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法种田之狐妖小包子难养 上——流水鱼

作者:流水鱼  录入:07-26

 文案:

 内容标签:都市修真 现代种田文 温馨养儿文 总而言之:刺猬小受在修真道路上被强大妖兽压到, 并与妖兽将两个苦情小白菜养成可爱小萌物的治愈故事。 瞿白讨厌麻烦,厌恶意外,对一切非常态的事情视而不见。 瞿白排斥外人,反感强权,不喜任何干扰自己正常轨道的人和物。 可实际上,他被迫接受自己人渣胞兄留下来的两个受虐儿童 孩子难养,受虐儿更难 正在此时,瞿白无意中获得一套修仙秘法 运用其中的阵法灵诀聚集了灵气,种植了蕴含灵气的种种作物 就在他运用这些作物将两颗小白菜养成白嫩小萌物时 居然有人告诉他,他家小崽子不是人?! 告诉他的人还是一直想压倒他的邻居妖兽! “爸爸,爸爸,我要吃咕咕!”小包子之一抱住他的大腿叫道。 “爸爸,我要学新阵法!”小包子之二仰脸期待地看他。 “白……过来,我们双修!”妖兽美瞳含笑温缓地对他诱惑。 修真搅基两不误,养儿炼器两手抓! 内容标签:种田文 修真 天作之和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瞿白 ┃ 配角:胡夜,瞿言,瞿语 ┃ 其它:现代都市修真种田治愈温馨文 第一章:稚子无辜 “我不相信他死了。”瞿白冷淡地瞟了一眼并排躺在儿童车里,睡得并不安稳的两个孩子,然后再次摇头。 他对面的社工带着理解地看他,嘴里熟练地念叨着:“瞿先生,请节哀,你的兄长确实于车祸中丧生了,虽然面目已经很难……但是根据这两个幸存的孩子还有车上的所有证件,相关部门已经确认,他确实遇难了。” “不!”瞿白打断对方的话,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抿了抿唇,有些讽刺地看着对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不相信那个人死了,并不是出于他无法接受家人逝世的心理,他是他的胞兄,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那个人了。 社工带着不解的笑意看着他,等了半天,终于感觉出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接着说道: “瞿先生,你现在是这两个孩子的叔父,我们并不是在强迫你收养这两个孩子,但是,无论是从法律还是情感道德上来说,相信你也是愿意抚养他们直至成人的,毕竟,他们是你的侄子,是你父母的孙子,与你是有着浓厚血脉情谊的,对吗?” 瞿白没有回应对方,只是微微侧过脸,带了点认真,开始打量缩在小车子里依旧睡得很熟的两个孩子,就外表来说他们看着十分相像,比他和瞿青当年还要相像。 只可惜,两个人看着都像没长开的猴子,还是头大四肢小的那种不良猴子。瞿白暗忖,一点不像他经常在楼下小花园看到的孩子那样白胖可爱,这两个孩子的脸颊是下陷的,皮肤是发黄的,四肢看着像只剩下了骨头一样,整个一副长期受饿的样子。 片刻后,他转回视线,“他们多大了?” “两岁多了。”社工看到瞿白终于愿意关心两个孩子的样子,脸上的笑意终于真诚了一点,能让瞿白从心里上接受两个孩子,比用法律强制他去接受要更好。 瞿白皱眉,两周多岁的孩子看上去这么小?那他平常在路上看到的那些滚来滚去小肉球是多大的孩子? “他们在你们那里呆了多久?”瞿白又问。 “半个月。” “才半个月?”瞿白诧异,他以为这两个孩子起码在社工所里呆了半年,不然为什么两个孩子都是这副德行,完全就像是刚从非洲营救出来的两个猴子。 “……”社工尴尬的笑了笑,明白对方的诧异从何而来,“他们从事故现场被救出来就是这么……瘦弱,应该是……你哥哥的生活状况不太好,而且似乎也不擅长照顾幼儿,并非我们的工作人员照顾不周。” 说着,社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膈应的表情,而后又像是担心瞿白拒绝收养两个孩子一样,立刻补充道: “不过他还是有一些遗产的,除去丧葬费用以外,会全部作为两个孩子的培育基金的……这笔钱我们希望可以帮助你在养育两个孩子的途中减轻负担,你放心,你在养育他们途中有什么困难的话,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社工一边说,一边回想自己得到的资料,让一个刚刚才经济独立却没有结婚的大好青年突然就担负上托儿带口的重担,一般人都不会乐意的。 尤其是这对孩子还是并不受他待见的兄弟留下的。 瞿白和车祸去世的瞿青是双胞兄弟,但是瞿青自五年前高考失利,无端欠下巨债,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年前,他们的父母去世时,瞿白也没能联系到他,即使之前他刚接到这个案子时还心存一丝成功说服侥幸,现在也不剩多少了。 靠父母的车祸保险赔偿才刚刚还完了瞿青当年欠债的瞿白;好不容易熬完了清苦的大学,开始独立的瞿白;才刚刚二十多岁,正是肆意玩乐时候的瞿白,怎么可能会愿意…… 唉!社工在心里悄然叹气,如果可以,他也想给两个孩子寻找更好的归宿,虽然他不是这两个孩子的第一经手人,但是那一叠叠有关两个孩子的资料,他看了后除了震惊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汇能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了。 此刻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这两个孩子的叔父自愿领养他们,有亲人自愿养育的话,怎么也比法律强制养育或者送到孤儿院的好,况且这两个孩子还并不好养。 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整个办公室的人已经全部认识到了这一点,明明两周多岁了,却很多东西都不能吃,除了牛奶外和米粥一些流食,其他东西喂下去不是难消化,就是会吐出来。 但让人奇怪的是,从头到尾,这两个孩子是一声哭都没响起过。 一般孩子自醒来后一直没看到熟悉的面孔,甚至不见自己父亲已经整整三天,怎么也会哭闹几声才对。而这两个孩子,却真的一声都没有响过,其中各种原因,他们也都心中略微有数。 结合两个孩子的健康报告和各种能收集到的资料推断,他几乎已经可以认定这两个孩子不但长期照料不当,而且心理和肉体上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虐待,以致发育十分迟缓,上下两排小米牙都没长齐,骨骼什么的更是发育得十分慢,站都站不稳当。 不知道的人看着,绝对会以为他们一周岁左右,甚至更小,连话都不会说,更甚者,也许脑子也不太…… 所以对于瞿白的疑惑,社工是明白在心里,但是却无法将其中种种内情全部诉诸于口。 “他们母亲那边的亲人联系不到吗?”瞿白盯着那两张黄巴巴的小脸看,心底还是排斥的,只要一想这两个孩子是瞿青留下的,心里翻腾的厌恶让他难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 社工将瞿白的表情收入眼底,十分泄气,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嘴上便干巴巴的回道:“两个孩子母亲似乎难产死亡,母亲那一栏里一直都是空白的。恕我们无能为力。” 小小的茶室隔间里突然呈现一片尴尬的沉默,瞿白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水杯,碧绿的茶水倒映着他平静到有些发冷的面容。 突然,一直安睡的两个孩子哼唧了两声,双双睁开了眼,两个小家伙睁眼的第一反应居然都是侧过头去看看对方还在不在,等看到对方以后,两个小家伙将鸡爪子一样的手慢慢的挪到一起,轻轻地握着,然后才空出时间来打量四周。 第二眼就看到了也正无声地看着他们的瞿白。 两个孩子猛然一颤,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威胁,其中一个眼眶里已经布满了雾气,却强忍着不想往外掉泪珠子,或者是不敢;另一个则慢慢的往自己兄弟面前缩了缩,动作里居然有那么一丝恐惧和戒备。 两个孩子颤巍巍的对着瞿白叫道:“……巴、巴巴。” 瞿白:“……!” 社工惊讶的长大了嘴:“他们会说话?!” 瞿白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你刚刚说过他们两岁多了。” 瞿白又转过去继续盯着两个孩子看了许久,看得本来就雾气朦朦得那个终于忍不住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另一个立刻吭哧吭哧趴到哭着的孩子身上,既像是安慰又像是保护的姿态。 至此,瞿白也终于确定自己心里那股怪异的违和感不是他的错觉了。 这两个孩子是真的在恐惧他,或者说恐惧这张和他们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略略皱了皱眉,两个惧怕自己生父的孩子? 他想着理由,总不会是因为这张脸长得丑到能吓哭孩子吧?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心里一角涌起些许柔软地说道:“我是叔叔。” 哭叫的孩子猛然打了一个嗝,“呃”的一声,差点岔了气,可是令人脑仁发疼的哭声也终于是停了下来。 另一个孩子也颤悠悠的爬了回去,两个孩子躺在摇篮里,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瞿白,像是在困惑什么东西一样。 困惑什么?瞿白看不懂,但两个孩子懵懂清亮却带着些戒备的眼睛,让瞿白的心口猛地颤动了一下。 “瞿先生……”社工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目瞪口呆,顿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先前的话题。 瞿白伸手摩挲了一下面前的茶水杯,低垂着眼盯着杯子里的茶水,沉吟了良久良久才再次开口: “瞿青的遗产还有多少?” “什、什么?”社工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瞿白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抬眼看着对方,“瞿青的遗产还剩多少?如果我要养他们,起码我得知道我到底要付出多少吧?” 社工又惊又喜地看着瞿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手上立刻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堆文件,一样样摆到对方的面前,“瞿先生,这是令兄的遗产统计表、这是他丧葬费用开支、这是两个孩子的基本情况量表……” 等到瞿白在所有该签署的文件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日头已经只余一层薄薄的红晕镶在天际。 他,瞿白,在今天,莫名担负了两个小猴子一样的侄子的养育任务,已经来自他们父亲的七万元“遗产”。 呵,遗产。瞿白看着手里的文件,无声嘲笑了一声。 瞿白在社工的帮助下,将躺在儿童车里的两个小猴子和他们的一些随身物品,给运回了父母留给自己的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公寓里。 社工交代了照顾这两个孩子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后,又颇为热情的告知瞿白,两个孩子的户籍迁移问题后续都会有相关社区工作者上门帮助他办理的,不需要他费心,并且在两个孩子七周岁以前,他们的工作人员都会定期跟进两个孩子的成长状况。 费心?跟进?瞿白想,还有什么比生活突然多出两个不受期待的不速之客更费心的?跟进的同名词应该就是监视吧?是担心他苛待两个孩子? 瞿白自认不是圣人,即使无法谅解当初的一胞同生的兄弟做下的种种,也不会苛待两个孩子,他既然接下了这个包袱,就算再不乐意,也不会拿包袱撒气。 客套地送走社工后,瞿白对上安静躺在儿童车里拼命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两个“小猴子”,看着这两个躺在那里会真实的会呼吸,会拼命的转动自己大到吓人的眼睛偷偷与他对视的孩子。 瞿白才猛然意识到,他往后的历程里是真的会多出两个负担。他是真的要帮瞿青将这两个孩子养成人了,而瞿青……则不知道在哪里继续糜烂地逍遥! 盯着儿童车怔忪了一会,突然回神的瞿白看到儿童车里的两个孩子也在打量自己,他突然将脸凑近了两个孩子,吓得两个孩子一个瑟缩,差点抱在一起打颤。 “巴、巴巴……” 瞿白扶了扶眼镜,皱眉,“叫叔叔。” “苏、苏巴……” “叔叔。” “苏、苏、苏……巴。” “……”瞿白盯着两个孩子看了一会,疑虑更甚,这两个孩子似乎不止发育缓慢那么点问题,他心里泛起浓浓的后悔,自觉自己一时心软带来的将是无尽烦扰。 只是细究起来,当时情况即使他不愿意,最后走了法律程序后,他还是得帮瞿青那个人渣养孩子。 他抿了抿春,暂时放弃了对他们俩称呼的纠正,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以后变成和瞿青一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把你们的腿打断!” 小家伙们狠狠一颤,像是听懂了他话里意思的样子,更像是对“打”这个字的条件反射。 瞿白脑海里飞快地滑过一个念头,虽然荒谬,但却十分像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两个孩子今天这副模样,不会是瞿青自己虐待出来的吧? 第二章:琐事累累 傍晚,瞿白照着社工交代的“育儿注意事项”给两个孩子各自泡了满满一大杯牛奶,在孩子们既渴望又惊惧的眼神里投喂完毕后,又在脑子里犹豫着现在正值阳春三月,马上就要四月了,也不知道这么瘦黑的两个小猴子这几天有没有洗过澡,要不要给他们洗个澡。 瞿白双手拿着牛奶杯和两个懵懂困惑的孩子对视良久,还是决定把这两个小猴子洗洗干净扔到卧室里给弄睡着,再去办其他事情。 他转身走进自家小小的浴室,放了半浴缸的热水,等整个浴室都彭满了白色的水汽时,才回到客厅,捞起两个小家伙,走进浴室。 真的不像两岁的孩子!真的只是发育迟缓的问题?瞿白皱着眉给其中一个孩子扒衣服,看着手里孩子四肢瘦弱,甚至无力自己站立的样子,他心里就织起了一张打满死结的网——就算是非洲难民的孩子也能在两周岁左右听说并站立行走了吧! 两个小家伙从瞿白面无表情端着一张脸给他们泡牛奶开始,就像掉进了一只满是怪物的洞窟,其中一个除了惊恐以外还带上了十分迷茫的神色,但是对正认真扒他衣服的“巴巴”,只敢表现顺从和乖巧。 明明害怕的不断瑟缩颤栗,但还是一声不吭地任由瞿白给他脱衣服,瞿白的动作虽不甚温柔但已经尽量放轻了。 另一个表情就丰富多了,动作和表情都带着一种小动物本能似地防备,但同时也不住的对瞿白露出困惑和惶恐。 “喝!”终于和儿童服装奋斗结束的瞿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瞿白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只剩下一具骨头的躯体上布满的伤痕,不住抽冷气,新的旧的,长条的短圆的,鞭打造成的,磕碰造成的,这么一具小小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他深吸了几口气,眼疾手快的捞过另一个孩子,三两下扒光了,毫不意外地看道令他心脏处阵阵抽紧的画面——这个孩子身上伤处更多。 “瞿青——”即使是自父母去世后几乎就不曾有激烈情绪起伏的瞿白,今天也不禁咬牙! 这是他自己的孩子啊!孩子们的母亲甚至为了这两个孩子,难产而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上,而他…… 至此,瞿白算是终于明白白天那个社工明面上希望自己自愿收养孩子,事后又不断暗示自己,社工人员会不断跟进两个孩子的状况是为了什么了? 看来,这两个孩子跟在瞿青身边时,远不是那个社工含蓄表达的“生活状况不太好,长期照料不周”那么简单。 瞿白知道他这个双胞胎哥哥从小就张狂桀骜,自私自利,似乎除了他自己的利益,就再没有东西能摆在与他同等的地位。 没有离家时,在父母面前也一直是两面三刀混日子,人前永远是人模人样,人后却是心比天高。 终于是在高考失利的后席卷了全家财物跑得无影无踪,甚至还用了父母的名义向周围的亲戚朋友借了一笔巨款! 累得他们父母去年车祸闭眼前,也一直暗暗叹悔自己这一生生了两个孩子,却教出了一个这样的孽子。 甚至在最后一刻,他们也没能安息的闭上眼睛离去,直到最后,他们也一直在暗纠,一对双胞胎儿子为什么就被他们养出了两个极端。 别人也许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同胞所出的瞿白却能感知到一二,他这个哥哥似乎底子里就带着一些奇怪的野望,就和他底子里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太浓厚的兴趣一样。 “巴、巴巴,洗、洗洗……”其中一个孩子忽然朝浴缸爬去,一边爬还一边口齿不清地对瞿白叫唤。 瞿白立刻回神,一把捞起了他,面对这一副皮包骨的小身板,他是真的担心这些小骨头一不小心就折断了。 身上伤口略少一些的那个被瞿白捞起来的瞬间,还有些犯傻,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腾空而起了,而后发现是瞿白捞住了自己后,立刻变成被就住了脖子的猫,四肢软塌塌地,一动不动地挂在瞿白的手上。 瞿白看着小孩儿的下意识反应,心里各种念头纷纷滑过,而最终的结论,无非还是印证了瞿青是人渣这一条理论。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将两个孩子一起抱到浴缸里,看着宛若两只黄猴子一样的孩子,瞿白手上力度又不知不觉里放轻了许多,几乎就是拿着温水从孩子身上淋过,连浴巾海绵都不敢给他们用。 给他们匆匆洗了一遍澡后,瞿白就拿家里的大围巾抱住了两个小家伙,抱到自己房间里,掀开被子塞进去,只露出两个头,连手都捂得十分严实。 “睡觉!”瞿白淡淡地对着两个只露出脑袋的孩子命令道。 也不知道两个小孩儿是听懂了,还是因为累了,瞿白的命令刚下,两个小孩儿就十分配合的齐齐打了个哈欠,眼角处都溢出了些许泪水。 瞿白看着不由伸手轻轻将他们的泪水抹掉,摸了摸他们的额头让他们快点睡觉。 两个孩子眨了眨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像是研究又像是确定面前的瞿白是他们的父亲,而不是其他奇怪的东西一样。 瞿白无奈的撇了撇嘴,想起自己父亲在自己小时候常对自己做的,他僵那里纠结许久,终于还是弯腰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看着两个孩子睁得更大的眼睛,不由轻声呵斥:“快睡!” 两个孩子齐齐一颤,缩了缩脑袋,闭上了眼睛,掩去这一日来瞿白带给他们的浓厚的惊惧。 直到两个孩子脑袋贴着脑袋不太安稳地挤在一起打起小小的呼声后,瞿白才轻轻走出卧室,半掩着门,以方便自己随时留意卧室中的动静。 他有些怔忪地盯着客厅地上那少得可怜的一些儿童用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走过去一样样拿出来看了再规整好放到了一边,又将浴室给清理了,小孩儿们换下来的衣服手洗了晾起来后,他才腾出功夫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 吃饱喝足后,便转战到书房,打开了书桌上用了快十年的台式电脑,愣愣地发了会呆,还是将“瞿青”两个字输入了搜索栏。 半个小时候,瞿白揉着眉心关闭了浏览器。 瞿青是谁?大千世界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恶人,就是死亡,也不过是一长串新闻里附属的车祸死亡名单之一罢了! 更甚者,除了这条新闻以外,网上还有千千万万叫瞿青的男男女女,也许还有一只狗或者羊驼。 网络给不了瞿白想要的讯息,而现在,似乎即使找到了相关的讯息,他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 他有什么,今天之前,他也只是一个靠父母保险赔偿还完瞿青欠债的苦逼青年;而今天之后,他却成了一对小猴子一样的双胞胎的保父。 他起身对着电脑看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早前在浴室见到的两个孩子身上的痕迹,僵硬的站了半天,他又坐了回去,伸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黄主任,是我,瞿白……对,有点事儿要麻烦您,我想请几天假……” “对,家里出了点事……” “不,是我哥哥,他去世了……” “……好,谢谢。” 瞿白将手机放到电脑边上,又重新打开浏览器,输入“两周岁儿童成长体征”,弹出搜索结果后,快速找了几个靠谱的浏览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直至最后,两撇清秀的眉几乎卷到了一起,这才又重新输入了“儿童体检”、“儿童发育”、“儿童医院”等各种词汇。 等到临近深夜十二点时,瞿白拿起一旁自己做的各种知识摘抄和明天一天他和双胞胎的体检物品购置等行程安排,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并于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老头老太吧!” 他站直了身子,伸了伸懒腰,抬手做着拉伸运动,无意中将身后书架上的一本书给碰了下来。 瞿白顿了顿,还是做完了一整套的简单运动,才弯腰去捡,结果书一到手上,他就愣住了——老头书房里什么时候有这本书? 老头是个穷教书匠,平生什么不多就是书多,但就是这书再多,瞿白也能狂傲的放言,这些书都是从他手里过过的。 而这本书——瞿白拿到近前看了看,再次确认自己确实没看过,是一本仿古籍装订的书,因为书页都十分新,但装订又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包背装。 最重要的是,首页封面上没有一个字儿,翻开内页,也是一个字都没有,但却有板框和书耳——无字天书?! 瞿白为自己这猛然冒出的发散性思维略感到一些些好笑,正准备合了书随手塞回书架去书架的一瞬间,却被书页的一边划了手指尖,生生疼了一下,瞿白缩手看了看,没事。 但再看书本的时候,却愣在了那里! ——书页上居然有字了,封面上浮现了四个大字——青元总纲。 酸碱实验的现实运用?那一瞬间,只有这一个念头冲进了瞿白的大脑。 他在心里琢磨良久,也摸不清这本无字天书突然变成有字书的原因,他对着封面上的“青元总纲”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翻开了扉页。 翻开的一瞬间,书中突然光芒大盛,刺目的光华立刻逼得瞿白无法睁眼,而更叫他骇然的是,在他闭眼的一瞬间,他居然“看”到了书里的内容。 用“看”其实已经不贴切,准确的说,是书中的内容以一种意识流的方式蹿进了他的脑海里,瞿白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一阵暖流在他大脑中涌动的感觉,而这股暖流随着瞿白意识发现它开始,居然涌动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多,与此同时瞿白去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动了。 就在那股暖流多到瞿白差点以为再也无法添加,而要叫出来时,暖流突然就停了。 瞿白心里大惊,立即睁开了眼,像被蛇咬了一样,一把将那本书给远远地丢了出去。 他大口粗喘着气,心里惊骇莫名,他的运气没有这么背吧?今天才接收了两个小猴子,并准备压抑住对他们父亲的憎恶,而好好抚养他们长大,就被不知名的东西蹿到脑子里去了? 他原地深呼吸了几次,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现自己既没有少胳膊断腿,也没有突然增生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触角或牛角。 瞿白稍稍吁出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带着些防备地盯着被自己扔到墙角的那本书,蓦而闭了闭眼。 而闭眼的一瞬间,黑沉的眼前却恍惚闪过一些东西。 阵法……灵诀……练气……筑基…… 瞿白又是一惊,赶紧睁开了眼,他张口结舌,完全不能理解自己脑中刚刚一股脑涌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第三章:万事开端 瞿白再顾不得一天下来的疲惫和睡意,更加没时间细细排查第二天要带着双胞胎践行的计划表是否还有缺漏。 在他大脑也许受到不知生物侵入,并时刻有可能威胁到他生命或者夺取他的身体的此时此刻,一切的计划与打算都是空谈。 等到小书房里东南角射入第一缕朝阳时,反反复复自我研究剖析了一夜的瞿白,终于能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被不明生物俯身了。 但是脑子里蓦然多出一堆不属于他的东西,让他完全松懈却也不可能,一整晚的闭目睁眼实验,和种种屏蔽意识的锻炼,终于让瞿白稍稍弄清了大脑里一堆东西是什么了。 说是不明生物不如说是一团“知识”,几经实验和调控,瞿白发现大脑中多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完整的知识系统。 入门修炼法阵什么的,零零总总,除了一套所谓的功法是自下而上呈现一种阶梯式排列顺序,其他东西真的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但归纳出来,也就是一句“接天地精气,炼无上仙法”。 听着很玄乎,以瞿白自己的话来定性,简直比当年法轮功忽悠世人的那一套还能扯淡。 但好在,虽然大脑多出这么一堆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却并没有实体侵入大脑的任何一个部位,反而是以一种意识封存的状态存在,即使是折腾了一晚上的瞿白,也只能略略感受到自己脑中多出了一堆混乱的知识。 实际上并没有损害他的大脑,既没有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趋势,也没有分裂他人格的走向,更没有让他头疼欲裂化为尸水的征兆。 甚至,瞿白还有一种猜测,他从自己大脑中所窥探到的种种,不管是那些他看不懂的阵法还是他不能理解发出原理的神通,都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核的边缘性东西,更多更深入的内容似乎都化成一团意识流,安静的密封在他大脑深处。 这是一种保护,以防他的大脑突然超负荷,不是变成疯子就是让他直接脑瘫。他暗自揣摩着。 而他所能窥探到的那些知识体系虽然很荒谬,但大都是能自圆其说,除了个别他实在无法理解的名词外,大部分内容也并没有如法轮功一样诱惑他去自焚或者跳楼,甚至隐隐的有些世间大道的意味。 他想饶是自诩看透人世的他老头再生,也许都无法勘破那些奥妙。 瞿白扭了扭几乎快要变成铁块的僵硬的脖子,慢慢走到前面将一早被他扔开的那本书捡起来,翻开书页想多找一些端倪,好解释自己大脑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无论他这次怎么翻动书页,都还是一页页白纸,连个墨点都没有。 他略有些颓丧的将书本掐在手里,两步走到东南角的那个小窗前,窗前横出去的台面上有一个花盆,里面本来种着老头花友送得六倍利,是赛船天蓝色的品种,据说还是外国引进的,只可惜自老头离开人世后,没有人精心照料,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 瞿白对着窗口撒进来的春日暖阳发了一会呆,一会想着隔壁卧室里躺着的两个小猴子,一会又想着这一夜之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老头,你说错了!还完了欠债,没有你们,我还是很难过得舒心。他在心中呢喃。 每一个闭眼的瞬间,已经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涌现到他眼前了,他已经能自如控制那些知识了——这算是他努力一夜唯一的一项成就了吧!他自嘲。 低头看着花盆里那干得都要开裂的泥土,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他脑中蓦然多出那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其实以他每日审稿校对时接触过的各种奇幻仙侠的小说,他对自己的现状,隐隐的有那么些猜测,但小说终归是小说,现世里,他还真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看过世上所谓的修真或者修仙的人。 所以即使他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些认可自己的猜测,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依旧不敢随意取用或者学习他脑中出现的那些有关于“修炼”的东西。 他无意识的拨弄了几下干裂的土壤,心里冒出的那个念头更加难以控制,不管真假对错,想要取得结果,就得试试。 瞿白下定了念头,微微闭了闭眼,慢慢从大脑里搜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聚灵阵。 如果他脑中那些个法诀、修炼、神通类的东西是靠谱的,世间万物生长,除了可见的水与养分外,最需要的其实是灵气这种东西,尤其是难以培育或生长期长的东西,越是难得越是需要灵气。 那么这一盆早就枯萎的六倍利是否有可能再获得所谓“灵气”的基础上再次…… 瞿白不想再去想太多,他更喜欢用事实来佐证一切东西。 他细细将大脑里那个小小的聚灵阵给牢牢记下,而后又抽了一张纸,用自己看得懂的方式一点点描摹下来。 然后,他走到自家老头的书柜一角,随手摸出了几个劣质的玉色石块,和一盒红色印泥,又走回花盆处,背着书房动作了起来。 将几块杂色杂质都非常浓厚的玉石摆放到相应位置,又拿老头的印泥用手蘸了一笔笔画在花盆上,因为挑的本就是最简单小巧的入门小阵法,而瞿白抱得又是实验的心态,倒没有太多思想负担,阵法反而一笔画好,除了个别线条不够挺直外,总得来说,倒是十分像模像样。 做完这一切后,瞿白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自昨日接到社工电话直到现在为止第一个笑容,做完他能做的一切,目前他需要的就是时间和等待了。 他又为花盆撒了点水,看着水分将泥土完全浸湿,自认准备齐全时,蓦而又想到,如果阵法真的有用,也不知道几天起效,也不知道效果蓬发时,会不会有什么大动静,如果效果太过惊世骇俗,就这么大咧咧摆在窗口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又想,最后瞿白将花盆帮到家里最角落一间不足两平米大的杂物贮藏室里,叉腰看了一会,自觉无碍后,才算放心。 而在他关闭贮藏室的门那一瞬间,角落里的花盆正中央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又似乎是他的错觉,瞿白不愿再去细想太多,关上了门,走进两个小孩睡觉的卧室。 本以为两个孩子应该还没有醒,因为瞿白虽一直呆在书房里倒腾自己的生死大事,但多少还是分了心思一直留意着隔壁卧室的动静,卧室里一直都是异常安静的,所以瞿白便认定两个孩子应该一直熟睡着才对。 谁想他推门而入时,两个孩子不但已经醒了,而且看那清亮的两双眼齐齐望过来的样子,还是已经醒了很久的样子。 “……巴、巴巴、苏苏。”其中一个孩子略略瑟缩的往自己兄弟身边缩了一下,对瞿白胡乱的喊了一气,第一反应是想喊爸爸,但似乎又想起昨天瞿白的教导,又想顺从旨意的喊叔叔。 瞿白捏了捏眉心,一对上这两个孩子,他就理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虽然对瞿青的那股愤懑一辈子都难以消弭,但是看着这两个细小的似乎时刻能把小命交代了的孩子,又难以将对瞿青的不满转嫁到孩子身上。 尤其是这两个在他们亲身父亲身边也是饱受了折磨的孩子,将对他们父亲的愤懑转嫁到他们身上,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就是惨绝人寰的事。 自昨晚看到两个孩子身上的累累伤痕后,瞿白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筑起的一堵名为“抗拒瞿青的一切”的墙壁有一角开始塌陷。 但,立刻就让他全身心,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这两个孩子,并且心甘情愿的承担起以后照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的义务,他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完全做到。 他站在门边,内心暗自纠结了一会,最后对上两个孩子懵懂清亮的眼睛,还是松了门把手,轻轻走到床前,捞起床边的一个行李袋,开始给两个孩子翻找衣服。 两个孩子在瞿白坐到床边的一刹那,双双抖了一下。 瞿白看在眼里,有一瞬间的困惑,而后顿时意识到,两个孩子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到他们的父亲不在了,现在他们看到的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是他瞿白,而不是那个丧尽天良的瞿青。 他放下了行李包,就着被子将两个小猴子裹严实了抱起来,和他们两个认真对视着。 “你们的爸爸……走了,我是他的弟弟,就像你们俩一样,我们很像,但我不是爸爸,我是叔叔。”瞿白解释着。 两个小孩儿惊疑不定的看着瞿白,根本不像是理解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反倒更像是惊异于瞿白轻柔抱着他们,而并没任何不耐烦或者暴躁的情绪。 “巴、巴巴……”其中一个孩子似乎很惊惧,但又很贪恋这一刻的瞿白似的,轻轻动了动,将自己被包住皮包骨一样的小爪子探了出来,一点一点,悄悄地攀上瞿白的肩膀。 而另一个虽然不若这个探手的孩子情绪这么外显,但是满脸的紧张与惊讶却都是实实在在可见的,尤其是当他兄弟将小爪子搭上了他的肩膀后,他那微弱的小呼吸都停了一停。 瞿白被这两个孩子一系列的表情动作弄得心里又是狠狠一阵颤动,他微微低头侧目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爪子,又看了看另一个屏息以待的样子。 待什么?可能这两个孩子自己都理不清他们在待什么。 