才回头看了下,惊异的道:“你没把你妈带走?” “没事,她一会儿准会跟来的。” 唐堂的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在他脑后神出鬼没的落下,啪得一声拍得他往前扑进了席星宇的怀里。 席星宇正震惊中,唐堂已经熟练地转过头去咆哮道:“你做啥?” “你回来做啥?”唐母一脸紧张,拉着唐堂的胳膊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疾风暴雨般骂道,“回来找死啊?” 短短的十来分钟路程,母子俩一直互相骂骂咧咧的,你顶我一句我骂你一串。席星宇开头还有点担心,听着听着就放下心来,母子俩嘴上骂得厉害,话里话外却洋溢着浓浓的关心,他现在需要的担心是自己。 到了唐家院落门口,唐母站定了,一胳膊掀开一米八多的壮实儿子,阴着脸转向席星宇道:“你怎么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个老婆子管那么多!”唐堂马上跳出来挡在席星宇面前,“我叫他来的,你不欢迎他我就走!” “你走就是了!赶紧滚!老娘死了不要你抬棺!” 唐母一边骂一边打开了院门,唐堂像是没听见般拉扯着席星宇进去了,其他人都摆着一张囧脸站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直到唐堂跑出去招呼,才都尴尬的进了门。唐家是三件平房,房子并不新,但很整洁干净。 唐堂一进门就喊起来:“我弟和我爹呢?” “你爹带着你弟去外面了。” 唐堂立刻跳了起来:“你让他们去外面干什么?外面现在乱的!” “你以为我想叫他们去啊!?要不是为了找你……你别管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倒是我留下来等你的,你怎么感谢我!?” 恐怕是爷儿俩怕唐堂出事,出门去找人了,席星宇能听出其中的利害,唐堂再迟钝也明白了,冷着脸问:“他们去哪了?我去找他们!” “你去脑子哟!”唐母骂了一句后又焉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怔才小声道,“他们走了后就联络不上了,你也别去找了,现在到哪里去找啊。别连你也不见了,我这老婆子一个人怎么办?” 这话里的担忧与惶恐令唐堂也不忍心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回来了,你也不用烦了。” 唐母顿时又精神了:“我烦个脑子,你回来我才烦!” 唐堂:“……” 席星宇拨开想要顶嘴的唐堂,问:“阿姨,这村里有没有人变成怪物?” 唐母斜了席星宇一眼,不情不愿的道:“村里没的,但是外面有怪物过来的。还有人在外地有亲戚的,也逃回来了。” 席星宇皱起了眉头:“那村里是不是多了不少人?” “是啊。”唐母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有人平时不见个人影,一到关键时刻就躲回来了,真是废物!” “你说谁是废物!”唐堂马上跳脚了。 “谁应声就是谁!” 席星宇:“……” 唐堂家的院子挺大,但是院角有个井,只能停二辆车进来,剩下的车只能停外面。老太太一进屋就和唐母聊上了,俩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居然也能接上,书小蕾侍候在旁边,倒是方国安和圆通跑进跑出的把外面车上的物资挪进院里。剩下有战斗力的聚集在另一间房,三言两语的说起后面的事来。 “你打算在这里呆下去?”江武满脸狐疑的问,“你刚才不是说村里人不太欢迎我们吗?” “谁不欢迎我就让谁滚蛋!”唐堂一脸严肃的道,说完了还转向席星宇,“你别劝我啊,你劝我我就……” “你就怎样?”席星宇斜着眼睛看着唐堂,“你打得过我吗?” 唐堂涨红了脸,半晌憋出来一句:“我就亲你!” 席星宇翻了个白眼,看向尴尬无比的其他人道:“我想的是,现在如果到外面去,食物总有天会吃完的,在这里好歹有地可以种。先不要急,这里又靠近国道,等等消息吧,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看看后面国家有什么反应。” “那要是一直没反应呢?我们一直等下去?村里人越来越多也不是办法,地总会不够的。”江武道。 席星宇叹了口气:“你忘了?河水已经出问题了。” 江武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会死人。”席星宇淡淡的道,“村里的地就够了。” 席星宇看见除了唐堂外其他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暗叹一声,道:“先散了吧,这半个月大家也累了,今天总算是有瓦遮头了。” 晚上,唐母和书小蕾做了一顿晚饭,不算丰盛但总算是热的,这让吃了好多天罐头的众人兴奋不已。等吃完了,席星宇想安排守夜,却被唐母阻止了:“我们这又不是外面,人心没那么坏!” 席星宇苦笑一下,只好选了最外面的屋子睡,唐堂理所当然的跟了来,被唐母好一通骂。这时候早没了电,俩人往床上滚,感受着唐堂抱过来的有力胳膊,他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下来。 “累吗?”唐堂热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好。”席星宇犹豫了下,问,“你想做?” “还好。”唐堂用了个同样的词,“我挺累的,就想抱抱你。” 席星宇也是这样想的,转过身,展开胳膊把唐堂抱进怀里。对方也畅开怀抱,俩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说也奇怪,一直“无法入睡”的他却没有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黑沉沉的没了意识。当他惊醒过来后,充斥在鼻子里的却是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接着是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浇完了?” “完了。” “好,烧!” 45.大火 唐堂醒过来时还有些迷糊,最近他实在太疲惫了,尤其是席星宇的状况,就像一根刺般扎在他的心里,无论想到什么事,他都觉得头疼脑热浑身不舒服,况且,所有的事都根本没有解决之道。此时,他的脸颊上挨了好几巴掌才清醒过来,眼前是席星宇焦急的脸:“你没事吧?” “没事。”唐堂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手,“没事,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失火了。”席星宇下一句话就把唐堂从床上惊了起来,一骨碌爬起来想冲出去,却被席星宇从背后一把抱住腰,“别开,门外面全是火。” 唐堂定晴一看,果然发现有不少烟从门窗缝钻进来。这三间平房是砖房,但门窗都是木制的,不一会儿,他就听见毕毕剥剥的木头爆裂声,整个房间也热了起来,从玻璃上已经能看见明亮的火焰还有粗大的裂缝。 “纵火?”唐堂几乎是循着偏见得出了结论,“谁干的?” “先不说这个,想办法出去。”席星宇道,“你们这三间房连着的,还要赶紧通知其他人才行。” “不用管我,我冲出去。”唐堂住的这间侧房很简陋,除了床之外就只有几个木制柜子,平时就是当客房,放些换季物品,虽说砖体结构不容易燃烧,但家具、电线和房顶夹层都是易燃的,更何况,还有个更易燃的“东西”,“你别出去。” 席星宇怔了下:“你要我在里面被烧死?” “你的身体缺水。你忘了,杭州那些丧尸烧起来有多快!”唐堂看见席星宇的脸色变了,“你不能出去,万一你要是着了呢?” 席星宇扑哧一下就笑出来了,唐堂的脸都青了:“你还笑!” “没事,就是……好吧,我在这儿等你。”席星宇忍着笑道,“你快点。” 唐堂没空再说话,冲过去对着木门就是一脚! “嗷嗷嗷嗷!”唐堂跳着脚退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操,外面被人锁了!我操,我要扒了这帮人渣的皮!” “我来。” 话音未落,唐堂还来不及阻止,席星宇已经一脚踹了过去。那扇门没机会开了,直接从底部断开打着滚儿飞了出去,眼前的火焰一暗,之后,仿佛是被激怒了般,火焰哄得一下窜得更高,直舔到屋檐之下,没几秒,火海在房顶上也蔓延了开来。 席星宇不担心,刚才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有个黑影在火焰变小的间隙窜了出去。他不相信唐堂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们的默契根本不需语言。果然,几分钟后,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有人沿着房子外面浇了一圈汽油,你先别急!” 席星宇苦笑起来,蹲下身避过黑烟放缓了呼吸,喊道:“先去救其他人,我还能撑住。”他确实还好,只要不是直接烧着他,他的闭气时间比普通人长多了。这一路上他也做了不少实验,完全不需要呼吸还是不能的,窒息时间太长脑子会迷糊,然而,在这之后的不是死亡,而是更强烈更浓郁的血肉渴望。 简而言这,如果他“死”了,他将会变成真正的丧尸。 外面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唐堂恐怕是在努力踹门,车上有工具,哦,不对,车子还能不能保住也是个问题。从火焰间隙席星宇看见有个人影在来来回回的奔跑,逐渐的,其他人的声音响起。丧尸化有好用的时候,也有麻烦的时候,比如这会儿,如果他是人,早就可以冲出去和唐堂并肩战斗了。 现在,他只能在屋里等着。 地面的火不久后逐渐熄灭,席星宇却不敢冲出去,他的一侧脚踝完全丧尸化了,如果碰上火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此时院中的影像已经可以看见了:人都活着,车子也还在,但车门大开,收集的物资全没了。 唐堂正在院中暴跳如雷,脸色铁青,书小蕾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抱着猫,丁子石紧紧拉着江武的手,储雨手中居然拿着枪,紧张的环顾四周,方国安和圆通靠在一起,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惶恐。 “星星,你没事吧?”唐堂站在院中对席星宇大喊,“别出来,等我想办法!” “没事,不过这屋子撑不了多久了。”席星宇看了眼屋顶,“弄个湿棉被给我。” “没办法打水!”唐堂跳着脚喊,“打水的桶被拿走了!你等下!” 席星宇看着唐堂拖来一个门板,架在火上,又把衣服罩在头上,深吸口气儿窜上门板,站在那儿撑起一片空间。他在房中的柜子翻出一床棉被,裹在身上,用最快速度敏捷地跳了过去,和唐堂紧紧贴在一起,小心地移到了院中。 看见江武和丁子石一头一脸的灰,席星宇问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他们那间火不大,顶着被子出来了。”唐堂远远的丢开衣服,踩了几脚,又压低声音补充道,“而且他们丧尸化的面积小,也不懂,我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们就出来了。” 席星宇瞪了唐堂一眼:“你故意的吧?” “绝对不是!”唐堂吹胡子瞪眼睛的强调,“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我那时候就顾着老娘了。” 席星宇四下环顾,惊了下:“对了,你妈呢?” “不在家。”唐堂沮丧地道,眼神晦暗不清,“书小蕾说找过了,房里没人。你闻闻?” “不行,全是汽油和烟灰味,什么也闻不出来。”席星宇看了下唐堂,突然道,“你不会是怀疑你妈吧?” “怎么可能!”唐堂叫了一声,随即又泄了气,眼神四处躲闪着,“怎么可能,她是我妈啊。” 话是这么说,但席星宇看得出来,唐堂此刻肯定正满心怀疑。这可不是小事,如果真是唐母放的火,他几乎无法想像唐堂的感受,被最亲密的人背叛,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唐堂!唐堂!” 一个尖锐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唐堂飞一般冲了出去,席星宇跟着,立刻看见满脸焦急的唐母。一见他们,立时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唐堂大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唐堂冷着脸推开母亲,“你怎么在外面的?” “我……”唐母嗫嚅了下嘴唇,放低了声音道,“他们说只是想赶走外人的,不是想害你的!” 不用再听下去了,唐堂的脸色猛然一变,一把甩开母亲拉扯的手臂跑了回来。他赶紧拦住跟在后面嚎哭的唐母,不顾对方愤怒的叫喊,道:“阿姨,你现在不要说太多,唐堂这会儿在生气,你等他冷静一下。” 唐母恼火地捶了席星宇几拳:“你滚开!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人看不起!” “你……” “你闭嘴!”席星宇回头冲唐堂吼了句,用力把唐母拉到另一边,“阿姨,你不要过去了。我是说真的,安份点。” 也许是席星宇这句说的太重,唐母猛然收了哭声,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席星宇转身往唐堂跑去,不管对方说什么,展开手臂一把抱住这个愤怒到浑身颤抖的男人,尽量温柔的轻声道:“没事,有我在呢。不生气,不生气,我们不生气,乖……” 席星宇轻轻拍打着唐堂的背后,直到怀里人颤栗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他感觉唐堂反抱住了他,忍耐的吸鼻子声在耳边响起,声音都变了形:“她怎么能这么做!她居然要烧死我!她怎么能这么狠!她怎么能!” “她肯定是被人骗了。”席星宇毫不犹豫的下了这个结论,有节奏的轻轻拍打着唐堂的后颈和背部,直到唐堂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肩窝,“她不可能真想害你的,肯定是被其他人骗了。” 大火已经蔓延到房顶,明亮的火焰驱散了晨曦的黑暗,所有人都站在院外,穿着单薄的衣服,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一切。停在外面的车已经不见踪影,因为秋露而潮湿的不平地面上还留着清晰的车辙。 这场火一直烧到天亮才平息,屋子变成了漆黑色,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我要杀了他们。”在平稳了情绪后,唐堂对老娘镇定的说,“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别跟我罗嗦,我要杀了他们。我告诉你,妈,我告诉你,我在部队里学的就是杀人。我这辈子要和谁过?和这个家伙,这个男的,谁要是敢动他,我就做了谁。我说到做到,妈,你最好不要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不然我对你也不会客气。” 席星宇看见唐母的脸色一片黯淡,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村里人那么多呢,你杀得完吗?” 那一刻,席星宇差点没笑出来:该说是母子遗传呢还是性格相似,这时候了,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唐堂僵了几秒,猛然跳了起来咆哮道:“昨晚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是谁来家里的!?” 唐母抿着嘴唇不说话,席星宇拉住拳头紧握的唐堂,道:“我知道是谁。” 在其他人火辣的目光下,席星宇一边回忆一边缓缓道:“我听见讲话声音了,而且,我白天也听过。一个是那个大个子,还有一个白天没讲过话,不过我只要再听一次就能认出来。” 唐堂立刻返身回到院中,钻进车里翻找了一通,扛着一杆86式自动步枪出来了。这枪算是他们缴获武器中的“高级货”了,不仅外观完整,没有被某个笨蛋修改过,而且子弹是满的,估计是从军区直接拿来的。这枪被唐堂藏在了车座里以防万一,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唐堂站在母亲面前,淡定地道:“告诉我那个家伙住哪,不然我就随便走,见一个杀一个。” 46.良心 唐堂自认很冷静,面对席星宇严厉的表情,他还是能淡定的说:“我没生气。” “你这还叫没生气?”席星宇满脸不信,眼神只在他拎着的枪上直打转。 唐堂固执的道:“我什么气也没生!” “放下枪。” “我就拿一下……” 话没说完,唐堂眼中的天地就旋转了,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被席星宇掀倒在地,一只手扭在背后,屁股上压着一只腿。席星宇丧尸化后力量大增,他根本没办法抵抗,挣扎了好几回仍旧坐不起来,恼怒的大喊:“放开我!”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我要杀光这帮混帐家伙……嗷!你敢打我!”唐堂只觉得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席星宇的巴掌又重又快,他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周围一堆人看着,他心里的怒火噌噌的往上冒,“放开我!” “我就打你了怎么样?”唐堂的脑袋一沉,被按进土里了,“就你委屈!就你难受!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 “我就这样怎么样!我就这样!”唐堂原本还只是生气,这会儿更加委屈起来,挣扎的幅度更大了,发了疯一样乱扭身体,“放开我,不然我和你没完!” “我这辈子就和你没完的!”席星宇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随即又变得更严厉,“你别想着拿个枪去乱突突,你想当恐怖份了我就干死你。” “你来啊!你有本事就来啊!臭星星,你有本事就来啊!” 唐堂乱吼乱叫了一阵子,直到全身的力气泄了,干脆趴在地上挺尸。席星宇松开了手,他的脸拉着老长不动弹,不一会儿,眼前狭窄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一双鞋子,后脑上多了一只手。 “闹什么脾气,起来。” 唐堂心里怨气还在,再加上失火这摊子烂事,席星宇这种处理方法,他哪里能服气?听了这话,他就装没听见,几秒后,他感觉脑袋上的手轻轻抓着头发,席星宇的口气变得漫不经心了:“气我了?”他死活不吱声,却竖起了耳朵,“气我也好,别跟你妈闹,你妈一把年纪了,你还有几次闹的?再说我们人都没事,把东西拿回来就行了,再闹下去也没必要……” “谁说我气你了!”唐堂抬起头来咆哮道,“我本来就不气你了,你就是把气往自己身上揽!就你圣母!就你胸怀宽广!就你厉害!你怎么不去拯救世界啊!你干脆别管我,自己去拯救世界好了!滚蛋,别烦我!” 席星宇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唐堂骂着骂着声音就低了,颇有些心虚手软,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说完了?” 唐堂莫名的不想接口,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席星宇肯定有大把道理砸下来。他紧紧地闭着嘴,戒备着,没想到,席星宇突然靠过来就是一口亲,他还来不及张开嘴那点温暖就已经离开了。 “我就算拯救世界,也得带上你啊,你说对不对?” 唐堂的脸一下子红了,别扭了会儿,瘪着嘴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没好气地伸出手:“枪给我!”拿着沉甸甸的86式,他的心里才安稳了些,转头对老娘道,“那个畜生家住哪?”见老娘还是一付不高兴的样子,他没好气的道,“你就这么让他烧了你家啊?我们带来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一路上的辛苦全白废了,凭什么?你是死了心要帮着外人是不是?” 老娘的脸色起了变化,几秒后才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道:“什么叫你家,这里不是你家啊!?” 唐堂回头对席星宇眨了眨眼睛,看见爱人翻了个白眼,这才笑眯眯的跟上老娘的脚步。一路上有不少人探出头来,还有不少人拿着锄头棍棒跟上来,一脸的警惕。他根本不在乎,自个儿走自个的,席星宇在后面,他就不用担心背后。走了大约小半个村子,一幢三层小楼出现在视野中,典型的农村小楼,不算新,但在一片平房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老娘一直冲到小楼院门口,怦怦拍了几下,怒骂道:“唐建国,你给我出来!你们生儿子没屁眼的,烧了老娘的房子,老娘和你没完!” 嗯,娘的战斗力还是这么强,只不过这词儿这么多年还是没换啊。 唐堂正在后面感叹呢,院门猛然开了,昨天见过的那个大汉走了出来,一手就把老娘推了个趔趄:“吵吵什么吵吵,啊?大白天让不让人睡觉了!?人家生儿子没屁眼,你儿子屁眼特别大,高兴了不!?” 窃笑声在四周响起,唐堂看见母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突然也有些理解母亲这么多年在村里过的日子了,但是,要叫他从此认错他还是不甘心,这件事还不是老娘捅出去的,说是要村里长辈教训他,才被人知道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家里人怎么吵都行,外人插什么嘴? 唐堂看了看席星宇,见爱人一脸淡定,就知道“出手允许”得到了,当即咳嗽一声,晃了晃手里的86式道:“那个什么建国,看见我手里的东西了吗?” “看见了,怎么样?”唐建国一脸不屑,“你不就是个当兵的吗?怎么?你敢打老子吗?我去部队投诉你!来呀,你来呀!你来打我呀!” 唐堂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愣愣的看着唐建国嚣张了一会儿,直到身后方国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才恼火的看回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唐建国已经抢先了:“你笑什么笑?再笑我抽死你!告诉你,唐家村就是我们作主,我们一家四个儿子,盖得起楼做得了生意,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笑?” 唐堂原先还担心对方是个难搞的对像,这时候是完全放下心来了,扫了眼四周一脸看好戏神情的村民,他笑了笑,道:“那什么建国,你说完了吗?” 唐建国下巴一抬,喊:“说完了!” “昨晚去我家放火的是你不?” “是我,怎么样?你个大屁眼还敢回来?你回来就没好事!你才一回来,我们这儿就出怪病了,赶紧滚!我这是为民除害,懂不懂?” 唐堂笑了笑:“你刚才叫我打你是不是?” “是,你有本事就来打啊!”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唐堂点了点头,抬手对着唐建国的胸口就是一个短点射,三枪正中,人倒下去时枪声还回荡着呢,等尸体倒地上了,他才慢悠悠的道,“这可是你叫我打你的,下了地狱别怪我。” 四周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唐堂检查了下枪口,确认没问题就迈步向里面走去,只要有人冲过来就一枪脚下,再不停就一枪大腿,再不停就……可惜,基本上两枪过后就没人敢动了。 昨晚这帮人显然非常匆忙,他们车里的那些装备此时就堆在院子里,满满一地。他检查了下,发现少了三箱油,便问道:“油呢?” “油你妈……” 一个男的冲上来了,唐堂非常高兴地一脚踹在对方的伤口上,听着哀嚎笑眯眯的重复道:“油呢?” “什么油?”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哆嗦着走出屋子,苦着脸道,“我们家真没油了,连吃的都快没了啊!” 唐堂皱了皱眉头,刚要问话,外面突然吵了起来,他赶紧冲出去一看,不少村民都围着老娘,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儿子怎么这么横?一来就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没良心啊,不是个东西!” “滚出去!滚出唐家村!” 唐堂只感觉气血上头,手已经按在扳机上了,一声枪响压住了吵闹声——席星宇对天开了一枪。 “唐堂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我们不算是唐家村人,他是不是?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而且讲明了歇歇就走,没要你们一分钱一顿饭,你们却要他的命,还说他没良心?”席星宇做了这么多年的队长,训起人来中气十足、威风八面的,“你们要不要脸!?有没有人性了?杀人放火的事你们说干就干,而且一烧就是八个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还说为民除害,杀人放火的都比你们要脸!” “你们不是解放军吗?”有人叫了起来,“解放军一来不救人反倒杀人,算什么道理!?” “我们早就退伍了,退一步说,就算我们不退伍,保护的也是老百姓!你们就是杀人凶手,算什么老百姓!老百姓要我救命,我没二话说,但我心里没有好人遭殃,坏人风光的道理!你们敢做这种事,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像唐建国这种恶霸凶手,就应该给他一颗花生米!你们谁要陪他上路,尽管开口,花生米管够!” 听听,成语用的多好,不愧是俺老伴! 唐堂听得摇头晃脑,乘着讲话间隙把枪夹在胳膊肘下鼓起掌来,也不管砸过来的无数白眼。刚要喊两句好,猛然感觉夹着的枪一动,他没有回头,直接一拳往后挥去,感觉击中了,他迅速扭头一看,就发现刚才那个一脸可怜的中年人正躺在地上哀嚎。 唐堂问老娘:“这谁啊?” “唐军,唐建国的老子。” 唐堂“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唐军已经骂了起来:“我昨晚就说多浇一点,烧不死你个大……” 唐堂毫不犹豫的在唐军脑袋上补了一枪,堵了后面的脏话。他一脸淡定的转过身来,对着呆若木鸡的村民道:“我们的油没了,车子开不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回来住了。我们的房子烧了,所以唐军家的房子我就征收了。好多年不见,我叫唐堂,各位叔叔伯伯大婶大娘好啊。” 47.传闻 唐堂意气风发的占领了唐军家的三层小楼,席星宇则冷眼旁观着唐军其他儿子对村民们哭诉。按普通的想法来说,一个村同姓大多沾亲带故的,如果出现一个村霸之类的人物,大家并不会如何亲近,就算表面上过得去,关键时刻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眼下,他看见的是一群人正安慰着唐军家儿子,个个都满是义愤填膺的表情,不时对他们露出凶狠的视线。 这可不太对劲啊,哪有帮着坏人的道理,除非…… “喂。” 席星宇左右看了下,瞥见讲话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打扮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低眉顺眼的,明明对他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其他方向。 “喂,你,我说你。”中年妇女说一句左右看一下,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是做贼般,“小伙子。” 席星宇装作没事般往旁边挪了几步,靠近中年妇女,把话含在嘴巴里道:“阿姨,你叫我?” “等会儿来村东那颗槐树那边。” 丢下这句话,中年妇女就快步挤出人群,不一会儿就没人了影。席星宇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了没一会儿,就被兴奋的唐堂打断了:“我靠,星星,你知道那家人在地窖里藏了什么吗?” “我最爱的美制XM249无改装配备5发满弹箱并且保养良好?” 唐堂明显被噎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怎么可能!他家地窖里全是吃的,满满一窖的食物啊!” 这倒不出乎席星宇的意料之外,他扫了眼人群,道:“先进驻吧,把人赶走,把我们的车开来。” 九个人分为两波,江武、丁子石和储雨去把车开回来,剩下的老弱病残则进了屋。唐堂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我死我就要你命,把唐军家人赶走时不许带任何东西。唐军家死了一老一小,还剩下三个儿子和他们的老婆孩子,一共十三人。女人们冲上拼命,被唐堂一脚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上撒泼打滚了一会儿,见唐堂又过来了,跳起来一溜烟跑走了。三个儿子腿上带伤,一瘸一拐的互相扶着,身上还穿着睡衣,女人哭哭啼啼地拉扯着同样嚎啕大哭的孩子,场面看上去颇为凄凄惨惨。 “我有点想要斩草除根了,这帮家伙肯定会报复回来的。”唐堂凑过来嘀咕,一付挑唆的口气,“主公呀,你也不想永远睡不好觉,是不是,星星主公?” “你不能因为对方未来要犯罪所以先制裁,这种道理在主公这儿说不通。”席星宇拍了下唐堂的肩膀,“总之,多警惕吧,总有办法的。” 打发走了噘着嘴的唐堂,席星宇找到坐在院门口发呆的唐母:“阿姨。” 唐母眼神里满是怨恨,却到底没有再骂人。以前唐堂出柜时候特意没带席星宇回来,所以这“媳妇”和“婆婆”就没有正式交手过,这次来了这么一出,当“婆婆”的总算明白席星宇在儿子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敢捋老虎须。 “村里有哪些人要注意的,能跟我说说吗?” 席星宇不是个习惯开门见山的人,如果换作唐堂,可能直接上来就问“村东头槐树那边住的谁”了,他喜欢多聊聊,也许聊着聊着想知道的情报就有了。只不过,他错估了唐母的耐性,问题才一出口,唐母就骂了出来:“关你什么事,你是唐家村的人吗?” “我只是想问问。”席星宇苦笑道,“你也知道唐堂那脾气,有什么事还是告诉我的好,也少让他操心。” 这说法倒是得到了唐母的认同,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她还是开了口:“村里也没什么要注意的,都是沾亲带故的,厉害的就是唐军家了。他们家四个儿子,大儿子做了村支书,三儿子生意做的很大,二儿子在县城做公务员,他们家脾气都冲,在村里横着走,没人敢不服。” 席星宇听了半天,唐母絮絮叨叨的只围绕着唐军家说,其余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东家长西家短,没有一个和东头槐树有关的。正当他听得不耐烦时,唐母总算是说到了重点上:“哦,对了,东头那边槐树下的寡妇你千万别搭理!那女人不安份,克夫,嫁一个死一个,死了两个后干脆就不结婚了,到处勾搭人。唐军家小儿子差点被这女人勾去,小儿子媳妇打上门去了,结果夫妻两个一下子生病了!大家都说那女人是扫把星,不能沾!唉,我是宁愿唐堂和这寡妇一起,也不想和你一起……” 席星宇猛然站了起来,不顾吓了一跳的唐母,转身往屋里跑去。找着唐堂后,一把抱住对方把脑袋放在肩窝里,长长的出了口气,放松下来:“你妈太能说了。” “我妈又说啥了?”唐堂立刻紧张了起来,“你别听他瞎说!我妈说的都是假的!” “你紧张什么?”席星宇揉了揉唐堂结实的腰,道,“是不是以前在这儿有什么娃娃亲?” “胡说八道!没有!”唐堂一付冤屈的口气,手却开始轻车熟路的吃豆腐,“绝对没有!” “行行,没有,我知道。”席星宇站直了,拍了拍唐堂的胸口,拉下身上那不安份的手,道,“我就是问了问村东头槐树那个寡妇。” 唐堂这下子真的一头雾水了,满脸的问号,席星宇看得想笑,摸了把唐堂的脸,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这件事他不打算说,等有了眉目再讲也不迟。唐堂本身已经够烦的了,而且脾气又差,还不如他自己想办法。昨晚一场大火不仅没让他们有所损失,反而有了进项,一路上积攒的物资不仅找回来了,还多了一地窖的食物。一行人把不容易腐败的先保存好,剩下容易坏的先吃掉,做了一顿热灶早饭,都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最麻烦的还是水,唐堂打了院里的井水灌给唐军的尸体,没有反应还是不放心。想用老太太的猫儿做实验,被扰了一脸爪痕后出去逛了一圈,不知从哪里牵回来一头猪崽,在书小蕾和方国安鄙视的眼神中给猪崽灌了水,仍旧无反应。 “我还是觉得不行。”唐堂松开手,任小猪崽跑走,泄气的道,“没有人做实验就是不行啊。” “你傻么?”席星宇巡视完三层小楼回来,看着一手水的唐堂道,“你都这么一身水了,还担心?” “不同啊,我没喝下去,而且我本身对普通丧尸免疫的!”唐堂摇头晃脑的,“不行不行,我去找几个志愿者。” “志愿者?”席星宇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谁?” 唐堂嘻皮笑脸的道:“问问昨晚还有谁到我家院子呗,那就是志愿者了。” 席星宇瞪了唐堂一眼:“你给我在家呆着,先喝瓶装水,等会儿谁家没变异再去问问不就得了。” 唐堂一愣,比出个拇指:“你狠!” “你不打算提醒他们一下?”一路过来都是闷不作声的圆通开口问道。 席星宇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听吗?” 圆通沉默了会儿,道:“总要试试吧。” “行,那你和我去吧。”席星宇等的就是这句话,“我们俩去。” 圆通当然不会不答应,唐堂倒是一听就跳起来了,拿起枪就要跟去,被席星宇拦了下来:“你跟来人家还会听吗?不泼水出来就算好的了。我带着枪,放心。” “话不能这么说……” 唐堂还想挣扎,却被唐母拉了下来,乘着俩人拉扯的时候,席星宇拉着圆通跑出了门。等看不见那三层小楼了,他才放慢了脚步。 “席施主,我们这么出来没事吧?”圆通一脸担心,“别人会不会攻击我们?” 席星宇瞄了眼圆通稚嫩的脸,笑道:“你也开始戒备别人了?” “毕竟在外面也看了不少了。”圆通低个头,一脸失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席星宇点了点头:“放心,我有数。” 辨别了下方向,席星宇带着圆通沿着村子周围一路走,见到人家就叫门。大多数人都给他们吃了闭门羹,只有少数开了门,一脸警惕的望着他们。在他说完之后,什么也不说就关上了门。更有人爬上围墙向他们扔东西,幸好只是一些石子、垃圾,不过这也足够表明态度了。 “这些人为什么不听我们的呢?”圆通一脸沮丧,“明明我们是好意。” “没办法的事。” 席星宇倒是早料到了,并不介意。等到了下一家时,他终于受到了不同凡响的待遇,他没敲门就开了,一个女人拉着两个孩子,慌张的看了他一眼后就跑走了。他往里面看了眼,只见到一个男人捂着肚子在地上打着滚。他阻止了要进去看的圆通,停在几步外道:“你没事吧?” “救命……救我。”男人艰难地撑起身,似乎要爬过来,可是,爬了没几步就弓起身吐了起来,吐的全是鲜血与内脏,一大滩一大滩的。 “你喝水了没?” “喝、喝了!我就喝了点!”那男人手脚直哆嗦,“自来水停了,我太渴了……” “喝了哪里的水?” “河水!救命,我肚子疼……啊啊啊!” 席星宇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男人开始在地上抽搐,赶紧走出去关上门,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墙上做了个记号,拉着圆通快步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到的人家中也有了全家都变烂肉的,他开始有些担心,直接往村东头跑去,远远的就看见那颗大槐树,也看见了树下的中年妇女。 “你们快走吧!”一见他,中年女人就说道,“唐军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上面有人,肯定会来报复你们的!快走!” 48.“做死” 唐堂坐在那儿,凝视着母亲的脸。 母子俩已经好多年没见,以前当兵时回来的少,进了特种部队后更少了,就算回来,许多事也不能说,只能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趣。他所有重要的人生决定以及喜怒哀乐都是在席星宇的陪伴下渡过的,即使他们不是情侣、不是爱人,即使他们是直的,各自娶妻生子,他们的人生仍然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一辈子也分不开。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床上那点小小的肉体乐趣,更是灵魂上的伴侣,他们熟知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点小心思,每一处快乐与悲伤,这种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一切的感觉是这么多年的印记使然。 人可以换,过去的岁月怎么换? 只不过,这些话唐堂没办法对母亲说。唐母是个典型的中国农村妇女,错过了受教育的机会,一辈子没有在大城市生活过,眼界的局限使得她对儿子的“婚事”耿耿于怀,永远也无法理解。在她看来,传宗接代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同日头东升西落般,千里循环,生生不息,而结婚的唯一对像也只能是女的,怎么可能是男的呢?俩个男的怎么能在一起?就算在一起胡闹了一阵子,年纪大了也该玩够了吧?结婚了吧?不结婚也不生孩子,这日子怎么过?老了怎么办? 席星宇劝说的话唐堂也听了一百遍了:“这不是某个人的错,是时代的问题,换作几百多年前,中国女人还因为被别的男人碰一下就自杀呢,你再看现在呢?在父母看来你是走了“邪路”,他们是在拯救你,就像那些拯救吸毒孩子的父母一样,怎么可能会认同你?放宽点心,你在外面过的很好,就没必要再和父母顶撞了。“ 唐堂能明白,能理解,但不代表他能释怀。 如果父母能够祝福他的人生那该有多好,如果父母能够理解他的选择该有多好,为什么要一意孤行阻止他?为什么总是要和他对着干?为什么就不能为他的幸福高兴呢? 所以,他坐在母亲对面,母子俩刚逢大劫,化险为夷,又多年不见,互相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双方都知道,话只要一出口就必然是针锋相对,道不同不相为谋。只不过,这么沉默的看着也觉得无趣,犹豫了一会儿,唐堂说道:“我去看看星星回来了没。” “你就顾着那个……男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知道问问我!?” 又来了,唐堂在心里哀叹一声,只觉得头疼的很,转过身拉长个脸在凳子上坐下,憋出来一句:“娘,你过的怎么样?” “有什么怎么样,熬呗!”唐母立刻找到了切入口,滔滔不绝地道,“你们爷俩三个就知道在外面鬼混,还管我个老娘在家里怎么样?” 唐母开始倾诉内心的苦闷,在她看来,这是唯一的途径也是最重要的事。唐堂按振住内心的烦躁,神游太虚,从最初的部队生活一直想到以后的路,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能在唐家村永远呆下去。不管如何,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而且,他内心深处也有一种恐惧,总觉得要是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变得这村里人一样:愚昧、闭塞,两眼一抹黑茫然不知外间世事。 这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可是,在走出这个故乡后,他才发现这个故乡是如此之小,这算是一种庆幸还是遗憾?就像井底之蛙,跳出井底故然好,但知道了自己有多渺小,这也是另一种遗憾吧。 正在唐堂计算起该带哪些东西走时,席星宇的声音终于在楼下响了起来,他从座位上弹簧般跳起来,屁股着火般冲了下去,一把抱住席星宇几乎要泣不成声了:“我的娘咧,你终于回来了!” 席星宇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拍了拍他道:“赶紧准备一下,可能有人要来。” 唐堂一怔:“什么?” “唐军据说和南昌那边的军区有关系。” 唐堂听得一头雾水,好一会儿才大概弄明白了。 “唐军和军区的高官有关?那我就和上将有关了呢!”唐堂不屑的道,“还不知道是军区哪个混子到下面来乘火打劫呢!” “有可能,但你想想,南昌又不靠着这里,不会无缘无故重视这个地方的。”席星宇眉头紧皱,“据说他们一星期来一次,每次都带着吃的用的,只和唐军家有接触。村民之所以支持唐军家,就是因为部队的人在这附近设了路卡阻挡丧尸过来。唐军家老是提投诉之类的,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可能还以为我们是南昌那边军区过来的呢。” “不能吧?”唐堂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起来,“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卡啊。” “但是有个像是卡的东西,记得不?” 席星宇这么一提,唐堂猛然回忆起来的路上有几根断枝大树倒在路边,他还以为是风雨刮倒的,也没在意,现在想来,横在路上不就是个关卡么? “军区特别让人保护这里?他们人太多了吗?而且,唐军怎么会和军区的人勾搭上?” 唐堂的这些问题只换来了席星宇摇头,江武、储雨和书小蕾围了过来,听到这儿也是不明所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都有种不详的预感,一行人逃到现在,对于危险多少有了点感觉,此时都不再讨论,默默地忙起自己的事。 “对了,井水的问题怎么样?” “很奇怪。”席星宇答道,“不过井水的确没问题,我亲眼见人喝过,但是喝过河水的却不是全部出事。” 唐堂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你是说,喝了河水的没有都变成烂肉?” 席星宇点了点头:“我早就怀疑这里有问题,你想想,我们刚过来时有两个人变烂肉,但是这个村这么多号人难道只有两个喝河水的?我刚才绕了一圈,不是家家都打了井的。” 唐堂听着听着,心里莫名的抓住了什么,可是却不太鲜明,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只能暂且放下。他去院里打了桶井水上来,鼓了半天勇气,才在其他人关注的眼神下喝了。幸好,一个小时后,什么问题也没有,他还是好好的,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把空矿泉水瓶子里装满,他抓住机会好好鄙视了一顿其他人。 这一天,所有人都过的很惬意,有瓦遮头,有床睡,有热饭吃,有水喝,这就是末世之中普通人祈求的最好生活了,就连老太太也眉开眼笑的,虽然到现在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名字。 晚上值夜是少不了的,虽然席星宇分析说唐军家的人不太可能烧了自己的家,因为他们还想着等南昌军区来人主持公道,抢回自己的家呢,不过,为了防止损失,还是安排了值夜。这件事理所当然是“丧尸人”的事了,江武对此大大抱怨一通,但在丁子石的陪伴下到底还是担当了下来。 唐堂注意到丁子石对枪械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尽管他现在是个吃饭都要人喂的“超大号奶娃”,但只要手上有枪,总是能够准确地指出问题所在,淌着口水把缺陷修复好,也算是奇事一件了。 “这样也好,他终于有价值了,你不是该高兴吗?”席星宇笑眯眯的道。 唐堂哼了声:“才这么点价值,等子弹用完他又是废物了。”说完,他就用力往前挺了挺腰,只感觉包裹他的内壁蠕动了下,席星宇嘴里也溢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唐堂不容分说的占据了最顶层的屋子,俩人关上门很是胡天胡地了一番,他恨不得长在席星宇身上,一有机会就做得昏天地暗,不辨东西。这时候,他附下身,把席星宇的腿折在胸前,一边和席星宇唇舌交缠着,一边加快下身的动作,在那温暖的私处冲刺不休。 席星宇的身体一部分是冷的,一部分却又滚烫,紧抓着唐堂的手不时蜷屈着,呻吟中满是愉悦,半闭的眼睛遮掩着灰白色的眼珠,却令唐堂更加冲动,埋在对方体内的命根子再度胀大了几分。 “你要……做到什么时候?嗯……啊……”席星宇喘着气道,“逮着机会……啊嗯!就、就发疯……嗯啊!啊!” “操死你才好。”唐堂含着席星宇一边苍白的乳首轻轻咬着,“你不要让我让谁做?” 