瞿白的肩膀轻轻动了动,心中一瞬间有千百种念头滑过,最后却想起他老头弥留之际所说得人生唯二憾事,一是没见到瞿青浪子回头,二是没能享受子孙环绕。 再一想两个小孩儿一身伤痕的模样。瞿白的手就慢慢抬了起来,最后终是轻轻覆住了自己肩膀上的小孩儿的小骷髅似的爪子,揉了揉。 静默一会,他带着些许认命和无奈,长长舒了一口气,喟叹:“爸爸就爸爸吧,反正从今天起,我差不多也就是干这个活儿的命了!” 说完,也不再去关注两个孩子还会露出什么惊异或惊恐的神情了,兀自弯腰打开行李袋要给两个孩子找一件合身的衣服换上,然后去医院做个全面的体检。 虽然社工昨日交付给他的文件里已经有了一份两个孩子的健康报告,但是,瞿白亲眼目睹了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后,不亲自带着两个孩子去做一次体检,他心中难以全然放下。 是以,今天的第一个行程就是要带着两个孩子去体检,顺便咨询专业人士,怎么科学地养育这样两个特殊的孩子。 第四章:养儿不易 翻遍了行李包也没找到两件像样的衣服,不是灰扑扑的脏污不净,就是十分破旧且不合身,看来昨天两个孩子穿得那么整齐的样子,可能是在社工所里特地给收拾过的。 因为昨晚才刚刚见证了两个孩子的满身旧伤,现在翻不出一件好一点的衣服,是在也不会让瞿白觉得吃惊了。 零零碎碎好歹还能凑出个七万元的“遗产”,却连两个孩子都养成这副模样,看来他这个同胞哥哥是永远无法如他老头所期望的那样——浪子回头,回头是岸了。 瞿白轻轻搂过两个孩子,翻箱倒柜找了自己小时候的衣服出来给两个孩子穿上,心里暗忖今日行程看来又得加一项购物活动了。 出门前,给两个孩子各自喂了点牛奶充当早餐,喂食的时候,又不自主的想着,体检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顺便问问医生,这么大的孩子为什么除了牛奶稀粥以外居然吃起其他的会上吐下泻。 等到瞿白将自己和两个孩子收拾齐整能出门的时候,一手护着儿童车不让滑动一手艰难的掏着钥匙锁门的瞬间,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勾着嘴角自嘲的苦笑了一声——这才刚做了决定,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身体已经下意识的担当了父亲的责任。 他低头瞟了一眼坐在车里两个小孩儿,隐秘的兴奋和些微的不安相互交杂着,从而让两个孩子显得异常无措。 看样子,比起纠结“巴巴”为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能坐在小车子里出门晃悠似乎更能吸引他们的全部精力。 瞿白微微吁出一口气,提起坐了两个小孩儿的车子下了楼,老公寓里没有电梯,在这两个孩子能靠自己的小细腿爬上爬下前,瞿白人力劳工的身份将一直担任下去。 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挤公交和地铁,索性他们住的公寓老是够老的,但是好歹不算偏僻,出了社区门口就能打到车。 一路畅行,到了医院要填单子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还不知道两个小孩儿的名字,他单手举着笔,在导航台护士不断加重的怀疑眼神里,他瞟了一眼两个孩子后,下笔刷刷写上瞿言瞿语两个名字。 而后又在两个孩子的个人资料栏里凭着社工那日和自己交代的各种情况,一项项填写下去,等终于填写完成交给护士的时候,护士一眼扫到年龄那一栏里的数字时,惊愕的打量了一眼缩在小车子里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两个孩子。 瞿白没什么耐心的敲了敲台子,提醒护士快一点。 他知道是个人都会诧异新社会里还会有两个孩子被养成猴子,可这并不是他的责任,他一点也不想为瞿青那个人渣担负这些满是斥责的眼光。 护士带着隐晦的鄙夷眼光看了一眼瘦高白净的瞿白,嘴里呢喃的话语,即使不听瞿白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人不可貌相”一类。 其实这话也没错,瞿青顶着的那张和他相差无几脸,每日里做的就算不是畜生事宜也不会好到哪去,这么说来,也算是“人不可貌相”、“人面兽心”一类了。 瞿白带着些反感情绪地跟在一个护士身后,带着两个孩子一项项的体检项目做了过去。 在体检过程里两兄弟一直表现得十分乖巧,不说那些搂着自家小孩儿跟哄小祖宗似的家长,就是瞿白自己其实也带着惊讶地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目前为止,似乎还一直沉浸在瞿青常年的威压下,对瞿白一直表现得都是本能地恐惧和顺从,他们乖巧到有些近似木偶。 所以,目前瞿白还没有尝到小孩儿哭闹不休的滋味儿。 但在护士拿着针头来戳指头验血的时,两个孩子就没有那么配合,瞿白抱出其中一个孩子时,他已经不若最初那么恐惧瞿白的样子,微微挣扎了两下,把脸埋到了瞿白的脖子里,带着些小兽的呜咽,似乎像是在讨饶。 瞿白对着孩子的这个反应无语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捏住了他的一只小手伸给了护士。 瞿白明显感受到怀里的孩子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却一点也没有撼动瞿白的禁锢,而后像完全放弃了一样,无力的将脑袋摊在瞿白的肩上,再不动作。 瞿白一瞬间就明白,这个孩子的行为已经不能按常理去理解,这孩子……怕的不是针头,而是针头后面蕴涵的恐惧。瞿白想到昨晚在孩子身上看到的那些伤痕,他没有细看,也许,里面包含着针孔。 瞿白感到自己的心因为自己的这个推测,瞬间燃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但在他有所动作时,护士手里的针头已经戳上了小猴子的小手指了。 但是只一瞬,针头就离开了,护士利落的取走了需要的血液,拿了棉球给摁住那个小小的针孔。 瞿白帮着小孩儿摁住针孔,轻轻将孩子的脑袋移到自己的面前,四目交接,“好了,好了,只抽一点血,还疼吗?” 小孩儿惊愕的张着嘴,看了看瞿白,又看了看堵着小针孔的白棉花,大眼一下就变得雾蒙蒙了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疼!巴、巴巴……” 坐在小车里的另一个孩子也偏着脑袋看着抱着他兄弟站立的瞿白,似乎对瞿白找个女人拿针只扎了他们一下感到十分惊异。 瞿白将两兄弟的表情看在眼底,心脏处涩涩地震一下,他低下头掩去情绪,等手上的孩子小针孔不再流血后,他便换了个孩子继续戳针孔。 上上下下带着两个孩子做体检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医院里,大部分都是三五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前后左右转,就是这样,时不时还会乱成一锅粥,孩子按不住,哭闹踢腿甚至从一群大人里逃脱的事情一起接着一起。 在这样的环境里,瞿白一个人带着两个并不那么好看白嫩的孩子,安安静静做体检的情况反倒显得惹人注目起来。 在排队等候的期间,总有些被孩子折腾的精疲力尽的孩子上前来攀谈瞿白教子的秘方,但三两句聊完后,得知这两个看着那么瘦小不健康的孩子居然都两岁了,又纷纷对瞿白露出“真可怜”、“怕是什么不好治的病”一类的眼光。 没有任何育儿知识的瞿白,在这一层层异样的眼光里,心下不禁也跟着惴惴起来,这两个孩子一身伤痕,说明小小年纪就常年被虐待;两周多了,话说不全,路不能走,甚至连在吃食方面…… 最后拿着一堆医院出具的表格和单子,满是不安地到了坐诊医生那里时,却只得到一句:“就是发育迟缓了一点,但总体来说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这个结论听得瞿白差点一口气没能提上来。 不说其他的,就是一身各种器具留下的旧伤就让瞿白十分怀疑不是自己拿错了单子表格,就是他面前坐着的这人是个庸医。 “医生,他们两个都瘦成这样,身上也全部都是各种旧伤,就算没有伤到筋骨,那些外伤也不能算是正常吧?而且快要两周岁了,居然只能吃流食;还有,他们都快两周岁居然连话都说不了几句,思维方面……”瞿白捏着一手的数据单子无法相信医生的结论。 坐诊的医生抖了抖手上的钢笔,不急不躁地听着瞿白把话说完,才开口:“这位……先生,请问你是两个孩子的?” “叔叔。”瞿白想也不想的回道,答完后,沉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也算是……爸爸了。” 中年医生有些讶异,但而后大概也猜到其中有些隐情,便不多问,接着说道:“那么,孩子身上的旧伤,你就不应该问我,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对这两个孩子施虐。但是这些旧伤确实只余下表面伤痕,对身体内部来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顿了一顿,医生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严厉,“当然,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开孩子长期受虐的证明。而孩子发育迟缓除了表现在身体上,智力和语言能力也存在问题,这大概和他们长期所处的教养环境有关,如果你有需要,我还是可以给你开具证明……” 瞿白一手扶着儿童车一边将坐诊医生的话在脑中转换成自己能听懂的意思,说来说去,医生所说的无非三点: 一是,除了整体发育和实际年龄对不上号以外,两个孩子身体内部各脏器确实没有问题,好好调养,一切都会慢慢恢复;二是,孩子的心智身体都发育迟缓,这一点就关乎瞿青那个人渣在养育孩子的这两年里做的事情了;三是,坐诊医生认为自己能带着孩子来体检,十有八九是察觉孩子长期受虐,需要医院证明以解救这这两个孩子。 瞿白最后神情复杂地拿着两张体检单,带着一堆医嘱推着儿童车出了医院的大门。 出来后,时间虽然还早,但一早出门两个孩子都只喝了一杯牛奶,既然现在知道两个小猴子总得来说还算是处在健康边缘里的,也就少了一些忌讳。 他推着婴儿车准备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干净的饭店,不管是借点热水冲一点牛奶还是叫上一份热米粥,都先得把两只小猴子给填饱了,才好继续他们下午的行程。 等找到餐厅,瞿白犹疑良久,最后还是点了一份白米粥,虽然等候的时间要久一点,但是一想到儿童车里的两个小猴子自昨天下午到现在,统共就喝了几次牛奶,实在觉得,继续喝着牛奶养下去,这两个小猴子大概永远都只会是小猴子。 在等餐的期间,瞿白将两只小猴子一边一个包在自己腿上坐着用勺子给他们喂水喝,他手上动作尽量放轻了,生怕自己一个不查就把两只小猴子的什么地方给折断了。 两个孩子似乎也越来越习惯瞿白的怀抱,再不复最开始时一进入瞿白的怀抱就四肢僵硬的如同小僵尸一样的状态,虽然目前也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但起码也不若其他孩子那样,一个不如意就哭闹不休不是吗? 对于瞿白用勺子喂食白开水,并时不时的喂得他们满脸都是的行为,两个孩子一点意见都没有的表示了自己的顺从和无害,瞿白对此表示已经很满意了。 第五章:心有所计 自觉自己终于慢慢上岗,并在技能方面表现十分突出的瞿白“巴巴”,终于在两个小家伙哼哼唧唧憋红了一张脸,死活不肯继续配合瞿白的喂食行动后,败下阵来。 他挫败地将白粥和勺子放到桌子上,低头按着两个小猴子的脑袋,看着他们的大眼睛,冷静地问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哼……嗯巴、巴……”两个孩子憋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需求。 直至此刻,瞿白才深刻意识到沟通交流的重要性,他沉静的盯着两个孩子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有所悟得立刻推着儿童车朝小饭馆里厕所的方向急速奔去。 等抱着两个孩子依次快速地解决了“人生三急”之一的大事后,瞿白才轻轻的抹了一把脸,低头看到两个小家伙腆着一张小脸,眨巴着眼看自己。 他恶意地对着两个小孩儿的眼睛猛吹气,惹得两个小孩儿一个劲儿的闭着眼睛,握着小拳头,“巴巴,巴巴”地叫着,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瞿白心里软软的颤了一下,吹出一最后口气后,直起身子缓缓低语:“还真是两个……小麻烦!” 解决了“人生大急”后的两个小家伙也不再哼哼唧唧了,瞿白推着他们回到位子上,把剩下的白粥给两个孩子喂了,直到他的大手摸到孩子的肚子里确实有了饱实感后,才停手。 然后让店家给自己炒了一盆饭,狂风席卷似的准备解决了自己的民生问题,两个孩子则一直乖巧的坐在儿童车里盯着瞿白看。 时不时的,两兄弟还会悉悉索索的挤得更近一点,然后哼唧吭哧的互相吐上两口口水,瞿白吃饭的空隙里瞄到了,忍不住揣摩,这两个小东西该不会是用他们之间的密语在讨论他的吃相吧? 瞿白慢条斯理吞下口中的饭,低头猛地凑近两个小家伙,龇牙咧嘴的“嗷呜”了一声,“臭小子,嘲笑我吃饭不好看是不是?” 两个孩子屏息一怔,大大的眼中满是惊惧,但是等到瞿白张牙舞爪的要去吓他们时,惊惧立刻消散,不约而同换成了咯咯的笑声。 瞿白挫败的一捋头发做直了身子,瞟了两个兀自咯咯笑得像小母鸡的孩子,加快速度扒饭,还要带着这两个小麻烦去买衣服用品。 两个孩子看瞿白不再搭理他们的样子,又咯咯笑了一会,便停了下来,继续恢复睁着大眼睛“研究”瞿白的架势。 孩子最为敏锐,好与不好,他们感知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瞿白虽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去吓他们,但实际却没有一点行动,而今天以前的那个“巴巴”却不会这样。 父子三人解决了民生大计后,直奔小饭馆附近的一个大型购物广场,其他地方瞿白也不去,推着两个孩子就直奔五楼的儿童服饰部。 时值初春,各种孩童的春装琳琅满目,看得瞿白有些眼睛发花。 幸而当今服务业的发达,立刻有敏锐如雷达的导购员走到父子三人面前。 瞿白嘴角挂着客气疏远的笑意,安静地听着导购员在前面天花乱坠的描述,心里却暗暗捏了捏钱包的厚度,难怪说养儿不易,这几块小小的布料,随便那么一拼接,就是“科技与艺术”的结合了,价位就噌噌的高居难下了。 大半圈晃了下来,瞿白已经没有什么耐性在一堆看起来都差不多花哨的衣服前多做逗留了,挑了几套“科技含量”和“艺术蕴涵”不那么高的衣服,各自让导购拿两套两个小家伙能穿的码数,刷卡付钱走人。 等瞿白将一包包东西整理挂到儿童车的两旁后,又推着两个小家伙去了二楼的复合式大型超市,两个一直对外面世界感到新奇的小家伙,一路来一直都是自顾自的探头探脑,对任何事物都表现的十分稀罕新奇的模样。 不过让瞿白感到满意的是,虽然两个孩子对什么都很新奇,但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出声吵闹要东要西过,两只小爪子也一直很乖巧,没有乱伸乱拿什么东西给他带来麻烦。 终于,等瞿白打包了大半儿童生活用品和自己未来一周的食物出来后,两个一直对外面世界感到新奇的小家伙也终于疲惫的打起了哈欠。 瞿白抖开自己昨日列出的计划,发现只完成了五分之一不到,其他诸如给小家伙找个全托班,买齐各种育儿用品、户籍迁入等等全部没完成。 他微微不悦的皱眉盯着两个哈欠连天的孩子——计划连一半都没有完成,就想睡觉? 而两个小孩儿却只是无辜的反视着瞿白——巴巴,你在看什么? 瞿白颓丧败阵,他应早有觉悟,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父子三人只能调转方向,先回家休整,明日再战。 嘭—— 在瞿白四处张望准备找个路口打车时,一个不注意,手里的儿童车直直撞上了前方的一个行人。 瞿白回过头,顾不得先去看看撞到了谁,只记得先去低头去看两个熟睡的孩子的状况,确认无碍后,立刻低着头对儿童车前的行人连声道歉。 “这两个孩子……是你的?”一阵清朗的声音在瞿白耳边响起。 瞿白住口,抬眼朝发声处看去——这人……是怎么看到两个孩子的?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脑中只余这个念头。 儿童车正前方站着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不算魁梧,但个子很高,比例傲人,身形健壮,鼻梁高挺,肤色呈现一种异域的褐色,整个人乍一看给人很普通的感觉,但真的注意到了他之后,又觉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会被忽略,身上有一种莫名引人注目的东西。 不过…… 瞿白悄悄扫了一眼对方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一头如瀑布一般及腰的黑色长发被松松的扎在身后,这样一个人……瞿白再看对方身上套着的,剪裁十分出色的亚麻罩衫和裤子,一双做工十分讲究的黑布鞋,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看到这样一幅装扮,瞿白觉得十分不协调。 “你……看得到他们?”瞿白犹疑地问道,面前这个人的这副装扮,应该是目不能视的才对吧? “不……除了视力,我还有其他感官。”对方徐徐答道,蒙着黑布的双眼正对着瞿白,给瞿白一种对方在打量他的错觉。 瞿白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偏了偏身子,对方蒙着黑布的双眼一丝不差地跟着瞿白偏了过来,瞿白心底涌现更多的不自在,口上再次说道:“抱歉,撞到了你。” 对方不在意的轻轻晃了晃脑袋,带着几分探究地再次问道:“这两个孩子……是你的吗?” 对方问话的方式,让瞿白心底微微生出一些排斥感,正常人问问题,怎么也应该问他是不是孩子的父亲吧?这个男人的问话方式,就像把孩子置于“物”的位置。 他推着儿童车轻轻绕开了对方站立的地方,擦身而过的时候,淡淡抛给对方一句:“我是他们的父亲。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孩子很困了。” 蒙着双目的男人听了,没有任何反应,站在原地,等瞿白走远了,他才缓缓转过了身体,对着瞿白离开的方向伫立了一会,脚下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两个人忽然凭空出现在他左右,他立刻又停了步子。 而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凭空出现的一幕一般,依旧自顾自的来来往往。 “大哥!”其中一个男人套着宽大的袍子,袍子上隐隐还有些流光隐匿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从古装剧里跑了出来一般,他此刻正皱着眉头十分不赞同的看向蒙目男人,“你现在与常人无异,还暂时失去视力,怎可如此随心所欲?” 蒙目男人还未开口,另一个做着都市雅痞装扮的男人则抢先道:“青轩,大哥出门我是知道的,我告诉过你,我在大哥身上做了不下数十种禁制,一般人不可能动得了大哥的。” “止牧!”被唤作青轩的男人不赞同的喝道,“你明知道我们这一族本来就不易,大哥现在又是特殊时期,丁点差池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被抢白的止牧窒了窒,可见青轩所说确实难以反驳,只是他却难以落下脸认错,只能兀自梗着脖子辩白:“我做了完全准备……” 蒙目男人忽而抬手,两人立刻噤声,齐齐看向他。 “我想,我大概找到那个‘契机’了。”蒙目男人忽而淡淡说道。 “真的?!”青轩与止牧俱是惊喜交加,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兴奋看向蒙目的男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蒙目男人微微侧过了头低喃,“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尽,三人齐齐消失在街口,人流依旧来往不息,对此一幕照旧一无所觉。 第六章:凡人小事 自从明了与孩童来说,计划不计划全为浮云之后,瞿白只得腆着脸,顶着骂,忍着扣工资的种种苦痛,哀求上司黄主任将自己的假期一延再延,最后,消除本就是休息用的周末两天,瞿白前后共请了将近十天的假期。 在这期间,他先是将家中里外捯饬了一遍,父母离世后就封了的卧室也打开重新规整了一下作为两个孩子的卧室。 该收的收,能留的留,父母的那张大床替换成两张婴儿床,屋内装饰也尽量朝着适宜儿童五官发育的方向修饰,边角处不能换成圆润角头的,也全部拿布料包了起来,以防两个孩子会走之后跌跌撞撞摔伤了哪里。 后又在那名社工帮助下,确定了社工那边定时探望两个孩子的时间日期,并将两个孩子的户籍迁了进来,落户填写名字时,瞿白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两个孩子过往的名字,兀自用了自己在医院时临时起意想到的两个名字,瞿言瞿语。 哥哥瞿言,弟弟瞿语,只是这一时半会,他自己都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反正两个小猴子一样的家伙目前也不会说话,更不需要交流,名称不名称,全部都是瞿白自己喊得高兴。 最后又给两个孩子找了个早教托儿班,自己只需每日接送,既能保证孩子有人看顾,又能确保自己正常上班。 瞿青留下的所谓遗产,七万块,加上自己近年来工资所得的存款,统共连十万都没有,两个孩子才到来几天,全身体检,衣物添置,房屋整改,托班费用,杂七杂八已经用了一半。 剩下的那些钱,瞿白光想想两个孩子以后的各种花费,就觉得头疼难耐。 “巴巴!”一个小猴子利落的从床的那头爬爬爬的,爬到了床边坐着的瞿白身上,然后娇气而又期待的张着手臂看着瞿白。 瞿白收起存折,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无奈的扯了起来,伸手抱起了他,拿额头去蹭对方吃得饱饱的小肚子。 这真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孩儿,看看他兄弟,即使他们三人相处已经半个月有余,他兄弟对自己也一直都是不远不近的看着,该吃吃该睡睡,就是瞿白忙碌的时候,扔了玩偶给他们,他都是安静地自己玩着。 从来不主动接近瞿白,有时瞿白一个举手拿东西伸巴掌的动作,都能叫他大气都不敢出的抓着自己兄弟护在身下,缩在一边,戒备许久。 等到他意识到瞿白的动作只是去那个东西或者伸个懒腰后,他才再次默默的将自己身下的兄弟给扒拉出来继续玩闹。 但这个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咯咯笑的小孩儿却不是这样,一周以来瞿白遵照各种社工交代和医生嘱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两个小家伙,早俘获了这个小孩儿的心。 虽然也不到任意扑到瞿白身上玩闹嬉戏的地步,但是他只要看到瞿白无事坐到一边思量或者休息时,便会拱着难得长了点肉的四肢往瞿白身边爬,爬到了,也不会毫无顾忌的往瞿白身上攀,就那么坐在瞿白的身边或者脚下,眨着一双在小脸上依旧大得吓人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瞿白。 瞿白的心也每每在这个眼神里倏然发软,只要确实没事,怎么也会抱起他来摇一摇,顺道也把那个还是有些戒备的小兽一样的孩子也抱着摸一摸。 这两个孩子天性至此倒是能看出明显差异了,他不知道瞿青到底对这两个孩子做了什么,但看着两个孩子今日种种表现,就是不知道也是能猜到的。 孩子不但长期受虐待,难以饱腹,十有八九还长期被关在狭小的地方,以致两个孩子的行动范围有限,又缺乏和正常人的交流,所以不但身体发育迟缓,智力和心理发育也十分滞后,两周多的孩子了,话说补全,路不会走。 但是这却不妨碍两个孩子本能里的自我保护,长期处在不正常的生长环境里,戒备防范和恐惧几乎时刻伴随着这两个小家伙。 蓦而一张顶着和他们父亲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出现了,但却天差地别地对待他们,傻气点的那个,一周多的时间下来,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早前所遭受的种种了,多少学会了撒娇。 而另一个,虽然大脑发育迟缓,但是似乎更敏锐也更聪明一点,不管这一周瞿白如何对待他们,他本能里的防备都一直难以消除。 瞿白知道这些有待时间去抚慰,所以心中除了时不时将瞿青提溜出来臭骂一顿,对于这两个孩子,他倒是拿出了空前的耐心。 瞿白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直到两个孩子黄巴巴的脸上出现一些健康的晕红后,他才停下手上动作,把两个孩子并排放到一起,扶着坐好。 又随手拿过一些玩偶给他们,用被子在周围擂了围墙一样的防护,让他们自己玩乐,他转身进了厨房去准备父子三人中午的吃食。 这已经是他假期的最后一天了,冰箱里已经提前采买好了近一周的食物,自明天起,他就要上班下班,赚钱养家育儿,可能真的要变成永不停歇的陀螺了。 翌日,瞿白特地起了个大早,将两个小家伙上全托班要用到的各种东西全部收纳好了后,才叫醒了两个蜷缩着睡着的孩子,舀出肉糜粥,利落地投喂结束后,才顾得上自己,匆匆填进去两碗粥后,一手抄起整理好的袋子,一手推着车下楼。 到了全托班门口,一群家长挤在门前和孩子告别,最小的一周岁,最大的不超过四周岁,大多能叽叽喳喳和父母应和上几句。 瞿白看着这副光景,自觉不说点什么似乎不够应景,于是便学着自己身旁的一个母亲,低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咳了两声后,甚为正式地说道: “要听老师的话……”这俩孩子都乖到有些傻气的地步,甚至连路都不会走,这句基本就是白嘱咐的。 “不可以打架,欺负其他小朋友……”就这跟火柴一样的四肢,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吧,瞿白暗忖。 “不能挑食……”说起挑食,还得将这两个小家伙的食谱跟老师交代一下。 “好好听课……”看着两个小家伙懵懂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瞿白确信他们连自己讲得这些基本都没有听懂,听课什么,太高端了点。 “……”等到瞿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旁的那个母亲还拉着自己二周岁的女儿在絮絮叨叨。 看来,他角色代入得还不够尽职。瞿白略有些惆怅,“我得去上班了,晚上来接你们,要乖。” 说完,就站了起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将儿童车交给一直耐心等着的老师,又十分客气的对着老师客套了几句,才转身往对街的公交站走去。 没走两步,他若有所觉一样,又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和儿童车里努力探着小脖子往他这边看得两个小家伙的视线对上。 两个小家伙依旧是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或者说,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像是完全不能理解瞿白要去哪,视线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下意识的一直跟着他罢了。 因为这一周以来,瞿白不管是去做饭还是整理家事,甚至出门购物办事,他都会将两个孩子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以防他们出什么意外。 两个孩子也渐渐地习惯,不管干什么,只要他们愿意,抬头就能看到瞿白动来动去的身影。而今天,却有些奇怪,他越走越偏离儿童车的视线,于是两个孩子便需要努力的探着脑袋才能看到他。 瞿白和两个孩子对视了一会,轻轻挥手,“晚上接你们回家。” 带着一些莫名升起的怅然和忧心挂碍,瞿白终于在请假近一周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刚踏进公司,等电梯的间隙,一起工作了一年多,相熟的几个同事便略显关怀的问了几句。 对这些或关怀或好奇,或者只是人情上必须的客套,全部以一句“家中有事”带过,同事们也纷纷识相不再追问,反倒给瞿白普及起他一周没来公司发生的几件大事。 其中一件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换人了,原来的总编老李貌似被另一家传媒公司花大价钱挖走了。对于这一点,瞿白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从进公司到今天,老李的能力一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只可惜这家传媒文化公司的幕后斥资人是个人神共愤的二世祖。不作为也就算了,经常为了讨好某某嫩模某某名媛,罔顾老李的各种看法,由着那些嫩模名媛倒插一脚到他手里业绩最好的杂志或文刊里乱出境。 长此以往老李手里几个业绩最好的几个杂志都出现下滑现象,对于二世祖来说自然是不在意的,但对把工作当事业和心血看待的老李是绝不能接受的,老李要走,他们一公司上下五十人是早就揣在心里的想法了。 倒是老李一走,二世祖那边立刻插了个花瓶美人坐了老李的位子,昨天刚刚上任,到底是花瓶还是才貌兼备众人尚难得知,但是借势发威的本事倒是用得非常好。 昨天二世祖陪着她来上任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把火烧得就是老李在任时所倚重的几个主编主任,他们这个玄幻小说组的黄主任也在其中。 “昨天那个花美人还借着你请假一周,不合规矩的事情把黄主任给批了一顿,估计黄主任今天也难给你好脸色,你兜着点吧!”同事拍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出电梯。 瞿白点头,“知道,我假请得确实多了点。” 虽然瞿白在踏入办公室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等到事情落到身上,他才揣摩出一些门道,自己十有八九要变成新旧总编更迭里的一个炮灰。 瞿白请假的原因,别人不知道,黄主任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即使是昨天被那个花美人拿着这茬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也并没有十分迁怒瞿白,只在他一早到场的时候微微训斥了几句,告诫下不为例罢了。 而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公司里遍布了花美人的眼线一样,瞿白前脚被训斥一顿,刚刚结束,后脚花美人的通传令就到了瞿白面前。 瞿白起先自认自己一个挂着编辑名义,大部分时间在做文字校对工作的小人物,除了此次请假多了几天外,怎么也还是称得上是勤勤恳恳认真工作的。 但到了总编办公室,看着连窗边摆放的植物都换了的总编办公室,瞿白才恍然领悟,正是因为自己职位的卑微身份渺小,所以才更有可能是这场争斗里的炮灰。 而实际,在瞿白看来,既然老李已经自己走人,这个花美人又靠着二世祖的庇佑上了台,好好做她的就是了,谁还真期待她做出比老李更惊人的业绩吗? 何必为难他这样的小人物。 第七章:炮灰命运 “总编,我知道了,我到人事部将这次假期申请为年假,今天之内,我不会再休这么长的假了。”瞿白半阖着眼,沉声道。 花娴情把他叫来,跟他说了半天公司的规章制度,始终不见一个处理决议,瞿白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出路。 花娴琴被瞿白一阵抢白,脸上原本张扬自满的神色微微散了一些,她往后一靠,挑着细长的眉毛看瞿白,“看来公司规章制度你比我还熟,那为什么不想着一开始就申请年假,非得等到我提出来才想着换成年假。如果整个公司的人都和你一样,有大事情,又舍不得用自己的年假,今天这个请一周,明天那个请半个月的,我都准了,那工作谁来做?” 瞿白眼皮垂得更重了一点,抿了抿唇,不吱声。 花娴情往前倾了倾身子,慢条斯理地问,“你在那个什么组,是负责什么的?” 瞿白抬眼快速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玄幻文学组,文字校对。” “哈……”花娴情正欲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痞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还真较真了起来,这么一大早就跑来上班,得了,我一众发小要来这里玩几天,都想见见你这大美人呢,赶紧跟我走吧!不管你业绩做得怎么样都算我输,行了吧?”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凑近了办公桌时,拉起花娴情就印了一吻上去。 瞿白撞到这一幕后,立刻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默默数数,暗自揣摩自己到底能不能走。 “这人谁?”片刻后,男声响起,几步移到他面前。 瞿白感受到对方的打量,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有礼地对略显痞气的男人礼貌颔首,“老板好,我是你公司的员工。” 对方笑了,上下打量了一圈瞿白,“长得不错啊,白净白净的,叫什么?” 瞿白压抑住心底的排斥,依旧恭敬的说道:“瞿白。” “哪个‘瞿’?哪个‘白’?”对方将手搭在下巴上,饶有兴趣的样子。 “一个员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瞿白,你先回去工作吧,去销假的时候记得把你请得假申请换成年假。”花娴情蓦而出声,打断了二世祖的兴味。 瞿白点头,转身出去,在轻手轻脚给对方关门的刹那,还听到了里面飘出来的两句话。 “我都不知道秦少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哪儿呀,我现在什么都不好,只好美人儿你!但我发小不是要来玩儿嘛,总得投其所好,找两个顺眼的……” 随着最后一丝门缝咔嚓一声合上,里面一对男女各自饱含心思的对话也消弭殆尽,瞿白轻轻呼出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定了定思绪,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旁边另一个和自己一样做文字校对的同事悄悄探头说道:“我看二世祖刚刚进去了,昨天上任,今天就来探班,你说这新鲜感能维持几天?” 瞿白露了个笑意,摇头,“我哪知道。” “不过要我说,不管维持几天,这个花美人算是二世祖庞大后宫中比较有脑的那个,再多的新鲜感,过了保质期也没用了,钱和房子收了算实在,捞个公司才是大头,只要她能做好,以后不靠二世祖也称啊!” 