呻吟和肉体撞击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空荡荡的房间里顿时春色无边,唐堂恨不得粘在爱人身上,一连做了三次才停下来,却还是不愿意分开,就这么伏在席星宇身上,不时亲亲摸摸,一付舍不得的样子。 “累吗?” 唐堂感觉席星宇的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张嘴在席星宇的脖子下啃了一口:“累,我要摸摸。” 席星宇的胸膛轻微的震动起来,唐堂知道这是在笑,之后,他的脑袋和后颈上就多了一只手,轻柔而有力的摸着,像是顺毛般。席星宇把这称为“摸狗头”,他也不否认,还是乐此不疲。 俩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之后的几天虽然没做,也非要抱在一起才睡觉。那付粘粘乎乎的样子连老太太都看出来了,笑嘻嘻的打趣他们“新媳妇新郎官”,把唐堂闹了个大红脸。唯一挂着脸的就是唐母了,只不过,这一堆人里就没几个正常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平静的生活在一星期后结束了,天还没亮,唐堂被席星宇推醒了:“有人来了,起来。” 49.来人 席星宇摸了摸唐堂的脸,摸出一付迷糊的表情,他几乎能想像出唐堂半睁眼睛张着嘴傻呼呼的样子。他有些想笑,眼下却没空满足这些儿女情长了,他听见外面由远及近的纷杂脚步声,还有浓重的生肉味。有人来了,而且是许多,其中几个脚步规律而充满了力量,和村民们的完全不同。 他立刻想到南昌军区的那些人,想到寡妇那慌张与担忧的眼神,赶紧用力拍了下唐堂的脸颊,道:“快点,可能南昌军区那边来人了!” 唐堂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垂着脑袋发了几秒呆才清醒过来,一骨碌爬下床利索地穿起衣服,道:“来了多少?有没有武器?到哪里了?” 席星宇哭笑不得:“你当他们是来打仗的啊?” 唐堂一愣:“不是吗?” 席星宇本来也以为是的,就算不是打仗,好歹派个特别行动小队来个黑夜突袭什么的吧?他怎么也没想到,南昌军区的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带着一大帮村民走到他们家门口,扯开嗓子叫:“有没有人在家啊?我们是南昌军区的!” 这下子,整幢楼的人都醒了。唐堂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从窗帘缝往外面瞅了眼,沉思了片刻,道:“他们不会已经用导弹瞄准了这边吧?” 席星宇一子声笑了出来:“你脑子有洞!” “要不然就是调集部队把这楼包围了?好歹弄个火箭筒瞄准啊!”唐堂越讲越是激动,脸涨得通红,“他们就这么过来了?我靠,这太看不起人了!” 席星宇虽然心里也有点这么个意思,不过他很清楚,对方并没有拿他们当敌人,而是当作了老百姓,所以才会如此疏于防范,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来的这几个并不是真正的兵,也有可能是某些借着军区名头的兵痞或者退伍人员。 “下去看看。”席星宇考虑了下,道,“带上枪。” 唐堂拎着他那柄宝贝86式,自从被丁子石改进了下,这枪再也没有连发卡壳的情况,保养得油光滑亮,一跃成为继杀猪刀之后唐堂最爱的武器——就算没子弹了,这长度和重量也可以当烧火棍使呢! 席星宇还是揣着那把老式64手枪,准星仍然和没有一样,但他已经逐渐摸准了偏差值,打心脏至少不会脱出身体范围。 俩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经过二楼时,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江武和储雨也非常主动地跟着下了楼。这俩都是现役兵,有点激动是人之常情,席星宇也不会拦着。 院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听见外面无数的呼吸声,席星宇甚至会以为没人。天色刚蒙蒙亮,豹纹猫趴在墙头上,墙里墙外的瞧着。二楼的小窗里,女眷和方国安这个没用的都躲在窗后看着,就连小圆通和丁子石也下来了,站在门口。 席星宇模模糊糊能看见了个轮廓,只不过,他已经习惯在黑暗中使用嗅觉和听觉了,比他那废物眼睛有用多了。他镇定的拉开了门,用身体堵着门口以防突袭,听了下声音,向着一个悠长沉稳的呼吸声开口讲道:“谁啊?” 他朦胧的看见眼前人一个立定敬礼,声音洪亮的道:“南昌军区后勤部的,您好!” 席星宇习惯性地回了个礼,问道:“请问是后勤部哪一部分的?”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从说话人突然停顿的呼吸判断,对方应该是有点惊讶,迟疑了下才答道:“南昌军区医院的。” 席星宇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设想过来的会是谁,兵痞、政治部、宣传部,就是没想过会是军区医院。 “你好,我们是退伍兵,不过我这儿有个现役总参的,还有个南京军区的,都是路上收拢来的。如果不介意的话进来谈谈吧,我们也有许多问题。”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减轻了不少,席星宇听见对方轻声安慰了一下唐军家人,之后便跟着进来了。进到明亮的房间里后,他才听见唐堂的心跳快了起来,他们在临战时会放缓呼吸和心跳,这是一种训练反应,一旦脱离了紧张环境才会猛然心跳加速。 有了光亮,席星宇才看清来人模样:精神的小平头,架着金丝眼镜,白净的面容和镇定的神情,更像个文职人员而不是士兵,看肩章是少校。除他之外另两个都是列兵,典型的一线小兵,黝黑的皮肤,炯炯有神的双眼,腰上鼓鼓的,显然是带着家伙。 双方坐下来后,好几分钟都没人说话。席星宇是在等待,眼镜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四处打量着。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他赶紧道:“我这战友老家在这里,这次出事了他就想着赶紧回来,但是这些村民非说是我们带了烂肉来,晚上居然偷偷跑去我们住的院子浇汽油放火,所以我们才采取了手段。” “啊,这事我们倒不知道。”眼镜松了口气,道,“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我们肯定不会支持他们的。” 话匣子一打开,气氛就松动了。双方交待了一下末世后的事情,很快,席星宇就说道:“你们这次应该不是为唐军来的吧?” 眼镜犹豫了下,道:“确实不是,其实我们来……” “因为在这里有医学任务?” 眼镜一愣,露出警惕的神情来:“你怎么知道的?” 席星宇笑了笑:“来的不是组织部,不是宣传部,而是后勤医院系统的,我就知道不对了。” “哦,对了,忘了你们也当过兵。”眼镜尴尬的笑了笑,吐了口气,道,“不过,具体什么事我不能说,你也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在想办法研制这种病的疫苗,算是机密中的机密了。” “你觉得这是种病?”唐堂插嘴道。 眼镜又是一愣:“你有什么高见?” 唐堂和席星宇对视了一眼,把路上的分析掐头去尾的说了下,隐瞒了丧尸化的事,只说从其他人身上观察到的。 “所以我觉得这应该物种入侵,如果要做研究的话,不如从怎么杀死这种生物开始。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种东西似乎只寄生人,我们路上都没发现有其他生物被感染,就算有动物化的出现,也是在融合体身上。” “融合体?这是你们起的名字?丧尸人,融合体,也挺贴切的。”眼镜笑了笑,随即皱起了眉头,“我们也做了实验,连猩猩也不感染,是挺奇怪的,真不知道是按什么规律感染的。” “也许是智力?”席星宇笑了笑,“你看,都没有婴儿或者特别小的孩子丧尸。” 话一出口,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席星宇呆了几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操,真没有!”唐堂首先反应过来,一脸震惊的喊,“最小的好像也有十来岁了,婴儿真没有。” 眼镜眉头扭出一个川字:“还真没有,在外面我们观察到最小的丧尸至少也十岁以上了。” 席星宇敏锐的抓住了一个词:“你说‘在外面’是什么意思?” 眼镜顿时露出一付说错话的表情,张口结舌了几秒后悻悻的道:“没什么,就是随口说说。” “你明明知道什么。”江武抓住机会抬出了总参的“嘴脸”,严厉的道,“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再不团结一点就全完蛋了!只要能团结的人就要团结,你这样子只有离心离德,什么事也办不好!” 席星宇听的好笑,这都扯的什么蛋,鬼话连篇。江武的政治工作是一把好手,为这事,他一路上不知道被唐堂奚落了多少回,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三个兵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眼镜少校扶了扶眼镜,有些结巴的道:“这是机密,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江武一巴掌差点把桌子拍散,“我们都是千里迢迢赶来帮助你们的,结果你们倒把我们往外面推!我们深入前线带来的第一手情报,你们听过就算!?难道你们还怕我们把机密泄露给丧尸啊?我们帮丧尸图什么?图个蛋啊!?” 三个兵顿时脸涨得通红,席星宇偷看了下唐堂,只见他一本正经,脸上丝毫不露端倪,只是脚尖却晃来晃去的,恐怕憋笑憋到快疯了。幸好,眼镜少校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结结巴巴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就是我们发现唐家村的人对普通丧尸化有免疫力,这个村里几百来号人没有一个感染的,所以想知道原因。这次是听说有新型病症出现,所以来看看。” 席星宇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唐堂,也见到一张震惊的脸孔。仔细回忆刚来时的场面,他发现唐家村的村民们似乎真的很不在乎,即使是面对烂肉也毫无防护,只是不敢去碰而已。换作外面的人,早就把自个儿包得只剩两个眼睛了,不露一丝皮肤。 难道说唐家村这儿有什么秘密不成? 屋里一片沉默,各人都在想着各人的心思时,外面响起了怦怦的敲门还有大喊声,一个列兵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冲了回来,一脸慌张的道:“李医生,南昌崩了,避难所里面出现了二型,现在全都乱了!” 50.大白鹅 唐堂和席星宇逃出来后,一路上虽然也碰上过大场面,更多的是一种灾难过后的萧条感。灾难真正爆发的那一刻,席星宇被咬了,他们不得不躲在家里渡过那最初的三四天,所在的小区又莫名其妙的被疏散了,这样一来,反倒是走了运,错过了最恐怖的时刻。除了他们这外,其他人都是见过了,除了老太太抱着猫在一边傻乐,书小蕾立刻白了脸色,不自觉抓住方国安的手靠了过去。 席星宇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担忧,等眼镜少校和传话的谈完话后,他不失时机地插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少校兵一愣,犹豫的道:“你跟来也没什么用。” “我和我战友都是32445部队退伍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但我们是实战部队,也执行过许多任务,应该有帮助。”这时候,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丧尸化的事说出来,刚才,他瞥见江武微微的摇了摇头,话时话外便藏住了,“况且,我们不需要你们支援食物,办完事还是会回来这里的。说到底,我们只是想出一分力,这时候大家都不容易。” 如果说江武属于强硬派,席星宇就属于煽情派,这番话说出来,眼镜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考虑几秒后道:“行,那你们就来吧。不过话说在前头,南昌那边现在很乱,如果出什么事没人有空管你们,你们得自保。” 席星宇一口答应下来,南昌那边所知道的信息显然比这边多多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多了解一些总不是坏事。 方国安、书小蕾和老太太当然不能去的,丧尸化的四个人中,江武被留了下来,一片忙乱中带着丁子石这个头脑不清楚实在不方便。倒是圆通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力要求跟去,最后,还是唐堂打了包票,席星宇这才答应。最终,定下来去的有四个人:席星宇、唐堂、储雨和圆通。 从唐家村到江西驾车走德昌高速,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每人带了三天的干粮和纯净水,开着仅仅单程油的车就准备过去,被眼镜拦了下来:“你们这车有回程的油吗?” 席星宇一愣,问:“南昌那里所有加油站都没油了?” “有是有,不过全都管制了。”少校兵道,“你们如果想要的话,就得带东西去换,钱没用。” “带东西换没问题。”席星宇琢磨着这话,“只要不把我们的东西征用就行了。” 席星宇说得隐晦,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眼镜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后憋出来一句:“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养出来的这些村霸半夜就敢去我家杀人放火!”唐堂不用席星宇使眼色,立刻跳了出来,“我们家现在就剩个空架子,我们要不是当过兵,警觉一点,这一下子九条命不就没了?九个人,他们还真是心狠手辣!” “我们不知道!”眼镜少校激动的喊,“如果知道是这种人,肯定不会和他们合作的!” 席星宇乘机问道:“合作了什么?” “只不过让他们把村里人的变化按日记录下来……”少校兵猛然住了口,一付说漏嘴的表情,片刻后,悻悻的道,“其实你们也知道了,就是拿唐家村当一个实验点。唐家村的人没有丧尸化,我们想知道原因而已。不过,我们可没有故意在这里造成感染哦,完全是自然观察!”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席星宇腹诽了句。 看着这少校兵年轻的脸庞,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末世的瘟疫来势汹汹,精英第一时间被抽调顶上去,最先死的也是这一批人,剩下的要么能力不行,要么太年轻没经验。这个少校兵来了才没一会儿,就被他们三言两语套出来一大半,那几个跟来保护的小兵也是一脸稚嫩,除了动手根本不会别的。 多带了一些药品和食物,一行人这才顺利上了路。眼镜少校在唐堂的“热情邀请”下上了他们的车,吉普虽然耐操,舒适度还是比不上他们路上顺来的豪车。唐堂最爱的就是这一点,以前赚半辈子也不能碰一下的豪车现在随便开,这辆兰博基尼就是他眼尖在高速上捡来的,虽然车座上全是血,但为了那对剪刀门,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开上了。 这车的底盘太低,车里空间又小,席星宇为此骂了唐堂好几回,但也骂不回来,言明“油料自负”后也就随他去了。眼镜少校坐在副驾驶座上也是一脸感慨,摸着车内装饰道:“这车真不错,挺贵的吧?” “应该挺贵的,不过现在不要钱。”唐堂笑得很开心,随手拍了拍方向盘,“这大概是末世唯一的好处了,拉近了贫富差距嘛。怎么样,少校,感觉如何?” 眼镜少校推了推眼镜,笑道:“是不错,就是这地方不够宽敞。我叫杜光,别少校少校的叫了,我也就是个医护兵,比不上你们一线的。” “没事,有哥在,保证你没事!”唐堂一听这尾巴立时翘了起来,“我们那时候退伍还以为一辈子没机会摸枪了呢,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唉,就是可惜世道不好。” “是啊,你不知道我们最近看的事,那叫一个惨,南昌城还算好,周边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但是要人全部进城吧,也不太可能。现在就是光吃不产啊,幸好南昌那边的战时储备粮没出问题,要是出了问题,连现在这点人也养不活!” “这时候就应该杀些当官的,说不定就有吃的了。” “嗯,当官的就是垃圾!” 席星宇颇有些无语,唐堂就是这么个愤世嫉俗的性格,居然碰上杜光这么个人,要是碰上个当官的或者富二代,还不得打起来啊!乘着俩人谈话间隙,他插嘴道:“你今天早上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们是昨天晚上出发的,从南昌一路过来,路上还有好几个实验点,本来还要继续往下一个村去的。”杜光这会儿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江西省内我们还能设几个点,但是距离不能太远,超过一天路程的我们也不敢去。” 席星宇奇怪的道:“为什么晚上出发?” “因为最近有个新现像,许多丧尸白天更活跃,晚上反而活跃度比较低。” 席星宇一怔,回忆了下来时路上的经历,并未发现这方面的特性,想来想去,他只当这是个新的进化,随口道:“对了,通过河水感染的事南昌有出现吗?” “有,所以我们这次才这么急着来各地采样。”杜光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不过,水质感染可以通过净化和高温烧煮避免,我们那边已经确认了,哪怕是野外滤水器也有一定作用,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百分百避免。” 席星宇被杜光说的心一会儿拎起一会儿放下,道:“也许就是因为水质感染失效了,所以它们又进化了。不管是生物、病毒还是细菌,假设它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多的感染智力生物,那么,丧尸这种白天的活跃化恐怕也是为了加强丧尸的活力,扩大感染源。”停顿了下,他补充道,“这么说来,南昌这次的突然爆发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镇压下去。” 车内陷入了沉默,不幸的是,正如席星宇所说,当他们三小时后到达南昌市省军区附近的富大有路时,才发现麻烦真是大了。 省军区靠近赣江,附近是青山湖,从地理上来说倒是个很好的地方,即有水源,防备丧尸时也只需要看三边。一行人在市外豫章大桥那儿换了船——非常可笑的脚蹬观赏船——席星宇和唐堂分了一艘大白鹅船,一边踩着一边四处张望,风平浪静倒是一派好景色,但是,路上尖叫逃跑的人提醒了他们身处何方。 那些人都是慌慌张张,衣衫零乱,没头没脑的乱跑乱窜,还有人一路尖叫着。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追逐的丧尸似乎并不像以前那般动作僵硬、行动迟钝,反而跑得飞快,虽然没有特别突出,但也比以前快多了。 席星宇本来想喊逃跑的人下水,看着水面,突然想到水质感染的问题,一下子愣住了:难道说,水质感染只是一环?这是个连续推进的圈套? 席星宇想到的,岸上也有人想到,有人跑到河边本来就要跳,但又猛然站住了,一脸的犹豫不决。当丧尸追过来时,犹豫的人再也没了时间,这才一个猛子扎下河,慌张中看见了他们的船,拼命游了过来。 唐堂突然加速,席星宇扭过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默默蹬起了船。游过来的不止一个,至少有七八十人,小小的游船怎么可能救得了那么多?幸好河并不宽,也没什么浪,他便站在船边大喊:“往对岸游!” 零星的“救命”喊声传来,还有破口大骂的,八个人四艘船谁也没有吭声,像是做了丑事般默默的加快了速度,直到赣江支流到头,几人从沿江北路的一个地方上岸,翻过一个小区的围墙,顺着小区小路一直前进,军区遥遥在望时才停了下来。 谁也没有指挥,但是所有人都齐齐停了下来,每个人都黑着脸,一脸惊恐的望着前方。从昏暗的楼洞口看出去,对面高高的围墙上居然全是丧尸,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围墙,还在不断增高中! 51.地狱 席星宇目瞪口呆的望着这片肉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尽管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他斜眼看了看,唐堂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张着嘴的样子像是吓傻了般。他悄悄地靠到杜光身边,小声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杜光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军区围墙后来加高过了,上面还架了铁丝网,但是防止人爬过去。你们也知道,丧尸原本的行动力不怎么样,绝对爬不上这墙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办?这样子我们肯定进不去的,里面的人不会开门的!” “进化了。”席星宇有些烦躁,这个时候了,这些兵们却一堆六神无主的模样,根本不可靠,“有没有别的入口?” “有,在南边有个口,是一段破了的墙,堆着东西但是不高,努力一下还是能翻过去的,平时里面有人守着,现在不知道了。” “等一下唉!”唐堂皱着眉头道,“你们就这么进去?里面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万一进去后全是丧尸呢?” “不会!”杜光插嘴道,“你看,丧尸还没翻到顶上,里面也没有尖叫声,应该还好。” “里面为什么会有尖叫?”唐堂一脸迷惑,“你们上了战场就会尖叫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光的脸又涨红了,“这里面还有一般人呢,不少,南昌活剩下来的基本上都进去了,我是指能进去的,不能进去的也基本上在这附近生活,刚才我们路上看见的人肯定就是这附近的。” “你再等一下。”唐堂又插嘴了,“为什么不把人全收进去?” “哪有那么大地方啊!”杜光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就这么点大地方,都住满了,里面又没有高楼大厦,根本就不够!” “那你们按什么标准筛选人进的?”唐堂斜着眼睛开始挑刺,“不会弄一堆当官有钱人进去……” “行了,你这会儿扯这个干嘛!”席星宇越听越不像话,赶紧打断了唐堂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吹牛也没事做啊。”唐堂抱着那杆宝贝86一付无聊的表情,“怎么进去?为什么进去?进去后的目的是什么?一项也答不出来,只有在这里发傻了。” 这些席星宇当然知道,他心烦的就是这个。如果没有杜光这几人,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席星宇大摇大摆地翻墙,唐堂也可以尝试一下走大门,除了圆通稍微不方便外,其他人都很简单。 “我去试试。” 席星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肩膀一重,唐堂靠过来压着嗓子严厉的道:“不行!” “我就在附近晃一下。”席星宇柔声安慰道,试图扳开唐堂的手,“试试看,你引开杜光的注意力。” “不是暴露的问题!”唐堂眉头紧皱,语气急促的道,“这批丧尸不一样,我怕和烂肉一样不认你!” 这问题席星宇也想到了,可是,现在已经这情况了,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他瞄了眼杜光,小声道:“我先不靠近,试试。” “你去不如我去,我免疫你是会被感染的,你忘了,最初你不是被感染了吗?”唐堂急得不行,两只手死死拉着席星宇,“不要去!” 席星宇凝视了唐堂片刻,叹了口气,拉下唐堂的手亲了下,说:“我不能不去,这不是有选择的时候。” “让储雨去!” “我必须去!” 席星宇知道,唐堂再怎么强调“我是你男人”这种概念,大事上总是服他的软,只有关乎他的安危时会寸步不让。唐堂在别人眼中绝对是个自私自利、无耻下流的家伙,为了他,唐堂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别人。这令他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可怕,就像唐堂说要烧死全中国的贪官一样,这种偏激的思想在这个末世往往会得到无限放大。 这一次,陌生的地方、没有任何计划、没有后援、庞大而未知的丧尸群,这都是唐堂反应激烈的原因。 “没有别人,这个任务最适合的就是我。”席星宇耐心的道,“不要觉得其他都是陌生人,我们是同伴,这时候,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重要的,你今天救下的人,明天有可能给你一线希望,既然我们有能力,不妨多负担一点责任。况且,这个任务并不危险,你知道我的能力。” 唐堂最终还是妥协了,臭着一张脸把枪和杀猪刀全塞过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席星宇,拿出胶带把手套和袖口结结实实的粘好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临要走了,又把他拉回来戴上口罩,婆婆妈妈之极。 席星宇深吸口气后屏住了呼吸,放缓脚步走出了楼洞。不一会儿,他就踏上了公路,满地的尸体在眼前展开,碎肉与各色衣服形成了新的“路面”。他踩在软绵绵的“路面”上,尽量不出声音前进,丧尸们死死扒着墙壁,谁也没有往后看一眼。这一次,他闻到了不一样的新味道:下雨过后的森林味道。 非常奇怪,血腥味和雨后森林的清新味道混合在一起,令这个“地狱”份外诡异。席星宇的眉头越皱越紧,脚步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快,当脚下突然隆起一块时,他已经收不住脚,绊了下,一膝盖跪了下去! 一个脑袋抬了起来,以贪婪的视线望着他,这具只有上半身的丧尸发出了嗬嗬的低吼声——声音不大,但足够吸引墙上的丧尸们回过头来了。 席星宇的动作僵住了,他停在那儿,用余光看着那些丧尸们。几秒后,当第一具丧尸张开嘴嘶吼一声后,他毫不犹豫地抬腿就跑! 尸体堆积的地面“坑坑洼洼”,他跑起来并不好受,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时有尸体加入追击群中,然而,更多的丧尸们还是扒在墙上,试图搭起人梯爬进墙里。即使如此,前面的路也不好走,更重要的,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逃! 席星宇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掏出枪,跑动了几步后猛然回身,一梭子子弹扫了出去,三个丧尸应声而倒,更多的丧尸却遁着枪声追了过来。他撒腿狂奔了没几步,远远的看见了人影,定晴一看,丧尸们排成一排,在前方拦住了整条道路! 他骂了一句,转个弯刚钻进巷子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浓重的尘烟在道路前方弥漫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尖叫和怒吼喝骂!三只丧尸“恋恋情深”地追了过来,被他撩倒二个,剩下一个他不想再浪费子弹,抽出杀猪刀用足力气抡起来砍了过去,正中耳朵! 丧尸的脑袋如同西瓜般裂了个口,白红的脑浆喷洒出来,他急忙躲让。下一秒,他眼前无数人群狂奔而过,如同激流中的小鱼,而丧尸们就像是河边的渔翁,从墙上飞跃而下,扑倒一个人便开始大快朵颐,一时间血浆像是喷泉般四处出现,浓重的血腥味充塞了他灵敏的鼻子。 席星宇努力收缩身形,躲进一丛密实的小树后,眼睁睁看着奔逃的人群成为丧尸的食物。 尖叫,哭嚎,痛苦,疯狂,整条道路瞬间成为了地狱,血流成河,顺着弧形的路面一直淌到他的脚下。 他不敢呼吸,不敢动,全身的肌肉像是变成了石头般僵硬。 一个抱着婴儿的妈妈被挟裹在人群中慌张的前进,不时被人撞到,似乎随时会倒下。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面容还算冷静,不时四处张望着。席星宇在树丛后迅速探出身挥了下手,她眼神一亮,弯下腰试图横穿逃跑的人群钻过来,眼看着就要到达时,一只丧尸突然从侧面扑了过来,把她扑倒在地,咬向她的肩膀。 母亲痛苦的大叫起来,浑身扭动着想要摆脱丧尸,徒劳的努力了几分钟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把婴儿向席星宇扔了过来,之后,像一只发狂了的野兽般转身扑向了丧尸。 席星宇颤抖地爬出树从把婴儿拉了进来,再抬起头,那位母亲已经被丧尸和人群淹没,无影无踪。他看向手里的婴儿,孩子闭着眼睡的很香,仿佛根本没受外界影响,不哭不闹。可是,他掀起包裹,立刻愕然发现这孩子全身的皮肤都是灰白色的,当那双大眼睛因为他的举动而睁开时,只有一片灰白色。 这是个丧尸婴儿。 一时间,席星宇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地狱还是人间,或者说,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无力起来,颤抖了会儿,他正想把手里的怪物扔出去时,婴儿笑了起来。就和其他婴儿一样,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天真的咧开长了小牙的嘴。 席星宇感觉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突然的,强烈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唐堂。 52.光合作用 唐堂在席星宇出去的那一刻时,心底就涌起强烈的不安。他们一起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虽说不会迷信,但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倒是越来越真实,无论是成还是不成,每次都有些莫名的预感,然而,哪一次的坏感觉都没有这次来的厉害。 他想要扑过去把席星宇拉回来,储雨的动作却更快,在他刚抬起腿时就扑过来揪住了他,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不行,星星这样不行!”唐堂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我要去拉他回来!” “你疯了!”储雨一只手死死捂住唐堂的嘴,“别说话,别出声!” 唐堂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席星宇拐了个弯,往另一边走去,他的眼睛几乎充了血,如果不是储雨的力量太大,他几乎就要挣脱出去了。等席星宇没了身影,储雨的手才松开,他趴在楼洞的柱子后面,胃里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现在,只有等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唐堂死死盯着楼洞外的公路,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当那声巨响传来时,唐堂几乎像是压到底的弹簧般窜了出去,只可惜,他快,储雨比他还快。以丧尸人极为可怕的力量拉着挣扎不休的他往楼洞的入口窜去。一行七人顺着楼梯连滚带爬地跑进二楼的房间,关好门,从窗户中往外看去。不一会儿,亡命的人群以及追食的丧尸大军就滚滚而过,如同一股洪流般碾过公路。 唐堂在人群中看见哀嚎的男人、嘶吼的丧尸、尖叫的女人以及垂死绝望的老人,这惨烈的场面冲击着他的神经,令他脑中刹时一片空白。烟尘和血肉一起四溅飞散,不时有丧尸从墙头跳下来,追击零落剩下的人,当庞大的主流人群跑远后,所有的旁观者都是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场面逐渐平静了,剩下零落的丧尸和尸堆中蠕动的半死人,唐堂再也忍不住,蹦起来下了楼冲上了公路,哪怕他身上仅剩下一柄匕首。那是退伍后席星宇买来给他作生日礼物的私人订制,勃朗宁款,手柄底刻有他俩的首写姓名。他一直保养良好,并且永远带在身上,为此,经常在过安检时被人拦下来,为了解释这柄匕首的来历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不知错失了多少娱乐。 这不仅仅是一把匕首,更是他们之间羁绊的证明。 唐堂的眼里仿佛什么也看不见,那些丧尸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任何阻挡的东西,要么绕过去要么直接捅过去,哪怕这会儿是上帝来,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也许,只要他的眼前没有出现席星宇,就会这么一直跑下去,直到自个儿死掉或者这个世界毁掉。 幸好,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蓦地,唐堂看见前面走来的人,那一刻,他感觉不是自己救了席星宇,而是席星宇救了他。他冲过去,一把抱住爱人,用力抱得紧紧的,直到席星宇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谁叫你来的?”席星宇的口气有些虚弱,严厉中透着几分关怀,“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他妈的是来送死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唐堂,你给我滚起来!” 唐堂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像个疯子般重新冲过去抱住人,浑身颤抖。席星宇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不再呵斥,只是静静的呆在他的怀抱里。 过了好一会儿,唐堂终于平息了激动的情绪,放开席星宇,板起脸想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一声稚嫩的轻笑打破了他的计划。他低下头,看见一张脸肥嘟嘟的脸,仔细辨认了下后,他愕然发现了那个婴儿灰白的双眼,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什么也不要说。”席星宇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你要是不闭嘴我就要你好看。” 唐堂当机立断的顺从了席星宇的命令,闭着嘴摸了摸席星宇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颇有些意外:“我操,你看起来比我还干净啊!” “废话,我一早就躲起来了,你当我傻啊,刚才那样还跑出去?”席星宇没好气的道,又踹了唐堂一脚,“谁叫你跑来的?不对,你肯定是自己跑来的,你个二货!我们当初怎么说的,不要跑出来找我,等我回去!除了会给我找麻烦你还会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席星宇没事什么都好说,唐堂没脸没皮的赔着笑脸,一连串的道,“我就是担心你啊,谁知道突然发生这种事。” 席星宇斜着眼睛:“你知道发生什么事?” 唐堂一怔,脱口而出:“不是爆炸吗?” “爆你个头!”席星宇更加没好气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敢来?” 这时候,其他人终于赶了上来,屁股后面还带着几只丧尸。处理干净后,他们才一付惊魂未定的表情围过来,面面相觑了几秒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杜光急慌慌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席星宇停顿了一下,道,“算了,你们跟我来自己看吧。” 几人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当他们停下来时,唐堂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在他们的左侧,原本高高的围墙缺了一大块,墙上出现了一个长达十几米的缺口,有高有矮,像是一段被啃得残缺不全的西瓜瓣。那里的尸体堆积得老高,一层一层的,鲜血与断残碎肉叠在一处,又被踩得稀烂,混合成一个红色的小山包。大部分人都死了,剩下一些正在逐渐转变成丧尸,缓缓地抬起头,挣扎着张开嘴发出饥渴的吼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杜光脸色铁青,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句话,“墙怎么会倒?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人看守的缺口?”唐堂问道,“原本有这么大吗?” “没有!”杜光急慌慌的道,“原本就顶上缺了一点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储雨不以为意地道:“肯定是丧尸推的!” “不可能!”杜光喊了起来,“这里因为本来有缺口,所以特意加固定过,而且还派人看守,没可能这么容易就倒塌的啊!别的地方都没倒呢!” 唐堂仔细看着这块死亡之地,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下,你们看啊,这墙不是从外面倒的,是从里面倒的。这些人也不是往里面跑,是从里面往外面跑。” 杜光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即更加迷惑起来。唐堂也懒得再听解释,顺着尸体和砖块堆积成的斜坡爬了上去,偷偷看向里面——更多的杀戮、更多的尸体、更多的混乱。不过,比起刚才的逃亡狂潮来已经好了许多,他轻手轻脚地蹲下来,对着席星宇打了个手势,等席星宇爬上来后,他们趴在山包顶窃窃私语。 “我感觉是里面的人想要从这个缺口逃走,这才挤塌了墙。”唐堂恨不得捏起鼻子,这里面不仅有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严重的腐烂臭味,中间更混杂了粪臭和垃圾味,“这帮人在里面生活得不怎么样啊。” “那是当然的,这么多人挤在这么一块小地方,卫生食物都跟不上,怎么可能好。”席星宇脸上满是惊悸的神情,“再说这是墙根,你自己想想墙根有什么作用?” “露天公共厕所。”唐堂小声咕哝了句,刚准备说下句,一声小小的啼哭响了起来。 这声音不大,可是足以吸引墙里少数还新丧尸的注意力。席星宇眉头一皱,用力捂住那婴儿的口臭,唐堂紧紧盯着场里那些新生丧尸,那些家伙正四处转着脑袋,一付警惕的模样。 “对了,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席星宇的耳语声响起。 唐堂一边忍着痒痒的感觉,一边轻声回答:“没。” “这会儿死人太多了,血腥味盖住了。”席星宇小声道,“刚才我刚出来时闻到过下雨后树林的味道。” “啊?”唐堂一怔,随口笑道,“难道这些丧尸变树了?” 这话一出口,唐堂自个儿愣住了,沉思片刻后喃喃自语道:“说不定还真是,你记得刚才杜光说的,有些丧尸白天的活动力增强,晚上反而减弱了。” “然后呢?” “傻嘛,光合作用呀!” 顶着席星宇扔过来的一个大白眼,唐堂自信满满的道:“肯定是这样!” “肯定你妹!”席星宇突然拽了唐堂一下,“丧尸来了,快跑!” 唐堂抬眼一看,不远处有几个丧尸正在慢慢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般。他赶忙爬下尸山包,对一直茫然无措的杜光道:“走,去正门看看。” 一行人飞快地跑在路上,与刚才的混乱相比,现在只有一片死寂,人人心头都揣着一只兔子,时不时就蹬两下腿,但当他们看见军区正大门时,心里的兔子瞬间就像嗑了药般发起疯来。 53.大爆炸 大门已经被扯破了,半扇铁门倒在地上,金属门板上全是坑坑洼洼的脚印。一排路障和乱七八糟的家具、重物、卡车堆成了一道障碍物,在路障周围满是持枪士兵,就连屋顶和两边围墙顶上都被占据了。 “我操!”唐堂脱口而出,“人都在这边哪!” 席星宇踢了唐堂一脚,转头看向杜光。 杜光这时候不需要提醒就跑了过去,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大喊大叫的,没想到,他还没到门口,一串子弹就打到了脚下,骇得他大叫:“我是杜光啊!我是出去检查实验村的!我昨晚出去的,我是杜光啊!我原本就住在里面的!” 路障后静悄悄的,席星宇能够听见许多人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还有轻微的叩叩声,他猜测那是牙齿打颤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这帮人本身就是当兵的,也是这段时间抗击一线的主力,至少也是见惯了丧尸的吧,至于这么害怕吗? “证明你没被感染!”墙头上突然传下来这么一句,“不证明不给进!” “我、我没事啊!我怎么证明啊!”杜光急得满头大汗,“你让杨主任出来,我和他说!我好好的!” “哪个杨主任?我不认识!”有个皮肤黝黑的士兵从障碍物后探出个头来,大声道,“别套近乎,没用!” “我不是套近乎!”杜光这个技术兵显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脸色狰狞扭曲的咆哮道,“杨环环主任派我出去的,她知道我!让她来和我说!我和你们说不通!” 一听到这个名字,尽管知道不应该笑,席星宇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唐堂更是毫无顾忌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紧张的场面上颇为格格不入。杜光回头恼怒地瞪了一眼,军区里出来的另外三个小兵也是一脸惶恐。 只有席星宇一行四人都是满脸的无所谓,包括圆通在内,全都面带微笑。这一路的流浪已经给了他们信心,唐堂令他们无所畏惧,席星宇令他们有安全感,这个小小的团体在短短几十天中培养出了一段坚固而奇特的“友谊“。 障碍物后没了声音,不一会儿,刚才喊话的人重新冒出头来:“杨环环是吗?” “是!”杜光赶紧应道,“是她派我出去的!” 障碍物后随即被推出来一个人,那是个女人,染了浅红色的头发。等她走近了,席星宇发现她的皮肤非常奇特,薄得吓人,几乎是半透明的,甚至能够看见皮肤下的血管。按理说这样的皮肤应该相当不错,可是,当一个人的脸和脖子上交错纠结着无数青色细线时,就算她长得美若天仙,恐怕也没人会想多看第二眼。 杨环环走过来时一条腿不自然地瘸着,所有人都看见她腿上的伤口。杜光的脸色蓦地变了,迎上去刚想说什么,那女人却举起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停在了几米之外。她锐利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席星宇脸上。他心中一动,把婴儿交给唐堂后走了过去,在无数目光以及数个黑洞洞的枪口中道:“你好。” “你好。”杨环环以一种近乎于变态的冷静道,“我被感染了,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 果然是这样,席星宇暗叹了句,问道:“里面是不是还在排查?” “是的,丧尸又进化了,我怀疑他们能进行光合作用,感染之后不会立刻发作。最新感染方式是和腐败型一样开始腐烂,而且由于有了光合作用,所有丧尸的的行动力都加强了,包括腐烂型的。我是最新的感染样本,杜光,你最好记录一下,以后不会有这么好的观察机会了。” 席星宇瞄了眼红着眼圈,哆哆嗦嗦掏出笔记本和笔的杜光,不再拐弯抹角:“你们研究有进展吗?” “唯一的结论是引发丧尸的东西会进化,它不是病毒也不是细菌,我们至今找不到它们的踪迹,把它命名为幽灵。它似乎是一种活的东西,拥有一种广泛而有效的观察手段,一旦新感染人数减少,它们就会进化出新的方式来扩大感染。”杨环环侃侃而谈的这么会儿,席星宇注意到她腿上那块伤口正在迅速腐烂,流出水来,“目前已知的感染方式有血液、空气、水源,除了免疫者外,普通人群几乎无法避免,即使是免疫者,大量接触也有感染的可能。我们把丧尸分成三代,一代是普通型,二代是腐烂型,第三代是树型。” “有一种丧尸化的人。”席星宇大略讲了下路上他们的猜测分析,指了指唐堂抱着的婴儿,“他们会被一代丧尸认为同类,同时免疫一代感染,但是二代三代就不行了。” 杨环环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盯着席星宇瞧了几秒,突然对杜光道:“你走远点,别感染了。” 