瞿白侧目看了她一眼。 “小瞿,你别鄙视,这女人虽然三五天看不出什么本事,但就凭她这长远的眼光,就算做不出老李的业绩,估计也不会差哪去,起码比以前那些小嫩模狠!” 瞿白听了点头,不再搭话,开始整理手边的稿件进行校对,对方自觉无趣便也转了回去继续工作,倒是对瞿白的冷淡不怎么在意,一年下来,大家什么性子大部分人心里都是有底的。 虽然瞿白这种冷淡无趣的样子得不到大部分人喜欢,但也正是他这不喜多嘴的性格使得大部分人聊个八卦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来找他。 因为早上接连被两巨头训斥,耽误了不少时间,致使中午下班吃饭时,为了一份急要的稿子,瞿白做完了手头工作才去吃饭,结果一个不巧和花美人二世祖两人于电梯前巧遇。 瞿白心里略感疑惑,这二世祖一早就是来逮人的,怎么也耽误到现在才走。难道这二世祖不但没说服花娴情还被她反说服,等到现在二人才准备离开? 忽然想到早上自己同事对花娴情的一段评价,暗自揣度,看来这花美人也许真的如他同事所测那样,不像之前那些嫩模名媛一类的女人。 电梯到层开门时,瞿白刻意退后半步,错开身子让花美人和二世祖先进去,自己则打定主意等旁边的那架电梯。 “怎么,你当我还是我家小美人会吃人不成?这么空的电梯你还等下一班?”二世祖伸着手臂卡住电梯门不让闭合,带着几分调侃地开口。 瞿白安静地瞟了对方一眼,又看了花美人一眼,发现花美人脸上神色倒是十分自然,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便举步走了进去,轻声对二世祖和花美人道了谢,避开起先不愿和他们同乘一步电梯的理由不谈,兀自乖觉的站到角落里不再吱声。 花娴情一改办公室里强悍跋扈的作风,很是小意温柔的倚在二世祖身旁,对瞿白识趣的站在电梯一角也含笑表示了赞赏。 一时无话,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底层的时候,二世祖才又开口,“你晚上有事吗?” 瞿白收住踏出去的脚步,微侧脸看着二世祖,点头,“有事。” 二世祖没想到自己这么明显的橄榄枝会被拒,脸上一时下不了台,“什么事,往后推推不行吗?” “我晚上要去全托班接我儿子,俩。”瞿白认真地说道。 花娴情漫不经心看了瞿白一眼,像是有点诧异,不过终究没开口戳破什么,而是转身倚到二世祖身旁,“赶紧吃饭去,你不饿吗?” 二世祖听闻瞿白连儿子都出来了,立时失了兴味,啧啧两声表示遗憾后,搂着花娴情大步流星出了大门。 瞿白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微微皱眉,最后化为一哂,想起早晨离别时两个小孩儿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笑意加深——儿子果然还是有些用途,也不枉他自愿上岗了。 带着这种对两个“儿子”的愉悦感,一下午晃过去后,瞿白立刻打卡下班冲上公交车去全托班接自己“儿子”。 两个小东西被老师推出来时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像是刚刚睡醒,结果目光一扫到瞿白的身影,立刻欢欣鼓舞了起来。 “巴巴、巴巴……”其中一个已经兴奋的流着哈喇子张着手臂看瞿白,另一个则含蓄的坐在那里只拿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瞿白。 瞿白玩下腰,摸了摸张着手臂的孩子,“小言今天乖不乖?” 瞿白虽然依旧不清楚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但根据两个孩子日常种种表现已经能分辨两兄弟,两个孩子现在看起来反正一般大小,便将那个更粘自己一点的当做哥哥,寄希望于他能带着另一个心灵伤害似乎更深的孩子早日恢复。 “乖!乖!”瞿言笑得口水乱喷地说着。 “!”瞿白惊讶万分,这才一天,都会多说一个字了?他立刻转头看向瞿语,“小语呢,乖不乖?” 瞿语只睁着大眼睛回望他,没有一丝反应。 瞿言兀自高兴的继续喷口水,“乖巴,乖巴、巴,乖巴巴……” 瞿白:“……” 他转身抱起瞿言摇了摇,“知道了,知道了,口水省一点,要节约用水知道不。我们回家吧!” 放下瞿言后,又抱起了一旁一直拿眼睛直勾勾看人的瞿语轻轻摇了摇,放回车子里,推着两兄弟踏上回家的道路。 晚上,瞿白熬了一锅五谷粥搭着些许肉松将两个小家伙喂饱之后,提溜到浴室洗个干干净净扔到床上包着,才挤出时间捯饬自己。 先随意下了一锅面条填饱肚子,而后又急匆匆将家中里外收拾一遍,最后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随手将父子三人衣服洗了晾到阳台上去,又转回两个孩子的卧室准备去哄他们睡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去见了外人长了见识致使精神振奋,还是在全托班的时候,老师躲懒不想教导孩子便一直哄着孩子睡觉致使孩子睡多了不困,两小孩儿一晚上都精神奕奕的。 往日里,两个孩子若是精神足,最多也就是自得其乐的噗嗤几下口水,抓着玩偶蹂躏几下得了,每次等到瞿白来哄他们睡觉时,两个小家伙自己就已经累得差不多了,哼哧两声便进入了梦乡。 但今天,两个孩子居然从瞿白包得异常严实的被窝“牢笼”里“逃脱”了。 瞿白做完手边各种事情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两兄弟撅着屁股往床下爬的情景。 瞿语已经早一步爬到了床下,正颤巍巍的伸着自己枯瘦的前臂想去帮一把瞿言,而瞿言则晃晃悠悠的吊在床沿上,这一幕看得瞿白差点喷笑。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顺手捞起两个小家伙,又包得严实塞进来被窝里,顺带轻拍了两人的屁股一记,“小坏蛋,这才几天,乖巧劲就用完了?” 两个小家伙看到瞿白突然出现,当场惊愣住,被捞起打包塞回“牢笼”的一整个过程里,全部都是睁着懵懂的大眼,僵硬着四肢,任由瞿白动作。 不过也只是一瞬,等到两兄弟意识到自己又被塞回了“牢笼”,脸上不约而同一起出现了颓丧的表情,看得瞿白有些好笑。 第八章:福从天降 “怎么不睡觉?”瞿白给两个小家伙又掖了掖被子,虽然两个小家伙自来到瞿白身边,言语交流基本就一直停留在十分简单的字眼上,说得最多的也就是“巴”字。 但是瞿白每次和两个孩子面对面相处时,还是习惯性地以对待一般孩子的方式和两个孩子交流。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两个孩子给面子的话,口水喷洒两口,哼唧几声算是回应,不给面子的情况下,就只睁着大眼睛,无知懵懂地看着瞿白,就如同此刻。 巴巴,你在说什么?——双胞胎睁着大眼直勾勾盯着瞿白看,小身子还不住的扭动挣扎,想从被窝里挣脱出来。 父子三人无声地对视良久,最终以瞿白的无奈收尾,他低头用被子包着两个小家伙,让他们坐起身子,“到底怎么了?怎么今晚你们俩个这么精神。” 瞿语蓦而发言,“巴巴……我饿……想吃……” 瞿白惊呆在当场,等回过神后,他立即一把抱起了瞿语,“小语,你刚刚说什么?” “爸爸……我们饿……”这一次发音更为清晰,不但“爸爸”一词咬字十分清晰看,后一句也准确的表达了思维。 瞿白惊诧地搂着瞿语,此时瞿言也终于中困住自己的一堆棉被里爬了出来,哼唧哼唧的攀住了瞿白,兀自叫着,“巴、巴巴……” 瞿白盘腿坐到床上,先摸了摸瞿语的肚子,确定依旧是鼓鼓的以后,顺手左右各一个搂住两个孩子,然后用被子就势裹住他们父子三人,两个孩子再次被禁锢,又开始不住扭动起来。 瞿白则一边按住两个孩子乱动的手脚,想让孩子尽量安静下来乖乖睡觉,一边在心里寻思两个孩子今晚反常的表现缘何而起。 往常早就该睡的两个小家伙直到自己做完所有事情,依旧精神奕奕的想要四处爬动,这是反常之最。 一直没有完全卸去小兽防备心理的瞿语突然口齿清晰地喊他爸爸,而且表意十分清晰的说饿,但是摸了肚子,又确实是饱腹,这是反常之二。 瞿言虽然比之瞿语爱粘人,但今晚看在自己都这么牺牲自我搂着让他睡觉了,还挣扎不休,想要往床下爬一点也不卖他面子,这是反常之三。 瞿白低头看着自己哄了半天不见丝毫困意的两个孩子,心中忽然蹿过一个想法,常言有道,纯真的孩子总是容易比成人更敏锐的感觉到一些东西。 这个念头刚刚滑过,瞿白就捞起床边的小衣服小裤子,利落地给两个孩子套上,把他们放到了地上。 两个孩子先是仰头坐在地上,看着瞿白发了一会傻,再得到瞿白不住的微笑鼓励后,瞿语一马当先带着瞿言往卧室外面爬了起来。 瞿白心脏擂鼓地跟在两个小家伙的身后,这种时候,瞿语倒是表现得十分大无畏,且兴奋异常,瞿言爬了几步就有些跟不上瞿语的动作了。 瞿白看了好笑,两个孩子自出生以来,生长环境一直都是相仿的,就是这十来天养在他身边的日子,瞿白自认无论是吃食还是精神方面的呵护,他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态度的,但两个孩子的一些性格就像是天生如此一样。 瞿白看瞿言哼哧哼哧跟在瞿语身后吃力的样子,弯腰捞起了瞿言,抱着他跟在瞿语身后,看他究竟是要往哪爬。 瞿言被瞿白抱起来后,立刻谄媚的凑到瞿白脸上,吧唧几下,留下好几道口水印子,而瞿白却也再无心思抹掉瞿言的口水了。 他越看瞿语的爬行轨迹,脸上神色越加复杂,直到瞿语最后停留在房子最角落的那间小小的储物间门前,瞿白脸上神色已经复杂得难以用言语表述了。 他放下瞿言,两兄弟一起坐在了储物室的门前,双双拿手挠着门板,一边挠一边仰头看瞿白。 瞿白立在原地深吸几口气,心里隆隆擂起的鼓声越来越大,他自然知道这一门之隔的里面有着什么。 只是那一日将花盆放进去以后,一连半个月来的各种杂事堆砌,再加上照顾两个孩子耗去他的大量精力,那一日的“无字天书”和那盆实验用的“花盆”几乎被他当成了南柯一梦,塞到脑子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而今天两个孩子的异常和此刻的行为,再再提醒了他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一事。 瞿白徐徐呼出胸腔里的气息,弯腰将两个孩子抱到一旁,伸手握住门把,轻轻转动,门开的一瞬间,瞿白连着两个孩子一同屏住了气息。 “哇啊——”两个孩子本能地长大了嘴,无意识地感叹。 一室璀璨,满目锦绣!——同一个瞬间,满心惊骇的瞿白只能想到如此俗烂的字眼。 只短短十来天不到的功夫,原本一盆枯槁的花草,蓦而就长成了一团繁簇相拥的胜景,比老头在世时精心伺候下开得还要茂盛,连带着品种似乎都隐隐有些变异,老头在世时,这一盆花开得还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色蓝调,而现在,居然是蓝色里带着些妖冶的紫,更是惑人。 在两个孩子感叹完,要挪动手脚去摧残一盆六倍利花朵前,瞿白一个迅捷的动作,端起了花盆,六倍利本就是吊篮型花卉,瞿白将花盆放到储物间时,只随手摆在地上,花卉的枝蔓无处延伸,只能顺着花盆爬了下来,将本就因为堆满杂物而异常狭小的空间铺满。 是以,在瞿白开门的一瞬间,才有了满室的异彩,现下,瞿白伸手托起花盆,致使拖曳垂坠的枝蔓也都顺着花盆蓬松地垂吊下来,更展现了这一盆六倍利的别样风采。 “爸爸……饿饿……要吃。”瞿语指着一盆花说道。 “巴、巴、巴……”瞿言也顺道表达自己的意见。 而瞿白依旧在怔忪当中, 两个小家伙看到瞿白托着花盆一动不动发愣的样子,不由有些急了,伸手揪住瞿白的裤脚抗议。 瞿白的意识从恍惚里回转过来,他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瞿语尚好,只眼巴巴看着瞿白手中的花盆,而瞿言则口水流了一下巴地摇着瞿白的小腿,“巴巴巴”地乱喊一气。 瞿白凝眉思索,对两个孩子的反应更是不解。他随手拿着花盆找了绳索和钩子,将一盆六倍利吊在了卧房的衣帽架上,然后转过来抱着两个孩子回卧室。 两个孩子又被牢牢地塞进了被窝里,只能眼睁睁地盯着挂在房中的六倍利拼命流口水,两个孩子的怪异行为让瞿白心里疑惑打起。 这一盆花,在他忽视的十来天里居然就由枯至荣,且不但茂盛重生,还显现了异常风采,甚至惹得他刚到名下的两个儿子大流口水。 不让瞿白心里惊骇都不可能,但心里的惊涛骇浪在最初的一波势头过去之后,他也忍不住的想着这盆花盛放背后的含义。 是一时凑巧,还是他聚灵阵法起效? 若是阵法起效,那灵气便是真有其事,而灵气是真事的话,那他最初获得“无字天书”时的大胆推测是否也可以…… 瞿白简直振奋得不敢往下再想,他此刻只想先将两个孩子赶紧哄睡着,好让他静心研究一番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东西。 只可惜,两个小家伙完全不配合。 瞿白实在无奈,最后只能乱七八糟许下一堆承诺,其中“明早就把一盆花做成食物喂给你们吃”一项赫然在列。 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是听懂了瞿白的种种割地赔款的条例,还是看到一直诱惑他们流口水一盆花已经摆在了眼前,心里安定了,亦或者只是闹了一通,精力实在透支。 总之,在瞿白耗尽九牛二虎之力再也拿不出新辙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终于是吐着泡泡进入了梦乡。 瞿白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看着两张睡去的小脸,虽然因为两个孩子肠胃原因,即使瞿白想,也不能大鱼大肉的喂养两个孩子,但是规律的作息和花费瞿白十成心思的各种米粥汤水的灌溉,黄巴巴的小脸也终于看着饱满了一些。 虽然离白嫩可爱还相差甚远,但好歹能看到孩子身上好的变化了。 瞿白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盯着两张小小的睡颜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提溜着那盆六倍利走到隔壁书房去了。 瞿白将一盆花轻缓的放到书桌一角,再将周围的垂条拨弄整齐,定了定神,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握住两旁的扶手,闭上了眼睛。 他缓缓运用自己早先摸索出来的方法在脑海的意识流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看得东西,一点点筛选过去,意识在他的脑海里恍若一阵星域流光,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一点点流过瞿白树立起来的筛子。 窗外投设进来一地的银色月光,更显得此刻的书房静谧无比,而唯一会喘气的一个人,此刻的气息也变得绵长悠远,除了额角渗出的一层薄薄的汗珠,俨然一个端坐不动的刻像。 时间悄然溜走,直到属于夜的静谧收走最后一缕黑色时,瞿白才霍然睁眼,只见他眼中一抹熠熠夺目的光彩飞快的闪过,而后又恢复成往日的那抹沉静。 瞿白强自压制着自己的呼吸步调,不让它出现一丝一毫的紊乱,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振奋,心里不断默念“要冷静要冷静,要淡定要淡定,不过是仙家法诀不过是仙家法诀”。 在这静默的黎明书房中,最终只听闻一声兴奋的低吼声响起,虽不高昂嘹亮,却也十分快意,连隔壁卧室的两个孩子都不由蹬了蹬脚,吧嗒一下小嘴,貌似看到明早心心念念的早餐,嘴角弯出了笑意。 瞿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兀再次闭眼回视自己脑中浮现的那些东西——原来天底下真的有福从天降这回事。 第九章:仙缘初起 为了弄清脑中东西,更是为了验证自己推测是否正确靠谱,瞿白又花去了一整晚的时间,在书房里反复折腾。 而所谓折腾,实际也不过是将自己脑中能浏览学习的东西上下过了几遍,第一遍时只觉得懵懵懂懂,大部分东西是有看有懂,这种种于他不过是符号象征意义,但起码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进入脑中的那些东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修真或者修仙秘法,而其中涉及的东西除了基本心法和灵诀剑诀以外,拉拉杂杂还包含了很多相关的阵法和各类小神通。 这总总的东西最后全部归纳为一个门派或者一个宗派的总集——青元总纲。 从来只在各种玄幻小说里看到这种情节的瞿白,此时也估摸着自己脑中的情况,十有八九是无意中开启了类似玉简瞳的那本无字天书,致使无字天书里蕴藏的法诀全部化为意识贮存到自己的脑中。 而他此时能探查到的应该只是青元总纲里十分基础的入门内容,以艰涩难懂的字句,大略讲述了一遍青元总纲的内涵,以及功法层级,功法大致分为十级。 据瞿白理解,加之曾经膜拜过的各种玄幻小说来看,所有功法层级里面,元婴期应是功法修炼成与不成的关键时期。 而目前,瞿白能从自己意识中探得的基本都是入门练气阶段的内容。其余更为浩渺的东西一应存于意识海深处,只能自己一级级完成了相应的修炼,这些东西才会一点点浮现。 这既是防范修炼者贪功冒进引来无妄之灾,也是保护自己的大脑,只怕一时太多东西,反倒容易毁了接受人的神智。 并且就瞿白自己初步浅略解读,心法虽为重中之重,但与其相配套的阵法和其他神通灵诀,就如同参天古树之上的各种枝叶脉络,看着似乎与主旨修仙秘法无太大关碍。 但每一个枝叶脉络其实都是与主旨的修心秘法息息相关,一个法阵一个灵诀都是在辅助心法更好的修炼,炼万物而修天道,顺玄法而逆天命。 第二遍第三遍摸索下来,第四遍时,瞿白已然能静下心来逐字逐句,逐阵逐诀的去研究其中的细致奥妙,然而瞿白入门打坐第一篇章还未解读透彻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再一切未有所成时,他依旧只是一介凡人,还是一个肩负养家育儿,不得不每日低眉垂首聆听上意的渺小凡人。瞿白微微有些失落的睁开眼,一眼看到窗口洒进来的朝阳光辉。 莫名有些失落,这就跟你发现了一座金矿,但是碍于能力有限,怎么也不能挖出金子立刻去逍遥一番一样。 而几乎是在这股失落感浮现的同一时间,瞿白立刻察觉自己心神有所偏离,他立刻收敛心神,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暗自苦笑自嘲了一声,这还真如飘渺诀开篇所说。 踏入此门,但凡只窥得其中一字一句,那都是修炼的开始。而这青元总纲又尤其讲究顺应天和,练达心性。 以青元总纲之宗旨观修炼长河,这修炼求长生,本就是逆天之行,为消业障,练达心性才是首要。 心,他才略略浅读了一夜青元心法的入门功法,心就有些难以把持了。 瞿白一边暗自给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加强防护墙和坚韧度,一边估摸着一会给两个孩子熬得粥里能不能直接摘点六倍利的花瓣撒进去。 为了不失信于两个孩子,瞿白在白米粥要熬好的一刻,还是摘了一把六倍利的花瓣用清水洗净撒进了粥里。 在六倍利花瓣混入米粥的一刹那,腾起的蒸汽里立刻混入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站在锅旁边的瞿白是这一股清香的第一受益人。 一整晚耗费大量脑力自我勘查的瞿白,在这一股清润的香味窜入肺部以后,那些许的疲惫似乎也在慢慢抽离他的身体。 当然,也并没有神奇到宛如休息足了之后让人立刻充满劲头,但这种奇特的香味却实实在在地让瞿白感到一阵精神上的舒缓和轻松。 这就是所谓灵气的效用?瞿白心里暗自惊叹。 青元总纲有言,普天之下,灵气无处不在,只是因地势人气之由,人迹遍布之地,浊气浓而灵气薄,人迹罕至之处,龙脉仙泉之地因自然浩渺,灵气聚集得更为浓密纯粹。 而龙脉仙泉之地终究有限,大多数修炼之人都是寻一两处稍比凡尘灵气浓密的地方,然后借由阵法和灵诀的功效,来将稀薄的灵气聚集起来供修炼之用。 这一盆本是实验之用六倍利,又一次让瞿白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其所具有的魅力让瞿白不由暗自向往。 瞿白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熄火封盖,将一锅蓝紫色的米粥端到了外面的饭桌上,然后再转身进卧室去叫醒两个孩子,开始与往日一般,又似乎隐隐开始变化不同的一个早晨。 一进门就果不其然的看到两小正半坐在被窝里的,看样子是早已清醒了,十分精神奕奕的样子,瞿白莞尔,走上前去,瞿言立刻依依呀呀的伸手出来要瞿白抱。 瞿白弯腰半搂着瞿言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伸手摸了摸比往日清晨要兴奋得多的瞿语,拿过床头的衣服给两个孩子穿戴整齐后,一手一个抱到了餐厅的儿童座椅上。 两个孩子一落座,就齐刷刷地盯着餐桌正中央的粥锅看,半个多月下来,两个小家伙已经精明的了解到,他们每日的口粮都在这口神奇的锅里。 而今天锅里透出的些许若有似无的气息更是惹得两个孩子振奋莫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兴奋得直蹬脚。 瞿白揭开锅盖,稍许时间的焖盖之后,猛然开启,早先那股在厨房里的清香立刻变得十分浓郁,吸引得瞿白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拿碗盛粥喂给两个孩子。 父子三人就着一锅花瓣粥,一点配菜都没有,各自吃了个肚圆才心满意足的收尾,上班的上班,上托儿所的上托儿所。 因为一夜之间这许多超出常人能想象的意外福缘,使得瞿白自早餐的第一口粥开始,就一直维持了一个异常平和快乐的心情,直到进了最近风云变幻莫测的公司里,这种情绪也没有流失丝毫,倒惹得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频频侧目。 “发生什么好事了?花美人决定提拔你了?”瞿白旁边的同事终于忍不住探出了脑袋来问他。 瞿白好笑地摇头,“怎么可能?经过昨天之后,她能重拿轻放揭过我那一茬,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你还这么高兴?”对方更好奇。 “嗯,没有坏事就值得高兴了不是?”瞿白轻描淡写的带开话题,“经过昨天,我也觉得花美人估计能代替老李在这里站住脚。” “你也这么看?”对方立刻被引开了兴趣,“说说,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瞿白笑笑,却只愿意给出这样一个观点,而不愿细数自己的一二三条论据,引得对方一整个上午都抓心挠肺得觉得瞿白一定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内幕,却不能多加透露。 等到晚上下班和一众同事一起走出公司时,又不期然的撞见二世祖开着招摇的跑车等在公司楼下接花美人下班的一幕,他看了看自己身边一堆人的反应——都带着微微的欢欣鼓舞和看八卦的亢奋。 他慢悠悠的走在一群人的旁边,快要到门前时,随着大流一起半遮半掩的走到大厅右侧的柱子和盆栽旁边,光明正大地看起了好戏。 二世祖异常风骚地捧着烈焰玫瑰倚车而立,在花美人莲步轻移地扑进了二世祖怀里时,围观的众人也满足的低叹一声,是叹鲜花美人的相称,还是叹又一场风花雪月的世俗就不得而知了。 二世祖当众拉着花美人双唇相接,印了一吻,却不急着拉她进车里风驰电掣的离去,而是半搂着她走到另外几辆停着的跑车前拍车门,对着里面的人谈笑风生的介绍着花美人。 瞿白看到围观的同事一部分还在耐心等候后续,另一部分自认看完最激情的一幕,便三三两两结伴散去,瞿白也跟着人流朝公司门口走去。 低头走在一众人里准备穿过马路去挤公交的瞿白,蓦而听到十步之遥的跑车处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低头悄悄扫了一眼,恰好看到二世祖对着坐在驾驶座旁的男人努嘴,示意对方看自己,同时带着一些可惜的表情对那人耸肩。 像是在对里面的那个男人表示,早先给你物色好了猎物,只可惜猎物已是别人盘中餐的意思。 瞿白蹙眉,偏过头去,脸埋得更低,轻轻挪动,随着大流一起穿过了马路走到对面的公交车站处。 等瞿白从全托班接了两个孩子后,并没有如昨日一样,立刻回家,而是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附近的一个玉石街面。 修炼仙法仙石必不可少,但意识流里像瞿白展示的那些仙石,瞿白自认孤陋寡闻,是一个也没在这大千世界里见过。 既然没有仙石,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找这世间能代替的一些东西,但凡纯天然凝结出来的玉石珍宝,内部多少都是聚含了一定灵气的,只是世人不会导引灵气进入自己身体,只能全凭身体本身的本能去接合灵气。 就像瞿白最初实验时找的几块玉石,那是老头最后的几块收藏,前面稍好的藏品,已经全部典卖换钱去还债了。 而剩下的几块,虽然是天然的品质,但品相其实都十分差,卖也卖不到高价,所以也就没有典卖换钱,权当维持老头最后一点收藏兴趣了,恰好在那天被瞿白拿来做了实验。 而现在,不管他是想要继续剖析研究这些阵法的奥妙,还是真的想走上修炼的道路,玉石这一块他是必须要想办法弄点到手的了。 在一整天的工作中,瞿白已经深析过自己的具体状况,天材地宝或者其他高手炼制的筑基法宝或丹药,他是想都不用想了。 且不说,他也是直到昨天才确定世界上又修炼这回事,根本不认识其他的同道中人,就是认识,非亲非故的,人家又凭什么把那些珍惜的东西拿给他用。 幸好,青元总纲里的功法修炼更多的是在追求心境,只要能排除体内杂质,聚集一定灵气就能上手修炼。 当然,虽然乍一看入门似乎比青元总纲里略微提到的其他功法要简单得多,但是,瞿白却并没有自信到不知天高地厚地步,真的认为修炼是个手到擒来的事情。 反倒有些怀疑,正是入门的门槛低,人人能炼,但能大成绩反而寥寥无几,甚至跨不过元婴那一关的人也应该都是比比皆是的。 第十章:新邻旧识 瞿白带着两个孩子到当地有名的一条玉石街面走了一圈,但凡摆在铺子里的品相好的,瞿白是一个也买不起,而那些零碎的摆在小篓子里千元三五个随他挑的,他也一个都看不上。 这看不上的主要原因却并不是嫌弃玉石品质不好,恰恰相反,而是卖相太好,这些全部是后期人工制作出来用来烂糊一些不懂货的或者买着好玩的客人的。 虽然瞿白对这些玉石的要求并不高,但有一点底限是必须留住的,不求品质,可必须是纯天然的,只有由自然孕育出来的石块才能作为阵法的基石。 品质越好的,效用自然就越好,但以他目前的状况,一来,无论阵法灵诀还是功法,都完全是菜鸟,好东西反而容易被他浪费;二来,他的经济能力也无法担负起那些品质高超的玉石。 看来看去,瞿白最后按照自己的需求,给自己划了个范围,只要东西是天然的,既不需要是成品,也不需要任何雕刻,瑕疵再多,品相再差,只要价格合宜,他都可以接受。 抱着这几项条件,瞿白任选了一家店进去,将自己的要求一一诉诸给店员后,在店员疑惑的眼光中,瞿白径自认真点头。 几番交涉,瞿白最后终于是在这家店里,花去一万多块,抱回了一堆在大部分人看来,几乎没有任何价值的玉石碎块和边角料。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瞿白此番所做所为,反正自被推着来逛街开始,就只顾自己兴致勃勃的四处观看,现在看到瞿白抱着一堆石块塞到他们的坐骑里时,更是兴奋的要拿出一两块啃一啃。 幸好瞿白眼明手快,伸手拍掉了瞿言的小爪子,板脸训斥一顿:“这些不能吃!” 瞿言自顾高兴地对着瞿白喷口水,顺道巴巴巴地叫着,看他那副样子,瞿白就知道他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的典型。 瞿白无奈地搓搓脸,颓丧承认面对孩子确实不能太认真。 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后,瞿白也懒得花心思政治什么营养的吃食了,照旧抓了一把白米熬成了粥,快要的好的时候,摘了比早上多出一倍的花瓣洗净撒了进去,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吃得肚圆后才停。 两个孩子一连早晚两顿都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也不再闹腾了,再次恢复昨天以前的乖宝宝形态,任由瞿白将他们洗净包好放到卧室的床上,等瞿白走出去做事时,两个孩子便自己拿着床边上的玩具玩乐一会后,软软地歪到被子上打起了瞌睡。 瞿白整理好外间所有事宜后,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孩子头贴着头缩在一起酣睡的画面,瞿白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收起了周围散落的一些益智玩具,动作轻柔地给两个孩子调整了一下睡姿。 摸了一把两个小家伙的脸蛋,滑腻软糯的手感让瞿白蓦然发觉,两个孩子一向干黄的小脸上好像有些不同了,小脸好像变得有些白嫩了,瞿白又回想着早先那会在浴室看到的两个光秃秃的小家伙。 身上好像也微微长了点肉,不若最初看到的那副骨瘦如柴的样子。 诚然,瞿白这大半个月来在两个孩子身上也确实是花了不少心力,但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也不若天生母性拥有某些天赋。所以大半个月过去,两个孩子的身心变化都十分微小。 心智发育和身体发育都需要极大的缓冲时间,但今天一天下来,这两个孩子身上那种细微的变化,虽然外面看着一点不显,但是对他这个天天接触两个孩子的人来说,却是清晰可察的。 瞿白用手支着下巴盯着两张熟睡的小脸研究了一会儿,又侧过脸去看了看挂在衣帽架上的那盆六倍利,两个小家伙一天内能有如此变幻,如果不是他的错觉的话,应该要归功于灵气。 瞿白再次转回头盯着两个小家伙看了一会,看着两个孩子握着小拳头呼噜噜一副睡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瞿白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暖笑。 时间如流水,越是平淡重复,越是令人感受不到它的流逝。 每一个早晨,瞿白都会给自己和两个孩子熬上一大锅六倍利花瓣粥,按理说,照瞿白这种残虐花朵的事情,这些六倍利应该早早就变成一堆枯藤才对。 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几乎不管瞿白怎么折腾那些六倍利,时至今日,那一盆六倍利花朵依旧是繁盛异常,瞿白想,这大概就是灵气的功用。 每一个早餐之后的白天,瞿白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公司应对各种新旧上司交换期里的各种猜测和震荡,自那次自己主动将半个月的假期申请成年假之后,花美人再也没找过他。 这也许是小人物的另一大好处,忙起来的时候就容易被遗忘——老李在位时,他手上做出名声的几本杂志这个月的新刊马上就要发行,花美人若想证明自己,或把牢权力,不得不加大自己的功率,争取一刊打响。 每一个傍晚,瞿白都会在接了两个孩子回家后,自动自发地给一家三口煮上一些添加了六倍利花瓣的食物,两个孩子在瞿白的用心调养下,终于有了些正常孩子的模样,虽然依旧偏瘦,但起码自此上街后,再也没人会拿“你虐待儿童”的眼光对他行注目礼了。 小家伙们的上下小米牙在这一个半月里也终于是冒齐全了,食谱也终于由流食进阶到能面条、泡汤米饭、牛奶蒸蛋和一些软和些的鱼肉鸡肉了。 而在哄睡了两个孩子后的静夜,则是完全属于瞿白的“探究”时段。 一连一个半月来的探索让瞿白终于了解到,自己第一次弄出来的那个小小的聚灵法阵是凭借了多大的运气。 瞿白在买回玉石的第一个晚上,就前后反复试验了不下数十次,都没能成功的弄出一个大一点的聚灵法阵,以方便自己进去打坐修炼。 不是朱砂画到中途忘记下一步走势,略作了停顿以致最后阵法运转出现堵滞,就是玉石摆放出现了一点偏差,而使阵法启动不了。 无奈之下,瞿白只能暂时放弃捯饬出大阵法把自己放进去吸收灵气来修炼的想法,转而弄来许多花盆,在每个花盆底练习小聚灵阵的画法,以求下次画大阵时再别出现画不顺畅的事情。 十多个花盆画下来,再配上玉石边角料,最后成功启动的只有六成的阵法,但也足够瞿白种上好一些东西了。 越是稀缺名贵的,越是能靠自体来吸收灵气。 秉着青元总纲里提到的这一点,瞿白把当地几个大药铺都跑了个便,在他看来,花草中稀缺名贵的除了有药理功效的药材外,还有什么是名贵的。 前前后后跟在中药店员身后偷师了一些基本知识,然后花了不高不低的一个价钱,从一些老店里收购了一些药材的种子。 这类大药店,除了个别药材有自己的专有供应商以外,一般还会有自己的药园子,手里多少会有一些药材种子,只是卖到瞿白手里的品质如何,店员就不做保证了。 瞿白暗忖自己有聚灵阵在,即使种子品质再差,成功发芽长大应该不是问题。所以对店员能卖给他种子表示了感激,并不在意种子品质。 拿到种子后,瞿白也并不急着立刻种下去,上网搜了一堆资料,从育苗到出芽施肥看得异常认真,既然种子先天条件并不好,后天功夫就要尽量做足。 毕竟是他花了父子三人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买回来的,不能完全寄希望于聚灵阵而不做任何人工准备。 自我研习了一周后,瞿白才挑选了一个聚灵阵排布最成功的花盆来作为育苗用的基地,他一边照自己笔记上整理出来的步骤一步步操作着,一边还分出注意力照看坐在自己身边兀自玩土玩得高兴的两个孩子。 “啪——” 瞿白与瞿语同时出手,拍掉瞿言手上拿着的几颗人参的种子,他准备往嘴巴里塞。 瞿言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起出手对付他,不但自己看中的几颗小红果没有吃到嘴里,连好不容易有了点肉的小爪子都被拍红了,小嘴一瘪,骨碌碌的大眼里就布上了水汽。 瞿白头疼的摘下园艺手套,和瞿语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两个多月过去,两个小家伙的性格越发分明,除了容貌依旧十分相像外,瞿白在两兄弟身上几乎找不到共同点。 瞿语除了开始具备两岁孩童应该具备的各项能力外,表现出来的一些特质显然更稳重一点,除了对人的防心依旧很重外,基本与平常两岁的孩子无异了。 在自己面前以及在家里时,他显然知道自己是绝对安全的,再也不拘谨,会玩会闹,还时常带着瞿言在家里各处探险爬高钻低的,经常吓得瞿白忍不住要教训一番两个小家伙。 但显然,两个小家伙完全能感受到瞿白是否真的发怒,通常这种时候,两个小家伙都是摆着认错的小表情,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就能蒙混过关。 而有时,两个孩子做得太过了,瞿白也会真的生气,倒不会真的动手打他们,但是让两个孩子各自找个墙角坐着不许动的体罚还是会有的。 久而久之,瞿语已经被瞿白训练的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大部分情况下,他还能帮着瞿白去限制瞿言的一些不恰当行为。 比之于瞿语的这种清晰可见的成长,瞿言的行为较两个多月前,基本就没有什么增长,除了越来越不会害怕瞿白,越来越黏糊人,越来越娇气外,不管是语言表达还是行为能力基本还是那副发育迟缓的样子。 瞿白看在眼里,心中早就起了疑惑,但是最近又忙的没有时间带两个孩子去重新体检一次,便一拖再拖。 瞿白正准备抱起那个娇气包哄一哄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瞿白维持着张开臂弯的动作一愣——自瞿青私自以父母的名义欠下巨债后,除了各方讨债的亲友,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过访客。