等杜光离开后,她慢慢靠近过来,轻声道:“你也是丧尸人吧?” “我是,我认识的人中有好几个。”席星宇坦白道,“一般接触我没有传染性,但是有食肉冲动,可以忍耐,根据我认识几人的感觉,吃肉越多越会丧失理智。” “性接触和血液也没有传染性?” “性接触没有,血液有,我的血液可以治愈二代感染,只不过我们试过的只是感染了一小块的,没试过大规模感染。”席星宇指了下储雨,“他后颈感染过一块,我的血治愈过他,不过治愈后他也是丧尸人。” “你确定性接触不会传染?你QJ了几次女人?” 席星宇瞄了眼杨环环平静的脸,对着唐堂的方向努了下嘴:“那是我爱人。” 杨环环口气不变:“你们路上做了几次?” “做到底就大概三次左右,接吻记不清了。” “看起来你是个不错的疫苗样本。”杨环环几乎是以冷酷的态度道,“如果你以后碰上研究的,给他们点血研究下。你可以说是别人的血,不用坦白是你自己的。” “杜光行吗?” “不行。”杨环环平淡地道,“太年轻,他十天前才升了少校,军区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 席星宇叹了口气,又道:“还有种融合体,我们发现的是和许多动物融合。” “我们也有发现,这种个体很罕见。”杨环环的口气有些动摇,“根据你们提供的论据,我有个猜想。幽灵是有智商,目标是感染生物。它们首先进行了看不见的融合,发生在它们和人类间,产生了丧尸。其后是看得见的融合,发生在丧尸和别的生物间,产生融合体。至于丧尸的种种新特性,空气感染、水质传染,光合作用,只不过是融合了新的生物。这是一种进化方式,嗯,就命名为融合性快速进化好了,挺贴切。” 这时候还有尽情搞科学研究,席星宇颇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我们的?” 这时,杨环环才沉默了下来,眼中流转着晦涩不清的情绪。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席星宇换了个方式。 杨环环想了片刻,比了个手势,似乎有什么隐秘的话要说,不能给别人听见般。席星宇不自觉地靠了过去,想要听清这个冷酷到极点女人的遗言,奇怪的是,他等了好几秒,她却一语不发,只是一径沉默着。就在他以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时,背后猛然一股拉力袭来,他眼前一张嘴一闪而过,那糯米般洁白的小牙卡搭一下合拢了。 杨环环的眼中满是寒冰,一点温度也没有:“给我你的血。” 回答她的是唐堂的杀猪刀,这一刀直接砍在了脖子上,鲜血顿时喷了三四米远。席星宇反手一拉,把唐堂挡在身后,挡下了四溅的鲜血。看着她慢慢萎顿在地,腐烂和速度猛然加快,而她眼珠也逐渐变浅,却还保有意识。 席星宇蹲了下来,轻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环环的喉咙哽咽了几下,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来,在挣扎了几秒后,她终于吐出了临终的遗言:“跑!” 巨大的爆炸声在障碍物后响起,席星宇抬头看去,见到一个大大的火球腾空而起。这次是真正的爆炸,大地似乎也在摇晃,不少士兵从障碍物后跑出来,他大喊一声:“跑!跑得越远越好!”说完,他看也不看军区,拉着唐堂扭头就跑。 杜光犹豫了下,看了眼在地上抽搐的杨环环,抹了把流出的眼泪,转身跟着席星宇跑了过去。一行八人跑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大群士兵以及丧尸,爆炸的威力几乎毁掉整个军区,冲击波以及热浪就紧紧追在他们屁股后面。 当眼前出现一堵水泥墙时,席星宇一行人毫不犹豫地躲了进去! 过了许久,巨响、震动和火光才平息了,席星宇和储雨慢慢地探出头去,触目所见的,只剩下一片废墟和焦土。 54.希望 爆炸中心在军区里面,据杜光目测位置恐怕是实验室。军区里本身没有医院,军区领导特意划了一块出来当作医院,同时兼做实验室,有多简陋可想而知。此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浅浅的大坑,周围只剩下一片焦土,除了房子之外的所有东西基本上都变成了碎片,有不少植物烧了起来,干燥的秋季,只要火星一燎就成灾,幸好这里的植物都是孤立的,等烧完了,火也就熄了。 席星宇在辨认不出的路上慢慢走着,唐堂抱着婴儿跟在身后,不时踢几脚附近的地面。其他人慢慢走着,排出一条直线,南昌军区出来的几个人此刻都是满脸茫然,眼中全是不知所措。有人慢慢从各个藏身处走了出来,大多是军区里的人,此刻,他们的脸上不仅有茫然,还有浓重的绝望。 呛人的硝烟味逐渐散去,席星宇一边围着爆炸中心乱走一边问杜光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拿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杜光神经质地反复把眼镜拿下来,一付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主任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谁攻击了军区?” “没有谁。” 席星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到,八成这场爆炸就是杨环环搞的,依这个女人冷酷的计算方法,一颗炸弹是阻止感染蔓延的最好方法,简单粗暴而且有效。只是,这样一个冷静强硬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无法保持理智,只不过,一瞬间的失控后,她还是做出了选择。在说出那声“跑”之后,依他的耳力,清晰的听见了一句低语:“你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希望,活着。” 席星宇当然不会认为杨环环所说的“希望”是指他有什么能力,她的意思很明显,他的血可以在研制疫苗上出一分力,他如果想做什么,首先要做到的是“活下去”。 “看看周围有没有受伤的,能救就救,不能救补刀。” 席星宇话一说完,就听见身后拉枪栓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和杜光一起来的一个小兵正以颤抖的手握着枪,瞄准了他。用眼神制止了抱着婴儿就要冲上去的唐堂,他口气严厉地问道:“你干什么?” “你、你怎么能杀战友?那些是我的朋友……我的战、战友……是战友!是人!是我们的人!”小兵说到后来已经歇斯底里起来,眼泪迸出来,浑身颤抖地大喊大叫,“你们不是好人!不是好人!杀了你!杀了你!!你们和丧尸一样的!” 嗵! 储雨的拳头正中小兵的脑袋,把人打得横飞了出去,他似乎也被这样的“战果”吓了一跳,看了看拳头,脸色又逐渐严厉了起来。他一步跨过去抓起小兵,用袖口胡乱擦了擦那张鼻血长流的脸,把人拎起来咆哮道:“站好!站好,像什么样!站好!立——正!” 早已训练出条件反射的小兵一个立正,挺直了腰,配上满脸的鼻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没有人笑,在这样的变故之下,这样的举动仿佛也带上莫名的意义。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你像个兵吗?你的枪对着谁?对着我们的同伴,战友,老百姓!”储雨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眶泛红,咬牙切齿地吼着,“受伤的人怎么治,你来治啊?好,你留下来治,其他人走!” “我们不能丢下战友!”小兵哭得一塌糊涂,大吼大叫的顶回去,“他们是我的兄弟!” “没有人不想救他们,但是不行!”储雨上前一步拎着小兵的领口来回摇晃,“医生都死了!人都死了!大家都死了!没有药!没有手术!没有医生!你让他们活着只是增添更多的丧尸,让他们变成我们的敌人!杀了他们是最好的办法!我们没办法在这里一直呆着,你说,怎么救那些重伤的!?” 席星宇凝视着储雨的脸,心中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小家伙当初带着十几个孩子在陌生的城市,为了一群陌生人,在丧尸环绕的环境中奋斗了近半个月,这样的意志和统率力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这是个当将军的料,只可惜,生为丧尸人,储雨的未来注定了一片黑暗。 幸存者们默默无声地走着,像是磁铁般被吸引了过来。听完储雨的吼叫,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有人低声哭泣了起来,引得更多人落泪。丧尸来了,他们没有放弃希望,筑起高墙,等待救援,盼着上面的命令和指引。他们做了一切能做的事,严于律已,努力保护着家园。可是,丧尸还是越来越多,他们的幸存点越来越小,援军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每天都人牺牲。 最终,一场爆炸毁灭了一切希望,还有围墙——这个他们最后的依靠。 以后该怎么办?离开这里吗?可是,没有围墙,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地图和目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人都知道丧尸会进化,今天是空气明天是水,后天是什么,会不会有一天只要对视一眼就会变成丧尸呢? 也许那样就可以解脱了。 曾经的同伴变成了吞噬活人的怪物,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储雨吼完,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席星宇不禁猜测着这一刻他在想什么:死去的同伴?离散的战友?自身的变化? 谁也不知道,未来根本没有希望。 “打扫战场。”席星宇高声下了命令,上前拉开储雨,拍打了下他的肩膀,“把轻伤员集中起来,重伤员……杜光,你跟着去看看吧。” 杜光从呆滞中清醒过来,浑浑噩噩地应了声,走了几步后,他突然站定在擦着眼睛的储雨面前,涨红了脸,犹豫了下,小声道:“医生还有的,我是医生。” 好几个人破涕为笑,席星宇也扬起了嘴角,深吸口气,开始大声指派人。死寂的场面活跃了起来,至少,大家还有事做。伤者并不多,大多是来不及逃跑又不知该如何躲避爆炸冲击力的老百姓,当兵的都有相应的知识,至于直面爆炸的,那根本没可能活下来。 席星宇在坑边绕了几圈,也没猜出是什么东西炸的。唐堂抱着婴儿跟在后面,时不时说一句话,内容不着边际,东一榔头西一棒,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唐堂的一种情绪发泄。毕竟,刚才那个场面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强。 刚刚经历了一场丧尸大逃亡,又来一场大爆炸,南昌这边还真是连番大战。 席星宇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唐堂正抱着婴儿腋下,把孩子抬到眼前,咧着嘴在做鬼脸。婴儿咯咯笑了,他也笑了起来,道:“你带孩子挺有天份的嘛!” “那是。”唐堂颇为得意的道,“我可是我姐带大的。” 席星宇琢磨了下:“不对啊,你姐带大你和你带孩子好有什么逻辑关系?” “我姐带大我,我带大我侄子嘛。” “是外甥。” 唐堂一瞪眼:“你怎么这么烦!” 席星宇笑了声,随即又把视线看向在场中来回奔忙的杜光,脸色冷了下来:“我们下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堂哄着孩子,斜瞥了一眼场中央,“你是打算全带上吧?带回去唐家村?别开玩笑了,你看那村子像养得起这么多人的样子吗?” 席星宇心里的想法被拆得干干净净,不由得一阵心虚,小声道:“也没多少人。” “至少有百把人吧?”唐堂难得占一次上风,理直气壮地道,“整个唐家村顶多四百多人,你弄这么多当兵的去,你能保证他们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不说别的,哪个小家伙看中姑娘了,弄个作风问题怎么办?你兜着?你又不是他们领导,而且这世道,谁管得了谁啊?万一来个承受不住压力,破罐子破摔了,怎么办?” 席星宇愣愣地看着唐堂,直看到对方急了,才微微一笑,道:“你啊,动不动就说军队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想想你刚才说的话,不还是一付当兵的样子?还是我以前的那个副队长。” 难得的,席星宇看见唐堂脸上一红,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总之你别想着全带回去。” 席星宇听出来唐堂这是妥协了,“不能全带回去”,但是可以“带一部分”。他抿着嘴笑了笑,往杜光那边走去,这一次,他听到了“好消息”。 “重伤的基本上没几个,现在都挂了,只有一个还活着。”杜光脸色严峻,却到底再没有先前的慌乱与茫然,镇定了不少,“轻伤的不少,不过基本上都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只是基本上。我没办法保证他们一定能痊愈,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啥药也没,手术室也不能用。” “做战地手术呢?” “风险大。” “总比死了好。”席星宇突然住了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耳中立刻传来一阵杂乱缓慢的脚步声,他脸色一变,道,“有丧尸过来了,赶紧的,抬了人走!” 此时,储雨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拉着席星宇的袖子道:“那个重伤的说有重大情报,叫我们救他!” “什么情报?” “他说知道北京的情况。” 55.转折 一群丧尸从崩塌的缺口跑了进来,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般四处张望着,把刚才人们呆的空场扫了一遍。席星宇躲在一堵塌了墙后面,清晰地看见丧尸们鼻翼耸动,似乎在闻着什么般。他皱了皱眉头,原本他以为这帮丧尸是闻见了人的味道过来,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们并没有明显的目的,而是先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这里有“食物”,这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开始搜索。 某种广泛的观察方法吗? 席星宇不由想到杨环环的分析,却再也没有头绪,不得不把猜测抛诸脑后准备撤离。其他人都已经先走了,剩下实在救不了的通通爆头,这不仅是为活下来的人,也是为了那些死者,谁也不想死后再变成丧尸。 他慢慢倒退着往后,快要离开时,心有所感地回头瞄了眼,恰好在丧尸群中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那个母亲。此时,晃悠的她缺了一支胳膊,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肝脏耷拉出了一半。她的眼中不再有光彩,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欲望。 叹了口气,席星宇无声无息地退去,几步之后他翻过了围墙,看见唐堂正抱着枪倚在墙根等他。 “人呢?” “都走了,这边离江西省体育馆不远,其他人先过去那边躲躲,储雨带着孩子也过去了。”唐堂低声道,“有人说那边也储藏了一部分后备物资,所以先过去看看。” 席星宇捕捉到唐堂话里的重点:“其他人?” “那个重伤的在这里。”唐堂说这话时神神秘秘的,“那家伙不行了,大出血,话都快说不清了,你要是想知道情报得救他。” 一听到这,席星宇顿时就为难起来。他用这种方式“救”的人越多,秘密就越难以保持。如果被太多人知道,说不定最后就会出现“吸血保平安”这种做法——谁说得准呢,人一疯狂起来是没有下限的。 “人在哪?” “我藏一楼里了,跟我来。” 俩人猫着脚步飞快地跑过去,不一会儿就进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区,七拐八拐后钻进一幢楼里,唐堂就好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般熟门熟路,在记忆力上,席星宇对他绝对是甘拜下风。 进屋一看,果然,那人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怎么问也没反应,跟尸体没俩样。 席星宇叹了口气,沉吟片刻,还是无奈地举起手臂,却被唐堂一把抓住。他挑了挑眉,就见唐堂掏出那柄生日纪念匕首,在他的手指尖上轻轻扎了一下,再用力一挤,让几滴血落进那人的嘴里,他不禁失笑道:“你至于吗?” “至于,你现在血多精贵啊,我能再生,你可没多少再生的机会。” 唐堂一脸认真的说,扎完之后又拉着席星宇的手要往嘴里放,吓得他赶紧扯回来,捶了唐堂一拳:“脑袋不清楚啊?” “忘了。”唐堂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习惯了。” 唐堂确实有用口水消毒小伤口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为席星宇消毒了多少伤口,吃了他多少血。他戏称唐堂不知“怀”过多少他的“骨血”,只可惜全都消化成米田共,没机会变成孩子。 “你这次是准备生个丧尸宝贝啊?”席星宇抿了下指尖,打趣道。 唐堂一怔,突然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丧尸小孩会长大吗?我看那个孩子几乎全身都是白的啊!” “那就不知道了,管他呢,反正他也不需要吃东西。” “真奇怪,丁子石都神智不清,这孩子居然没疯。” “不对啊。”席星宇突然想到,“不是说幽灵不会感染无智力的人吗?” “谁和你说好的啊?”唐堂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谁告诉你那孩子是被幽灵感染的?” 席星宇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母婴传播?”停顿了下,他又皱起眉头,“不对啊,丧尸爆发才一个月,那孩子至少七八个月了。” “傻嘛,孩子吃奶的啊!” “那至少证明母婴是可以传播的了。” “说不定还这幽灵还在母亲的身体里繁殖了下一代呢。” “别胡说八道,渗人的很。” 俩人这么瞎聊几句的功夫,躺着的垂死之人终于有了动静,他一边呻吟着一边以手臂在地上乱抓。席星宇赶紧退开,唐堂也拿出了枪,俩人各自在几米距离瞄准那人的脑袋。那人痛苦的在地上打了会儿滚,像是蠕虫般蹭了会儿地面,几分钟后,在剧烈的喘息声中,终于重新张开了眼睛。 “你有北京的情报?”席星宇不给那人整理思绪的时间,抢先道,“赶紧说,外面还有丧尸,我们时间不多。” 遗憾的是,这人虽然正处于转变的剧烈痛苦之中,头脑却着实好的离奇,他喘了会儿气,侧过身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道:“带我走……救我……” 席星宇耐着性子道:“我这不是救了你吗?有情报快说吧!” “不……不对,带、带我走……救我……救命……别想抛下我。安全了……我就告诉你。”说着说着,这人的眼睛又闭上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来,手指不停颤抖着,却还一直呢喃着“救命”,着实让唐堂恨得牙痒痒的。 “这家伙不是骗人的吧?” “他怎么知道这个理由对我们有用?一般人难道不是该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许多吃的。”席星宇摇了摇头,道,“他八成是真的知道,也明白这件事很严重,所以才用这个来当筹码。” “我们也不是非得知道北京那边怎么样啊!”唐堂咕哝着,“把他放这里自生自灭吧,我们这么一大堆丧尸人挤在一起,太显眼了。” 席星宇也在犹豫着,不是为了救不救这人,而是因为杨环环最后的话。他总觉得杨环环似乎隐瞒了什么,或者话里有话,但是人都已经死了,再有什么深意也不可能挖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弯下腰把那人抬起来,背在身上,道:“走吧。” 唐堂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并没有说什么,在后面扶着这死里逃生的伤患溜之大吉。 隔了几条街的体育馆那边一片低迷,刚才稍许振奋已经消失不见,残酷的现实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由于体育馆离军区本来就近,“幽灵”蔓延到军区里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了。尽管如此,那传说中的后备物资却完全不见踪影,即使在附近刮地三尺,也根本没办法发现一粒米。 席星宇巡视了一圈,把储雨和圆通叫过来,这俩人刚才一个忙于安定军心,另一个则忙于救治伤患,倒也是配合无间,其他士兵看他们的眼神也亲近了许多。 “准备走了。”席星宇低声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就这么走了?”储雨一怔,“我们就这么走?” 席星宇瞄了储雨一眼,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储雨沉默了片刻,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席星宇瞄到唐堂跃跃欲试的要开口,抢先道:“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呆着,带着这群人。最好找一个电台,和唐家村能联络。我给你留辆有油的车和药品,找个地方我给你存好。你在这边呆着,如果出什么事就赶紧回来,怎么样?” 这番话说得储雨眼又红了,席星宇哭笑不得的安慰了一通小家伙,惹得唐堂连连瞪眼。事情交待得差不多,把圆通叫上,几人刚准备悄悄离开,杜光突然追了上来:“席星宇,杨主任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席星宇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觉得她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杜光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悻悻地闭上了嘴,“你当我没说好了。” 席星宇和唐堂打了个眼色,没再说什么。一行人问了路,步行到豫章大桥那儿找到了车,等开回唐家村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三人却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村里人看他们的视线仍旧带着少许敌意,有些多了惶恐,还有一些却意外的谄媚起来,真是令人感慨。 席星宇刚下了一半车,手臂突然一紧,他扭过头,看见那一路上都闭目不醒直哼哼的重伤患正直直地盯着他,开口以嘶哑的声音道:“北京那边在找变成丧尸的人。” 席星宇心头狂震,只有一个感觉:终于来了! 56.大人的做法 这人只说了一句又开始哼哼,蜷缩着身体,像是虾子般卷起来又松开,不断扭曲着想要找一个舒服的交换。席星宇知道这种感觉,他抱住那人的上半身,让储雨抱脚,把人给拖到三楼去了。 唐军家的三屋小楼盖的真不错,面积大而且房间布局合理,三楼只有席星宇和唐堂俩人,房间多的是。把幸存者塞进一个房间,其他人各自散去,席星宇想了想,坐下来道:“我陪着他,你先去吃饭,有多的拿点来给我吃。” 唐堂正托着婴儿飞高高,闻言一挑眉毛:“你陪他干什么?” “给点精神支援?”席星宇说笑了一句,看见唐堂的脸黑了下来,赶紧补充道,“这时候人都不舒服,我看着点是怕他出事,变成丧尸。而且,他醒过来后万一头脑发昏做什么别的事怎么办?得有人在这里看着他,你肯定也这么觉得吧?” 席星宇拐弯抹角的拍马屁把唐堂说服了,看着爱人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出去了,他忍不住暗笑了下,随即就听见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你故意的吧?” 席星宇迅速扭过头去,那人的脸上已经被大部分灰白色覆盖,令本该青春的表情多了一份沧桑感。他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紧张,因为这人在融合过程中的态度太过冷静,甚至已经近乎冷酷,看着那双杏仁眼中的黑瞳逐渐变成灰白色,他的心头立刻冒出了一丝警惕。 “我的头疼死了。”那人抱怨着,丝毫没有慌张或者害怕的样子,“你有没有止疼片?” “没有。”席星宇冷冰冰的道,琢磨了下又问道,“你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变成丧尸了。”那人重重的侧躺下去,斜着眼睛看过来,笑嘻嘻的道,“你们在路上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也无所谓。”席星宇平静了下尽情,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本来就要告诉你的。” “但是你们的关系肯定不会主动说的吧。”一瞬间,席星宇有些控制不住冷静的表情,就见那人笑得更开心了,“哈哈,不要生气,我就是说说。我叫李鸿,李鸿章少个章,李鸿,很高兴认识你。” 李鸿的精神强度显然相当高,和储雨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当初储雨知道自个儿变丧尸后,如果不是唐堂拉着,直接就一头撞上墙去了,再之后,还是席星宇反复解释和劝说,储雨才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件事。 同样的情况,李鸿却是一脸的兴高采烈,哪里有半点难过的样子?这人根本就不正常! 席星宇努力把话题扯回正题:“你是南昌军区的人?” “不是。”李鸿撑着胳膊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感觉像一部报废的老旧机器,“我是武汉那边的。你也知道,现在的消息都没法传递,北京那边据说还有电,消息用短波一个省一个省的传过来,到湖北就不行了。我们武汉那边根本没有电,反而有些农村还靠着小发电机过日子。武汉那边又打了几场硬仗,光是开车的油就耗得光光的。一开始谁也想不到局面会恶化成这样,也没想到省油,等想起来时也来不及了,短时间内也不知道能去哪找油,有发电机也没用。郑州那边说一直联系不上我们,没办法,就派了个人过来,要我们把消息往下传,于是我就来江西了。” 席星宇听着,心里大概勾勒了个流程,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爆炸了,我连这边军区领导人的面都还没见着呢。”李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我是今天早上到的,军区领导人据说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反正我就一直等,最后就——嘭!” “你一个人来的?” “你在审讯我啊?”李鸿眼珠转了下,又躺了下来,“我可没有撒谎,再说了,这种事有必要撒谎吗?” “我没说你撒谎了。”席星宇不慌不忙的道,“就是你说的有点玄乎,你一个人穿过一个省来的?” “当然不止我一个,我们队里一共二十七人,到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似乎是想起了牺牲的同伴,李鸿伸起手指比划了下,又有气无力的放下了,躺在床上不吱声。 席星宇有些理解李鸿的那份强韧哪里来的了,道:“北京那边的完整消息是什么?” “疫苗正在研发中,现请求任何对这次瘟疫有研究、免疫瘟疫、能抵抗瘟疫的人员速往北京去,沿途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用无线电台联络北京。”李鸿从随身口袋里拿出张纸递过来,上面写着各时段、地区的联络频率,“北京会尽一切可能派人来救你们,这是关键时刻,万望全国上下一心,早日结束残局。” 席星宇把那张纸夹在手指间把玩着,心里却冒出唐堂的面容。按他的想法,这时候就应该果断往北京去,也许有他的这一点点力量就可以结束一切——但是,唐堂绝对不会这样想。 “你那‘女朋友’不想你走是不是?”默不作声的李鸿突然开口道。 席星宇瞄了躺着的人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女朋友,我是男朋友?” “婆婆妈妈的。”李鸿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是我多嘴啊,你就算要耍个朋友,好歹也要找我这样的啊,像他那么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上床都玩不出花样来。” “我操|你大爷!”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唐堂破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一把掐住李鸿的脖子怒骂道,“撬老子墙角,你他|妈活的不耐烦了!” 席星宇没来得及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看见唐堂被李鸿扔了出去,像一块巨型年糕一样叭唧一声粘上了墙,跌落到地上又一个驴打滚弹起来,像一头小老虎般向着李鸿再度冲了过去。这一次,他没粘上墙,飞是飞出去了,李鸿的脚踹着又快又狠,毫不留情,只不过席星宇已经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跨到唐堂身后做了人肉垫,抱着唐堂一起在地上变作滚地葫芦。 唐堂爬起来还要冲,被席星宇一把抱住,死死按在胸口。李鸿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倚着床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感情还真不错啊。” 席星宇狠狠拍了下唐堂的背,当怀里人乖乖不动了,他才小声道:“你出去。” “可是他这个傻……” 席星宇把唐堂的脸扶到眼前,一字一顿的道:“出!去!” 唐堂最终还是一脸狰狞的出了房间,席星宇站到床前,打量着李鸿。这家伙有张长脸,用古典点的话说,剑眉星目,一双杏仁眼带出了一丝莫名的风情,就算脸上白斑一点也不整齐,却凭添了一份诡异的美感。再加一身纠结的肌肉,颀长的身材,这样的男人对GAY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席星宇一脸冷淡地道:“你是同性恋?” “原本不是。”李鸿摊了摊手,“不过,现在都世界末日了,人生苦短,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我都想试试。难得碰上你,长得也对我胃口,所以就试试喽。” 席星宇面无表情了会儿,突然扬起一边嘴角,对着李鸿勾了勾手指。等那张颇有些红颜祸水感觉的脸过来后,他一边灿烂的笑着,一边对着那张脸狠狠的打了下去! 李鸿嗷的一声飞了出去,席星宇这一拳没有留手,丧尸化的力量全开,李鸿飞得就像块棉枕头般,怦得一声撞在墙上又滚下来,呻|吟着大骂:“你有病啊?” “别在我面前玩心眼。”席星宇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和气的道,“唐堂容易被挑拨,我不吃这一套,明白吗?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给我乖一点,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如果你想在背地里教唆唐堂,挑拨离间,不好意思,我在部队里还学了点审讯的手段,好久没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手生,你想试试吗?” 李鸿慢悠悠爬起来,眼里混合着惊恐和抗拒,沉默了几秒后,嘟着嘴道:“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不好意思啊,我们大人就是这么认真。”席星宇丢下句话转身就出了房间,奔着唐堂的房间去了,推门一看,没人,停下来听了会儿,他就听见阳台上传来了长吁短叹的声音。 走过去一瞧,就见到唐堂正抱着孩子在那儿说话:“小丫头,你说你爹会不会不要我了?那个年轻的啊长得又好看又聪明的样子,我呢,除了记性好点,逻辑性好点,身材好点,床上功夫好点,也没有其他优点。” 听到这里,席星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唐堂却只是斜了一眼过来,继续说道:“唉,以后说不定就咱俩相依为命了,小丫头,以后我就叫你……嗯,就叫你小生吧,你就是死里逃生的,不容易啊。” “什么小生啊,难听不难听?”席星宇无奈的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我看过了。” “那就叫小桃。” 唐堂脸不动,眼睛斜着看:“小逃?” “桃花的桃。”席星宇走过去把婴儿接过来,做了个鬼脸,“是吧,小桃?” 小桃笑起来,即使没有眼睛,胖嘟嘟的脸看起来颇为可爱。席星宇逗了会儿,见唐堂还是扭着脸不吱声,暗叹一声,把小桃抱进怀里,道:“我想去北京。”唐堂颤抖了下,还是没有动,他便继续道,“但是,如果你不要我去,我就不去。” 唐堂蓦地转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的?” “真的。”席星宇盯着唐堂,“这次,你不要我去,我就不去。” 57.你想走?做梦! 唐堂没有回复这个话题,但他的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定论,无论嘴上怎么说,心里怎么想,最终,席星宇还是会去北京。先不论席星宇心中那浓重的圣母情怀以及英雄情结,换作他唐堂的话,就真的能够扔下整个世界独自去逍遥快活吗? 他自以为可以做到,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就像他从来没有阻止席星宇在路上带上那么多陌生人一样,嘴上说得再狠,实际上他还是会出手救人。 这天晚上,唐堂破天荒的要求席星宇和他做爱。 原话当然不可能如此文雅,一进房间,唐堂把身上的夹克一扯,背心一扔,甩着光膀子肌肉一付大义凛然的态度道:“操我!” 席星宇站在门口,抱着小桃,呆滞了好几秒才道:“小桃怎么办?” “弄个花盆栽起来!”唐堂怒气冲冲的喊,手臂的肌肉随着拳头的一张一合而颤动着,“总之,你今天不上我我和你没完。” 席星宇一脸无语的表情,左右看了看,这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他只好做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转身出了门。唐堂一屁股坐到床上,眼神满是不安的四处乱瞟,似乎要把这小破屋看出朵花来。 席星宇在五分钟后才回来,手上空空的。 “小桃呢?” “储雨帮带着。” 唐堂一挑眉毛:“他会啊?” “小桃喂过了,又很乖,睡着了应该没问题。” 唐堂撇了撇嘴,犹豫了许久,还是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我不放心,那家伙粗手粗脚的……” 话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黑,唐堂的反应已经够快的了,虽然知道这会儿挡在眼前的除了席星宇不可能是别人,但条件反射不是那么容易抑制的。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知道除了席星宇不可能是别人,所以毫不犹豫的一拳挥出去,也理所当然的被截了下来,手腕一痛,便被扭在了身后,疼得他仰着脖子嗷嗷叫:“疼疼疼!” “这时候知道疼了?”席星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堂的后脑一重,就被按得贴在墙上了,“刚才是谁在那里大喊操我操我的?” “我不就对你喊喊!”唐堂不服气的道,“干嘛?你不愿意啊?” “我愿意。”席星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气息喷在唐堂的耳边,像是某种挑逗又像是邀请,“你要我怎么操?” “你想怎么操怎么操……老子管得着么?”唐堂没好气的咕哝了句,“反正你又不听我的。” 他听见了席星宇的笑声,还有顺着后背摸下去的手,那是没有丧尸化的左手,温暖而充满了弹性,在他的后腰上流连不去。后腰是他的敏感处,痒痒的感觉令他不自觉地躲了一下,席星宇的身体立时压了上来。 丧尸化的力量唐堂根本无法抵抗,立时被紧紧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偏偏后腰上的那只手还顺着往前摸去,开始解他的皮带扣。 “我操,你今天还要玩花样?” 手停了下来:“不想?” 唐堂犹豫了下,道:“明天还要开车呢。” “放心,我来开。”唐堂感觉耳垂一热,席星宇的声音就含糊了起来,“你在后座睡觉就行。” 唐堂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不屑的哼了声:“我本来的意思就是你开车。” 背后沉默了会儿,唐堂也不知道席星宇是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还是假装发怒,只感觉腰上那只手用力一拉,皮带就应声而断,他的腰被狠狠勒了一下,被皮面摩擦过的皮肤痛得要死,火辣辣的,差点没让他叫出声来。 “我操,你轻点!” “我操还是你操?”席星宇今天晚上似乎和“操”这个字较上劲了,压着唐堂乱粘乎,“到时候你别求我。” 唐堂咽了口唾沫,腿肚子顿时有点软了。俩人平时上床都是他在上面,什么花样都玩过,席星宇也配合的很,但换作他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每次他在下面都是因为做了什么蠢事,或者钻牛角尖了,席星宇揪着机会“教育”他,想当然的,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乖乖躺平被“教育”,肯定是使尽一切手段拼命抵抗,这就造成了他每次在下面都像是打仗,房里的东西除了家具其他都不会幸免,因此,他们从来不在卧室里放贵重易碎的东西…… 怦! 唐堂被席星宇按在了床上,硬梆梆的木板床反砸在脸上,令他眼前一花,闷哼了一声。接着,他被像块面饼般翻了过来,脸颊被轻轻拍了拍。 “没事吧?” 他晃了晃脑袋,看见席星宇紧皱的眉头,不禁冷笑了下:“得了吧,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席星宇的眉头没有舒展开来,反而轻轻揉着他的额头:“下手重了,丧尸化后还没有机会上你。” 唐堂被说得一怔,立刻想起了一个问题,胳膊肘撑着立起上半身,以怀疑的眼神看向席星宇的胯下,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事实证明,对任何一个男人说带有“你不行”意味的句子,下场总是会很凄惨。 唐堂被进入时惨叫了一声,因为席星宇没有扩张,只是用带了润滑剂的套子。他本来就很少做下面,尤其是近几年,性格越发成熟自然也越少做傻事,他都快忘了在下面是什么感觉了。脆弱的隐秘处突然被侵犯,就像被塞了团火一样,又热又胀,激得他不自觉的扭动着腰想要摆脱。 “别动!”屁股上被拍了一巴掌,唐堂顿时就不敢动了,听着席星宇低缓的呼吸,“我这次一点也没有射的感觉。” 唐堂心头升起极为不妙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唐堂感觉脑袋边上多了一只手,席星宇的上半身伏了过来,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摩梭,“我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你做好准备。” 话音一落,唐堂就感觉身体里那个热呼呼的玩意儿就动了起来,往里面一捅,捅得他像条活鱼般蹦跶了下,又被重新死死按回床上。他把一条腿搭在席星宇的后腰上,另一条腿被席星宇压在身侧,无法动弹,只有身体私处火热的触感不断传来,一波波推着他往上。 “你……嗯啊……乱……啊啊!嗯啊!”唐堂嘴里脏话乱飚,讲话也断断续续的,“你知道我喜欢哪……里,啊!” “忍着。”席星宇也喘着粗气,直起身,把唐堂的腿抬起压在胸前,伏下身一边缓缓地抽送一边吻上他,“我需要的时间比平时多点。” 唐堂的感觉来得很快,席星宇太了解他的身体,任何一处敏感点还有前列腺的位置,都一清二楚,不仅如此,席星宇还能用最能折磨人的动作挑逗他,每次不引得他乱蹬腿乱跳绝不罢休。 “因为这是惩罚,当然不能让你这么快活!” 席星宇这个说法唐堂完全不认同,每次都是屁股上的润滑剂还没擦干净呢,他就翻身反攻了。当然,那是在他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做蠢事的情况下,如果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席星宇会非常乐意再来个“梅开二度”。 “我今天……啊啊嗯唔……可没犯错。”唐堂开始感觉受不了了,想射的感觉那么浓郁,但席星宇就是算计好了,只是浅浅地进出,一直不到重点上,令他急得快要乱咬了,“让我射啊!” “等下!” “不行……不行了!”唐堂难受地伸出手想要去自慰,下一秒,他就感觉两手被拉起来,捆在了头顶的床柱上。 “我操……” “谁操?” “你操你操,那你绑我干什么?我又不跑!” “叫你别急!” 唐堂感觉席星宇直起了身来,他没力气一直昂着头,但就算不看着,他也能感觉到席星宇的视线正落在俩人身体的结合处,他的腿又被压得完全分开,被侵犯的地方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羞耻和性欲混合的感觉令他头晕脑眩。 “看够了没!?”乘着席星宇动作一滞,唐堂哑着嗓子怒吼道,“给我啊!” “没看够。”粘腻的摩擦水声和席星宇的回答同时响起,“下面咬紧点。” 唐堂不自觉地狡紧内壁,就听见席星宇愉悦的叹息声,接着,猛的进入他身体的最深处,却如同羽毛般轻飘飘地擦过他的前列腺,引起一波微小的快感。这种快感随着动作的持续越来越多,当最高峰来临时,他忍不住挺起腰,身体抽搐着,发出甜蜜而断续的呻吟。 唐堂觉得他确实是太久没做下面了,这次的前列腺高朝足足有接近一分钟,完了后他几乎趴着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难道丧尸化会增强男人的床上功夫? 抱着这样的念头,唐堂只感觉他被他搬得横过来,有人在他身上擦了擦,之后给盖了床被。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 席星宇一夜没睡,就这么看着唐堂安详的睡脸。他不能久看,他们都被训练得对目光特别敏感,就算睡着了,看久了还是会醒,他确信自个儿这会的眼神肯定特别热烈。 分别的注视,怎么可能不热烈? 席星宇不打算带唐堂上北京,尽管他认同唐堂那个“要死一起死”的想法,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俗套了。另一方面,他有信心能够回来,唐堂跟去反而碍手碍脚。所以,晚上他才使尽浑身懈数让唐堂爽得不辨东西,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天还没亮,席星宇偷偷拿了装备摸去车上,临走检查时却发现少了地图。车上车下找了一趟还是没有,他正奇怪间,心有灵犀般一抬头,就看见唐堂正趴在三楼窗框上居高临下的望过来,一脸得意地挥舞着一沓地图。 席星宇无奈的笑了笑,做了个下来的手势,之后,他就看见唐堂深吸了口气,大吼道:“都给老子起来,出发了!我们去北京!” 58.离村 没有人对为什么要去北京发表异议,即使是江武这样心怀不满的也一样。对他们来说,似乎听从唐堂和席星宇的建议已经变成了一种命令,另一方面来说,也和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军人有关。反倒是书小蕾和老太太,唐堂极力建议她们留下来。 “你们跟来干嘛呢?”唐堂不厌其烦的道,“又出不了力,还有你,娘娘腔,你就呆在这儿吧!你那身肌肉就是摆设,没什么用!” 方国安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书小蕾倒是立马怒了:“扯蛋!人都是有用处的,也许你哪天就被我们救了呢!再说了,你都走了,这个鬼地方我们也呆不了,唐军家还没死绝呢!” 唐堂不以为意的道:“那我走前替你把唐军家的都干掉怎么样?” 话音一落,他的后脑就挨了一巴掌,敢做这种事的除了席星宇别无他人。