尤其是自债务全部还清后,就更没有人来敲过他家的门了。 瞿言正兀自伤心,憋着嘴揉着眼等了半天不见瞿白抱起他,不由停下揉眼的动作,看过去,发现瞿白正张着手臂顿在那里,他歪着脑袋看了看,放下小手,哼哧哼哧主动爬过去,猛地扑入瞿白的怀里,“巴、巴、巴……” 瞿白被扑个正着,回神的时候,宠溺的捏了捏对方的脸蛋,“娇气包。” 而后站起身来,将两个孩子放到沙发上,转身去开门。 “是你……”门一开,瞿白微微走了走神。 对方好似能看到瞿白惊愕的表情一般,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对着瞿白打招呼,“你好!” 来人正是瞿白前段时间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眼上被蒙着黑布的男人,这个男人此刻正站在自家的防盗门外面,微微侧了侧脸,弯着嘴角对他打招呼。 第十一章:敦亲睦邻 瞿白失神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暗忖这个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同时,脸上也带上了些许防备,他低声回应,“你好,请问你有……” 话语未落,对面一直空了有五六年的房子突然由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人,开门人看着这边隔着防盗门站立的瞿白和蒙目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些诧异,而后朗声道:“原来大哥你去跟新邻居打招呼了,我说呢,一转眼又没见到你人。不过你们怎么隔着门呢?” 瞿白顿时略感尴尬,打开了防盗门,悄悄打量了一下走过来的男人,短发,休闲装扮,虽然瞿白不懂品牌和款式,但那一身装扮从衣服的质感和剪裁,却可以看出应该价值不菲。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长相十分英俊亮眼,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能记住的长相,而且虽然对方笑得很爽朗气概,但气质却有些奇特。 那人从对面走出来,两步走到瞿白面前,微微落后于蒙目的长发男人半个身子的距离,带着疏朗的笑容,热情的对着站在防盗门里面的瞿白说道: “你好,我们是对门刚搬过来的三兄弟,我们姓胡,我叫止牧,这是我大哥,胡夜。你是这里的常住民吧,我们买房子时,房东和我们说过,以后生活上又什么不方便,希望你别嫌我们麻烦。” 瞿白有些不适应对方的热情,尴尬点头的同时暗暗吐糟两人的名字,这兄弟俩并不相像也就罢了,胡止牧这个名字听着也还不错,起码证明起名人的水平并不低,怎么给兄长就起了个那么个名字,胡夜胡夜,怎么不干脆叫夜壶算了。 终于见到一个起名比自家老头还随便的人了,想必这男人顶着这名字三十来年里应该也是十分不易的。瞿白微微同情地扫过蒙着眼睛的男人,却只见他被蒙住的双眼正牢牢地对着瞿白。 这再一次给了瞿白他能看到自己,并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的错觉,瞿白暗自懊恼一下,强挂起笑脸继续看着对方,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沉稳而不动声色。 胡止牧对瞿白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视而不见,高兴地继续说道: “我们还有个兄弟叫青轩,我们两兄弟是由大哥自小照顾长大,我大哥一直生活在农村,但大哥眼睛受伤,我和二哥又正好遇上工作调任,怎么也不放心让大哥一人留在乡下,所以才在这里租了一间房,准备长期居住。” 瞿白耐着性子听着,听到对方一人养大两个弟弟时,不由心有戚戚焉,想想自己现在一个成人养着两个小崽子也是十分够呛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胡夜看着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而他这个弟弟胡止牧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五六,只比弟弟大五六岁就带着两个弟弟在农村讨生活,比他现在应该要艰难的多。 不过这男人外表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农村人的质朴感。还是穿着最初在街上见到时的那套衣服,亚麻的白色宽罩衫加裤子,脚下是一双布鞋。 虽然没有城市人的都市气息,皮肤看着也比较黝黑,但实际上,却并不像农村人常年劳作的那种黝黑,反倒是一种十分迷人的褐色——他早先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这个人是有欧罗巴人种的血统。 最重要的是,这个胡夜周身似乎总是荡漾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通身的气度和那种安然自若的气场,怎么看,怎么不像偏僻乡野养出来的人物。 这么一回想,瞿白更是觉出几分不对劲,他再次不动声色地扫了站得离自己非常近的蒙目男人胡夜一眼。 因为连日来都浸银在青元心法功法修炼中,虽然到现在瞿白依旧是没感觉到所谓的“气”和内府,但这么多天的修炼和每日的灵气食物摄取并非白功。 瞿白虽然无法清晰的用言语表明自己观察这个胡夜时获得的感受,但是依旧能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这个黑夜绝对不是这个胡止牧介绍的那么简单——一个在农村乡野养大两个弟弟的“没见过世面”的人。 更何况,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市中心那一块的房子应该也是任他们随便挑的才是,怎么会来这种数十年的老社区呢? 几个呼吸间,瞿白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最后化成一抹淡淡的疑惑藏到心间,虽然他的新邻居没有完全对他说实话,但是大家萍水相逢,人家也没有义务真的把自己的家底全部透给他知道不是吗?谁没有一点难言之隐和秘密呢? 瞿白脸上挂上了疏远客套的淡笑,“都是邻居,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俗话还有说,远亲不如近邻呢。对了,我叫瞿白。” 瞿白话语一落,对面两人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两种极为细致的表情,胡夜虽然猛着双眼看不清情绪,但是在瞿白自己话语落下的一瞬间,他明确的感受到对方脸上微微闪过的兴味。 胡止牧的表情就正常得多,只是微微一怔,而后带着比先前更加热情的笑意和瞿白套着近乎。 “巴、巴巴……” “爸爸。” 一道清晰一道含糊的叫声同时在瞿白脚下响起,瞿白低头,看到瞿语正摇摇晃晃地站在爬行动物瞿言的身后,两个孩子一起抬头看瞿白。 瞿白看着居然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的瞿语,惊讶的睁大了眼。 看来是对瞿白离开的太久,有些不满,尤其是瞿言,之前还在为瞿白打红了他的手生着气,结果瞿白只抱了抱他,根本没有像往常一样哄他,就让他自己坐在沙发上了,显然,他对此不满了。 此刻,他正嘟着嘴坐在地上,对瞿白张着手臂要抱。 瞿语则因为走了几步路,下半身有些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抬头看着瞿白傻笑了一下。 瞿白悄悄抚额,手里的门板没有放开,两个孩子大半身形都被他和门板挡住了,但是对方已经通过瞿白一系列动作和里面两个小家伙的声音得知了孩子的存在。 胡止牧面露好奇的朝瞿白身后看了看,问道:“有孩子啊?是你的吗?” 瞿白微微侧身将两个孩子的身形又露出大半,点头,“我的两个儿子。” 然后不等对方继续问些什么,便转开了话题,“你们是今天刚搬来吗?我这几天下班都很准时,一直没看到你们搬家具啊!” 胡止牧笑着点头,收回视线,“今天刚到。” “那应该还要收拾好一会吧,我就不耽误你们收拾了。”瞿白带着淡笑想结束此次会话,蓦而又觉得这么说太过明显,想了想,又加了句客套话,“等你们收拾好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谁想对面胡止牧尚未说些什么,蒙目的胡夜立即欣然点头,“好!我们晚饭时过来。” 瞿白愣住:“……” 胡止牧笑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夜悠然转身,走回对门里面去了。胡止牧说完那句话后,也笑意吟吟地转身,跟在了胡夜的身后。 瞿白低头看了看因为久等不到他的拥抱,兀自抱着他的小腿像个小狮子一样摇头撒泼的瞿言,又看了看歪着脑袋看他的瞿语,懊恼地拍拍额头。 这叫什么事,这年头还真有人拿别人的客气当福气?!听那对兄弟的意思,似乎就等着他开口邀请新邻居来家共进晚餐,然后敦亲睦邻一番。 他任由瞿言抱住自己的小腿坐在自己的脚背上,抱起瞿语,一步一挪地带着两个孩子走到沙发处,把瞿言也抱到自己怀里后,才认真地和瞿语对视。 “小语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了?”他摸了摸瞿语的脑袋。 瞿语歪着脑袋看瞿白,小腿打了个晃悠,重复瞿白的话,“走路。” 瞿白低头和两个孩子的脸颊蹭了蹭,把他们放到沙发上,按住不安分又想往他身上攀登的瞿言,也不管两个孩子能不能听懂,径直开口:“听着,今天家里要来三个不速之客,你们要乖,我先去看看冰箱里还剩些什么。” 说完后,瞿白稍稍观察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表现,瞿言显然没有听懂,依旧不依不饶地想往瞿白身上蹭,瞿语则歪着脑袋看瞿白,似乎在大脑中处理瞿白传达的信息。 瞿白微微一笑,指着瞿言对瞿语说道:“小语先照顾一下小言,爸爸去一下厨房。” 瞿语听懂了小语小言爸爸厨房四个名词,似乎能理解瞿白是在吩咐他看着瞿言,而瞿白要去厨房,所以便点头。 瞿白赞道:“乖孩子。” 他绕到厨房打开冰箱上下扫视了一圈,今天本来就是周五,上周六囤积的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如果只是他们父子三人的话,随便什么应付一下,今晚也就过去了,但是招待人的话,却绝对是没有办法敷衍过关的。 瞿白关上冰箱门,半倚在流理台上,思量着是直接告诉对方家里没菜,让对方吃个闭门羹以后大家不相往来呢,还是带着两个小家伙下楼去买点菜,不管怎么说,既然成了邻居,即使不要求多么互帮互助,也不需要结怨。 打定主意后,瞿白走出来,推出两个孩子的坐骑,瞿言看到自己的车子被推出卧室的一瞬间,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十分自觉地哼唧哼唧的往瞿白那里爬——小车出动,又要出门兜风了。 瞿语也颤颤巍巍迈着自己的小短腿朝瞿白走来,看着两个孩子异常自觉的样子,瞿白不禁莞尔,心想,就算不是为了一顿晚餐,带两个孩子出去转一圈也好,于是那份不情愿悄然换成了欣然乐意。 “出门?”瞿白转身锁门的当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宛若在他耳畔响起一般,惊了他一跳。 他猛地转身,发现蒙目的胡夜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而且贴得异常近,他皱眉退到自家的防盗门上,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距离,示意对方站过去一点,然后开口:“胡先生,我没有听到你开门走出来的声音。” 胡夜微微低了低头,推开半步,一缕长发从后面滑到了前额,“我走路一向很轻,这个时间出门?” 他再次发问,顺便将脸转到了儿童车在的位置,车里的两个小家伙在胡夜出现的一瞬间,像受惊的小兽见到异常威猛的生物一般,齐齐屏息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等到胡夜和瞿白一起看过来时,两个孩子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两个孩子却变得比往日更加乖巧,偏瘦的小脸紧绷绷地,满是好笑的充大人式的严肃拘谨,在胡夜蒙着黑布的双眼扫过来时,还齐齐缩了一下,令同样看过来的瞿白纳罕不已,这个男人真不像个失去视力的人,连他家两个小崽子都这么感觉。 “去买点菜,家里没有像样的菜了。”瞿白卷起一边嘴角,低头让两个孩子礼貌叫人,“叫叔叔。” “苏苏(叔叔)。”照旧是一道清晰一道含糊的声音。 胡夜低下头对着两个孩子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像是在打量他们,瞿白心里那股错觉感更浓厚,正欲开口,对方却先他一步发话:“我跟你一起去。” “?”瞿白不解地侧目瞥他。 “你不知道我们喜欢吃什么。” “……”问题是他并不关心他们喜欢吃什么。瞿白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做何表示。 第十二章:灵气外泄 瞿白推着两个孩子,同时让胡夜推着购物车跟在自己身旁,时不时会出声告诉他前面有什么障碍,要绕过去,偶尔看来不及说,还会伸手拉对方一把。 胡夜则自瞿白第一次伸手挽了他的臂弯一次后,脸上就带上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似惊诧又似悸动,整个人看着有些恍惚,看得一旁推着儿童车的瞿白更加头疼。 这一户新邻居的到来并不在瞿白的意料中,和新邻居和睦相处或者互帮互助更是不在瞿白的计划中,打心底来说,今晚的这顿晚饭因为是他先开了口,所以不好再推拒。 但是无论是这户新邻居不够实诚的自我介绍,还是这户新邻居的不懂客气,都让瞿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麻烦感。 他尊重每个人的隐私,也并不想探知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东西,但同样的,他也十分反感这种一看就知道藏了许多东西,还隐匿在你身边,可能随时能给你带来麻烦的人。 就如同现在,他一个大男人逛超市,不但要照顾自家两个小崽子,还要照顾这个眼睛不方便的男人。 也是现在这男人的种种行为,才让瞿白认识到,不管这男人在私下里表现的多正常,正常到经常让瞿白怀疑他并没有失去视力,而实际上他确实就只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小心——”瞿白单手拉着儿童车,臂膀再次伸出去,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能拉到对方的手臂,但终究不想对方撞上前面的那辆购物车然后引发一系列的麻烦,只能手臂伸得更长一点,往下一探,拦住对方的腰,将他和购物车一起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胡夜在对方伸手搭上自己腰际的一刹那,身体整个僵了一下,但只是那么一刹那,瞿白都还没有感受真切时,对方已经顺势倒在了自己肩膀上,换瞿白整个僵住。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瞿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浅浅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颈项之间,他立刻扶着对方站直了身子,不自在的往旁边踱了两步,然后正了正喉咙问他:“没事吧。” 对方静了静神,而后嘴角带上一抹浅笑,看着瞿白轻轻摇头,带动腰后的黑发也轻轻舞动了两下,看得瞿白又是一呆,蓦而意识到什么后,脸上飞上尴尬的红晕,心中立刻默念青元心法的心法帮助自己定神。 ——他刚刚居然对一个男人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这太诡异了! 瞿白心里震撼异常,直觉感到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但看向对方蒙着眼睛的脸时,却一点异常也没发现,他最后只能归结于这都是刚刚那一刹那的肢体相碰带来的尴尬感。 “蔬菜都拿差不多了,我们去肉食区拿点肉就回去吧。”瞿白摸了摸鼻子,开口道。 对方依旧是带着笑意对瞿白点头,这一次瞿白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心口悸动的感觉了,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让对方走在自己旁边以方便照应。 “那个。”一直安静推着购物车跟在瞿白身旁,任由瞿白全权做主他们晚上吃什么的胡夜忽然指着前方一个冷柜开口。 瞿白顿足,看过去,“你要吃鸡?” “不……我已经不用……”话说了半截,转而含糊犹疑一下,“嗯……我兄弟和你儿子应该喜欢吃。” 瞿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不用……不用什么?不用吃鸡?瞿白觉得不是对方说话的语法有问题,就是自己听岔了,他暗自摇头。 “鸡肉倒是很适合。”瞿白低头看了看坐在儿童车里,看着周遭肉食类一个劲流口水的两个小家伙。两个孩子现在基本能吃进一些软和的米饭面糊,和鱼肉水果泥一类的,既不会消化不良,也不会上吐下泻。 已经连续半个月都是配鱼肉了,今天弄点鸡肉也不错。 “挑嫩一点的。”胡夜淡淡加了一句。 瞿白侧目对他挑眉,现在他倒有些相信这男人是真的养大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他自出门开始,基本没有对儿童车里两个孩子表示过别样的关怀,但是这宛若下意识的一句话,却让瞿白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顺从地决定依照这男人的话挑一只嫩的,好让自家两只小崽子的牙口能咬下来,至于是否符合这男人家里的两个成人的胃口…… 人家大家长自己都发话了,何须他再多心呢? 当两大两小带着一堆东西略显狼狈的出现在瞿白公寓门前时,立刻被伸过来的另外四只手伸手接过了他们身上大半东西。 胡止牧:“在窗口看到你们到家,就先一步等着,给你们搭把手。” 瞿白轻轻呼出一口气,每次囤积食物和生活必需品时,又因为必须顾着两个孩子,拿起来确实吃力,“谢谢。” “这是我们最小的弟弟,青轩。”胡止牧以眼神示意站在胡夜身边的那个男人。 瞿白看过去,这个倒是和胡夜有几分相像,都续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只是不同于胡夜随意扎在脑后,而是高高的挑成了一个马尾,并且梳得一丝不苟,身上套着的也是与胡夜十分相似的亚麻套装和布鞋。 以瞿白的眼光,同样看不出是什么风格,只能说看着挺舒服的,衬得整个人的气场看着倒是挺温和的,只是表情不那么轻松带笑。 “你好,胡先生。”瞿白客气的点头。 “叫青轩吧。”青轩皱眉,似乎十分不习惯这个称呼。 “青轩。”瞿白从善如流。 瞿白抱着东西进家门,将两个孩子推进房,准备转身到门前接过东西时,发现对门的胡氏三兄弟已经十分自觉的走了进来,并且一个已经信步踱到了客厅,另两个自觉的拿着东西去了厨房。 “放这行吗?”胡止牧异常热情的回头询问。 瞿白:“……行。” 他转身将两个孩子从小车里抱出来放到地上,家里突然多出了三张陌生面孔,而沙发上的那一位又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一些忌惮,所以,两个孩子几乎一落地,就齐刷刷抱住瞿白的小腿不动。 “?”瞿白低头不解地看他们,而后意识到家里突然出了陌生人,两个孩子大概怕生。 他弯腰抱起两个小家伙放到沙发上,伸手搓揉了一把两人的小脸蛋,“你们也有知道怕的一天啊。” 瞿语像被刺到了一样,立刻不满地挺了挺小胸脯,但视线一触及一旁静坐着的胡夜,立刻变成了漏气的小皮球,朝瞿白身前缩了缩。 瞿言则不依地伸出小爪子攀住瞿白的手,依依呀呀地喷着口水抗议。 “他们多大了?”胡夜在一旁看着父子三人的互动,联想之前在超市里观察到的两个小家伙的举止,开口问道。 瞿白轻声道:“快要两岁半了。” “两岁半?”胡夜诧异的坐直了身子,伸手出去要接过其中一个孩子看一看。 瞿白不解他要做什么,犹疑了一下,没有把孩子抱给他,“你是医生?” “不是,不过……”我大概比医生更能了解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稍有涉及,给我看看。” 瞿白将信将疑地准备抱起瞿言交给对方,谁知道对方直接示意两个孩子都给他看一下,瞿白照做。 孩子到了胡夜身上后,立刻变得异常乖巧,有点像初见瞿白时,那种附植在骨子里的恐惧感,但似乎又不尽相同,瞿白一时也分辨不出这其中的区别,因为每日送孩子去全托班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也不见两个孩子有这副模样。 最后只当做两个孩子心理上,还是对和瞿青一样的大男人,尤其是魁梧的男人有一种恐惧。如果时间无法医治这些创伤,最后可能还真的得带两个孩子去看心理医生。 在胡夜伸着手上上下下将两个孩子摸了遍的当口,瞿白暗自在心里这么计量着,也因为心思沉得太深,反倒错过了对方脸上接连闪过的一怒一惊一喜的状况,等到他回神时,对方也已经看好了两个孩子,将瞿言抱还给他,兀自抱着瞿语。 “他们发育严重迟缓……”而且还曾经一度受到严重虐待,胡夜面色沉静地将脸转过来对着瞿白,像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似的,“他们母亲呢?” “难产……”瞿白捂着瞿言的耳朵轻声说道,同时示意对方堵住瞿语的耳朵,孩子太小。 所以你把他们母亲去世的原因归咎到他们身上?胡夜困惑,看两个孩子对瞿白这副黏糊的样子又不像那么回事,而且看状况,两个孩子应该已经脱离不好的状况有一段时间了。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尤其是孩子刚出生那个阶段。”胡夜不动声色地说着。 瞿白一愣,而后瓮声模糊应道:“……嗯,差不多吧。东西都弄好了,我给你们倒点水,你们坐一会,我去做晚饭,手艺不怎么样,大家将就。” 说完,让走出厨房的两人也坐到沙发边上,本想将两个孩子带到卧室床上的,但看着瞿语乖巧地坐在胡夜怀里,不闹不动的样子,又看到胡止牧拿着一旁的小玩意儿逗得瞿言依依呀呀的样子,又淡去了那份心思。 晚饭上桌后,瞿白刻意没有将父子三人往日里常用的一道配料——六倍利花瓣撒入其中,是以,以他自身的厨艺,五菜一汤,有荤有素,也就其中一道蜜汁卤鸡得到两个小家伙的捧场,胡夜和胡止牧都夹了两筷子。 其他诸如洋葱牛肉、糖醋排骨一类的荤菜,另外三大两小几乎就没有动过,两个小的是小米牙还不够坚韧,咬不动,三个大的倒真的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而叫青轩的胡氏三弟,上桌基本就动了两筷子素菜,扒了两口饭,其他一概不动。 一顿饭吃得瞿白心里滋味万千,虽然他做得也算不上十分用心,但看到食客都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依旧伤人,索性,众人都还打着一副敦亲睦邻的心思,好歹算是完满结束了一餐。 送走胡氏三兄弟后,转身看到晚上吃鸡肉吃得满脸油腻的两个小家伙,不禁莞尔,上前抱起两人:“走吧,小邋遢,洗澡去。” 一墙之隔的新邻家中,吃饱喝足顺便敦亲完毕的胡氏三兄弟则全部席地而坐,客厅里除了铺了一张看不出品种,但异常滑亮的皮草做地毯以外,几乎是空无一物。而置身其中的三人却不觉有任何不对。 “大哥,他一定是那个‘契机’,错不了,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和青轩潜入他家差点被吓到,好大手笔,连栽花种草的花盆上都画满了法阵……”胡止牧言语中满是兴奋,自没法时代没落后,修行之路有多艰难,所有同道人都能了解,不禁灵气枯竭,法器难制,连功法阵法灵诀都全部残缺不全。 “难说,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修为,体质浑浊,虽然是不错的土木双属性,但是没有筑基,连门边都还没摸到。”青轩严谨地瞄了一眼胡止牧,显然持不同意见,“而且,家里弄了那么多小型聚灵阵,到处都是外泄的灵气,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我们已经下过一圈禁制了,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胡止牧补充。 胡夜听着自顾沉吟,脑海中蓦而滑过在超市里对方先是伸手勾住自己臂弯,又是伸手环住自己腰际护住自己的一幕,一瞬间的失神后,他轻轻启口吩咐:“等。” 另两人听着相互一觑,胡止牧挑眉对青轩传声——大哥说等,而不是伺机。 青轩皱眉看他——那又怎么样。 胡止牧撑着下巴——大哥出门时,我在他身上下了感应禁制,有一会,我感到大哥好像用了“引惑”。 青轩瞪他——胡说,大哥怎么可能用这个,他已经渡劫了! 但他的情鸾一直没来!胡止牧无辜地对青轩眨眼。 第十三章:一再引惑 “主任,我这篇稿子校对好了,你看我是不是能……”瞿白拿着校对好的稿子站在黄胖子的办公室里。 黄跃不耐烦地对他挥手,“你做好了,其他同事都还忙着,你就不能去搭一把手?你以为现在还是老李在的时候,弄好自己手上的东西就是好了,让你加班,你不乐意,我也不乐意,我能怎么着?还不是陪着你们加班!” 瞿白沉默片刻,将校对好的稿子放到了黄跃的办公桌前,安静地走了出去,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六点零五分。 瞿言瞿语的托儿班在五点十分时就结束了,而他已经迟到快一个小时了。 他踟蹰半天,掏出电话给两个孩子的托儿班老师打了个电话。 “瞿先生?”电话一响,那边老师就聪明的猜到了是瞿白来的电话。 “汪老师,我今天加班,你能不能……” “哦哦,我猜到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你朋友刚刚也这么说,我把电话给他,您确认一下,是您朋友的话,我就让他把孩子接走。” 瞿白一怔,差点冲口而出——朋友,他哪来的可以放心交付孩子的朋友?别是人贩子吧? “瞿白。”在瞿白怔忪的一瞬间,电话那头已然换了对象。 “……胡夜?”瞿白犹疑。 “嗯。”胡夜轻应,“我散步到这儿,看到老师带着孩子在门口等,就猜到,你今天大概又加班,还比前几天更迟了,我把小言小语接回去吧。” 瞿白在心中思量再三,新邻居一家三兄弟搬来一周多了,除了第一天颇为不识趣的硬是让他弄了一场敦亲睦邻的晚餐,其他时间,瞿白几乎很难碰到三兄弟中的两个弟弟,严谨一点说,根本就是一次正面都没碰上过。 大哥胡夜倒是每天都能碰上两次,一次是他上班出门,一次是他下班回家。据胡夜自己的说法,是在周围逛逛熟悉环境,瞿白则理解成眼睛不便的人,更需要了解新居住地的环境和路况。 不算多的几次接触,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瞿白倒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大部分时间里虽然沉默,再加上他的眼睛一直蒙着黑布,所以非常让人看不懂,更摸不清这个男人的来路,但起码,对他和孩子都是没有恶意的。 “这太麻烦你了……”瞿白呐呐道,脸上有些挂不住,想想他平日里对新邻居的冷淡,其实胡夜这次主动伸出援手让他受之有愧,更何况让一个目不能视的人带着两个孩子,瞿白觉得这里面的危险系数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 “呵……”对方隔着话筒的一声轻笑传过来,像是光从瞿白一句话,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几次相遇,相信我的其他感官还是能取信于人的,不至于是个废人。” 瞿白语塞,对方这句话里的自嘲意味十分浓厚,瞿白回想几次对方蒙目在中庭散步时的样子,连根导盲棍都没有,好像,还真如他自己所说的,虽然对方看不到,但是大部分时候,除了眼上蒙着黑布,其他好像与常人无异。 “这也太麻烦你了……”虽是同样的话,却与上一句中怀疑的语气大相径庭了,里面却是不好意思居多。 “反正我两个弟弟最近出差,我一人平常也无事,那孩子我就先帮你接回去了。”胡夜徐徐说着。 “那你晚上上我家吃饭吧。”瞿白顺水推舟,不想欠下胡夜人情。 “……好。”胡夜那边顿了顿,答道。 晚上当瞿白急匆匆赶到家时,正准备敲开新邻居的门,结果门已经先他一步打开。 “回来了?”胡夜抱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前带着微微笑意地看着瞿白。 看着套着亚麻罩衫穿着黑裤布鞋的男人,温和地抱着他的孩子问他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话,有那么一瞬,瞿白恍若回到父母在世时,自己初入社会,每日加班晚归时,父母每夜都会为自己等门,并入这个男人一样,和缓慰问。 “怎么了?”胡夜抱着孩子走出来,掩住了门,挡住了自己身后空荡荡的屋子。 瞿白回神,晃了晃脑袋,伸手接过瞿言,“没事,大概累了。” 两人抱着孩子进了瞿白家,瞿白想将瞿言放到地上自己玩,结果瞿言却紧紧搂着他脖子不肯放,瞿白与他四目相对。 瞿言瘪嘴,“爸爸坏!” 瞿白诧异,既为这个小家伙突然清晰了的口齿,也为他话里的意思。 “爸爸怎么了?”臭小子,我拼死拼活工作,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瞿白心中腹诽,顺带捏了一把瞿言屁股蛋上长出来的肉。 “爸爸每天都不来,其他人都走了。”被胡夜抱在怀里的瞿语也突然开口。 瞿白汗颜的同时,心中微微气堵和无奈——这一周以来,花美人为了业绩,确实连续加了好几天班了,且不说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加班能不能换得应有的加班费,如果这一炮没有打响,花美人如何收场,是迁怒还是自我反省都还难说。 瞿白苦涩的牵起两边嘴角,一个只有一个父亲却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同时连个转手人都没有的家庭,并没有那么轻松。 “爸爸得工作啊。”瞿白抱着瞿言轻轻晃了晃,对两个孩子解释。 瞿言像是无法很清晰地领会瞿白话里的意思,似乎完全不明白,瞿白要工作,和不能来接他有什么关系,而瞿语则有所理解的陷入沉默。 两个小家伙今天的表现让瞿白异常惊讶,两个孩子呆在他身边也快要三个月了,满打满算,自每日瞿白有意的将包含灵气的六倍利花瓣做成各种吃食喂给两个孩子吃,统共也才两个多月。 兄弟俩虽然一直都有进步,不论是身体还是智力上,都比刚到他身边好了不止一个层次,但比起正常孩子,他们还是差了不少,瞿语能清晰说话,但很多时候,只能表述自己的渴求,却不能完全正常的和瞿白交流,瞿言的情况就更差一点,连自我表述都做不到。 而今天,这两个孩子好像一天不见,就完全开窍了。不但瞿言说话清晰了,瞿语居然也学会像个正常的孩子,能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 今天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吗? 瞿白在心里回想自己一天所做所为,早上照常喂饱了两个孩子送去学校,然后直到现在他才见到两个孩子,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不像!如果是在学校里,那应该第一天就有所变化才对。 是他!瞿白眼若鹰隼地射像抱着瞿语,一直安静站在他身旁的男人。 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今天两个孩子是由这个男人接回来的。 不,也不像,这男人虽然看着就像一团浓厚的迷雾,但几次接触,他确实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两个孩子现在展现出来的演变趋势是朝好的方向在变化,而且他们与他相处,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能做什么? 一个小时怎么可能就带来这么明显的变化? “爸爸!”瞿言伸着小手摸上瞿白的脸,十分不满他在这种时候走神。 瞿白握住瞿言的小手,低头蹭了蹭瞿言的脸颊,引来对方怕痒地咯咯笑声,看着双眼灵气了不少的瞿言,瞿白突然揣测,是不是灵气积累的作用——量变引发质变。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的瞿白,突然对一旁一直温和站着的男人带上了一些愧疚,人家作为一个亲和的邻居,是已经仁至义尽了,而他却一直带着防备之心去看他们。 稍有异样就忍不住朝坏的方向去想,瞿青留下的后遗症看来要跟他一辈子了,瞿白苦涩的咋了一下唇,对着胡夜开口道: “你晚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去给你做。” 对,他是在用食物填补自己的愧疚,瞿白暗自鄙视了自己一番,一时却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方式。 胡夜嘴角带笑,微微晃了晃脑袋,带着身后及腰的长发又是一番摇动,“随便。” 瞿白又是一晃神,心里悸动一下,他猛地屏息,觉得这两日自己只要一对上这个男人,就会偶尔变得奇怪至极,而那种心口悸动的感觉让他并不难受,反倒像心口被狗尾草滑过,酥软成一片,很难提劲。 良久,瞿白才悄悄的深呼吸一口气,平抑一下自己心里那股感觉,“那你带着他们俩在客厅里玩一会儿,我去做饭。” 说完,像兔子一样蹿到了厨房里,他单手撑着流理台,另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揉按,前后不过是见过多次的新邻居罢了,最多,刚刚在心里误会了他,有些愧疚罢了。 瞿白将自己先前种种异样表现定义为自己误读胡夜好心的愧疚感,他扶着流理台镇定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而后像个小贼一样偷偷探出脑袋去看了看坐在客厅里,像座山一样,任由两个孩子爬上爬下的胡夜。 看了半天,他才缩回了脑袋。 很好,正常了。——他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虚汗,暗自庆幸,而庆幸什么,他却没有功夫,或者说,不愿去深究。 瞿白看了看冰箱里剩下的食物,想想上次两家聚餐时对方吃得几筷子食物,似乎也就鸡肉吃了点,其他荤菜基本不动,素菜倒是夹了两筷子。 这么一想,瞿白立刻就感到一阵气馁,他的厨艺本身就只停留在能吃的阶段,而胡夜本身对食物似乎十分挑剔。 瞿白单手支着下巴在厨房里四处观望,突然看到角落里还剩下的早饭时留下的六倍利花瓣,一天下来,花瓣依旧是那副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水嫩的模样。