他捂着脑袋回过头,没好气的道:“干嘛,按理说他们也是个杀人未遂吧?” “别乱来,你是要整个村子暴动吗?”席星宇脸色严厉,“既然你动静这么大,那人都带上,就算到北京跟着我们也好安置。” 不去管得意洋洋的书小蕾,唐堂心头掠过一阵不安,急步跟上席星宇悄声道:“你不是打算把自己卖了吧?” “别胡说。”席星宇嘴上骂着,脸上却没几分开玩笑的神情,“我不会那么傻,一上来就什么都说。” “可你最后不还是要说?” 席星宇没再吱声,唐堂追问了几句,没有答案只能无奈的算了。他有些郁闷,却又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地方,这时候,他就恨不得自己也是可感染类型,这样至少能和席星宇站在同一个地方。 车队上路时,村里人都来“送”,所有人的眼里都透着憎恨和警惕,这令唐堂份外心焦。临别时,他有叫老娘也跟着一起,却被拒绝了。 “我一辈子都在这里过,死也要死在这里。” “你在这里就真死了!”唐堂没好气的道,“你以为唐军家剩下的人会放过你啥?” “不放就不放!”唐母更加大声的顶回去,随即又软化了下来,“放心吧,他们还不敢这么做,我是村里人,寡妇那么克人还不是只被赶走了。我顶多被人赶走呗,又不是活不下去,村里空房子多呢,你留点吃的给我就行了。反正我就是要呆在这里,到外面我宁愿去死!” 无论唐堂怎么劝说,唐母都是这么个态度,死活不肯走。说到后来他也火了,扔下一句“随便你,死了别来找我”转身闪人。走了几步,他心头就是一阵烦躁,又回过头去,就见老娘娘坐在门口的阴影里,木着脸,没一点儿生气。 唐堂有些心疼,想要强行把老娘带走,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当真打昏了的话,到了外面,他这个彪悍的老娘真有可能做出冲进丧尸堆里这种事来。 最终,唐母还是留了下来,带了点食物去村边缘一户空房子,唐堂只能想着把那里的丧尸清理一下,再祈祷村里人不要找老娘麻烦吧。抱着这样的念头,看见站在村头公路上堵成一排的唐军家人时,他不禁笑出声来了。 真是渴睡送枕头啊! 唐堂对席星宇得意的笑了笑:“这可不是我主动的啊,总可以动手了吧?” 席星宇叹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唐堂得到许可,乐呵呵地刚要下车,又被一把拉住了。 “我来。” 唐堂不解的道:“你动手?” “你歇着,别乱动。” 唐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就烧红了。昨晚那场床上运动太过激烈,“后遗症”就是他的腰酸得要死,腹肌一动就疼。以往这种情况,席星宇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席星宇半丧尸化,根本不在乎点“运动量”,就只剩下他一人倒霉了。先头上车时,还是席星宇托了他一把才爬上座位的,越发显得他“楚楚动人、弱不禁风”。 “我行的!”这种时候,唐堂怎么可能愿意认输,“我自己来,不用你管!” “闭嘴!”席星宇拍了唐堂当胸一拳,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认真地道,“给我坐着。” 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唐堂还是乖乖坐回了座位,看着席星宇下车,去和唐军家人开始废话。南昌军区那边出的事也传到了这边来,圆通在村里人缘意外的好,有人死了,找小和尚去做法事,倒是让他意外的传播了不少消息出去。可惜,他们的立场使得这个第一手消息没人信,村里大多数人都是半信半疑的。 唐堂不愿意席星宇出手的一大原因就是——太磨叽! 果然,席星宇下去和那三个儿子耍了好几分钟嘴皮子,对方挥了几次拳头,席星宇还是一付不紧不慢的样子。唐堂看到对方三人呈包围之势时,终于忍受不了,直接跳下车,指着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喊道:“个傻逼不动手你以为我是病猫是不是……” 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其中一人乘机偷袭转身的席星宇,拇指粗的铁棍砸在脑袋上。在唐堂冲过去前,席星宇也一拳还了回去,偷袭者的脑袋就像是皮球般飞了出去。 唐军家剩下的两个儿子呆住了,这个场面吓坏了他们,开枪打死人和赤手空拳把人的脑袋砸出来效果还是不一样的。几秒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嚎叫着跑了出去,另一个当场尿了裤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喊救命。 唐堂连忙把席星宇拉回去,一脸鄙视的看着那个坐地上的汉子,小声道:“你早这么干不是没啥事了吗?” “总得给别人一个机会。” 唐堂哼了声,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大多就是让我们把东西留下来,不然就要干掉你妈之类的。 唐堂斜瞥了眼在地上发抖的唐军家人,道:“不止这些吧?“ “还有些难听话,我就没必要和你说了。”席星宇淡定的道,“我们走吧。” 唐堂的眼神还是粘着地上那人,他有些不放心,总是想干掉这家伙,毕竟,留两个壮年男子在这里就像是草都斩不干净一样。他没想到的是,正在他犹豫时,席星宇突然走过去,扭着那人的脑袋一用力,干净俐落地送人上西天了。 “上车去。”席星宇平静的道,“我来处理剩下那个。” 唐堂明白过来,没有再说什么,乖乖上了车。半小时后,席星宇回来了,他仔细一瞧,才发现席星宇换过衣服了,手上干净的过份,显然是洗过了的。 “那人反抗了?” “他又不是傻的。”席星宇轻描淡写的道,“找了几个帮手,省力了,一次清干净。” 车队重新上路前,唐堂伸出头去,正好看见老娘和寡妇站在村口,遥遥对他们挥手,一时间内心不禁百感交集,忍不住伸出头去回应了,直到越来越远,看不见为止。缩回车里后,他不自觉地靠向席星宇,又不敢打扰对方开车,只有伸出手去摸着席星宇换档的手。 “你妈会没事的。” 唐堂只是点了点头,把担忧暂时抛诸脑后,不管怎么说,能彻底结束这个末世才是正道,不然的话,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翻不起太大的波澜。出了村没多远,他们就和储雨会合了,不仅如此,还有杜光。 唐堂一看杜光瞅着席星宇猛瞧的眼神就知道不对了,观察了一会儿,他顿时怒了,冲着储雨大骂:“你这个叛徒!” 杜光从一开始就眼神闪烁,一付躲躲闪闪的样子,这时候被这么一骂,反而来了胆子,嘴硬道:“这事又瞒不了多久,反正他也会知道的,而且他是医生,知道了也好研究啊!” “狗屁医生!”唐堂气得不行,如果不是车子正在开的话,他可能立刻跳下去动手了,就这么,他还是拍着车门破口大骂,最后下了结论,“你等着,车一停我就弄死你!” 为了这句话,车队一天都没停,直到最后书小蕾抱怨吃不消了,才在傍晚时分驶进一个加油站休息。当然,下了车后唐堂也没弄死储雨,只不过臭着一张脸,席星宇哄了一会儿才稍微好转。 “你这样不行。”唐堂皱着眉头喊,“还没到北京呢这家伙肯定就把事到处乱说了。” 杜光躲在储雨背后,一付心惊胆战的表情。储雨也不敢硬扛唐堂,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动手了?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石家庄附近一个小村,车队的油一直不多,无线电也联络不上,他们又不敢一直开着浪费电,只得注意寻找一路上的加油站,做好直接去北京的准备。 这个加油站设在一座大山下,除了一条高速外别无他物,他们静悄悄的来了,确认了没有丧尸在附近后,才把加油站小超市的门窗封好,权作休息处。没想到,临到半夜,一声巨响突然在大山脚下响起,所有人都蹦了起来。 59.重逢 唐堂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最近一直被席星宇看得死死的,要求整洁卫生多休息不要动,因为离开唐家村后他发了两天的烧,一路都是昏昏沉沉的,差点没扛过去。一开始以为是被感染了,后来才发现是临出发前天晚上做的时候套子破了,因为上路不久后唐堂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淌下来,摸了把发现是浆糊一样的东西,当时没在意。等烧完找原因了,他才偶然想起来,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估摸着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我靠,套子都能破了你到底用了多大劲?而且你那玩意儿现在可厉害了,跟病毒似的!” 唐堂这么一说,席星宇顿时就羞愧了,黑了两天的脸,吓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直到他恢复得活蹦乱跳了,席星宇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一些。 幸运的是,都这样了唐堂还是没感染。 “我厉害吧?”找出原因后,唐堂不无得意的道,“肠道吸收都没事,我可以算是抗感染第一人,你是融合第一人,我们算是幽灵克星了,哈哈哈哈!” “……” 席星宇很想抽唐堂一顿,后来大概是看着他发烧时的那个可怜劲,连小金库都交待了,一付“我挺不过去了你还是早日改嫁吧”的口气,到底还是算了。只不过一路上看他看得特别死,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今天好不容易出情况,他当即就冲了出去,也不管身后席星宇的喊声,先跑远了再说。 望山跑死牛,唐堂一口气跑出个几百米,人都没见到一个山还是那么远,席星宇倒是先赶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怒骂道:“你跑什么?” “我怕你又拦着不让我出来。”唐堂摸了把他的宝贝枪,一脸委屈的道,“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席星宇抽了下眼角,没有再说什么,不一会儿,江武和储雨都来了。月郎星稀,几人呈搜索队形往前走,不一会儿都觉得不行,这走了都快半小时,前面已经是一片丛林了,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还是啥也没发现。这要是进去后,四个人一把电筒二杆枪一个煤油灯,就这么点可怜巴巴的装备还能讨得了好? “你们听听呗。”唯一的人类异想天开道,“听听闻闻?” 丧尸人们都冷面以对,唐堂也不介意,就这么等着,过一会儿席星宇先皱起了眉头:“有不少人。” “人?”唐堂立刻兴奋起来。 “还有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丧尸,有点像,但脚步太灵活。”储雨还伏下身听了会儿地面,“脚步好杂,应该不少。” “多远?”唐堂继续问。 “他们的速度好快。”江武已经露出犹豫的神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太快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树林里扑了出来! 诡异的是,这人是从树顶上扑下来的,从剪影看,有着比人类更长的四肢,奇怪的方块身体以及闪电般的移动速度。这人的落脚点是唐堂的方向,他没来得及看见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见了席星宇惊诧的眼神,不用提醒,头一低,毫不犹豫地往旁边一个驴打滚,再爬起来后,他原本站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怪物”。 接近一米八高的猩猩身体,中年男人的脑袋,弯着腰,多毛的上肢就这么垂在身前,呼哧呼哧喷出来的气息满是血腥味。借着月光,唐堂看见猩猩张开的牙上挂着长长的肉条,而那双隐藏在凸嘴后的眼睛也是红色的——整只眼睛都是红的,几乎分不出瞳孔和眼白。 “操,这是什么!?” “你退后!”席星宇冲了过来,一只手臂压着唐堂往后退,“别靠近它。” 猩猩人看起来有点智商,走动时虽然和动物没两样,却没有那种狂躁的气息,反而像个猎人般不急不忙地踱着步,一点儿也不紧张。 “这家伙怎么回事?”江武拿着电筒的手有点儿抖呵,带着光线也一上一下的,“融合体?” “废话么不是。”唐堂骂了句,随即又觉得有点不对,他观察了会儿,试着挥了挥手,“嗨?” 话一出口,其他人都一致看了过来,一付看白痴的眼神。唐堂却全然不顾,往前挪了小半步,从席星宇身后探出头来,更加大声的喊了句:“你好!” 猩猩人有了反应——双手捶胸大吼一声,向着唐堂狂奔了过来! 唐堂骂了一句,转身就跑。只可惜,双方的身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猩猩迈一步最高的席星宇也要好几步。四人一猩猩在月亮下的荒地中狂奔,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席星宇突然转身站定,一串连发射完了手枪里的子弹。每枪都命中了,可惜,每枪都没起作用,猩猩的皮厚肉糙似乎已经到达了一个境界,所有的子弹都没有穿透,有些甚至没有射进多深,肉眼就能看见嵌在皮肤上的子弹。 中弹只是稍微阻止了下猩猩的脚步,它怔在原地,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丧尸的痛感不太明显,这点唐堂知道,他没料到的是,猩猩突然直立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后,滚倒在地全身颤抖了起来。 借着月光,唐堂清晰的看见猩猩周围的草木开始生长,像是活的般攀上猩猩的身体,再钻进它的身体里在皮肤下蛇行,一直到脑部,然后,那张人类的脸突然像是西瓜般爆了开来,无数枝条又重新扎了回去,不一会儿,这个人类脑袋就像是被覆盖了一层藤蔓编织的“帽子”。 浓稠的血浆顺着人类的脸庞淌下来,奇怪的是,却没有脑浆,整个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唐堂忍住呕吐的感觉,拉了拉席星宇道:“走!” 他刚往后退了一步,只感觉脚下一紧,脚面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他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无数的杂草缠上了鞋面,正在缓慢蠕动着,似乎要把他捆得更紧。他心里一抖,手忙脚乱的一边拉扯杂草一边喊:“小心草!” 连接几声闷哼在耳边响起,唐堂抬头一看,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席星宇情况最好,还能保持平衡勉强不倒,江武和储雨坐在地上,仅剩上半身还在挣扎着要逃出去,腿上已经钻满了植物。 猩猩走动的声音传来,唐堂感受着地面微微的震动,只觉得心头一阵惊慌。席星宇也在挣扎间努力向他爬来,却挣脱不开那活跃的藤蔓。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爱人的手臂,当一根看起来柔嫩娇小的植物从他伸出去的手臂下突然破土而出时,他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如果不来北京就好了!如果不听席星宇的就好了!我们就应该找个小地方两个人生活! 唐堂的抱怨没能说出口,因为有植物攀上了他的脖子,迅速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脸憋得通红,眼珠都凸了出来,当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时,一阵喧嚣由远及近过来了。他斜躺着,只看见无数双脚奔了过来,站在他们周围,一股白色气体突然遮蔽了他的视线。 好冷! 一瞬间唐堂就冷到发抖,本来北方秋天的夜晚就足够冷,这一下喷得他更是直打哆嗦,直到落入一个强壮的怀抱。 席星宇抱着唐堂,看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都说不出话来,赶紧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拖离液态氮的区域。这玩意儿确实有效,一喷过来,那些植物就变成了脆块,一碰就化成粉末掉了下来,可是对人的杀伤力也绝对不小。他能够感受到丧尸化的皮肤一阵收紧,而正常皮肤则在麻木过后,就开始隐隐作痛。 “没事,忍耐一下,这是医用液态氮。”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人奔了过来,手里拿着枪,身上是普通的迷彩服,“这草只怕这东西!你们没被这东西钻进皮肤里吧?” 席星宇随口答道:“没有。”他低头看见唐堂,唐堂的脸已经变得没有一丝血色,浑身剧烈颤抖着,他一把抄起唐堂的腋下往后走,看着不断落下的绿色粉末,心里响起极为不妙的预感,“有没有办法把钻进皮肤里的赶出来?” “很难。” 席星宇的心沉了下去,刚准备说些什么,又有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借着稀薄的月光,他能够勉强看清那些人身上的迷彩,还有各式各样的武器,片刻后,一阵重机枪的哒哒声响起,一直持续了半分钟。 大部队? 席星宇本该激动的,可是,感受到怀里唐堂颤抖的身体,他实在高兴不起来,脱口而出:“你们怎么不早点来!?” 刚才说话的人走了过来,一靠近就“咦”了一声,随后蹲了下来,凑近了指着自己的脸道:“席哥,是我啊!” 席星宇眯着眼睛努力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反倒是唐堂哆哆嗦嗦的憋出两字来:“黑……皮。” 他猛然想起来,这是他们在刚出南京时,碰上的那股奉命引走丧尸群的部队。他心头不由的一松,又听黑皮道:“席哥,你被感染过了?” 席星宇顿时紧张了起来。 60.北京 席星宇至今还戴着隐形眼镜,身体全都被衣服遮得好好的,也戴着手套,白天还会戴口罩,脸上露出来的那点点地方根本看不出来感染的痕迹。他这付打扮也不奇怪,现在只要还是人的,基本上外出都是这么个打扮,他也从来没有被拆穿过。 黑皮这么一说,他内心还是有些惊慌的,嘴上却还是习惯性辩解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感染了?” 黑皮似乎是笑了下,依他的视力看得不太清楚,对方的声音里却明确的带了笑意:“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席哥,我知道你顾虑什么,跟我们走吧,到了基地你就知道了。你也是得到消息过来的吧?大家都是这样,不用担心。” 黑皮伸过手来,席星宇犹豫了下,却还是握住了。当他站起来后,发现那只猩猩正被一堆人围着,枪声不断,都没有彻底起效,反而激怒了它。它咆哮着四处冲杀,不时踢飞几个人,昏暗的环境下,他看见有人影在空中飞过,惨叫和大喊把昏暗渲染得更加恐怖。 “你们……这样……行不行……啊?”唐堂结结巴巴的一边说一边猛打哆嗦,席星宇不得不努力抱紧爱人,液态氮对他的影响不大,对唐堂来说就受不了了,“人……死光了……都。” “没事。”诡异的是,黑皮居然还面带微笑,“死不了。” 席星宇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时,一片轰隆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他往声音来源看去,立刻就看见两道光束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模糊的视线勉强能看出那是辆吉普车,接着,强烈的聚光灯亮了起来,正好笼罩住正在发疯的猩猩。 大聚光灯是装在吉普车上的,另一辆车此时慢慢从林子边缘绕过来,停在了吉普旁边,似乎在瞄准着什么,几秒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口令声,心头一凛,一道长长的光亮在空中划过,准确地轰在了猩猩身上。 “步战车,配的反坦克弹。”黑皮在隆隆的回音中扯着嗓子道,“这次过来配了三台,还有两台往另外那边去了。” 席星宇瞄了眼林子,道:“车子怎么过的林子?” “绕过来的,走了一个大圈。” 席星宇不禁默然,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种世界大战即将开始的惶恐感。 “你们怎么会来石家庄这里的?” “北京打算清理出一条往南方的通道。”黑皮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北京城和周边清理得差不多了,那边已经开始筑墙,问题不大,有点战斗力的就派到这边来了。” 席星宇想到南昌军区的覆灭,很是怀疑:“有效吗?” “先做了再说吧。”黑皮叹了口气,道,“我们沿着高速过来的,准备沿途建铁丝网。走,既然碰上了,总不好让你们再冒险,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们。” 对黑皮出现最激动的是小和尚,不是讨厌,而是兴奋。圆通郑重向黑皮道了歉,为当初的天真和固执,倒是搞得黑皮不好意思起来,俩人的关系奇异的好了起来。双方交待了一下分别后的经历,当清晨来临后,席星宇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高速路上已经沿着栏杆竖起了铁丝网,不断有人从高速上过来,铺设铁丝网修理栏杆,分工合作异常娴熟。还有人在外面抱着枪来回巡逻,不时有枪声在远处响起,但所有人都一脸淡定,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唐堂经过昨晚的休养,早上起来时还是病恹恹的,席星宇颇有些心疼,又不敢催促这家伙去休息。路上管得太死,唐堂这会儿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一管就反弹,只能由得去了。 “早,席哥!” 席星宇转过脸去,还没开口说话,就惊讶的发现黑皮的脖子上有一大块白斑,想了半天,他试探的道:“你被感染了?” “不止是我。”黑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指着不远处在铁丝网外巡逻的人,“他们都是。” 席星宇心直沉了下去,沉默了几秒,道:“发明了什么感染方法吗?” “这倒不是。”黑皮一付感慨的样子,“北京那边先发明的是抗感染药,后来发现没用,不过倒是有个意外的作用,人还是会变丧尸,但大脑似乎不会。我现在也说不清我是啥,虽然身体上有了变化,但我还是我,我也没疯。”停顿了下,他的眼中突然涌出了一丝疯狂的神色,“不过,说句难听的,再这样下去,我就算不疯也要变丧尸了。” 席星宇明白这种感觉,一路走来心理上的压抑,对鲜活肉体的忍耐,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每次只要一渴望活人时,他就会想一想唐堂,或者用冷水冲个澡,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做法越来越没用。 这需要强大的意志力以及长期的坚持,他无法想像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他不由的看向铁丝网外的人群,看着他们挎着的枪以及灰白的眼珠,心里浮起了浓重的担忧。 如果说,这些人即拥有人的理智,又对血肉有渴望呢?那会发生什么事? “北京那边你们这样的人多吗?” “多。”黑皮抹了把脸,疯狂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而且越来越多了,还有人故意去被丧尸咬,想加入部队的。” 席星宇一愣,惊讶的道:“为什么?” “原因很多。想报仇的,想混进部队吃好的,还有人觉得这是立功升官的机会。” “你们得告诉他们这样不行!” 也许是席星宇口气里的愤怒太明显,黑皮露出无奈的神色:“没有变成我们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感觉的,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听。” 这是事实。 席星宇眉头皱成了川字,在看见唐堂跑到铁丝网边的身影时,他下了决心,道:“我想见见发明这个免疫剂的人。”见黑皮望过来,他又道,“我们一路走过来,有许多情况想汇报。” 席星宇得到了一到北京就直接见那位发明者的权利,对他来说,这是必须经历的一次会面,尽管唐堂极为反对,但是当他说了句“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吗”,唐堂便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在中午时分驶入北京城时,席星宇看见的是一片异常繁荣的“市场”。围墙已经高高的耸立起来,扭曲的伫立在原本是城市的地面上,把面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如他们这样的富裕车队在城门那儿就被留了下来,守门小兵不怀好意的眼神令席星宇心头发毛——那如同饿狼一样的眼神——尽管现实的城墙建了起来,但人性的城墙似乎已经到了濒临倒塌的边缘。 城外所见的情况非常不好,虽然并没有出现许多人,但那不时出现的尸体以及损坏的车辆还是透露了几分城外的惨况。对比之下,城内的人倒是密集了许多,简直是人挤人,无论怎么按喇叭,车子只能以龟速前进,书小蕾在通话器里叫了几回,因为有男人趴在车窗上猛看。 “这哪是路啊!”唐堂抱怨道,他抱着严严实实的,冻伤的皮肤正在发红起屑,“这些人就没地方呆吗?” “估计还是怕城里有什么地方躲着丧尸吧。”席星宇应道,“我们总不好一路撞过去。” “我觉得撞过去也无所谓。”唐堂咕哝道,“你没觉得这里比唐家村还糟糕吗?” 确实如此。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仅仅一个多月,已经出现许多削瘦如柴的人,他们坐在路边,以空洞的眼神盯着来往的人,仿佛不是活人,而是饿死的尸体标本般。 “按理说应该死了不少啊,为什么还这么挤?”唐堂那侧的车窗玻璃突然被一个人扑上来,留了一窗户的口水,他忍不住抱怨道。 “周边的人都来了,大家都觉得北京总不会出事。”席星宇猜测道,“更何况,死的人多,代表废弃的城区也多,也不可能真的筑和北京城一样大的墙吧。” 北京也快完蛋了。 一瞬间,席星宇的脑中掠过这个念头,当他好不容易跨过大半个城市,见到那位发明者时,这个念头更加强烈的浮现出来。 61.大结局 眼前的男人留着一头脏兮兮的长发,戴着付破旧的眼镜,长相倒是不错,可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一股色狼发现美女的劲头。 “这人怎么这么看你?”唐堂凑过来小声道,“你确定要和他谈?” 席星宇瞄了眼唐堂警惕的眼神,犹豫了下,道:“你是杨医生吧?” 倒是和杨环环一个姓,医生都喜欢姓杨吗? “你是马文说的那个自然感染的人?”杨医生眼中的兴奋简直快化作实质性的绿光喷出来了,“来来,我看看,脱衣服先……嗷!” 后面的话被唐堂的拳头打断了,席星宇连忙拉住爱人,对滚落在地的杨医生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嗷,这一拳太厉害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丧尸化的力量吗?”杨医生鼻血长流,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更加兴奋地扑向唐堂,“让我看看……嗷!” 席星宇无奈地锁紧唐堂的两只手,怒喝道:“别出手,你想打死他啊?” “他明显就是在占便宜!”唐堂愤怒的脸色铁青,又冲杨医生喊,“这不是丧尸化的力量,这是普通人的力量!” 杨医生扶了扶眼镜,一脸惊讶的道:“那你的力气还真不错啊!” 席星宇捂着唐堂的嘴,把那不断挣扎的脑袋抱进怀里,对杨医生尴尬的笑了笑,拖着唐堂就出去了。等到了门外,他揪着唐堂的衣领往墙上一扔,道:“你发什么疯?” “你觉得他那样也叫医生?”唐堂没好气的道,“他根本就是个乱来的家伙!就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实验!你想被那种人研究?” “我得试下。” “你试的也未必有结果啊!” “可是我不想你再受一次这样的伤!我必须要结束这个局面,光是躲起来解决不了问题!” 席星宇的咆哮令唐堂愣住了,他摸了摸脸上那些冷冻的伤口,犹豫了下,小声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 唐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缓慢地放开了手。席星宇拍了下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进屋去了。杨医生鼻子里塞了纸团,一见他还是露出笑容,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 “那我们来看一下你的变化吧,脱光!” “……” 席星宇第一次和所谓的科学怪人打交道,杨医生各种各样的问题简直令他应接不暇,从他出生到参军再到后来退伍,几乎是事无巨细,包括他和唐堂床上的细节都会反复询问,简直比政审还细致。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唐家村有免疫能力,但还是会出现感染者,唐堂却在肠道大剂量吸收的前提下……” 席星宇涨红了脸道:“剂量没那么大!” 杨先生露出奇怪的神色:“是吗?一般男人的量有……” “我们能不要说这件事么?” “好吧,总之,唐堂在肠道吸收的前提下居然都没有感染,这个太奇怪了。”杨先生倒是淡定的很,“你可以深度融合幽灵,唐堂可以免疫……你有试过唐堂免不免疫二代三代?” “我怎么知道?”席星宇猛然意识到什么,严肃的道,“不行!我绝不会让唐堂做实验的!” 杨医生一脸无辜:“我用他的细胞总可以了吧?” 席星宇很不情愿,可是在杨医生左磨右缠之下,最终还是答应说服唐堂。这个过程可不简单,在打了几架,又亲了好几口之后,唐堂交了一撮头发、两片指甲、一次经验以及一管血。为了这事,他接连好几天被唐堂在晚上压榨了个干净,有时候他都会怀疑如果不是他的身体与众不同,恐怕得在床上躺好几天。 “你就不怕我出事?”在第三天被按在床上压榨后,席星宇忍不住这样问道,“你比以前索取的太多了!”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所以才怎样。”唐堂懒洋洋的道,一转身抱住了席星宇,嘻皮笑脸的道,“放心,我都有看着你的反应呢。”说完,又像一头小老虎般扑了上来。 这样做的后果是,唐堂在第三天发起了高烧,来势汹汹,直到第二天才好。席星宇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杨医生来了。 席星宇一行人被分配在军区的一片军营宿舍,所有人都被留了下来,包括老太太和猫,开始了一段安静的生活。他们带来的物资没有上交,整个北京城都实行配给制,给他们的配给也少得可怜,就算这样,这也是他们度过最安逸的一段时光了——仿佛是在为最后的结局作准备。 “我发现了。”杨医生的神情非常欣慰,一脸“大仇已报”的表情,“我发现唐堂不受感染的原因了。” 席星宇心里也有一丝紧张:“什么?” “你身体里已经有幽灵了。” 不止席星宇怔住,唐堂也怔住了,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揪住杨医生的领口:“你他妈又乱说……” “我没乱说。”杨医生一边躲一边无奈的道,“你的身体和幽灵融合得很好,我认为你是在小时候就和幽灵融合了,甚至可能是你的遗传里融合了幽灵,也许你祖宗某一代和席星宇一样融合了幽灵,作为遗传特征给你们遗传了下来。” 席星宇急了,推来唐堂也揪住医生的领口,晃来晃去,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是在他的遗传DNA里发现的幽灵。”杨医生一脸无奈的道,“我想了半天,除了这个解释外想不到其他的。” 唐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席星宇更冷静一点:“那他为什么没有出现任何症状?” “他的力量是不是特别强大?愈合力是不是比普通人强?他的五感是不是比普通人好?是不是有什么特别表现?” 唐堂不耐烦地道:“就算是又怎么样,你也不能证明这就是幽灵啊。” “还有一点,你是不是受过严重的神经伤害?” 这话一出,俩人都沉默了。对唐堂来说这是不可抹去的伤痕,席星宇更是憎恨不已。他看向唐堂,发现爱人脸上挣扎的表情,赶紧握住了唐堂的手。 “我曾经染上毒瘾,执行配合任务时被直接注射的。”唐堂冷静了下来,慢慢的道,“后来我戒掉了,星星也有帮忙我。我后来犯过,不是生理上是心理上的,但只要有星星陪着我我就能忍住。” “海毒?” “是。” 杨医生的神色更诡异了:“血管直接注射?” “是。” “你知道这种情况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吗?”杨医生的表情就像是在听童话故事,“你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更不要说像你这样恢复得这么好。行了,我知道你神经上那段幽灵怎么来的了,如果没有这段幽灵,你这会儿就算活过来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唐堂忍不住吼了起来:“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我身上有幽灵?” “因为你就是有幽灵!”一直文质彬彬的杨医生突然暴起,面色狰狞的吼了回去,“你有你有你就是有!这个从黑色星期五爆发开始折磨我们的鬼东西就在你身上,而且还充当了你的一段神经,和你……” “等一下。”席星宇插嘴道,“你是说星期五?不对啊,星期三吧?” “对你们来说当然不是的。”杨医生狰狞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冷得像是冰块,“没人知道,幽灵是星期三从南京开始爆发的。这个消息我们从来公布过,所有人都以为是星期五,因为星期五已经大规模传播开来,而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是星期三呢?” 席星宇和唐堂的脸色猛然变得惨白,他们坐在那儿,紧紧交握着双手,像是溺水的人般惊慌失措。 杨医生身后的门打开了,一群士兵持着枪进来了,他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你们才是祸首,是传染源。” “怎么可能?”席星宇的脑中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镇定的拉住唐堂,道,“唐堂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知道。”杨医生微微一笑,对着那批军人挥了挥手,“唐堂不会主动传播,不代表他不会被动传播。” “什么意思?” “你那天做了什么吗?” 唐堂虽然满腹怀疑,却还是努力回忆了下那天的事情,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几乎过目不忘。当回忆定格在那个极擅长讨价还价的大妈身上时,他突然想起来件事:“我那天在店后面……打了个飞机。”不顾席星宇黑到底的脸色,“正好前面有人喊我,我用纸擦了擦就出去了,然后又割破了那只手,再用那只手把衣服卖给了一个阿姨。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事了,那天经我手卖的也只有那一件。” 杨医生感叹了:“幽灵这玩意儿生命力很强,即使潜伏了这么多年,仍然能靠着那么点血液生存下来。” “总不能说碰一下就感染吧?”席星宇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长这么大早就不知道感染多少人了!” “应该说是巧合,那件衣服回去后,那个女的也许用伤口接触了衣服。”杨医生的脸色一点儿也不像是说笑,“人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除非有一天社会恢复正常,去找当初的医院和警方记录才能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沉默下来,唐堂和席星宇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消息,不久后,还是席星宇先恢复了过来:“那你现在有解决的方法吗?难道你要把唐堂解剖了?” “解剖他也没用!”杨医生没好气的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唐家村找东西,看看能不能发现源头。” “等一下,如果我感染了幽灵,那唐家村是不是也可以认定全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爆发?” “因为唐家村很封闭,村里都沾亲带故的,这么多年下来都感染了,也可以说谁也没感染,外来人也没有那么巧正好被感染。”杨医生道,“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走出唐家村到外面来生活的。” 一听这消息,唐堂突然想起件事:“唐家村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瘟疫,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再和外面人通婚了,外人嫁过来也会出问题。瘟疫过后村里建个祠堂,说是供奉了一座野菩萨。” 杨医生眼睛一亮:“我把这个消息通前线,也许有用,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唐堂还想说什么,最终被席星宇拉扯了一下,闭上了嘴。他们看着所有人潮水般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不禁有种萧瑟的感觉。 “没事的。”席星宇拉过唐堂抱进怀里,似乎是安慰他,又似乎在安慰自己,“没事的。”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下去,席星宇和唐堂却再也没了悠闲的心思,有时候,他们在晚上紧紧抱在一起,像是孩子般互相拥抱,听着彼此的心跳。有时候他们彻夜做爱,只为了驱走内心的惶恐。每天,他们都必须无时无刻保持能看见对方,牵着手,像是连体婴儿般。 其他人相继离开了,储雨、江武、丁子石,甚至连圆通、方国安和书小蕾都陆续通过了审查,被分配到各个部门去。他们所住的这片营区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老太太和豹纹猫每天出现,在空场上晒太阳遛弯。 席星宇和唐堂并排坐在空场旁边,看着北京秋季晴朗的天空。过了许久,他突然问道:“你说我们老了后会不会和她一样?” 唐堂的脑袋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勉强看了眼,道:“会,可能还会多个孩子。” “你是说小桃?” “姓杨的昨天来说,过两天就把小桃送回来。” 席星宇注视着阳光慢慢一寸寸倾斜,道:“如果我们活下来了,带上老太太和猫还有小桃一起过日子吧。” “行啊。”唐堂笑了起来,“就是不知道小桃会不会长大。” “会的。”席星宇握住唐堂的手,捏得紧紧的,以坚决的口气道,“肯定会的。” 阳光把人的影子逐渐拉长,当太阳往地平线上落下时,一个小警卫跑过来表示杨医生来了。 “在唐家村发现了一块陨石。”杨医生开门见山地道,“就供在你们那个祠堂下面,我们拿回来了,研究的结果是,那上面有一块原始幽灵,它能让所有有活跃度的幽灵进入休眠状态。” 席星宇立时精神一振:“所有的?” “所有的。” “问题在于。”杨医生的眼神冷了几分,“我们无法知道这东西对融合后的丧尸人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融合度高的丧尸人能不能活下来,结果未必是好的。” 席星宇感觉唐堂一下子握紧了他的手,他反握回去,问道:“你现在来和我们说这些,需要我做什么?” “传播。” “传播?” “带着原始幽灵尽量走到多的地方,接触丧尸。”杨医生道,“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而且,我们只会派出和幽灵融合过的人,你们有一天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唐堂问道:“如果我们不接受呢?” 出乎席星宇意料之外的是,杨医生平静的道:“我不会命令你们做任何事,你们可以自由离开,只是在这之前,你们必须用原始幽灵把身上的幽灵驱逐掉。” “放我们出去就不怕我们乘机逃跑吗?” 杨医生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相信你们。”停了下,他补充道,“或者说,有人相信你们。” 席星宇抬眼望去,远处,黑皮、储雨、江武、丁子石、书小蕾、方国安,所有人都关心地望过来。这一路上的种种历历在目,当他在沉思时,唐堂已经开口了:“我们做。” 席星宇沉默了几秒,上前一步,和唐堂并肩站立,道:“我们做了。” 真正出发时,没有感染的书小蕾和方国安虽然请求加入,仍然被驳回了,队伍中全是和丧尸人,一双双灰白的瞳孔中满是坚毅与绝决。 席星宇在人群中看见了来送行的老太太,还有那只豹纹猫,他摇下车窗,对着老太太挥了挥手。令他意外的是,老太太对他咧嘴笑了,举着猫爪挥了挥道:“一路顺风。” “哇,阿姨第一次对我笑。”唐堂惊讶的道。 席星宇笑了起来,挥手道别,踏上了征程。 三年后,中国区丧尸潮基本肃清,开始往别国派送清扫队。五年后,幽灵在世界主要人类活动范围内消失。也许在某个角落还存在,但是,人类已经不是没有警戒的手段。 五年后,南京,秋。 唐堂又站在五年前工作的店门口,原本的童装店已经变成了女装店,他的模样倒没有多大变化,仍旧和五年前一样,一点皱纹也没有添。只不过,他的工作战绩却好了许多,对于女性来说他有着种莫名的吸引力。 下班后,他骑上小电动悠悠的回到家中,席星宇正在电脑前,一见他回来便问道:“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吃了没?” 北京开发的抗感染药,对唐堂来说没用,但席星宇却可以用这个抑制幽灵的进化。他原本受感染的手臂被原始幽灵处理过了,虽然有些不灵活但好歹保住了,只是必须定期服用抑制药。如果他死了,得上报专门部门进行尸体处理,以保证幽灵受到控制。 唐堂吃的就更简单了:感冒药,他这几天感冒了。原始幽灵对他完全没有作用,至少表面上,神经方面的问题,他相信以前他并不是靠幽灵渡过的。 “晚饭吃什么?” “你怎么总是在吃?”席星宇斜了爱人一眼,“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会打幽灵啊。” 席星宇无奈的笑了下,从电脑前站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阿姨,吃饭了!” 一只超重的豹纹猫首先溜了进来,不一会儿,老太太牵着三岁娃娃走了进来。小娃娃摇摇晃晃的向席星宇跑来,抱着他的小腿含糊不清地喊了句:“爸爸,饭饭。” “小桃乖,去找你爹。” 真正的小桃已经去世,毕竟,她融合得太深,也不像唐堂那般经过许多代的遗传把幽灵压制了。在那五年驱逐幽灵的旅途中,席星宇和唐堂收养了一个女孩子,起名小桃。这一片小区里大多数家庭都是如此,几个没有血缘关系,失去亲人的人重新组合,生活在一起,磕磕碰碰地试图找回以前的生活。 吃饭时,二楼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小桃兴冲冲地跑过去打开门,方国安带着红肿的脸进来了。 唐堂一看就幸灾乐祸的道:“你又拈花惹草了?” “我哪有,真不是我主动的!” 方国安还没继续说完,楼上就传来一声书小蕾的怒吼,方国安在唐堂的嘲笑声中仓惶离去。晚上,一家人聚一起看看电视,新闻播报军方又有了新的幽灵清扫方案,储雨和江武都露了脸。打开微博,圆通正在上面刷屏,被唐堂好一通嘲笑。 九点时,席星宇先把小桃哄上床,再陪着老太太唠嗑,等老太太也睡了,唐堂清理完猫窝,俩人才歇下来,爬上床上,一个揉着脖子一个揉着腰,面面相觑着笑起来。 席星宇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帘缝里透出来的星空,道:“你说我们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吗?” 唐堂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当然,一直过这种无聊的生活。” “你还想打幽灵的日子?” “不。”沉默了几秒,唐堂又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席星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展开个微笑。 “我也是。” 正文完末世兵叔——咪了个喵
作者:咪了个喵 录入: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