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瞿白在心里敲定注意,走出厨房进了书房,将自己早前种在花盆里的一些东西摘了一些出来。 将近十来天的时间里,育苗花去了瞿白三天。三天就见证了所有种子成功发芽并长势良好时,瞿白就知道这些阵法不但能聚集灵气,估计还有其他功效。居然能让植株突破固有生长期。 是以现在看到花盆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脱离了正常的生长周期,呈现出一种即将结果的良好趋势,瞿白是一点也不惊讶。 虽然不知道到什么阶段才算成熟,但从青元心法的副本里,瞿白也了解到,越是能吸收灵气化为自己本体所需的植物,越是没有所谓的成熟期,如果有条件,它们会一直生长下去。 他晃了一圈后,发现阵法精巧的花盆里,东西涨势要更好一点,但是比之市场上一些功效优异的野生植株还是差了点火候,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媲美市场上大部分昂贵的药材和各种植株了。瞿白暗忖。 他随手拔出了一个细小的人参和一些半长成的药材,再摘了些六倍利花瓣,又捋了一把当初因为随手拨下的大蒜和小白菜——部分花盆低端阵法绘制失败,又无法涂掉重绘,珍惜植株显然无法种植,便学着自己母亲生前弄得阳台种菜,随手种了点能吃的菜。 瞿白带着一堆东西,本觉得,这么大咧咧拿着新鲜人参和几样药材穿过客厅,被对方看见该怎么办?蓦而想起对方根本就目不能视,自己居然一时忘掉了这一点。 想通这一茬,瞿白径直带着一堆东西,光明正大穿过客厅,途径胡夜和两个孩子的沙发前,还颇有气势的挥手打了招呼。 胡夜微微侧脸,对着他手中的东西顿了顿,而后脸上浮现出一个兴味的笑容,“晚饭要做什么?” “等上桌你就知道了。”瞿白卖着关子,突然变脸对瞿言喝道:“小言,放开你手里的东西,那不能吃。” 瞿言正抓着胡夜散落在沙发上的一把头发要往嘴巴里塞,被瞿白这么一喝,吓得呆愣在当场,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不知所措的样子。 胡夜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把自己的头发拽了回来,对瞿白摇头,周身宛若度了一层和缓的光,“没关系,你去忙吧。” 瞿白看着这男人的举动,再次失神,等猛然回神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去握住了对方的长发,他豁然一惊,立刻松开,脸上带着浓浓地懊恼。 “抱歉、抱歉……”他翻脑倒浆地给自己找着理由,“……我觉得你头发太长,带孩子不方便,不如我帮你束起来。” 胡夜顺从点头:“好。” 第十四章:一种温度 “你是搞艺术的?”瞿白以手为梳,轻轻将对方的头发全部拨弄起来,准备拿根皮筋扎起来,手上动作不停地同时也好奇发问。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胡夜倒是比瞿白更好奇。 “……没什么,随便问问。”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养这么一头长发做什么,还这么保养得这么黑漆乌溜的,显摆。瞿白腹诽。 “行了,你带他们玩吧,我进去做饭。”将胡夜的一头黑发绑成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后,瞿白拍手说道。 幸好自家两只小崽子是男娃,这要是女娃,这一头头发他就搞不定了,瞿白眼角抽抽地看了看自己的“发辫处女作”,暗自庆幸。 瞿白走后,胡夜依旧安静坐在那里,任由两个孩子把他当个小山丘一样爬上爬下,良久,久到厨房中传来油烟机的轰隆声完全盖住了身边两个孩子的低语声时,他才轻轻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绑得歪歪扭扭的头发,嘴角荡出一抹意味难辨的笑意。 等到简单的四菜一汤上桌后,瞿白略微尴尬地撇开眼,尽量不去看胡夜头上的马尾,声音瓮瓮地叫众人来吃饭。 话一出口,瞿白立刻意识到对方是目不能视的人,自己应该上前去牵引,而不待他有所动作,胡夜已经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稳稳地走到了餐桌前,将两个孩子准确无误地放到了他们俩专属的儿童座上,然后自己挑了个离瞿白最近的位子坐下。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这种宛若视力正常的本事,但他依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了看从客厅到餐厅两个孩子摆满的玩具障碍物的路程。 “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瞿白的疑惑差点就冲口而出,但是在视线对上对方眼睛上蒙着地黑布条时,他又咽下到口的疑惑。 即使视力是无碍的,但任谁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也不可能看到吧? “怎么了?”胡夜嘴角噙笑地微侧着脸地迎向他。 “没、没什么。看你抱着双胞胎一路过来,很顺畅,有点惊讶。”瞿白摸摸鼻子,将饭碗一一端到众人面前。 “没有视力就要善于调动身体的其他感官,习惯就好。”胡夜伸手准确无误地端起碗拿起筷子,轻描淡写地带过。 瞿白却又听得一怔,心里的那些防备感又松懈了许多,他不是盲人,也无法理解对方身处黑暗世界的感觉,但他却能猜想得到,任何人失去了视力这种东西,也不会是他所说的那么轻松。 瞿白心里为自己勾起对方的不愉而感到些许愧疚,对门的新邻居虽然一看就是藏着颇多秘密的一家人。 但就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来说,对方也没有和自己交代一切家底的义务,并且,只是邻居而已,不但没有干扰到自己现在的生活,今天这个新邻居还为自己的生活搭了把手。 “厨艺不好,随便吃点吧。”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瞿白语气刚硬动作僵直地给对方夹了一筷子小葱清炒山药。 山药是市场上买的铁棍山药,葱花和蒜头则是他从花盆里拔出来的,虽然花盆底的小阵法画得比较失败,但似乎拿来种菜还是无形中加成了蔬菜的一些品质,这一道全素小炒出锅时,葱花的香气混着玉白的山药确实展现了瞿白前所未有的厨艺功底。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心里作用,还是葱蒜这些配料在花盆中种植真的获得了一定灵气滋养,当然,如果蔬菜这些植株也能被灵气滋养的话。瞿白不负责任的想着,反正最后结果是这道菜是他混迹厨房至今,较为成功的作品。 胡夜温顺地点头,周身全部洋溢着一种和缓的气质,“好。” 瞿白心口猛地不规则的悸动一下,他暗自咬牙,伸手悄悄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眉心皱得紧紧的——这感觉,又来了! 胡夜对这一切宛若全无所觉一般,安静地吃完了对方夹紧碗里的山药,而后侧脸迎向瞿白,“有些时候还是不方便,能不能先把菜色和方位给我说明一下。” 瞿白回神,掩饰性地咳了几声,开口:“四菜一汤,你左手边的是清炒山药,右手边的是汽锅三黄鸡,里面加了一点小人参,所以香味和外面吃得不太一样,中间最大的那盆是西红柿鸡蛋汤,汤底我加了点滋补的药材,饭后喝一点,汤另一边是凉拌黄瓜和酱汁里脊肉。” 所有的菜他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虽然看家本领也没多少,但是里面他都是下了本钱的,好东西扔了不少进去,虽然较真来说,他也没学过搭配不搭配的,但是平常他和两个孩子也都是这么吃的。 总得来说,还是保守的吃法,为了避免药性灵气相冲,他基本都是挑了最常见的方法将他手里一些灵气充足的好东西加到平常饮食里去的。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吧。”想了想,瞿白还是加上了一句。 胡夜像是早有所料到一样,一点也不惊讶的接受了,他点头道谢的同时要求每样菜都尝一尝,闻起来都十分可口。 瞿白暗中赞叹对方识货,也顺手就把对方当做双胞胎一样照顾了,自己吃饭扒菜的同时,也一视同仁地给两个孩子和一个大男人一起布菜,两个孩子牙口才刚刚长齐整,肠胃也将将能应付一点软和的食物,所以绝不能依着两个孩子的性子任由他们吃东西。 饭是特地煮得松软的米饭,夹到两个孩子碗中的菜不是绵软的,就是要用勺子稍稍压得碎一点的,好方便两个孩子食用消化的。 因为连月来养成的照料人的隐性习惯,对着桌上另一个拥有自主能力的成人,瞿白布菜的同时,不知不觉地“里脊肉比较酥软,多吃一点,汽锅鸡虽然好吃,但是加了人参,不能吃太多,不然补过了”一类的叮嘱也就顺口而出。 瞿白自觉没什么不对,但胡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瞿白的话语顿了几次筷子,但都十分快速的恢复了常态,瞿白是一点异样也没察觉到。 等瞿白再看时,胡夜已经端起了碗,认真地吃起了饭,瞿白夹进碗里的菜色,无论喜欢与否,一应照单全收,眼上蒙着黑布,端起的碗又遮了半张脸,一应能展现情绪的部位全部被掩了起来。 一顿饭囫囵吃完后,一桌子菜居然被两大两小吃了个七七八八,瞿白才微微意识到自己今晚布菜招待新邻居的举动似乎热情过头,不然以对方上次没吃下几口的情况来看,这一桌子的家常菜怎么也该剩下大半的。 瞿白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吃完饭就一直安静地垂手坐在一旁的男人,甩了甩脑袋,伸手轻轻敲了敲双胞胎的脑袋——两个孩子看到餐桌上难得出现了新人物,分散了瞿白的注意力,更加肆无忌惮的边吃边玩,弄得他们面前的那块餐桌跟打了仗似的。 两个孩子缩了缩脑袋,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看着瞿白,“爸爸,吃饱了,要洗澡!” 瞿白扫了一眼胸前沾满饭粒和菜汤的两个小家伙,皮笑肉不笑地对上两个小家伙满怀期待的眼睛:“洗什么澡,一顿饭吃得多干净!” 瞿语显然听懂了瞿白话中薄怒,自知有愧得点了点脑袋,瞿言就没那么机灵,完全把瞿白的话语当成了赞美,兀自兴冲冲地对着瞿白张着手臂依依呀呀的叫唤。 瞿白伸手扶了扶眼镜,没好气地给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轻轻的弹指,“等着,你们的免费劳工给你们放洗澡水。” 说着要站起来,眼角余光一扫,堪堪才发现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胡夜还没有走,立时尴尬地顿足,“那个、胡先生……” 要不你先回家吧?“要不,你到客厅坐着休息一会,喝点水,我帮两个小家伙收拾一下……”看在对方今天异常捧场毫无怨言地吃完了自己一桌子菜,终究是没好意思直接下逐客令。 听出言外之意的胡夜嘴角噙笑地起身,“我帮你收拾餐桌吧,收拾完了,我也回去休息了,这样你也能早点休息。” “啊、不用,不,你视力……”瞿白本能拒绝。 “算是谢谢招待吧,只要告诉我厨房和水槽的位置就可以了。”胡夜的声音突然变得低缓而深具说服力。 这是客套,很显然应该拒绝。瞿白的大脑如是做出指令,但瞿白看着对方那微微弯起弧度的嘴角,和对方那蒙着眼睛的脸,瞿白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应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等到瞿白将两个孩子泡入放满水的浴缸中时,他才惊觉自己刚刚下意识所做的回应,再想及自己这一晚上对上胡夜时,心口那股一而再再而三而来的异样懵动感,这算什么?突如其来的爱……情? 瞿白被自己脑中的这个念头雷得猛地站直了身子,却让两个正攀住他的手臂在浴缸里蹬水玩的孩子差点沉进水里。 “咳咳……爸爸……”两个孩子泪眼汪汪地伸手,勾住了重新蹲回来的瞿白的臂弯,“坏!” 瞿白无语地顺手依次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小肚子一把,“我要是坏,你俩这堆小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两个小家伙齐刷刷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肚腩,咯吱笑了起来,瞿白只得伸出双手护着两个小家伙,省得两人得意忘形笑得仰倒到水池里呛个半死。 被两个小崽子这么一打岔,早先盘旋在瞿白脑中的念头和事情全部化为一片泡影。 等终于将两个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塞进被窝里命令睡觉后,瞿白才一边放着卷起的衣袖一边朝外厨房走,去看看据说“没有视力也能做很多事”的胡夜到底有没有“做好事情”。 结果刚走到餐厅就愣在了那里,一桌子狼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壶泡好的安神茶和一张便签条。 他上前抽出便签,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字倒是好字,刚劲有力,笔锋极具个人特色,但……中国内地除了个别老学究,居然还真有年轻人用繁体字! “厨房收拾好了,收碗筷时发现安神茶,顺便给你泡了,早点休息。——夜。” 瞿白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桌子上的那壶茶,很烫,显然是刚泡好的。可是……他回家到现在似乎一直还没烧开水。 他忍不住看了看客厅正前方挂着的时钟,自他进屋给两个小家伙洗澡到出来,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一个眼盲的人居然在这短短二十分钟里,收拾好了一桌的狼藉,同时还从他家的柜子里找到了安神茶,并烧了一壶水给他泡上了。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便签,字迹工整,力劲雄厚,最重要的是,这张小小的便签上,不知是因为一直压在水壶下还是因为写下它的人才刚刚走,居然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温热感。 瞿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纸条上的几个字,透过这几个字,他不经意想起自己这一晚上对上那个男人时的几次心口悸动,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虽然这个男人自始至终表现得是那么无害,但瞿白心底最强韧的防备线却一直保持着最紧绷的状态,想到这,瞿白毫不犹豫地将便签揉成一团,准备随手丢到桌角边上的垃圾桶里。 而最后投掷的那一刻,瞿白又停下了动作,那个男人乖巧地坐在客厅里任由自己折腾他头发的画面,和安静地吃着自己塞进他碗里任何一道菜的场景,以及最后要帮自己洗碗的场景快速闪过。 最后,他慢慢将纸条重新铺开,弄得稍稍平整一点,整齐的折成了一个小小的方块塞进了口袋里,端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想,他可以在今晚不需要那么拼命和谨慎,瞿青那个最大的祸害起码暂时消失了,家里所有的负债也偿清了,再也不会有转挑午夜人静时上门追讨的债主了,书房的大型阵法也终于在昨天成功画好了。 虽然,他还有两个小麻烦要顾,虽然,公司里乱起八糟的事情还有一堆,但……也许,有些事情真如老头的口头禅一样,还没那么差。 第十五章:是否离职 “瞿白,你今天怎么了,三番两次地走神!” “抱歉,今天又加班,有些担心孩子。”瞿白回神,对他对面的同事报以歉意。 “我说你还真是老好人,你哥的孩子你倒是养得一身劲儿,义务上过得去也就是了,你还真不准备恋爱结婚了?就把那俩孩子当你亲生的?”对瞿白家中情况一知半解的同事撇着嘴说道。 瞿白瞟了对方一眼,如果是最初,他也许也十分赞同对方的话,可现在,他想起那两个小麻烦腆着笑脸凑到他面前软乎乎叫爸爸的画面,不在意的朝对方摇头,带开了话题,“你刚刚说这一期的几本杂志,销量都没上去?” “是啊!你说,这下花美人是不是得拿咱们上头那几位开刀立立威?”同事看话题回到自己关心的方面,立刻撇开了瞿白的私事。 “我刚刚听说上午花美人开会时就暗示说既然没有相应的业绩,人员方面也有必要做出一定调整,是要换人还是裁人还难说。不过说来说去,应该没我们什么事,反正不管谁在上头,我们都不过是一些兢兢业业的小人物罢了!” 那可难说,有时候为了自保,牺牲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小人物,瞿白眼中微微滑过异彩,心里暗暗回想下午进黄胖子办公室时看到的那份名单,名单在瞿白敲门进去的一刹那就被收了起来。 只可惜依旧没能快过瞿白的眼睛,以瞿白原本多年近视加闪光的眼睛自然是不可能捕捉到黄胖子的有意隐藏信息,但自书房里的大阵画好后,一连半个月夜夜于阵法里打坐通宵的瞿白,虽然依旧没感觉到青元心法里所说的“气注与脉,随意而动,汇于丹田”。 但半个月下来,每日清晨,即使没有睡过整夜觉也不觉困,甚至还倍感轻松,身体五感也无形中加强的改变还是让瞿白意识到自己也许正变得慢慢不同。 是以,对早上他捕获的那一点重要信息“建议裁退对象表”、“3、瞿白……”,他是一点也没有认为是自己看错或者眼花。 “瞿白、瞿白……”站在对面的同事再次皱着眉头轻轻推了推瞿白的肩膀。 “啊!抱歉,我手上的事情做完了,先下班了。主任来了,你帮我交给他。”瞿白回神,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对方。 “可是主任还没发话……”对方愕然,这段时间的班加下来,大家心里基本都有数,即使做完了自己手头的事,不愿意帮着其他人搭把手,也不能率先走人。 “嗯,我实在有事,我已经连续快二十多天没有准时接两个孩子放学了,托儿班的老师早就有意见了,你看到主任就这么说吧。” 太早知道未裁定的决议,瞿白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同期进公司,进玄幻小组的人里,他不敢说自己有多突出,但他也自认该自己分内的事,他没有一件推脱或没做好的。 真追究,也不过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上赶着去捧黄胖子的脸,再加上他之前为了领养自家两个儿子而请得假期长了点罢了! 但他想,对某些人来说,这两点已经完全足够钉死他这个小人物了。瞿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快步走进快要闭合的一部电梯。 “好巧,瞿白!” 瞿白刚刚站定,就听闻身侧传来一阵爽朗的男声,他微微侧目。 是他!二世祖。瞿白立刻拘谨地站到一旁,礼貌地点头,“您好。” “看来我家花美人不但对自己狠,对你们也够狠的,加班到现在啊?”二世祖晃着一条长腿如拉家常一样慢悠悠地问着。 “还好。”我今天算早退!瞿白半垂着眼皮,面不改色地回道,眼角的余光扫到二世祖身旁还站着一位男人,似乎与他关系颇好的样子,正懒洋洋地搭在二世祖的肩膀上。 “啧啧!”二世祖听着瞿白死板地回答,无趣地咂了咂嘴唇,转而弯着手肘捣了捣他身旁的男人,“样子看着像你的款,可惜太无趣了点,要不是这样,上次就带给你看看了。” 瞿白在一旁听得忍不住悄悄移动了两小步,想让自己在有限的空间里离身旁的两个男人更远一点,脸也埋得更低,眉头悄悄皱起。 即使是低着头,瞿白也能敏锐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而后才出声道:“还不错,圈里的?” 前半句是回二世祖的,后半句是对着瞿白问的。 瞿白扫了一眼电梯,还有五层楼,犹疑一下,又耽误了几秒,在电梯叮一声到底层时,瞿白快速地抬头对上对方,一张年轻张扬丝毫不输二世祖的脸,“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孩子们还在等我,先走一步,不耽误两位了。” 话音一落,利落地踏出电梯朝大门走去。 等到完全走出那两人的视线,瞿白才顿足回头,朝着那两人的方向投以一瞥。 圈里人。 瞿白自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自二世祖第一次在花美人办公室里提出那样的建议时,他心里就开始猜测,这到底算是富家少爷对底层小人物的任意玩弄,还是有甄别性地挑选圈里人一起玩一玩。 瞿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圈里人,他喜欢男人,在瞿青离家的那一年,他在高三的最后时刻里对着他的男同桌有反应时,他就体认了这项事实。 可不论是瞿青出走留下的巨大债务,还是家中双亲双双被气得病倒带来的拮据局面,都让他无暇顾及自己那点算是问题又不算是问题的小问题。 等到他终于能回神喘息为自己以后稍做规划时,不受他预料的两个小麻烦又如重弹一样投进了他的生活。 圈里人,如果他这样也算圈里人的话……瞿白无意识的一边等公交一边在心里咀嚼这三个字,胡夜那蒙着双目的伟岸的身影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闯进他的意识之中。 他猛地一惊,一辆公交恰好同一时间停在了他面前,他被拥挤的人群给挤回了神,匆忙打卡上车。 半途,半个月来每到时间点必会响起的电话毫不意外地准时响起,瞿白掏出电话,对着上面的“胡夜”二字再次不小心走了神。 “喂……”瞿白的声音莫名有了几分心虚。 “瞿白,孩子我接回来了,下班小心。”胡夜的声音温和地在电话那头响起,半个月来,瞿白正常下班的时间看着貌似遥遥无期,接两个小家伙回家的任务基本都靠“傍晚散步”的胡夜来完成。 一来二去,两人褪去了一些生疏,起码,不再瞿先生来胡先生去的。 一天下来,先是看到黄胖子手里的名单,又是得知花美人整顿公司成定局,最后又赶上了电梯里的一遭,早已深感疲惫的瞿白无端从对方这半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说的一句话里感到些许放松。 “今天又麻烦你了……”瞿白呐呐地说着,“胡夜……” “嗯?” “……没,没什么,你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顺路去超级市场买一些。” “我都行。”胡夜答道,透过电话,瞿白依稀还能听见电话那头瞿言瞿语高声叫嚣着“爸爸,要吃蛋蛋!”。 瞿白失笑地挂上电话,他厨艺确实不怎么样,但借助于他在家中不断加大力度种下的一些普通蔬菜和药材植物,两个孩子对于他每日早上与晚上亲自下厨倒腾的食物还是报以了极大的热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植物的在聚灵阵中被高于平常密度的灵气给滋养过,以常人的口感尝起来,即使是他这个厨艺一般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也逐渐具有了别同一般的鲜美口感。 而食物里的灵气似乎也能通过食用被两个小家伙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身体各方面的机能正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尤其是近半个月来,速度尤其快。 连每日都能见到两个小家伙的托儿班老师,都忍不住向自己打听两个孩子为什么这半个月几乎一天一个样,越来越趋向于普通的白胖小包子。自己到底是怎么养的? 对此,瞿白一向也只能以小孩前期调养好,近来终于起效恢复为由搪塞过去。 幸而在找托儿班时,因借助社工帮忙,两个孩子的基本情况事先交代些许,所以此刻的理由虽然不知道到底合理与否,这些老师倒是没什么怀疑,对双胞胎的情况,基本是乐见其成。 在这段日子养育两个小麻烦的过程里,孩子天生比大人敏锐并伴有一些难以解释的天性,所以,对所有掺入了灵气充足的食物都表现了超出一般食物的热情这一点,瞿白倒是可以理解。 但,让瞿白略微有些不解的,倒是两个孩子对一切和鸡有关的食品所表现出来的热忱。不管鸡或者鸡蛋是以何种方式何种配料烹饪的,只要是鸡或者鸡蛋,甚至烹制这两样东西产生的副产品,两个孩子对它们表现出来的热情是丝毫不输给灵气充足的其他食物的。 也不知是不是餐桌氛围的原因,连带着,餐桌上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大人,胡夜,也似乎只对鸡和鸡蛋一类的不添加灵气配料的食物表现了兴趣。 其他诸如牛肉羊肉猪肉鱼肉一类,只要不添加他栽种的灵气植物辅佐,胡夜几乎不会主动去夹食那道菜。 瞿白一边新奇自己对胡夜小习惯的最新发现,一边从保鲜柜里挑出了两只肉质鲜嫩的鸡仔,同时心中考虑着一会去副食品区鸡蛋是拿三打还是四打。 抱着一堆东西从超市踏出后,不期然看到抱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的胡夜。 “爸爸,爸爸!”两个孩子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瞿白,高兴地挥着手叫道,和瞿白同时踏出大门的一些顾客不由都闻声看去。 蓦而满声赞叹。 “谁家小孩儿?怪水灵的!” “那两娃不错,白嫩嫩的!” 瞿白听在耳中,不禁勾起嘴角。 “嗨!没注意不知道,一注意才发现,那抱孩子的男人更不错!” “还真是!看着……特别、特别……” “吸引人!” “对对对!就是那个感觉!不过可惜是个瞎的,啧啧……” 瞿白心里爬过一阵难解的情绪,先是涌起一种难言的危机感,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珍宝蓦而被旁人窥去了光辉。后又变成无端的怒火,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瞎的”,听了就让人打心眼里不舒服。 第十六章:小试牛刀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瞿白悄悄瞪了眼出口说“瞎”字的那个女人,忍住心口泛起的异样情绪走向三人。 “是叔……”瞿语兴奋的要发言,却被胡夜抢先了一步。 “恰好今天绕了点道,谁知道两个小家伙眼尖,远远就看到了你。”胡夜笑意徐徐地说着,抱着两个孩子的手臂无形中加重了一点力道。 瞿言则只知道乐呵呵地对着瞿白含着手指傻笑,瞿白和胡夜的对话之于他,与阿猫阿狗的叫声基本无两样,他根本理解不了。 而被抢了话茬的瞿语则眨巴着眼睛愣在那里,侧脸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胡夜,像是不明白什么似的,正要开口问的时候。胡夜突然侧脸对着瞿语勾起了一边嘴角。 瞿语不由打了个颤,胡夜乘势接口,“怕我视力不便,进去给你添麻烦,索性带着孩子在这里等了,等得久了点,你看看孩子们是不是有点着凉。” 瞿白一听,一时也顾不得想胡夜带着孩子从托儿所到这里的“绕点路”,到底是绕了多少路,心头发急的抱过了瞿语,摸了摸额头没察觉出不一样温度后,又将他抱到眼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瞿语被两个大人的举动弄得有些迷糊,但被瞿白抱到身上后,也觉得十分舒服,便难得乖巧的摇头将脑袋埋到瞿白肩膀上。 瞿言看了也不依不饶地伸着手要抱,瞿语看了看瞿言,有些依依不舍地将瞿白让了出来,小爪子拍着瞿白的肩膀示意可以自己走。 瞿白看着莞尔,却只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胡夜拿着,然后学着胡夜一手抱起一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到手后,瞿白就感到身体整个就是一沉——好家伙,有段时间没有一手来一个的抱着两人了,没想到突然就长了这么多,沉了许多。 “爸爸……”对瞿白心中想法全无所知的两个小家伙径自一边一个攀着瞿白的脖子,瞿语尚且还好,只要被瞿白抱着,倒也没有其他举止,十分乖巧。 而瞿言就完全宛若不满周岁的孩童,十分黏糊,是一会像得了心喜的玩具一样,嘟着小猪嘴把嘴唇连带口水全部喷到瞿白脸上,一会儿又像得了失心疯的小兽一样,兀自在瞿白的臂弯上上下蹬着小腿依依呀呀哼哧着只有他自己懂的话语。 两大两小一路走回家的路上,这段时间被工作的事情耽误而搁置许久的念头又重新浮现到了瞿白脑中。 两个孩子明明是双胞胎,而经由他手养育的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明面上,都朝着好的趋势发展,但是两个孩子间的差异却越来越明显。 瞿语的身体状况和种种行为表现都表明,他越来越趋向于一般正常两岁多的孩子,虽然瞿青早先给他带来的阴影没有完全消散,但也只是在心理上的敏感早熟和对危险未知的浓厚戒备罢了。 可之前被瞿白认为是哥哥的瞿言,不但身体发育进展远远不如瞿语,就是内部智力和心理方面,似乎也进展缓慢。 “在想什么?这么久都不出声。”胡夜突然出声。 “啊?”瞿白一怔,“哦,想孩子的事情……” “孩子?”胡夜表情带上些许困惑,“不是都好好的?” “唔……”瞿白沉吟一下,低着头以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拎着购物袋走在自己身旁的胡夜,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避重就轻地说点什么,“小言和小语比较起来……我想等周末要不要带他们再去医院做个健康检查……” “小言?”胡夜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后面的字眼太过含糊,瞿白没有听清,“不知道什么?” 胡夜停下步伐,以蒙着黑布的双眼对上瞿白的脸,再一次给瞿白一种被灼热的目光扫视的错觉。 “没什么,小言这样的才是正常的,小语才有些过度发育了,你不知道?”胡夜话中满含深意。 瞿白惊讶:“什么?” “我这半个月每天帮你接他们放学时,多多少少了解到,小言和小语似乎之前有段日子过得不太好……他们到你身边统共连五个月都不到吧,他们这个恢复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你不觉得吗?”胡夜转移了话题,没有就瞿言瞿语的现状正常与否继续纠缠。 而听闻胡夜一番平淡叙述的瞿白却被惊得后背泛起白毛汗——两个小家伙的恢复速度是不是真的快得有点过了? 时至此刻,瞿白才真正意识到,他手里握有的东西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便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放到任何人事物身上都是准的。而尤其,当你拥有一样珍宝,却没有相应的能力保有时,不懂掩饰,将是最大的罪因。 “有、有吗?小孩子不都是长得很快的嘛,一天一个样……”瞿白牵强地顺着胡夜的话掰扯了几句,而后抱着孩子急速前行起来,直到到了家门前,才客套地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大半个月来第一次,瞿白没有邀请对方来自己家中与自己父子三人共进晚餐。 “胡夜,今天谢谢你,我、我今天难得早下班,想大扫除一下……就不留你吃饭了……”时隔大半个月,瞿白再一次戴上了疏远的面具。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看着自己手臂上坐着的两个小家伙,瞿白深深为自己的一时不查感到自我厌恶,就是一胞同生的兄弟都能背后插上他一刀,何况只是一个相熟不久的邻居,即使在这之前,这个邻居已经慢慢地获得他的一些好感。 对瞿白突变的态度,胡夜却照旧维持了一幅让人倍感安心的和煦笑脸——一张脸被黑色的布条从中间横去一道,只余高挺的鼻梁和嘴唇,此时整张脸正由嘴角勾起的笑意变得莫名亲和。 “没关系,我弟弟们今天也该回来了,先不打扰你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对瞿白猛然升起的防备视而不见,气定神闲地说完这些话后,就转身走进了对门自己的家中。 看到对方毫不在意地走开的样子,瞿白克制不住地从心底涌上了一些苦涩,但下一刻却被瞿言瞿语的扭动给带回了神。 他将两个小家伙放到地上,反手将防盗门与大门一起紧锁起来,搂过两个孩子放到客厅,扔了一堆玩具给他们后,径自走到书房。 门开的一瞬间,坐在客厅里的两个小家伙不由一起兴奋滴嗷呜了一声,手里的玩具也不要了,全部扔到一边,齐刷刷地要往瞿白那里冲。 看了两个孩子的反应后,瞿白心里更是升起了一阵冷汗和后怕——幸好他在完成法阵的第二天,因为担心法阵成功运转后聚集的灵气会溢出去,特地在书房的门上和四个角落里加了点禁制的屏障。 瞿白看着自己花费莫大精力捯饬出来的大型聚灵法阵,书房里的书橱桌椅几乎全部被他清了出去,只在边角处摆满了他这段时间断断续续捯饬出来的大大小小的花盆。 正中央的地面上,除了一笔合成的巨型朱砂阵法外,阵脚出几处重要纽带,都是他花去几乎所有剩下的存款所换购来的天然玉石。 块头不算小,但是品质都十分糟,但幸而,只是需要作为牵引和传输只用,聚集的灵气其实完全比不上青元总纲里描述的最后阵成时的威力。 但最瞿白这个初入门的人来说,已是够用,且受益匪浅了。 而不知道是偶然,还是青元总纲的魅力就是如此,摆上了刻画了小阵法的花盆的大阵,似乎和小阵相互呼应,相得益彰,本来就因为花盆小型聚灵阵,而违背正常生长周期的花草植株,到了大阵里,虽然周期没有再缩短,但是涨势却十分喜人。 以瞿白这连续半个月的修炼来看,隐隐也能感觉到些许所谓的“灵气”了,从而也发现,这些花草植株本身蕴含的灵气,在大阵里似乎得到了淬炼,变得更为精纯了。 两个小家伙各自依靠自己的能力,一爬一走,都来到了瞿白身边,各自攀住瞿白的一条腿,往“书房”里看。 之前因为每次会留胡夜在家中吃饭,吃完后又直接把两个孩子洗澡送上床,至大阵画好至今,两个孩子还一次都没有目睹过瞿白的杰作。 而尤其是半个月时间下来,书房边角处的花草植株被孕养得如此繁茂,整个书房无意中已经被瞿白营造成了一个室内花房了。 不提里面溢出的灵气让敏锐的孩子们兴奋,就是里头的花花草草的色彩斑斓也足够两个孩子欢喜了。 瞿白一手一个抱起了孩子,“是不是想进去。” “嗯!”瞿语对着瞿白乖巧的点头,而瞿言则只会兴奋地一个劲叫爸爸了。 瞿白先前被胡夜一番话引起的担忧和不安在两个孩子的反应中一点点的消弭了,那一本给他带来巨变的书本他已经在事后烧掉了,所有的知识都以意识的形态封存在他的大脑里,如果出现意外…… 瞿白又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那他就带着两个孩子远离这里,只要他能够获得时间,瞿白想,即使练不成青元心法里的最高层级,自保并保护两个孩子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在瞿白带着两个孩子踏入书房,并利落上锁的下一刻,书房门前的空气突然出现一抹怪异的扭曲,三个人影出现,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蒙着双眼的胡夜。 “大哥,能确定了吗?如果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契机,我们就带他一起回去吧,我们下得禁制妖气太重,虽然一时半会瞿白和两个孩子的气息不会泄露,但时间久了,那些人类修士反而会因为要寻我们找到真相。”青轩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垂首对着胡夜说道。 胡夜径直盯着书房门不出声,不做指示,也不表示意见。 青轩正欲再次开口,反倒让另一人抢了先,“别催了,大哥自有打算。” 同时以传声对青轩说道——你没看大哥近来把我们拘在屋中只让我们修炼,连脸都不乐意我们多露吗?我早说了,大哥情鸾动了。 青轩皱眉——那也可以将人带回去再做打算,在此间逗留实在太过危险,尤其大哥现在的状况…… 止牧夸张地叹气——果然是树木修成的,真不知道你动情鸾时会是何种模样。强取豪夺能有两情相悦来得快意吗?以大哥现状,肯定还是要再等等的……至今连手都没牵上。 “再等等……”良久,像是响应止牧心念传声中所言一般,胡夜最终发话,“你们先回去。” “可他们这里需要人守着……”青轩错愕。 止牧不等他说完,拉着他移形回到对面的屋子,最后一句心念传声也同时在青轩脑中响起——没眼力介的,大哥不是留下了吗? 第十七章:立身经济 第二天一早,盘腿于瞿白家客厅中静坐一夜的胡夜,在书房门吱呀打开的一瞬间,身影化为透明,不留一丝痕迹。 抱着两个孩子走出来的瞿白,快速地锁上了书房门后,若有所觉地朝客厅的正中央看了看,一无所见后,才自嘲地笑了笑,多疑成性,疑神疑鬼的毛病还真不容易改。 “爸爸,饿了!”瞿语顺着瞿白的手臂滑到地面,仰脸看着瞿白说道。 瞿言也附和地点头。 瞿白摸了摸两小的脑袋,心里暗暗吃惊,书房里的那个大阵他一连半个月,夜夜都泡在里面,还凭仗着自己意识里的青元心法在打坐,但似乎完全比不上两小只进去一晚获得的效果。 他一进去就照着以往的惯例,沉到意识海里,调出青元心法默默研习,一边琢磨着丹田这么飘渺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一边想感受青元心法里所说的气灌于脉,游走四肢的感觉。 这么一来,等到他回过神时,一夜已过,两个孩子都呼噜噜地趴在他的腿边睡得正熟,等瞿白将两个小家伙叫醒后,才发现,瞿语早先东倒西歪的走路姿势已经变成了极为稳健的走路姿势了。 瞿言似乎也一夜间多了些可见的变化,起码口齿更为清晰,且对他与瞿语之间简单的交流能听懂的大概,而不像之前,只不过对玩、吃、睡有一些本能性了解罢了。 瞿白不知道在自己沉入意识海的这一夜,两个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亦或者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阵中睡了一觉,但因为孩子不同于成人体质的原因,才得了如此鲜明的进步。 他只知道,对于他和孩子以及他大脑中的东西,再联想他的现状,他要重新做出新的规划才行了。 “小言小语想吃什么?”瞿白心中打定主意后,也便不再莽撞不安,弯腰将瞿言也放到了地上,和瞿语一起,然后问两人早餐想吃什么。 “鸡蛋(蛋蛋)。”两个小家伙有志一同唆着手指答道。 瞿白被兄弟俩的动作引得发笑,一边感叹这两人还真是鸡与鸡蛋的忠实粉丝,一边暗想,两个小家伙指不定上辈子是两只被鸡馋死的狐狸或者黄鼠狼。 “行了,你们坐在这里等着,去给你们做。”瞿白一指铺着厚厚绒毯的客厅对两小指示。 早餐过后,父子三人照常出门,上托儿班的上托儿班,上班的上班,路过小区庭院时还巧遇了正兜着手悠悠散步的胡夜。 瞿白心里闪过不自在,强自挂着疏远的笑,打了招呼就想走,两小倒是比瞿白直率得多,似乎对这个近来一直在晚上接自己二人回家,并在一个餐桌上共享晚餐的胡夜颇有些好感。 一同卖了个极为灿烂的笑容给对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 瞿白看得暗自添堵,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理解他这个当家者的心态,不支持也就算了,居然还暗自投敌。 瞿白将孩子送到托儿所后,照常去了公司,虽然面上无异,但瞿白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忘记昨天看到的那张表格,他不知道昨天花美人开会时到底给自己的直属上司到底下达了什么指示,但思来想去,基本也明白,不管是花美人的指示,还是黄胖子的保身之计,他这个炮灰是做定了。 可他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想让他心甘情愿做炮灰,也没有那么容易。 黄胖子是昨天准备的名单表,不出意外应该是今天上交,这种带着些许整治目的的小范围裁员,肯定还要开个会,再会上重点借着由头给众人一点压力。 杀鸡骇猴,也得是当着猴的面,这么一来,这项决议最后执行,起码要到下周二周三。 而今天已经是周四了,瞿白心里计量着,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给自己找到一条退路,这份工作提供的工资虽然不算高,但目前一直是他和两个孩子的生活来源。 贸然失去工作,三五个月内虽然不至于让他们父子三人受饿,但坐吃山空一项不是他的期望。 瞿白暗暗排算了一遍自己书房里存着的那些算得上比较珍贵的药材植株,心思空前活络起来,不管怎么样,这个周末前他要有所决议。 一边寻思着自己这周末要怎么利用起来,一边走进了办公室的瞿白,被自己一个同事给拉住了,对方做贼似的拉着他走到还没有人的茶水间。 “你昨天走了后,黄胖子出来看到你没坚持到最后,表情很诡异……” 瞿白表示不明白是怎么一个诡异方式,对方给力的对他解释道:“说不好,要说生气吧,也不大像,反倒像有那么几分窃喜,就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瞿白一听,心里就更是明了,他这直属上司经昨天自己不经同意就下班的行为,心里更少了一点愧疚,多了点底气,那张名单,他大概交得更无压力了。 瞿白一边装作完全不懂黄胖子一整天那意有所指的眼神扫射,一边照旧尽自己本分地把所有该自己做的工作一一完成,到了晚上下班时,黄胖子也照例要一群人留下来陪着他加班。瞿白坐在自己的隔间里,眼皮子抬了抬,不吱声地继续着手边的工作。 众人虽然心里埋怨声,声声迭起,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在口头上表示出抗议,全部都在下班的点里依旧安分守己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瞿白加快手上动作,三两下做完了该自己做的,抬头看了眼电脑桌面上的时间,刚好超过下班时间半个小时,瞿白利落地关掉了电脑,开始收拾起东西。 他旁边的人被他的动作惊动到了,探出头来看他,“你今天又提前走?” 瞿白拿起手机,将上面的时间指给他看,“实际上,我已经加了半小时的班了。” 对方摸着鼻子讪笑了几声,“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这么较真的一面……昨天黄胖子的表现我可跟你说过了啊,你……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出路了?还是搭上了什么好的上线,这么肆无忌惮啊!” 瞿白笑着摇头,抄起自己的背包低头走了出去。 对方看着一向低调的瞿白此番行径,心下也不由蠢蠢欲动,可手掌三番两次摸到自己的背包,又都移了回来,如此这般,最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乖乖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走出办公室的瞿白一步未停直接奔向自家两个小崽子的托儿所,虽然比正常下班晚了半个小时,但怎么也算是赶上最后一拨接孩子的人流,应该不算晚。瞿白的这个想法在到达托儿所门前时,被无情粉碎。 瞿白站在托儿所的大门外,看着盘腿坐在一堆泡沫板上面伸出手臂逗着自家两个小崽子的男人发愣。 门口一位老师顺着瞿白视线看过去,不禁说道:“胡先生每天来接孩子时,都会先陪两个孩子玩上一会儿,你也知道,你家两个孩子比较特殊,他们的身体不能支持他们跟同龄的孩子玩在一起,但跟那些一周岁左右的孩子一起接受早教班,他们俩就只能呆在小车子里干坐着……” 瞿白听着,心里的震撼一时难以用言语表述,只能不尴不尬地对着这位老师嘘应几声,眼光却无法从那三人身上移开。 与其说胡夜坐在那里是陪着两个孩子玩,倒不如说,是做两个孩子的大玩具。 他只那么安静地盘腿坐着,微微低着点头,虽然看不到两个孩子的举止,但似乎又像是将两个孩子的每个举动全部掌握在心中的样子,只要两个孩子有一点摔倒后仰的趋势,他总能适时地伸手搭一把,把孩子给扶好后,又放手任由孩子自己玩。 比起一盘散落一地的幼儿玩具,两个小家伙对胡夜的兴趣也显然要浓厚得多,瞿语的四肢看着已经坚韧了许多,兀自舞动着自己的四肢想往胡夜的背上爬。而瞿言则直接得多,只拉着胡夜的手掌,依依呀呀地让对方把自己抱到怀里。 瞿白安静地看了一会,由昨天傍晚升起的那点防备又慢慢转淡,他轻轻走过去,正在胡夜背后努力用功的瞿语最先发现他,立刻哧溜一下滑了下来。 站起了身朝着瞿白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爸爸!” 瞿白顺势抱起了他,然后走到胡夜面前,胡夜依旧半低着头,像是对瞿白的到来毫无所感似的,半晌,才抱着一直娇气的要他抱的瞿言站起了身,缓缓笑着对瞿白说道:“今天没加班?” “加了半个小时,事情做完就回来了。”瞿白一边解释,一边摸了摸靠在胡夜怀里腻歪的瞿言,“你每天都这么陪他们玩?” 胡夜点头,一头松松扎着的头发被两个小家伙爬上爬下给弄得异常凌乱,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距大概一臂不到的距离,忽如一阵风过,对方额前散乱的头发呼噜噜地飘到了瞿白脸上。 似有若无的,瞿白闻到一股好闻的气味,比他阵法里植物育满灵气后发散出来的味道还叫人迷醉。 他头发真的好长!——瞿白脑中只余这一个念头,对这阵起得异常奇怪的西风是一点疑惑都没来得生出。 “唔……”抱着瞿言的胡夜忽然一阵轻轻地低吟,惊得瞿白回神,面带些许不自在地看向他。 “怎么了?”瞿白问。 “没事,小家伙乱动,碰到了伤处。”胡夜轻描淡写的说着。 “伤处?”瞿白下意识去看被瞿言小腿蹬到的那只手,手上一片红肿,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烫伤的痕迹,伤药倒是涂抹得比较均匀,但依旧有些细小的红肿处没有涂到。 瞿白蓦然想起刚刚就觉得对方坐在那里带着两个孩子玩的举止并不那么自然,现在想来才明白,原来是其中一只手受伤了,所以不管是去扶孩子,还是护着孩子,伸着手臂逗弄孩子,用得全部是一只手,另一只手一只都垂在身侧。 “怎么烫得这么严重?”瞿白担忧的话语冲口而出。 “嘴巴被养叼了……”对方嘴角弯曲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说着似乎毫不相关的话题。 “?”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没有视力也还能适应,但做饭这种细致活还是差了点,最近几天嘴巴又被养叼了,实在不想回去煮泡面吃,就只能自己动手了,一不小心就这样了。”胡夜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恰好遮住了伤处。 “你不是说,你弟弟们回来了?” 第十八章:练气初成 胡夜听着瞿白的问句,不语而笑,不做回应。 瞿白蓦而想到昨日是自己先对对方下了逐客令,对方顺着自己的话,不想让自己心生愧疚也不想让自己难堪,才识趣地接口说自己的弟弟们回来了,而实际上看来,他的弟弟们压根就不知道还在哪个地界飘荡着。 瞿白扫了一眼对方被袖子盖住的伤处,嘴里莫名泛起一些苦涩感,他尴尬地牵起一边嘴角,干巴巴地接口,“啊,是又出去了吧,你弟弟们挺忙的哈……” “你手都烫成那样了,晚上回去也不方便弄吃的吧,还是来我家吧,我昨天大扫除都做好了。”瞿白砸了砸嘴,最后邀请。 胡夜欣然点头,瞿白再次看了看他单手抱着瞿言,另一手藏在袖子里的样子,不禁破口接着邀请道:“不如,你早上也来我家吧,反正我们早上吃粥,也就是多一把米的事。” 胡夜再次点头,肩膀四周散落的头发有一瞬间的飘忽舞动。 直到两大两小相携高兴地回程路上,瞿白也没弄明白自己那一刻陡然升起的愧疚感是缘何而来,自己又不是真的欠他,他虽每日帮自己接两个孩子回家,但归根到底,自己也让对方白吃白喝了那么多顿不是吗? 而对方自己耐不住嘴馋要去动手做饭从而烫了一手伤,细说起来,跟他根本,没有任何挂碍才对。瞿白一边暗自在心里嘟囔着自己这几百年不见的同情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边又不好意思将出口的邀请给收回来。 只要一想,不但莫名奇妙让这个叫胡夜的男人侵入了自己晚餐的饭桌,现在还进一步允许对方涉足自己早餐的饭桌,瞿白就全身都升起不自在的感觉,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面上却一路都在嘴上挂着抽搐的笑意,应着对方时不时的搭话。 回到家后,对方连自己的家门也不进了,直接跟着瞿白进他的小公寓,瞿白捏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想起自己亲口在托儿所院子里所给出的邀请,放开了门把手,开了门,自己进去后,把身后的男人也给迎了进去。 胡夜安静地跟着瞿白进了家门后,十分自得的抱着瞿言越过重重障碍寻到往日里常做的地方盘腿坐下,将瞿言轻柔地放到了地上。 一旁站在门边的瞿白将对方一系列动作全部收纳眼底,心中无语的同时也更加无力,沉吟许久还是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就当敦亲睦邻好了。 好歹也能帮着自己照看一下孩子,这年头,请个钟点保姆也还要忍受对方的各种不如意呢。瞿白一边极具阿Q精神地想着,一边走过去,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瞿语也放到他身边。 起身时,看了看对方被瞿言揪住要往嘴里送的头发,顿了顿,也照旧地去拿了梳子走到对方身后。 一根根掰开瞿言的小爪子,随手抓了一个玩偶塞到他怀里,也不管他不满的呀呀抗议,径自动作迅速地为胡夜梳起一个高马尾,然后干巴巴地对方几客套地交代了几句,就遁到厨房里去准备晚餐去了。 因为比往日要早到家,想了半天,虽然十分想早点做好晚饭送走客厅里的那个男人,但最终还是耐住了这股想法,拿出鸡肉快速的解冻洗净,转道去书房里采摘了一些新鲜药材,炖了一锅鸡汤。 等到最后一道小炒起锅时,瞿白熄了火,摆好餐桌后,走到客厅里,准备和胡夜一人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去客厅吃饭。 却不想,走到近前正要开口时,脚下蓦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呈倒栽葱的姿势朝胡夜跌去。 瞿白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庞,不由闭紧了眼等到悲剧发生,说时迟那时快,等到瞿白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扣住自己的后腰,轻轻一个翻转,让自己有惊无险地斜斜压在了他身上。 瞿白狠狠一怔,眼睛里惊讶愕然和困惑依次闪过——他动作也太快了吧? 瞿白走神的瞬间,忽而感到后腰一阵轻微的发热,脸上一火,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你没事吧?” 胡夜摇头,“没事,刚刚感到迎面有风,还以为是两个小家伙其中之一要淘气的往我身上扑呢。” 瞿白听着,不禁腹诽,刚刚那一瞬可不就是他再往他身上“扑”嘛,脸都丢尽了,他低头去找刚刚绊倒自己的东西,一圈扫过,只看到刚刚失足的地方只有一个不算小的玻璃球,按理说,这样的球,以他现在的五感,是不可能看不到才对。 瞿白蹙眉,又看了看那颗玻璃珠,最后还是只能定性为自己一时大意,而现在,他就只能继续纠结着自己这一时大意所带来的尴尬境遇。 “是饭菜好了么?”胡夜适时地为瞿白解除尴尬。 瞿白点头,点完后才意识到对方是看不到的,于是出声,“饭菜好了,吃饭吧。” 说完抱着瞿言起身,让瞿语自己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到餐桌前去。胡夜跟在最后,起身时身后的马尾滑到前面来,他伸手往后拨了拨,手指无意识的搓了两下,似在回味,嘴角勾起兴味盎然的笑。 晚餐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结束后,瞿白迫不及待地将胡夜给送出了门,什么洗碗收拾一类往常让对方做惯了的事情,统统以一句“你手伤了,怎么再好意思”来婉拒。 胡夜对瞿白这份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置若罔闻,该笑笑,该走走,走前,照旧一句十分合宜的关怀话语送出,惹得瞿白心里升起些微的异样感受,但还没等这阵感受发扬为具体的情绪时,就被瞿白自己给一巴掌拍熄了。 他僵硬着一副笑脸,目视对方走近房门后,立马啪的一声关上自家大门,几道防盗锁一一落下后,他才转身动作迅速地将两个坐在儿童椅上玩弄起米饭和蔬菜的小家伙给捞了起来。 “臭小子,吃饱了,就该是糟践了是不是?”瞿白拍拍瞿言的小屁股,又弹了弹瞿语的额头,将两个孩子送到浴室去洗澡,洗净之后,照常塞进被窝。 这才准备走,那边衣摆就被瞿语给拉住了。 “怎么了?今天托儿所里睡多了,现在不困?”瞿白回头低视瞿语的小爪子。 “爸爸,要跟昨天一样。”瞿语看着瞿白略微有些羞赧,但眼中又带着认真地渴望,瞿言也在一旁握着自己的小爪子,高调地支持着瞿语,“一样,一样。” 瞿白微微一怔,不甚明白两个小崽子的意思,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就猜到了两个小家伙所指的一样是指什么了,昨天两个小家伙和自己在隔壁的书房泡了一整夜。 他退回床边,用被子包着两个小家伙,蹭了蹭他们的脑袋,惹得两人闭着眼睛咯吱发笑,“想到旁边房间去睡觉?” 瞿言只看到瞿白又坐回了床边,兀自高兴地伸手要瞿白抱自己,瞿语倒是能明白瞿白问话的意思,他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瞿白,“嗯,想去。” 瞿白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只看昨天一夜两个孩子在里面受益良多的样子,好像让两个孩子夜宿在书房也不是什么坏事,想罢,他将两个孩子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报到了书房中。 兄弟俩一进书房,齐齐做出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看得瞿白心里发笑,却暗暗肯定,这两个孩子在这个阵法里获得的益处,似乎比自己这个成人要多的多。 这大概跟孩子本身体弱,且又不像成人二三十年成长下来,全身都是毒素和垃圾,是以受益明显,效用显着。 就跟装满水的水杯和只浅浅占了个底的水杯一样,装满水的水杯想灌入更为珍贵的液体,只有先想办法将水全部排出来。 两个孩子被安置好以后,瞿白再三交代只能安静地呆在被褥里,不准乱爬也不准乱动后,才走出了书房,关上了门,加快速度将餐桌厨房和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再把自己给捯饬干净,然后进了书房。 再进去时,两个孩子已然进入了深眠状态,睡得很是安详,两颗小脑袋紧紧地贴在一起,乖巧地缩在被窝里一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一呼一吸几乎都达到了同一频率。 瞿白平静地看了一会,将两个小家伙轻轻挪到自己平日里打坐的地方,也是大阵的正中心,灵气汇集精纯的地方。 摆弄好了两个小家伙后,瞿白才盘腿坐下,安心地闭上眼,沉入了自己的意识海里,按照自己的理解一点点将那些完全看不见摸不着的“灵气”导入自己的丹田。 这段时间来的连夜打坐精修,对于修炼这回事,瞿白已经略略能摸索到一些门道,虽然对于灵气还感受得懵懵懂懂,但却没有一开始那么急躁了。 贮存在他脑海里的修炼法诀能练成,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即使不能练成,凭借里面的一些他能掌握的阵法,他相信对他们父子三人这样的平凡人来说,已经是一项大奇遇了。 本以为今天会像过去的每一夜一样,在毫无头绪的摸索里慢慢沉浸下自己烦扰的心,然后微微感受一下那些飘渺的灵气后,睁眼就是新一天的瞿白,蓦然发现自自己一坐下开始,就又一股温润如水的感觉萦绕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十分之奇妙,言语难以细细描述,瞿白心头颤了颤,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法诀里所说的即将摸到门路的表现,他努力按下自己鼓噪的心绪,让自己更快的进入一种沉静的状态。 等瞿白完全抑制住自己振奋的心绪重新沉浸在一种安详的氛围中时,那种被温润的水流环绕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无法明视那些灵气的样子,但据瞿白自己猜测,这些突然被他感知到的如水流一般的东西,应该就是青元总纲里所说的灵气。 又慢慢感受了一会后,瞿白试着照青元心诀中的指示,将那些环绕在体外的灵气导入自己的体内,灵气导入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但是想让这些灵气沉入到丹田里却异常难办。 灵气进入身体后,几乎找不到栖居地,在身体内部以瞿白能感受到的一种方式,温润的环绕几周后,就散去,完全无法聚集起来。 到了这一步,瞿白已经感受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大的一个契机,如果在他已经能感受到灵气的今天还无法完成灵气聚集丹田的任务,那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成功聚集这些东西了。 是以,即使一次次失败,瞿白也丝毫不见焦躁,却越来越沉静,每次都努力先让灵气在身体里聚集更久的时间。 三番两次下来,所谓的丹田瞿白依旧没有感受到,但灵气停歇较久并能缓缓形成一个涡旋的地方却被瞿白发现,居然是后腰处!以这一部位为起源聚集灵气的方式,在青元总纲里也有提及,但那都是在身后有人相助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而他身边此刻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瞿白心思微微惊讶一番,但当下也顾不得太多,只当自己与他人不同,立刻开始试着将从身体各处进入的灵气汇入后腰处,然后再慢慢转换到自己的丹田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书房因为设了法阵,所有的窗户早就封死,早已无法从窗外的光线判断时间。 而对于此刻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瞿白,时间也早已失去了意义。 第十九章:生计规划 静谧的书房中,贴着四面墙的边都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花盆,花盆里的花草植株种类繁多,渺小到葱蒜等阳台种菜的品种,稀有到人参一类的药材植株,杂七杂八很是混乱。 而最混乱的却不是这些形形色色的草药食材被当成花草种在花盆里,最混乱的实际上是这些植株无论何种品质,都呈现出一种超自然的生长现象。 撇开各种植株对环境温度土壤湿度的要求不同不说,即使是一个植物盲也能发现,这些植株居然在同一个房间同一个时刻,以一种异常茂盛而具有活力的面貌生长着。 大部分不在同一花期并且十分难以养育的花朵居然全部拥簇在一起盛开,而食用的小葱大蒜一类的旁边傲然生长的就是人参。 这样的奇景世间也许难有人见上几回,而有幸得见之人……正呼噜噜对着一盆青葱郁浓的迷迭香一个劲儿地流口水。 两兄弟被近来规律作息养成的生物钟,让他们在没有瞿白叫醒的情况下,也如期的苏醒,醒来后看到瞿白正盘腿坐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两兄弟上前动手动脚,又是摸又是将口水哗哗地往上印得折腾了好一会,也得不到回应,便带了些失望地坐回了地上。 坐了一会儿,依旧不见瞿白有什么动作,既没有睁开眼来看他们,也没有拘束他们的语言出现,两兄弟终于开始坐不住,挪动了几下小腿小胳膊以后,开始在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探起了险。 正当两兄弟对着迷迭香蹂躏得开怀时,书房正中央一动不动的瞿白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眼底被覆上了一种温润的光芒,稍稍温和了一些他本身稍显冷情的面孔。 瞿白勾起嘴角,一夜收获颇多,在他睁眼前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成功的将自己灵气引入了丹田处,也是在那一刻,瞿白用心眼内视到了灵气的样子——一团泛着微微银光的汽化的漩涡流,宛若一个小型星系汇聚在自己体内。 这是第一次,瞿白成功地做到了内视,也是第一次在意识里看到了灵气的真正模样,他也终于踏过了修炼的门槛,进入了修炼的最微末的一层——练气。 那一瞬间带给他的奇特感受就如同…… “天!好晕!”瞿白不由哀嚎,伸手拿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眼镜摘下后,他再次举目望去,居然……异常的清晰,清晰到坐在他的位置上,以他本来应该五百多度的近视,他居然清楚地看到两个小家伙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你们俩小家伙,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本应伏在自己脚下睡觉的两个小家伙,已经将他的种下的一盆迷迭香给祸害的差不多了。 “爸爸!”两个小家伙齐刷刷地扭头,看到瞿白睁眼看向他们的样子,一点内疚也没有,反倒是满脸兴奋地朝瞿白呼唤着。 瞿白无奈地撇撇嘴,起身走过去,一手捞起一个小崽子抱着,整个动作做起来犹如行云流水般,分外得轻松。 自两个小家伙长了肉,开始朝正常的两岁孩子的体型发展以来,瞿白做这个动作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了。更别说,能如此刻一样轻松的抱起两个孩子了。 五感变得敏锐,退步的视力回转,同时在不改变肌肉骨骼的情况下让他变得更具有力量,难怪这些东西会叫人孜孜求索。瞿白在心里感叹,嘴上却故作不悦地对两个孩子道:“今天起得倒早,只可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们又不是鸟。” “爸爸,饿了,吃饭。”瞿白一长串讽刺的话听到两个小家伙耳朵里,只有一个“吃”字是如此清晰,两个孩子高兴地回应着。 瞿白失笑,抱着两个孩子走出书房门,立刻被照进客厅的光亮给惊住……这到底什么点了? 瞿白下意识转头去看客厅里的挂钟——七点十六分。 完了,迟到了!他脑中只余这一个念头回转。 接下来瞿白也顾不得自己父子三人有没有洗漱刷牙什么的了,随手给两个孩子各泡了一杯温牛奶灌下去,然后急匆匆地将孩子换上衣服捯饬整齐就拉开了自家大门。 门一开,就看到倚靠在自家门前,脸上带着些疲倦的胡夜,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还叫了人家来自己家吃早饭,当场又窘迫又尴尬。 “胡夜……我今早起迟了,要送孩子……” “猜到了,早上六点半的时候我来敲门不见你应,就想你大概太累了,所以就回去了,只是一直没听你这边开门声,担心你出事正准备再来看看呢。”胡夜温和地说道,“孩子我帮你送吧,你直接去上班。” 瞿白犹疑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关怀的胡夜,又低头看了看两杯牛奶灌下去已经不可能填饱肚子的两个孩子,转念想到公司那边黄胖子的行径,不禁冷静了下来。 迟到而已,就是以往自己从不迟到,只在前段时间多请了几天假,现在也成了公司炮灰的一员,自己又何必永远过得兢兢业业呢。 这么一想,瞿白反倒不急了,他反手掏出自己的电话,一通电话打到黄胖子的办公室,也不管那边黄胖子是愕然,还是暗喜他又交了个把柄过去,利落地给自己请了一天假,理由都给得十分含糊,虽不好直说自己是睡过头,干脆不去,但给出的含糊理由也没有给力到哪里去。 黄胖子到底怎么看待,瞿白已经不大放在心上了。瞿白的脑海中迷蒙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境,似乎起了些微的变化,像是有了一定的依恃,而不愿再那么憋屈地万事追求委曲求全。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终于踏入修炼的门槛而带来的改变,但目前,他觉得能依照心愿行事十分畅意,他收了电话,对着站在门边一直侧耳等待的胡夜说道: “请了个假,今天就不去了,一早起晚了,两个孩子也都顾上早饭,你……一起过来吃点吧。” 胡夜卷起嘴角,不推辞地跟着刚踏出门的父子三人进了屋。 “爸爸……”被瞿白抱着的两个小家伙很是迷惑,这都出门了,怎么什么都没有做又回来了? “今天休息。”瞿白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一边说一边给他们的老师打电话请假。假请好了以后,带着胡夜和两个小崽子走到客厅,让三人坐在那里稍待一会,顺便让胡夜再一次充当一把临时保姆。 两个小家伙也许不大能明白瞿白对他们说的话的意思,但是看到瞿白打完电话悠悠地朝厨房走去的身影,不约而同地一起兴奋了起来——这是要给他们做吃的了吧?他们就说,他们今天还没有吃上好吃的蛋蛋呢,怎么就被爸爸抱着出门了? 瞿白走进厨房后,安静地坐在两个孩子对面的胡夜,像是能感受到或者说……看到两个孩子脸上的兴奋快乐的表情似的,将手心朝上,朝两个孩子伸过去。 两个孩子像见惯了这个动作一样,胡夜才刚刚伸手过来,两人看着像是变得更高兴了,想也没想,便齐刷刷地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去攀住胡夜的大手掌,三人便在这餐厅中,在瞿白看不到的视角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状态。 三人手掌交握在一起后,不止胡夜,连两个懵懂的孩子脸上都出现了一种安详的状态,如果瞿白能看到,也许会发现,这和自己在书房的大阵中打坐沉浸进意识海时是一种状态。 胡夜静静地握着两个孩子的手,略显疲倦的脸庞不一会儿开始微微发白起来,但对面的两个孩子却渐渐显得更为精神起来,只是这些变化十分微小,不细看也难以发现。 良久,直到瞿白在厨房里忙活结束,要端着早餐出来,胡夜才堪堪收手,对面的两个小家伙也一起缩回了爪子,眼中懵懂依旧,但神采更为活泼了些。 胡夜像是能感受到两个孩子的变化一样,弯起嘴角轻笑了一声:“时间短了点,聊胜于无,看看你们老爹的防备心,也不知道下一次和你们独处的机会了。” 胡夜细声低喃,像是抱怨,但看神情却隐隐有些自得其乐的味道。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独处的机会”实际上来得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瞿白从厨房端出两大碗面和两小碗糖水煮蛋,投喂了两个小的,然后和胡夜一人一大碗面灌下肚子后,想着今天的假反正请掉了,不用去上班,不如提前一天去探探市场,看看自己手上的那些东西能不能找到一两个固定销路。 即使这三天下来找不到固定销路,但只要能让他摸索到一点门路,他想自己周二前要做的那件事情就会更有底气。 可是这么一来,就不能带着两个孩子东北西走了,毕竟,他要去的地方还有那么一些不太适合带着孩子出入的。 瞿白握着筷子戳着碗,眼珠子一转,看到吃完了面坐在一旁的胡夜,又看了看吃完了早餐正拿着勺子对着胡夜热情挥舞的两个孩子,脑中灵光一闪。 “胡夜……你今天有没有事?”瞿白咬了咬唇,还是腆着脸开口,开口的一瞬,瞿白心中也很是鄙视地批驳了自己一番,心中颇不是滋味地觉得自己就和那起子只看到他人利用价值的小人差不多了。 但是,除了这个新认识的,可以谈得上有那么几分了解的新邻居以外,两个小家伙他还真找不到一个放心的转手人。 “没……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搭把手的?”虽然蒙着眼睛,但脸上闪过的一瞬间惊愕还是被瞿白捕捉到了。 瞿白更显尴尬,到口的请求倒说不出口了,他早该知道,虽然这个叫胡夜的新邻居目不能视,但自己也早就见识到人家其他几感的敏锐了,这个男人应该早就感受到了自己之前对他的那点不甚待见了吧,想到这里,瞿白心口宛若被压了石块,不疼,却十分憋闷。 “没、也没什么事,我自己差不多能行。”瞿白摸了摸鼻子,在看出对方的些许情绪后,难以拉下脸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去寻求帮助。 胡夜听了,半低下脑袋,像是很懊丧地样子,“是觉得我帮不上吧……没关系,我习惯了,我两个弟弟也经常……” “啊,不,这倒不是……”瞿白赶忙摆手,“我就是一会出门有点事,不方便带着孩子,想让你帮我照看一下……” “就这个?这个我倒是很擅长,之前几天傍晚也做得很熟练……”瞿白话音一落,胡夜立刻抬头,虽然情绪并未很外露,但瞿白还是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对方原地满血复活的那种状态。 “那……麻烦你了,我会尽快回来。”瞿白嘴角抽搐了两下,最后按捺住自己的愧疚感,顺势道。 说完,他将两小一大挪到客厅里,然后快速地收拾了碗筷,又快身闪进书房,拾起自己早上丢掉的眼镜,将里面的镜片给扣出来,将镜框重新架在鼻梁上。 虽然他的视力已经恢复,但对于一个已经习惯常年在鼻梁上架着眼镜的人来说,眼镜不单单已经成为习惯,有时候更是一种隔离性的掩饰,做完这个以后,他又在里面拉拉杂杂鼓捣良久才出来。 掏出一篓子玩具给两个孩子,顶着两个小家伙懵懂纯真的眼神,颇具威严地训斥了一顿要乖要听话的言辞,然后脸带不自然的笑意地对着胡夜再三言谢后才出了门。 第二十章:珍品出手 胡夜一直送瞿白到门前,听着瞿白不自然的语调和颠三倒四的不自在的感谢声,全以笑容和点头迎合,一点不耐也不见,直到最后瞿白出门的一刹那,才以一句“万事小心,等你回家”奉上。 出门后,等自家房门一关,那张蒙着黑布,罩去三分之一面容的脸庞完全消失在眼前后,瞿白才猛地呼出一口气,不自然地背倚在自家的房门上。 想到对方刚刚最后那句话,不由愣愣地盯着自家对面的房门发了一会呆,今日的世界与往日其实一般无二,但对刚刚踏入了修炼门道的瞿白来说,却相差甚远。 往日的瞿白只懵懵懂懂地防备着世界,以及这世界里所有的人和事,但自昨天一夜他成功的踏入练气阶段在体内凝聚了灵气后,恍然发现世界对他来说,只蒙着一层面纱了,之前那些坚硬如钢筋般的铜墙铁骨全部消融了。 不但感受到的东西真切了许多,就是连对人的感知也敏锐了很多,例如他睁眼后,两个孩子对他的那种发自内心慕濡之情,以及一些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 而在与胡夜的相处中,瞿白也试着调动自己的感官,尽可能地去感受叫胡夜的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绪起伏,以探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盘旋在自己身边的目的。 但不刻意还好,一旦刻意去做,瞿白发现这居然是一件十分力不从心的事情,这个叫胡夜的男人像是被汪洋的海水围绕着一样,总在瞿白以为自己已经拨开了他外围的伪装时,另一层模糊的东西又围了上去。 就像水一样,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但就在刚刚……瞿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的大脑清明一些——就在刚才,对方说那句话的那一刻,他毫无防备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真诚的关怀和……些许十分繁杂扰乱的异样情愫。 瞿白再次举手轻轻拍打了自己脸颊几次,却不见什么作用,直到最后无法,调动起丹田处凝聚的灵气,缓缓充盈了身体,才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清明了许多。 重新塑整了精神后,瞿白背着包,走下了楼去。 出了门的瞿白,为了让自己从那种怪异的思想里解脱出来,先是状若毫无目的的到了附近几个花鸟市场和药铺里散漫地逛了一圈,然后就近找了一家茶吧坐下,掏出自己的记事本圈圈点点地以各种符号记下了他认为重要的信息。 然后又地铁公交地倒换了好几趟车,去了近郊和市区等各处几个花草市场和中药铺子,等着一大圈全部晃完以后,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而瞿白除了一本圈圈叉叉挤满了符号的记事本以外,似乎一无所得。而实际上,瞿白却知道,讯息才是市场乃至整个世界最为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现在要做的,并不是立刻挖出一条路,而是看看他周围到底能找到多少路。 又有哪些路是真正可行的,瞿白本身多疑谨慎的性格使得他越是遇到他觉得重要的大事,越是不会急躁,即使他剩下的时间并不那么充裕了,也是如此。 这大概是他至今为止,他的性格为他带来的最大的一处优点了。 中午时分,本想回去陪自家两个小崽子吃顿中饭的瞿白,因为离家离得实在比较远,一来一回倒车就得两个半小时,最后只得作罢,打了一通电话回去,让胡夜照着两个小家伙能食用的东西叫一点外卖回去。 挂了电话后,瞿白一边庆幸,幸好自己出门时给胡夜留了午餐费,一边掏出自己的记事本一一翻看起来。 几个花鸟市场跑下来,瞿白倒是发现,花鸟市场里善于养花育草的识货之人确实不少,但是谈到名贵花草交易时,能引起对方兴趣的名贵花草,他手上几乎没有。 一则是他当初根本没想到自己要靠这个来换钱,所以在花盆里种植的多半是那些青元总纲里提及的,比较稀有能聚涵灵气,而又不那么难弄到手的植物。 二则,那些十分名贵的花草,市面上很难买到保真的种子,即使能买到,种子本身的价值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以瞿白当时的试验心态和经济状况,也不可能下手。 而他有的,也不过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一些稍珍稀些的种子种植出来的,只因为吸收了灵气从而提高了发芽率和成活率,同时开得更为娇艳茂盛了些而已。 做到这些的,除了瞿白这样一个借着聚灵阵开了作弊器的门外汉以外,还有那些真正的爱花人士或者专家们。 这些人靠着自己的一腔热情和技术技艺,基本都能做到瞿白目前靠聚灵阵达到的效果,真正细细比较的话,多少会差一点,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经营出了自己的门路。 基本上,花鸟市场里的的大型店铺和经营者手底下都有着类似这样的下线,这些下线少则已经经营了五六年,多则是两三代人的老辈儿交情了。 瞿白的东西不好到一定程度,根本就不可能打进这些关系体系了,谁也不愿意为了蝇头小利,或眼前的那点东西就坏了经营几年的关系网。 所以,虽然瞿白手上有那么些不错而又比较珍稀的盆栽植株,但想要高价出手却是十分难的。一圈利弊衡量下来,瞿白最后只圈定了两点。 一是和小卖家合作,利益会大大受压,而且自己这边身份也难以交代清楚,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三两次卖卖花草盆栽还好,长期合作的话,如果人家探究起他怎么种植养护的,十有八九要露出尾巴,但东西基本都能脱手,如果是为了挪空间筹集资金,倒可以考虑。 另一个,则是去找黑市进行交易,钱财来得容易,东西也方便出手,基本不会有人问来路,但对他这个大千世界里的平凡一粟来说,如果不想惹麻烦,就不能多做,也不能流出去名声,基本就是一锤子买卖。 瞿白用笔重重地在黑市交易四个字上画了个圈,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目前的他可是连门路都摸不到,想了一会,他在这一项上做了个记号,然后翻到下一页去看自己收集各大中药房中药铺的讯息总汇。 一圈看下来,倒是和花鸟市场的情况相差无几,只要他不能给自己拥有的药材和稀有植株一个合理的出处,他就不可能和这些人建立稳固的交易网。 要是能有一个不需要知道你是人是狗,只看东西品相的交易处就好了。瞿白合上记事本,头疼揉着脑袋,这样的地方,他想来想去,除了黑市交易以外,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能到哪里去找。 瞿白掏出自己出门时塞到自己包袱里的几样东西——最早期试验性质种下的肉苁蓉、何首乌以及人参等能以花盆当做花草种植的中草药。 虽然早期拿到手的种子质量都不算上乘,但由聚灵阵培育后,多少也不会比市面上差太多才是。瞿白心中虽这么想,但实际上药材到底怎样,他一点也没有底,他毕竟不曾深入研究过这些,就是他自认从土里挖了几颗最好的东西带上了。 但只从品相上来说,完全并比不上市面上那些广告里的或者镇店之宝级别的东西,尤其是到了后期,瞿白发现自己画在花盆底的聚灵阵聚集的灵气似乎只能保持那些珍稀药材的灵气内蕴,而不再能让那些植株继续生长或者有所突破。 所以,现在即使瞿白自认拿出的已经是比较不错的几样东西了,但他也依旧怀疑能顺利地成为探路石,给自己开辟一条道路,他摩挲了几样还带着泥土的药材,暗忖半天,将它们又重新用报纸包上塞回了包里。 还是找个药店先碰碰运气探探路。瞿白如此决定。 他走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家中药房,规模不算大,但是无论是门外的装修还是里面的布置,倒很有那么几分仿古的意思。据说倒是经营了好几代,具体几代,有什么声誉,瞿白倒不是很清楚,毕竟,在今天以前,不管是生病看医生还是买药治病,他去的都是正规的医院和成药房。 要不是现在他想将这些药房发展成自己的一个兜售下线,他依旧不会主动来了解这些圈圈绕绕的东西。 瞿白踏进门时,除了柜台前打哈欠的一个伙计抬眼扫了他一记,基本没有人注意他。 瞿白安静地走到角落里,不动声色地将店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店内不大,但是四面全是高高的药柜,药柜上密密麻麻全是抽屉,抽屉外面全部以朱红色的字体写明了内里装的是什么药材。 右边柜台前站着三五个人在等着抓药,柜台后面只有两个伙计套着白大褂在上下翻找着药材给那些等候的人抓药,正中间是最长的一个柜台,里面只趴着一个刚刚扫了一眼瞿白的伙计,看着不大,和瞿白年纪不相上下,周身都是一股懒洋洋的气度,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一样。 而且,并没有如其他工作人员那样套着白大褂,说他是伙计,只是因为瞿白觉得他不大可能是这里的主事者。 左边的柜台处,一个老者和三个着装不那么协调的人低头凑在一起争执些什么,瞿白隐隐约约听到了几耳朵,好像是那三人认定这个药店里应该有什么药材,而老者却一个劲地对三人解释没有。 瞿白扫了一圈,发现貌似只有趴在那里打哈欠的伙计有功夫搭理自己,瞿白抿唇想了一会,捏了捏自己的包,移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近前,那个趴着的伙计什么不耐烦地冲瞿白挥手,然后指着右边说道:“抓药去那边。” 瞿白顿了顿,还是坚定地走到那个伙计面前,“我不是抓药,我卖药。” 伙计一愣,重新抬头看向瞿白,这一看,眼里闪过些许异彩,面上那股懒散也慢慢散去,他郑重地对上瞿白的眼睛,而后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眼中冒出一丝精芒,飞快地上下扫了一圈瞿白,最后才低声喃喃自语:“还以为又是个修真的,原来不过是个‘天质’……” 声音很小,但近来因为修炼,尤其是在昨晚已经踏入了练气初期的瞿白,五感已经变得比常人敏锐得多。 这一句简单的自语完完整整地传进了瞿白的耳朵,他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大惊,而后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修真!对方也知道修真,是不是说明对方也是修真之人,这么想来,也是,他也不过是通过一本奇书接触了这些东西,而青元总纲类似绪论的内容也提及过门派一类的东西。 既然有门派那自然就会有人来继承传递,有人传递,自然就有接受师长指导的受正统教育的修真人士了。他面前的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这其中的人之一,而这间据说经营了数代人的店铺,指不定就是人家的一个固定据点。 毕竟,各大玄幻小说里也都传达了,修炼修真亦或修仙者,基础还是在民间,既然这些人是隐世的,那么整出一两个看着十分平凡普通的据点应该也是顺应上意的才对。 瞿白再次犹豫了一下,听对方刚刚的自语,似乎是能探寻他是不是修真者的意思,看来应该就是青元总纲里提及的,同为修真者,高手是能探得比自己功力低的人的底细的。 第二十一章:换得钱财 瞿白想了想,偷偷调动了体内的灵气想去试探一番,但很快发现几乎无用,只能发现对方身体里蕴含着和自己类似的十分丰腴的能量,但却根本探不到底。 这说明对方确实是一个修真者,但是修为应该比自己高才对。 可听对方刚刚的口气,似乎也无法探寻到自己的真实状况,还将自己误认为什么“天质”了。 虽然从瞿白大惊到偷偷探测对方深浅到最后的疑惑丛生似乎历经许久,但这些,却因为瞿白处在一种十分紧张和紧迫的思维下,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完成。 等到对方收起自己的疑惑重新看向瞿白时,他也恰到好处地戴上了一张疑惑的表情了。 “厄……你说什么?”瞿白装作正常人,没听到对方的自语,客气有礼地问道。 对方摇了摇脑袋,又恢复了那种懒散,“没什么,你说你是来卖药的?” 瞿白点头,对方不甚在乎地对他摆手,“我们这里不收散户的药材,你去其他地方问问吧……” 对对方的表现,瞿白早有所预料,便一点也不惊讶,更不急躁,他伸出细长的指头塞到自己的包中,胡乱掏出一个报纸包着的玩意儿,轻轻地放到柜台上,轻声地说道:“你可以先看看……” 话音未落,瞿白面前的这个伙计以及左边一直与老者沟通的三人像是同时有所感应一般,齐刷刷地全部朝瞿白手上的东西看过来。 瞿白的后续话语全部消弭在几人如狼似虎似的饥渴眼神中——好吧,看来他似乎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了。 站在柜台里的伙计在那三人移动脚步走过来前,快手地将报纸连同里面的东西一把抄了下去,然后带上了一张笑脸对着瞿白说道:“先生贵姓?我们前台不方便做收购的工作,不如跟我到店后面来吧。” 说着,打开了柜门将瞿白迎了进去,并以眼神示意那边的老者赶紧拦住准备过来的那三人,瞿白暗暗将这一切收纳眼底,心有所悟,但面上依旧是一幅古板沉静地表情,他客套地说着:“不用了,我就几样东西,先拿给你看看能不能收,能收我们再谈,不能收,我就去其他地方问问。” 瞿白说着就要再从包里掏出几样东西的架势,对方赶紧伸手拦住,嘴角抽了抽,看到那边蠢蠢欲动的三人,立刻肯定地点头,“都能收,跟我进去吧。” 瞿白看着面前这人说话前,三番两次地要去看那边的三人,心里立刻有了新的评估,他一边点头跟着对方走进柜台,一边悄声探了探那边的情况,果不其然,那边三人也都是修炼者,都是练气期,一个练气初期,另两个都是练气后期了。 按理说,瞿白应该只能感受到那个练气初期的水平才对,但是另两个比他功力高的人他也确实的探测到了,瞿白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对方体内灵气十分杂驳不纯所致。 这三人虽然和他一样都处在练气阶段,但显然,修炼不若他的稳固,瞿白暗忖,同时想起青元总纲的绪论里似乎说过,他们这一派,基本都是以修炼心境为主,以感应天和为道。 因此,为了更好地参透天道,整个青元总纲中都是防御为本,攻击为辅,真算起来,也只有一套想衬的青莲剑歌是主攻击的法诀,其余的皆是各种辅助修炼的阵法和防御阵法以及法宝的修炼。 也正是如此,这种心诀修炼有所成后,其他修真者难以探得他们的深浅,因为他们是融入天和的,人能判别他人,却不能断得天和。 瞿白跟在那个伙计身后进了店铺后面后,也堪堪明白为什么刚刚对方探不到自己的底,并对自己生了误会。 这样也好,省了后续诸多麻烦。瞿白暗想,只要他能利用得当,这次交易结束,他们应该也再无交集,想到这里,瞿白只恨自己当时出门时,没能多拔上几根人参带上。 而将人参视作萝卜,想拔就拔之人,除了那些本身拥有神通的修真者外,想必天地下也没几个了。 瞿白暗自懊悔间,对方已经带着他走进了店铺后面的一间屋子,看摆设倒像本来就是一间会客室,他一走进去,便迎着瞿白落座,然后让人去送茶水上来。 “敝姓曲,曲靖。”对方自我介绍道,语言里并没有什么客气之处,仿若不是瞿白身上几样不错的东西让他上眼了,他根本不会坐在这里和瞿白心平气和的说话似的。 瞿白低头扫了一眼被奉到自己面前的茶水,没有一点去端起来的欲望,曲靖的态度他虽不喜,但却也不怒,与其说他觉得对方轻视自己容易惹人不快,倒不如说他也更愿意对方拿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对待他,一笔交易结束,大家谁也不攀着谁。 “木行。”瞿白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冷静地报上自己临时想到的假名。 “木先生……”对方笑着,拿出那个包着报纸的东西,“不介意我先打开看一下吧?” 瞿白伸手对他做了个轻便的姿势,曲靖获得许可后,也不急躁,慢条斯理地拨开外面的一层层报纸,等到里面的东西完全展现出来后,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自觉低喃:“怎么会……” 瞿白不接话,因为他不清楚对方吃惊的原因,是吃惊东西太好,还是吃惊东西不如他预先猜测的那样,很快,瞿白知道答案,对方拿起被报纸包着的,一根品相可能还不如他们店中百年老参的细小人参。 人参虽然须根保持得都不错,还带着点土,像是刚刚挖出来的一样新鲜,但就品相而言,年份并不久远,可是…… 曲靖能感受到这一味人参中蕴含的灵气远远超过了一般的老参,自末法时代以后,他们所居的地球上灵气枯竭的厉害。 现如今任何能培育出这种满含灵气的植物的地界不是一些门派的隐居之地,就是被人世间的政治势力给圈定了。使得诸如人参等一些稀有而能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的药材植株,也难以达到当年能炼丹的灵气饱含量了,除非是山野间生长的超过百年之久的天地纯品。 但这一株人参……显然不到年份,但这其中包涵的灵气虽然他们这样有门派依循的修炼人士看不上眼,但对那些艰难的散修或者家族修真者来说,价值可就十分可估了。 对曲靖来说,这株人参本身的价值也许不那么高,但他面前这个普通人是从哪里获得的,是不是有什么地界灵气充裕,而不再任何人的控制之下…… 这些光是想想,他就几乎兴奋地难以自已,一块无主的饱含灵气,而能孕育植株的灵脉或宝地,即使是这么一株品级低劣的人参也能被培育成这样,那么他们门内那些在现世环境里几乎生长不出来的仙品植株是不是也能重见天日,而他这个为门派带去如此生机的弟子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里,他不禁放下人参对着瞿白急切地问道:“这是哪来的?” 瞿白以眼角扫了对方一下,唇瓣抿得更紧。 曲靖立刻误会了瞿白的意思,他试图露出一个不那么急躁的笑容,“木先生,你看到了,这根人参其实年份不够,这样的东西我们仓库里有不少,我在这里也可以卖给你一个人情,收了这一株人参,但也许,你会更想和我们做另一笔交易。” “什么意思?”瞿白眼神闪了闪,他知道对方没说实话,但他选择静观其变。 “若我没有错估,这根人参是刚刚采摘下来的,看这根参的新鲜程度,采摘地址应该离我们这里不会太远才对。尤其是,只是在这种保鲜的包装下面……”曲靖说着,以门外汉的眼神瞄了一眼他刚刚拆开的那一堆报纸。 “我们药店最近正准备开辟一片药园子来种植一些紧缺的药材,但是地址一直没选好,现在既然有一片能生长野生人参的土地,想来也可以作为我们药园的考察地之一。只要木先生你提供了这个地址,不管你今天带了什么东西来,我们都以高出市价的两倍收下,同时还会给你一笔信息提供费,你看怎么样?”曲靖最后双手环胸,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问道。 但不管他表现得多么轻松,瞿白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实际是在紧张地期待着自己的答案的,他沉吟半天,像是考虑对方话语的可信度,而实际上,却是在探究对方说谎的目的。 这个曲靖显然十分想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人参,而以他刚刚的话语看来,他应该是以为自己是偶然从什么野地或山林里采摘的,而对方十分想得到这个野地或者山林的具体地址。 可见,话语根本不像对方说得那样,他手里只是一种很一般的人参,以对方修真者的身份,应该很轻易就看出人参里蕴含的那些充足的灵气。 那么……对方想要的是那块灵气之地?瞿白为自己的这个猜测紧缩了一下瞳孔,而后悄悄呼出一口气,面带苦恼地看着曲靖:“抱歉,恐怕不行,这些东西不是我自己摘来的,是我的朋友拖我转卖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他是抽不开身来,所以才托付给我。” 曲靖一愣,他其实已经做好对方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只要不太过分,他其实已经准备,即使超出自己能运用调动的资金,也要硬吃下这一笔了,却不想对方给了这么一个说法。 他狐疑地盯着瞿白看,此时的瞿白心中也十分没底,他摸不清对方想找到人参生产地的原因,或者,对方是觉得既然能挖出一根人参,那么久还能挖出无数根人参? “你朋友在哪?我亲自和他谈。”曲靖看了半天,没从瞿白身上看出异样,就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十出头的普通年轻人而已。 “不好意思,他现在挪不出空,他很忙,否则不会让我来代他办事了。”瞿白又一次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 曲靖不气馁,退而求其次,“那他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我随时能配合。” “你……”瞿白故作讶异地看向对方,像是不能理解对方刚刚还一派轻松的状态,怎么转而就变得如此执着。 曲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整了整坐姿浮游恢复那种懒散,端着一副闲适的样子和瞿白说道:“我们店对药园的建设选址还是比较严谨的,略有急躁了,不好意思,但无论如何,请让我和你朋友见上一面。” 瞿白沉吟一下,故意表现的很是为难。 曲靖立刻上道地说道,“你既然是代你朋友办事的,那你今天不管带来什么,我全部以高出市价的两倍,不,四倍,以四倍价值收下,多出市价的那一部分你完全不用对你朋友交代,只需要将我想与你朋友见面的意思传达到就行,你看怎么样?” 瞿白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将包里其他东西拿了出来,但只限于人参和何首乌这两样,肉苁蓉是摸都没摸,这个人已经对这些药材的生长地生出了莫大兴趣,如果看到本不应该在一起一个环境和土壤中生长的东西出现在一起,会不会起了其他心思就难说了。 三株小人参,一些何首乌,全部用报纸包着,对方知道内里装着是什么东西后,看着外包装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最后等瞿白神清气爽地踏出药店大门时,他鼓囊囊的包已经瘪了下去,但他报出去的银行户头上却亮闪闪地多出了七万块钱。 市价的四倍。瞿白暗忖,说是四倍,但以他自己对那些灵气的了解,其实不过刚好对上了价而已。 第二十二章:半路出岔 瞿白手中电话再次坚韧不催地响了起来,瞿白低头盯着闪烁的来电显示“胡夜”二字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多的话一点也不敢说,只匆匆一句:“我正在回家路上,车里人多挤得慌,回去再说。” 然后不等那边开口说些什么,立刻挂断电话,电话挂了后,他敏锐地发现身后跟着的两拨人无形中走近了许多。 是的,自他踏出那间中药店,他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起先他以为只是那个曲靖叫人跟着自己,探听自己底细,或者找到自己口中所谓的“朋友”到底是谁,但在他漫无目的的饶了几圈,在一个转角口处,他的眼角余光瞄到跟着自己的人中,有三人就是店里一开始就被自己拿出的东西吸引的那三人。 为了确定他心中的揣摩,他故意带着这一群人兜转了几个大圈子,终于能确定,跟着自己的确实是两拨人。 那三个练气期的是一拨,手法相对来说比较高超,若是一般人,是肯定难以发现的了,另一拨则是一些伸手不错的普通人,练过一些,也许也是修真的,但还没有踏进道路上。是以,目前只能听候差遣做一些类似今天跟踪瞿白的事情。 曲靖那一拨人跟着自己的目的,他略微能猜到一点,而另三人跟着自己是为了什么,瞿白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是以,他不敢随意接胡夜的电话,生怕自己与胡夜的交谈被那三人听了去,从而获得一些他们想要的讯息。 修真者的耳朵有多聪敏,他是很清楚的。瞿白握着手机,再次以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那三人,无意间看到三人中练气初期的那个男人很是焦躁得要上前来。 他想起这三人在跟踪他前的种种举动,先是在店里和那个老者纠缠不休,后看到自己拿出的东西,有所感应要过来,但自己却被曲靖引进了内室。 瞿白恍然大悟,立刻明了这三人的目的,他同时微微侧头接着街道旁一家店面的玻璃门去观察另一拨跟踪者,心中升起一计。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走了几步后,猛然加快步子走到前面一个巷口转身进去,然后顿足,好整以暇地抱胸等着。 果然,几乎是在瞿白转身进巷口的同一刻,那三人立刻就闪身进来,看到抱胸等在那里的瞿白,不由齐刷刷一怔。 瞿白上下快速大量对方三人一眼,这才发现,这三人应该是有亲缘关系的,面孔都十分相似,身上虽然做着正常人的装扮,但袖口和领口一些地方却明显有类似于家族或者门派的标记。 “你……我们……”一瞬间的怔忪过后,三人中年纪较大的一位立刻上前一步,像是准备与瞿白交涉的样子。 “跟了一路了,要不要到前面的茶吧去喝点茶。”瞿白打断对方要在这个巷口里深谈的意图,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掩饰住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三人对视一眼,听明白瞿白的意思,点头称好。瞿白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带着三人穿过巷子朝前面的一件茶室走去,另一拨人显然比这三人要谨慎得多,等到瞿白四人完全穿过了巷子后,那一拨人才迅捷地跟了上去。 瞿白在踏进茶室的最后一刻,借着门上的反光玻璃看了那群人最后一眼,支起手指在下颚处挠了挠,最后对服务员要了个小包厢带着那三人进了包厢。 再踏入包厢门的一刹那,瞿白口袋里的手机短信声响起,他落步于人后,快速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又塞回了兜里。 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没事?” ——来自胡夜。 一时间,瞿白不知是该为胡夜的敏锐感叹,还是为这来自胡夜的挂念生出几许遐思。 而一切未待他想明白,一进入包厢,三人中看着最年轻那个显然已经沉不住气了,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带了点胁迫的意思,“我们要买你卖给那间药店的东西。” 此话一出,瞿白忍不住高高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另两人赶紧拉着年轻的那个坐回座位上,三人中年纪较大的,出声挽回局面。 “小兄弟好,敝姓俞,俞苍云,他们俩分别是俞苍叶,俞苍铭,我们三个是邵阳俞家的,因为家中长辈生了点病,需要一些市面上比较难得的药材,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齐,今天是听说中和堂里有,但是中和堂那边……好像存货不多,不愿意卖给我们,你之前在中和堂里拿出来的那种药材,如果有的话,请卖给我们一点。” 瞿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些惊讶,什么邵阳俞家,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大概估摸着,是个什么修真世家还是什么的,不然怎么会一家三个堂兄弟都有修真者的修为,而他的惊讶却是为这个俞苍云对他这客套的称呼,“小兄弟什么不敢当。” 三人中这人年纪最长,看着大概三十五岁上下,国字脸,剑眉飞目,看着倒是十分正气,说话也还算谦逊有礼,最年轻的那个,修为最低,和他一样是通身傲气,虽然在俞苍云开口后,那种傲气的样子微微收敛了一些,但对上瞿白时,依旧有一股藏不住的鄙夷感。 “小兄弟谦虚了,虽然我还看不透前辈的身份功法,甚至无法确定前辈是否我道中人,但是我们三兄弟出手跟踪,三俩下就被小兄弟识破了,可见小兄弟也是不简单的人。”俞苍云一板一眼的说道。 在瞿白出现之初,他就已经暗探过瞿白的底细了,只发现瞿白身上具有土木双灵根,这样的属性本身十分适宜修真,尤其是适合参悟自然大道的炼心功法,但只可惜是生在当今的时代,在这个整个星球都灵气竭泽时代,即使是现存的一些大门派也不可能大手笔地给这样的修炼者提供资源。 他本也和曲靖一样,只认为对方是天性不错的普通人,是以会在天道里有些机缘,因缘巧合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但是一路跟下来,尤其是最后还被对方抓了个现行,他对瞿白的来历不得不重新做出估量。 只是,他又却是没有从瞿白身上探到修真者的那种气,不敢断言瞿白到底是自身得到了几许机缘还是有什么大来头,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有求于人,态度放低一点,总是没错的。 俞苍云话语结束后,年纪最小的俞苍铭也立刻被点悟,本来还隐匿于情绪里的那点鄙夷和不待见立刻消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不再有任何不敬地举动。 瞿白看了,伸手摩挲了两下座椅,这三人身份来历和功法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实在是懒得与这些人周旋下去,但又不想给自己招惹一身腥,便故意避开自己是不是修真者的这一点,开门见山地对俞苍云说道: “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我手中药材是什么,你们怎么知道就是你们需要的?” “还请小兄弟谅解,其实什么药材倒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药材里含有的……”俞苍云没有往下说,也是一点防备,如果瞿白时道中人,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如果不是,这点留白也足够瞿白照自己的理解往上套,又不会暴露修真的讯息。 瞿白看对方如此谨慎的样子,心里倒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瞿白的手机短信声响起,瞿白尴尬地看了看三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胡夜的来信。 不用看内容,瞿白也能猜到,大概是看自己这么久还没回去,在催促了。瞿白收起手机,肃整了表情,故作高深莫测地看着三人说道:“东西可以卖给你们,但是……” “小兄弟有话直言。” “东西可以给你们,但不能就这么给,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们帮我搞定后面跟着我的另一拨人,同时,你们自己也不能再跟上来。”瞿白自信自己能发觉这三人的跟踪,但却没有能力甩掉他们,毕竟,其中两人虽然灵气杂驳,但终究比自己功力要高一点。 “第二,东西不能当场给你们,我给你们一个账号,你们把钱打进去,多少钱不论,只要你们做好了第一点,即使只打了一个子儿,东西就卖给你们,你们留下一个地址,我离开此处后,会将东西给你们寄过去。”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耍我们?”拌乖的俞苍铭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了。 瞿白勾起嘴角笑了,“你们可以选择不信,但是东西照样也拿不到。” 俞氏三兄弟面面相觑一番,最后还是俞苍云出声拍板,“行,就照小兄弟说得办,只是,小兄弟,你能不能告知我们你的东西是从哪里……”说到一半看到瞿白脸色突变,他立刻改口,“罢!罢!罢!当我没说,我只问小兄弟你手上的药材还有多少?” “你们难道想全要?”瞿白皱眉。 “全要!”三人不由异口同声。 “品种不论?”瞿白再问。 “不论。”想了想,俞苍云还是加了一条但书,“只要和你今天在中和堂的大厅里拿出来的那样品相不相上下就行。” 瞿白心思不禁活跃起来,比起和那个有着雄厚大门派做依托,做事油滑而且事后还派人一路跟着自己的曲靖,他其实也更愿意和面前的这三人做交易,起码人家钉是钉铆是铆。 最重要的是,这三人看起来,就是势力不如中和堂的,这样一来,自知自己真实境遇的瞿白和这三人交起手来也更有底气。 “那好,我回去给你们整理一下,除了留下我们一群人需要的,其他的可以都给你们,交易金额不能按照刚刚的算了,你们打……”瞿白犹疑,不知该定个什么价位,最后伸出一个拳头,想着十万块钱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坑人才对。 “一百万?好,没问题。”对方立马拍板。 瞿白却一愣:“……” 最后等四人先后走出包厢后,只在暗处交换了最后一个眼神,便十分有默契的分散开来,瞿白先从后门走了出去,另三人则出门将隐匿在四周的跟踪者一网打尽。 瞿白再次在周围闲晃了一圈后,发现确实再没有闲杂人等跟着自己了,也放开了心思,立马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车饶了城市内环一圈后,在最近的地铁口下车,坐上地铁,又倒了好几班公交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小社区里。 刚走近社区大门,就在门前看到胡夜抱着两个孩子在原地兜圈圈,瞿白脚下一顿,而后不自觉地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爸爸!”两个孩子照样是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瞿白,很是兴奋地冲着走近的瞿白喊着,胡夜也随之停下转圈的步子。 “怎么都在外面呆着?”瞿白一边出声,一边要伸手去抱过一个孩子。 胡夜将瞿言递过去,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孩子朝小区里面走,一边走,胡夜一边故作不甚在意地解释着:“打电话时听你语气不太对,发短信你也没回,就多心了。” 瞿白心口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他抱着瞿言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做什么回应,只因为一句话的语气,和一个他忘记回的短信,就觉得他不太对的人,他几乎以为除了那些离开的亲人,早不可能再有了。 而今天,这个对他来说,基本一直处于被他防备的状态,甚至除了名字,和真假难辨的身份来历,几乎还算得上陌生的男人就生出了忧心……实在是…… 瞿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一些不受控制的东西正肆意地通过他的四肢在他身体里奔腾。 第二十三章:让你习惯 像是能预见瞿白的反应似的,胡夜悄悄勾起了一边嘴角,而后又很快掩饰了下去,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可惜,等我抱着两个孩子下了楼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个瞎子,就算奔出去了,也不知道该朝哪里走才能找到你,所以就只能带着他俩在门口兜圈子了,也幸好,这俩个小家伙很懂事,就这么傻转悠也不闹腾。” “下次出门去哪,一定都告诉你!”胡夜一番话冲进瞿白的耳蜗子之后,直接抵达他的脑海和心脏处,像擂在鼓皮上的两下重锤,轰隆隆地敲得他耳膜生疼,心口发闷,于是想都没想,这么一句话就冲口而出。 话语一落,等瞿白意识到自己冲口而出了些什么后,就恨不得立马用鞋帮子将自己给抽到天边去。 他立马试图开口补救: “我是说……让你帮我带两个孩子一整天挺累的,下次出门如果还像今天这样,一定先跟你打招呼会去哪,也不会一走一整天……不是……我是说,下次出门,我会把两个孩子送到托儿所去……不……我是说……”越说越糊涂的瞿白,不禁单手捂脸,很是无力的样子。 被瞿白抱在怀里的瞿言看了,以为瞿白在跟自己玩躲猫猫地游戏,不禁配合地拔住瞿白捂着脸的那只手,噗嗤噗嗤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带着那边瞿语也跟着发出傻笑,笑声断断续续,忽而又加入了一个男人的朗声笑意,瞿白不由放下手看过去,看到胡夜也跟在自家两个傻崽子后面笑得很欢,不由咧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意。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我想知道你的行踪,每一刻。”笑声停下后,胡夜忽然声音低沉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瞿白有一瞬间都觉得吸进肺腔的氧气,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持自己的心脏运转,他窒了窒,十分尴尬地看着胡夜的侧脸,而胡夜却完全像是不知道自己抛下了一个多么重磅的炸弹似的,依旧那么平和地挂着一张笑脸。 “你……”瞿白很不自在地看着对方,胡夜顿足,微微侧着脸,罩着黑布条的双目和瞿白相迎。 瞿白口中一个“你”字出口后,后面全部哑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脑子里的想法已然乱成一团。 先是想着原来他的新邻居“果然”也是“圈里人”,然后又暗自谴责,为什么自己要用“果然”,难道自己早有猜测和什么想法? 而对方这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居然让他心里生出一些他都不能控制的欢快感,最后又觉得他们现在的状况十分的荒唐,他这是……被认识不到半年的一个男人在自家楼下给……调戏、挑逗、或者调情了? 并且还是在这样一个还各自抱着一个小崽子的情况下…… “爸爸,爸爸,回家。”就在瞿白和胡夜准备长久伫立在他们自家的公寓楼下像两尊雕像一样去思考时,被两人抱在怀里的孩子立刻就不乐意了。 两个孩子看到抱着他们的移动人工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既没有和他们玩游戏的表现,又没有要做什么事的样子,不由让两个小家伙心生不耐——都到家门口,怎么还不上去啊,就这么坐在咯吱屁股的臂弯上可没什么意思,何况,这里还没有什么玩具! 瞿白被臂弯里像一颗跳豆一样兴奋地瞿言给拉回了神,他立刻摸着瞿言的脑袋顺势说道:“行了,行了,回家,回家,别闹腾。刚刚才夸你俩,一下就现形了。” 说完,先胡夜一步上楼,走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开门时,胡夜已经抱着瞿语追了上来,却也不再开口说些什么,很是安静识趣地跟着瞿白进门。 瞿白暗中注意着对方的表现,对方那副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表现,让瞿白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添了几分堵意。 他闷闷地将瞿言放到沙发前的地毯上,随手抄过几样玩具塞给他,可瞿言宛若有所觉一样,看了看到手的玩具,又看了看站起身来准备走的瞿白,果断地一手揪着玩具猪的尾巴,一手巴上瞿白的小腿肚子。 “爸爸,爸爸……”瞿言腻呼地将自己的口水全部涂到了瞿白的裤腿上后,才抬头以朦朦的大眼睛盯着瞿白看。 被瞿言这么一捣乱,瞿白忍不住发笑,索性盘腿坐下,将瞿言捞到自己怀里,好一顿搓揉,什么郁闷发堵的心思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在瞿白各种蹂躏自家小崽子的同时,胡夜也抱着瞿语盘腿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毯上,瞿语看着瞿言被揉来捏去还一副自家老爸在跟他玩闹的乐呵样子,不禁羡慕,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要往瞿白那里凑。因为跑得太急,还差点绊倒,两个大人不禁一起伸手去拦。 最终的情况是,瞿语被救到了,两个大人的手也不小心地交握在一起了。 等瞿语安全地和瞿言坐到了一起,攀着瞿白的臂弯自得其乐的玩闹时,瞿白和胡夜也各自收手坐在孩子的两端,无声地看着孩子玩乐,或者该说,瞿白是努力将眼睛定在两个孩子身上,让自己看上去是认真地看着两个孩子玩乐。 胡夜则是微微侧过头,单手手肘撑在沙发上,手心支着下颚像是调动自己全部的感官在感受面前的这一幕。 瞿白一不小心以眼角的余光扫到他时,正恰逢阳台上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洒进来,落在胡夜的背后,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暖哄哄,而又毛茸茸的,像足了一只十分餍足的野兽,带着危险而另类的气息。 整个晚上,不论是做饭还是给两个小崽子洗澡扔进书房,瞿白发现自己都难以完全复有今天下午之前的心态。 傍晚那一瞥,就让胡夜那毛茸茸又暖烘烘的影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抹痕迹,越是想擦掉,越是发现这摸痕迹变得更清晰,至此,胡夜不单单再只是那个眼盲但心地还不错的新邻居了。 胡夜出现在他身边后,做得种种事情一股脑地,莫名地变得清晰异常。 大到对方每天都能“顺路”帮自己接孩子,带孩子,甚至等自己回家;小到,对方在这里留饭后,会帮自己善后,走前一定会有一杯泡好的茶。 甚至对方第一次留下的那张字条,字条上那苍劲有力的字体都像篆刻出来的异样,一点点刻在了他抹不去的地方。 这让瞿白像被攻占了地盘的猫一样,内心十分焦躁难安,却想不出办法排解这一切。 瞿白明白自己的现状比自己当年暗恋了同班的“他”还要严重,但只要想起对于胡夜这个人,他所知所感是那么有限,即使对方在傍晚给了那么一句暧昧莫名的话语,瞿白也不愿轻易踏出第一步。 有些事情,已经长在了瞿白的生命里了,比如永远保有的浓厚的防备,又比如将自己包裹在一个满是荆棘的壳子里。 在瞿白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下一步到底该踏在哪里时,第二天的门铃声已经响起,瞿白抱起揉着惺忪睡眼的两个小家伙,出了书房后,立刻反手锁上书房门。 他将两个孩子放到沙发上,走到前面去开门,毫无意外地看到胡夜站在门前。 他搓揉了几下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脑仁有点发疼,但还是勉力开口,“这么早……有事吗?” 胡夜一怔,脸上带着些难言的情绪,“不是你让我过来吃早饭的吗?” “我?”瞿白傻眼,什么时候的事?而下一刻他就忽然想到,就是前天的事,他装逼而又潇洒地请人家以后不要大意的每天早上也过来蹭饭! 瞿白恨不得将自己抽到马桶里去,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他抽搐着嘴角开口,“啊……是,想起来了,早上起得早了点,脑袋还有点懵,你先进来吧,我和两个小家伙都还没洗漱呢,你先等一会。” 将胡夜照旧迎到沙发处后,顺手抄起两个还哈切连天的小家伙就往主卧室的浴室里蹿去,里里外外一番捯饬,终于将两个小家伙弄得精神了,睡意也完全消散了。 早饭弄得很简单,一锅加了各种好料的粥,和一些瞿白自己鼓捣的酱菜,再配上两个小家伙很是喜欢的滑嫩的荷包蛋就打发了。 因为是周六,早餐一结束,瞿白就惦记着出门扫荡一些食材日用品,好将家中空缺的东西给补上,同时,也顺便将书房里的那些东西都整理出来,给昨天那三人寄出去。 虽然昨夜瞿白心中思绪万千,精神游离,但攸关钱财和生存大计的事情,他还是记在了心中,晚上进书房前,已经用电脑查过账户的到账情况。 而结果很让他满意,既然他满意了,自然做事也更尽心了,书房里凡是已经到了生长极限,只在内部贮存循环灵气,而不再继续突破生长限制的植株几乎全部他给弄了下来,细细统计了一番,也不算少,好歹对得起对方的大手笔了。 只是看着豁然一空的花盆,瞿白心里也微微有些失衡,这一盆盆的,有些是他花了极大的心思从育苗到移植一步步精心培育的,有些则是他随手播下的,虽然最后的结果证明,这些花草药材生长的如此只好,和他有没有精心照料是没有多大关碍的。 但不管怎么说,能换到他最需要的东西,能换来他的底气和安全感,一切都还是值的。 瞿白整好了书房里的东西后,又照旧用报纸一层层裹上,比之昨天,只能说裹得更尽心些罢了,包装什么完全谈不上多好。 等他做完这一切,拿出两个大纸箱将东西规整好抱出来后,不可避免地再次和他有意无意躲了一上午的胡夜相碰面。 “今天要出门吗?”胡夜坐在那里陪着两个孩子玩耍,感应到瞿白从书房出来,不由问道。 他这一问,瞿白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昨天说出口的话,以及对方最后接的那一句话,心口颤了一下,瓮声答道:“要出去买点东西,顺便办点事。” “一起?”胡夜顺势问道。 瞿白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他,往日里他在周末两天出门时,是一定要带上孩子的,一来时因为没有人接手,二来也是让孩子能出去转转,如果今天也带着两个孩子的话,势必是要和胡夜一起的。 “不了,就是去超市买点东西,很快回来,大家一起反而不方便。”瞿白坚决地摇头。 胡夜接道:“也好,那还是由我看着他们。” 瞿白胡乱地点头,感觉一对上这个男人,他脑子似乎就无法保持一种清醒到冷酷的状态,“嗯嗯。” 周末两日在一种让瞿白十分不自在,但又不是那么想抗拒的状态里慢慢流过,等到周一瞿白终于能抱着自己清醒的头脑在去公司的路上,他才若有若无地生出一个想法——胡夜是不是在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攻势? 一个周末整整两天,胡夜自一早出现在自己家中后,就要消磨到晚上吃完饭后才离开,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给瞿白任何逼迫感或者危险感,他就是那么存在于瞿白四周,像空气,很微弱,但却真实地存在着。 撇开两个小家伙,他在这么就的岁月里,除了自己的父母,几乎没有和人如此亲近地相处的经验。 而最重要的是,他由一开始的十分别扭到后来的习惯对方存在于自己的地盘,自己的空间,前后都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完成了对胡夜态度的转变。 他习惯打扫时,让胡夜搭一把手,或让他禁锢着两个小家伙,让他们呆在他们该呆的地方,不要乱动,也别试图来捣乱。 他习惯从厨房端着水果或者零食出来给两个孩子投喂时,端出四份。 他习惯给两个孩子清洁或者解决生理问题时,指使对方照着自己的动作去服侍另一个孩子。 习惯,这种东西一旦生成,就没有那么好去除了,瞿白呢喃,最让他心惊的却不是这个习惯,而是他发现自己有了乐在其中的感觉,这才是可怕的事情,好似事情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做出决断时,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了选择。 第二十四章:离职有理 一踏进办公室,瞿白就感受到了办公室里飘荡着一种有别于往日的隐秘的兴奋感,或者说,一种人性共有的面上忧愁怜悯之下难以掩盖的幸灾乐祸之情。 瞿白站在大门前微微挑了挑眉,而后信步踏入办公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以后,他才慢条斯理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封昨晚连夜打好的辞职信,准备往黄胖子的办公室去。 “瞿白,你知道吗?黄胖子那边捅出大篓子了!”他旁边的同事看到他来,正准备兴奋地拉住他向他汇报办公室里最新资讯,却一打眼就看到了那封辞职信,立马一愣,“你也要辞职?” 瞿白反问:“什么叫也?还有谁也辞职不成?” “王梓然也一来就到办公室去递交了辞职信。”瞿白的同事有些怔忪,“你们是不是约好的?还是你们一起找到了更靠谱的下家?” 瞿白听了名字,立刻了然,也是黄胖子名单上的人选,看来对方也通过什么渠道确认了那一回事了,“没有下家,准备回家做点小生意,好养活我俩儿子。” “你疯啦!那俩小孩儿根本不是……”对方不禁提高了嗓门。 “对了,你说黄胖子捅大篓子了,是什么事?”瞿白挥手打断对方的话语,想要转开话题,对于他对两个小崽子的付出值不值一类的,他是再不想听人告诉他其中种种利弊了。 “你……”对方看了瞿白良久,最后微微叹了口气,顺势说道:“你辞职要真没其他原因,倒真的可以缓一缓,等黄胖子的事情了了,指不定上面要有什么政策,好歹看看形势。” “不过,黄胖子这一盘会落得怎样的果子还真难说,这毕竟不是老李在的时候了,花美人谈不谈交情都不好说,就是看交情,黄胖子和花美人也没什么交情,上一期杂志里不是有一篇黄胖子亲自定下的稿子吗?记得吧?” 瞿白点头表示记得。 “为了那篇稿子,黄胖子还挤掉了我们原本定下的稿子,不过当时大家看了那篇稿子也都觉得水平质量也差不多,甚至隐隐还比原先的那篇要好一点,所以就算是真的靠黄胖子走了后门,大家也乐得装没看见,现在坏就坏在,咱们这一期杂志销量本来就没上去,花美人已经够憋火了,临了还出了个抄袭事件。” “抄袭?”瞿白讶异地挑眉,心里却已经悄然暗叹出声,黄胖子上一期拿出来挤掉别人稿子的那篇文,恰好与瞿白曾经校对过的一篇文十分相似,只是他校对的那一篇,最后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刊登。 当瞿白看到黄胖子拿出的那篇文时,就已经怀疑那篇文是抄袭了,但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瞿白闷不吭声装作不知道罢了。 再者说,原作的作者那篇文似乎也只是试水的第一篇,没能刊登后,也就那样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是啊,就是昨天早上八点多开始的,就短短一天时间,就已经通过网络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最开始是一个扒皮论坛上,一个匿名者发的原作和抄袭文的通篇对比图片,闹到后来,被抄袭的作者自己都现身了,据说被抄袭的作者还实拍了自己的手稿上传,同时也是有网络发表时间的,确实比黄胖子那篇要早,只是网络上嘛,名气一般般,而且是个断章。但光那些内容就已经足够比对,能断定是抄袭了。 “而且人家也说了,他曾经将自己的那篇文章寄到咱们公司来了。其实这事吧,随便什么时候,也就当时风风火火一把,最后能怎么着,道歉赔款那都是有结局的,没结局的根本就是千千万万起。 “怪只怪现在不是非常时期,这下可好,刚好撞到了花美人的枪口上了。本来销量就没上去,现在又出了这个事情,虽然前后因果不是一回事,但是,最后谁还管这些啊?现在只看花美人的决议了,估计不会叫他走人,但怎么说也会折腾他两把。”同事一边说,一边啧啧两声表示唏嘘不已。 瞿白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勾起半边嘴角,有些嘲讽地想着黄胖子最后到底能从花美人那里获得什么“好”果子,说实话,也许在他看到那张名单前,他还能装着样子为黄胖子唏嘘两声,但现在,他心中可没有太多怜悯能施舍。 瞿白拍拍对方的肩膀,拿着辞职信走到黄胖子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就看到一向习惯将自己头顶仅剩的几根毛发打理得光鲜亮丽的黄胖子,正一脸苍白,头发凌乱地坐在那里。 黄胖子一看瞿白,脸上神色就变得异常精彩,有被撞见如此仓皇的尴尬感,也有想拾起威严的落魄感,几种神色轮番转过后,他只能强自保持一种上对下的威势问道:“什么事?” 瞿白平静地走到对方的办公桌面前,将手里的辞职信交给对方。 黄胖子先是狐疑,等看清了信封上的三个大字时,立马像被人给塞了一拳到脸上一样,原就没什么好颜色的脸庞,立刻变得更加难看。 “你们什么意思?”黄胖子狠狠一拍桌子。 “?”瞿白歪了歪脑袋看黄胖子,“主任,你……” 黄胖子的小眼睛里透出精光,他上下扫了瞿白一圈,最后瘫坐到自己的座椅上,“说吧,网上那事是你弄的吧?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抄你们个鱿鱼,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这个工作平时也不见你们多热爱,在我手下也不过是混日子的,升职加薪三五年里也轮不上你们。你们也年轻,被这家开除了,回家休整个把月,找个下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说着说着,黄胖子话锋忽而一转,“但我在公司里前前后后熬了十年,八年心血就被你们俩给整散了,说你们嫩,你们也还真的是嫩,你们真以为这点事能给我带来什么影响,告诉你们,放屁!就是花美人在,我也不妨把话撂给你们,这点事,谁走到我这地步手上不沾上几件?只是现在恰逢我光景不好,刚好让你们俩摆了一道罢了!你们觉得咱们这业界就这么点事,我明天放了消息出去,我就不信业内能真心容下你们的上司能有几个!” 自黄胖子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瞿白就显得异常安静,直到黄胖子说完,他才动了动嘴唇,他知道黄胖子说得都是真话,也是实话。 来自黄胖子的威胁,也觉不是放屁,黄胖子这人,平日里虽然油奸老滑,对下习惯逞威风,但对上对同辈,甚至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人,都是能捧着不踩着的。是以,以黄胖子的交际手腕,他还是相信黄胖子想在业内整治一番他还是能做到的,只可惜…… “黄主任,我进来公司一年多了,前后虽做得不算最积极,但也自认对得起我每个月到手的工资。现在我要走了,我也跟你说两句真话,第一,抄袭事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能说,我没参与过。你信不信由你。第二,你要放话就放话吧,刚好我辞了这工作就准备改行。”瞿白没有说的是,他没参与,但知道谁做的,瞿白想起周六晚上王梓然那一通问他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的电话。 有些事你做了,就不能指望你周围的墙壁完全不透风。 瞿白说完就起身走到门口,临踏出门前,他又顿足,补充地说道:“另外,虽然咱们公司有合约,说是辞职报告要提前半个月提交,不过介于你都拟了裁员名单,想必公司也不会想多留我半个月的,我今天就收拾东西走人。” 这次,瞿白时真的干脆利落地甩上了黄胖子办公室的大门,潇洒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弄了个纸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同一组的组员全被被瞿白的甩门声给惊住了,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瞿白看,直到瞿白规整起桌面上的东西时,一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扔下了手里的工作,或好奇,或关怀,或八卦地凑到了瞿白面前,七嘴八舌地发问: “这是怎么了?怎么收拾起东西了?你跟主任闹翻了?” “你惹恼了黄胖子,被开了?” “他头上出了点事,今天心情不好,你回去顺他两句就行,别收别收,我给你看着,你回去顺他两句吧!” 瞿白对所有人的声音都置之不理,直到将最后一根属于自己的签字笔也扔进了纸箱后,他才抬头对着众人徐徐看了一圈下来,笑道:“不,我自己辞职的,今天起,我算脱离苦海了,大家后会有期了。” 说完,抱起自己的纸箱,跨起自己的背包,施施然地朝公司大门前走去,就在瞿白离大门只剩五步时,门外一步三抖走进了个二世祖,对方看到瞿白,眼前猛地就是一亮,三两步跨到前面,很是自来熟地拉住瞿白的手肘。 “运气呀,就是来找你的。”他们公司的出资人,二世祖秦怀。 瞿白很是别扭地顺势看了看自己手肘上那一只属于其他人的手,本想忍一忍便风平浪静,但转而又看到自己手里抱着的纸箱,心下立刻不再犹豫忍耐——工作都辞了,这二世祖根本不算自己老板了,说不好听点,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巧妙地调动了体内的些许灵气,灵活地在秦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状况下,一扭身闪出了大门。 秦怀惊愕地看着自己还僵在那里的手,不可抑制地发了几秒钟的傻,然后像是得到了一个异常有趣的玩具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就朝瞿白追去,一边追还一边朝公司里看得傻眼的众人扔下一句话,“给我家美人打声招呼,我晚上接她吃饭。” 秦怀追出来后,三两步赶上正站在电梯前等电梯的瞿白,他饶有兴味地开始重新打量起瞿白。 瞿白以眼角的余光不带什么情感地扫了对方一眼,等电梯到了,先秦怀一步踏了进去,秦怀立马跟进。 “我说柳霖怎么对你起了兴趣,还笃定地说就算你不是圈里的也能给你掰弯收家里去,看来他眼光还是比我更甚一筹啊!真叫高人深藏不露啊!”秦怀站在瞿白旁啧啧有声地絮叨起来,那语气,宛若两人是相处多年的老友。 瞿白不冷不淡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恰逢电梯到层,他头也不回地抱着手里的纸箱朝大门前走去,秦怀这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这正是上班时间,你抱着个纸箱子要往哪去……你这是被炒鱿鱼了?”秦怀一个箭步冲到一直不搭理他的瞿白面前。 瞿白微讽地挑起一边嘴角,闪过秦怀径自走到门外,“抱歉,让你失望了,是我抄了公司鱿鱼?” “?”秦怀一怔,像是更不能明白了一样,这个瞿白前后虽然也就碰了几次面,但就他敏锐的直觉来看,除去今天瞿白的异样表现以外,前几次,这个叫瞿白的人给他的印象就是一张模糊的纸人,上面有瞿白二字罢了。 而凡是给了他这种纸人印象的人,大多是那种普通而毫无特色,一转身就能淹没在人群里的人,大凡这样的人都有那么几点共通点——安分守己,古板无趣,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求变革,同时也冷漠而不招惹是非。 这样的人,也许不看重工作,但是在懒得变动的情况下,只要公司不倒,工资照发,就是公司有那么三五点十分不尽人意,也都会选择忍耐。 而据他所知,虽然他的公司他几乎从没有认真过问过,但是福利政策也算得上是业内中等水平,工作环境也属于中流,不是最好,但绝对比一般差得好了几个档次。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一个纸人的瞿白会选择辞职?秦怀很讶异,但转念想到刚刚瞿白在楼上随手就摆脱了牵制,而且是从他这个为了保持身材,常年有练身手的人手里,还是在他完全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做到的。 秦怀兴味地摸了摸下巴,最后很是高兴地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兄弟,别说我没关照你,你感兴趣的那小子我没约到,你今晚另找玩伴儿吧!另外……你眼光确实不错,只是这人你要感兴趣,只能自己上手了,为啥?人家今天从我公司撂挑子走人了,我不能以权压人了!” 第二十五章:重新起航 辞职回家的瞿白,心里大大松爽的同时,狠狠地放任自己休息了整整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对瞿白来说,虽称不上醉生梦死,但也过得足够颓废。 早起投喂了两个孩子送到托儿所,转一圈回家后,直接投身书房去打坐修炼,晚上接了两个孩子,继续投喂工作,然后洗漱完毕一家三口一起投身书房,睡觉的睡觉,打坐的继续打坐。 而这其中,因为瞿白终于能准时接送两个孩子,一度斩断了胡夜蹭入他们父子三人之间的可能性,每每瞿白总要赶在早上胡夜敲响自己门前,投喂完毕两个小崽子,一手抄起一只,做出迟到状况下夺门而出的样子。 徒留胡夜站在原地对着远去的瞿白父子三人勾起嘴角,露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每一个傍晚,因为没有劳烦胡夜去接两个孩子,自然取消了瞿白回馈性的晚餐。 是以,瞿白辞职回家的半个月,也不知是瞿白暂时性刺猬缩球班的躲避攻略奏效,还是胡夜另有考量,就这么依着瞿白心性,一连半个月,两人相处甚至碰面说话的机会,还比不上瞿白忙碌上班的时候。 在时间囫囵半月之后,瞿白却突觉自己的日子过得尤其的索然无味起来。 他自认一直是个没大志没野心的人,虽然称不得良善,但也从来不曾为恶,现如今,他住着自己父母留下的房子,养着自己的人渣胞兄留下的两个小崽子,户头上也存着一笔不多不少的存款。 即使他现在是养着两个小崽子的状态,三年之内不动工,他自觉他们父子三人也不会饿死。但这么囫囵地过着却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全和舒心,用一句俗气点的话来说,他感觉自己是飘着的,没有连接地气的链条在,他觉得自己生活的十分没底。 终于,在醒悟自己现在的状态后,瞿白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退一万步说,他自己不介意自己浑浑噩噩地混完一生,但两个小崽子怎么办? 以两个小崽子近来越来越活跃的表现,瞿白已经能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两个小崽子是可以和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的,而他们成长途中自己会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具代表性的模范对象。 瞿白只要想一想两个现在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小崽子,被自己养成了了无生气只会懒散地混吃等死的状态,就心中一阵恶寒——那他岂不是无意间早就了两个他最为厌恶的瞿青? 于是瞿白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并重新开始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几乎是在做出思考的第一时间,瞿白就将瞿言和瞿语两只小崽子放在了首位考量。 两个小崽子在他借着书房的聚灵大阵和各种饱含灵气的食物喂养下,长得越来越壮实,瞿语现在走出去,已经完全看不出在半年前还是个受虐儿的状态,不管是精神、智力还是身体健康状况,基本与一些两岁半快三岁的孩子无异。 比较起来,瞿言就无形中差了很多,虽然也能看出来是一直在茁壮成长着,但至今,也只能堪堪凭自己的小腿站立一会儿,开心时,还能挪上几步,言语表达能力依旧停留在简单的词句表达上,但只要瞿白有意控制语言,运用瞿言能听懂的词句,好歹能和他进行简单的沟通。 瞿白曾经一度想带着瞿言再次去医院检查一遍,但自上次胡夜无意中提醒的那一句,让瞿白心里也生出许多顾忌。 他是因为知道自己拿灵气滋养了两个孩子,并以瞿语的恢复和成长状况做比较,才觉得瞿言的状态不对,但是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两个自出生开始就没有得到有效照料的孩子,短短半年恢复到瞿言的状态,可能就已经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了。 如果旁人再多心一点,细细观察了瞿语的恢复状态,惹来有心人的关注,就更不是瞿白想要的,如果他真的是依靠了奇迹,他也许会和其他人一样,在旁人都深赞不可思议时,带着庆幸地去附和两句。 可他知道,这即使能称为奇迹,也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所以,瞿白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带着瞿言去医院体检的决议拖延下来。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与其带着瞿言去体检,还不如加强对两个孩子的灵气滋养,起码这一点对他来说,更容易做到,也更能看到成效。 两个孩子现在已经被他养得白胖可爱至极,除了…… 瞿白想起每日给两个孩子洗澡时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旧伤痕,眼神一暗,两个小崽子枯瘦如柴时,那些伤口遍布全身让人觉得在透过伤痕见证那些惨绝人寰的对待,而当两个小崽子终于长成了白胖的小娃娃时,那些新伤基本只余淡淡的红痕,但那些陈年旧伤就变得异常碍眼了。 总要想办法让这些属于瞿青的印记全部消失了才叫好!瞿白暗自恨恨地想。 他可等不了孩子长大了带他们去做什么磨皮美容手术,也许在此期间,等两个小崽子长到学会独立思考时就会问他这些伤痕的来源,而在他花费越来越多精神和心力养育两个小崽子后,他是绝对不允许一丁点属于人渣瞿青的事情掺和到他的生活里来的。 但如果现在想完全消除这些疤痕的话……瞿白只能将目光再次移到自己书房里已经空了的花盆上去。 花盆里的东西自他上一次采摘下来卖的差不多后,就一直没有再种入新的东西。 一来是,辞职回家然后忙着腐朽,没有顾及到这些,也就没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里流失了大把好资源。 二来是,瞿白现在已经进入练气期,多少算是踏进了修真的门了,青元总纲里的内容,他也发现自己能探知的内容也无形中增加了。 得知那些更深层次的内容后,他才发现,自己画在花盆底的那些法阵,以常人眼光看来,已经够不可思议了,但是以青元总纲的论述角度来谈,其实根本就拙劣的可笑。 那些法阵只能算是他福缘身后,以凡人之身摆弄出来的玩具罢了,虽然能聚集周围的一些灵气,但看后期就知道了,植物生长到最后,会停在一个瓶颈期,而这个瓶颈不过,生长出来的植物虽然灵气充足,但是论单株价值,根本比不上那些吸收天地灵气长成的天材地宝。 真正属于青元总纲里相配套的法阵,实际上是需要催动灵气去画制的,这样整个法阵才会活起来,青元心法练出的灵气最为契合天道自然,而以天道自然的灵气去炼阵,阵法发动后,才会宛若天成,吸聚灵气,互生互衍,循环往复。 灵气会聚集得更为顺畅和纯粹,而且能源源不尽地聚集灵气,不会出现瓶颈期,至阵中的灵物,凡是能吸收灵气的,都会受到最好的滋养。 明白了这一点后,瞿白抄过那些空了花盆,将花盆底的法阵全部毁去,而在毁阵的时候,瞿白惊讶地发现,自己用作阵基和阵眼的那些杂质玉石,有一部分大大缩小了体积,但质地却变得异常纯粹起来。 好似内里的杂质全部被排出了一样,瞿白起先有些难以理解,后来前后研究了一通,再结合青元总纲里提到的些许旁枝末节,得到了大概的结论。 这些天然的玉石化为阵基和阵眼后,靠起内部本身就蕴含的灵气催动法阵,在法阵不停歇的过程里,玉石要一直作为法阵的源动力来催动法阵运转。 在这个过程中,源动力输出的同时,玉石因为内里天然性的东西一点点损失,玉石本身也在不断剥落。 与此同时,法阵的运转使得处于法阵中的地方会有浓厚的灵气环绕,处于法阵中心和边缘的玉石也会一定程度地受到法阵中灵气的滋养,久而久之,玉石因为其天然性,也能吸收一定灵气,使自身品质得到提升。 但只要阵法不停,玉石最终的结局却是被消耗掉,因为玉石提供的源动力要远远大于灵气给予的补养。 瞿白捏着手中零星收集到的几块小拇指大的玉石暗——他虽不是很懂这些玉石,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其中几块玉石比老头当年收集的一些上品品质都好,只可惜,太小了点。 瞿白盯着手上的几块玉石有点出神,如果这些玉石不是作为阵眼或阵基,只是单纯地置放在聚灵阵中,是否也能像那些植物一样,全然地吸收灵气,然后蜕出正常的循环之外,慢慢由低品质变为高品质? 他把玉石收在手心中,掂量几下后,果断地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不管怎样,值得一试。 收拾好了一堆空掉的花盆后,瞿白细细点了一下自己收获到的一些玉石,发现结果和自己的推论相差无几,那些最早期摆弄下的阵法拆除后,余下的玉石品质最佳,但是好些边角上的玉石几乎消耗殆尽,只留下最为阵眼的那一块,品质最好,但是体积往往不足一颗花生米大小。 其余在后期画好的阵法上拆下的玉石,体积略大,一般最大的也不超过一颗玻璃弹珠的大小,品质也差上许多,但比之原本的样子,还是提升了很多。 玉石这一块,有时候同等体积,只是杂质和品质的提升,相差的价位就不是人能说得算了,瞿白对这一点也是略有所知,正是这样,瞿白有信心,这些细小的花生米或玻璃珠一样大小的玉石,兜售之后,不需要再动用他的存款,就已经可以换来他今天的所需。 收完了书房后,瞿白揣上了玉石就准备出门,先到玉石街面走一遭,换到新玉石后,重新布置阵法,寻找能消除疤痕的草药植株或者秘方配方什么的,再到市面上想办法获得相应的各种植物种子,同时也顺便找一些品质不错的,稀有一点的植物花草种子。 想起自己上一次花市遛圈后收集到的那一堆资料,瞿白明白,只有超出市场预期价值的花草,才能打动那些盘踞市场的油滑的老商人,虽然他们自称爱花人。瞿白心中嘲讽。 而对类似上一次俞氏三兄弟做的交易,他短时间里是不会再做了,起码在他没有更强有力的底气和后盾前,他是不会再做了。 不管是那样的小家族修真者,还是像中和堂那样的门派盘踞者,在他暂时没有相应的力量抗衡时,和那些人交易,被扒了底,不管是他脑中的青元总纲,还是他陆续要用到的各种聚灵保气炼器的手法,都只有被生吞活剥的后果。瞿白极端地揣摩着那些人的心思。 暂且为自己制定了下一步规划的瞿白,终于肃整了自己的精神状态,他抄过自己的背包,望了望墙壁上的时钟,下午一点五十,刚好能在去接两个小崽子回家前,能够去玉石街面将手里的玉石兜换成自己需要的打量中等品质的天然石块。 瞿白利落地踏出家门,背对着自己对门的邻居锁门锁到一半时,身体一僵。 他手上动作顿了很久,脑子里晃而一片空白,晃而又不住地响起此刻正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话,以及那张他从来没有读懂过的面孔。 最终,他轻轻地呼出胸腔里藏着的气,利落地锁上门,转身面对站在自家门前的胡夜。 胡夜脸上的那块黑布被拿下了,一双眼睛是闭着的,也许不是布条被拿下,而是他太急着开门来堵瞿白,而忘记将布条蒙上眼,就连头发都是散乱地披在肩后,不若以往,总是用布条在背后松松地扎着。 看着这样的胡夜,瞿白根本没办法骗自己,这人是偶然开门,恰逢自己出门,然后他俩就在门前相遇了,很显然,这人大概是在听到自家大门开关声后,第一时间既冲到了门前来的。 第二十六章:向前迈步 这也是第一次,瞿白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脸型不若一般男人那般,是方正或者坚毅的,反倒有些偏向女子的那种瓜子脸的样子,但这只是基于瞿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比拟这个脸型罢了,实际上并没有一丝女气。 鼻梁很高,五官十分深邃,眉峰上挑,眼窝很深,肤色是一种十分具有魅力的褐色,下巴不够宽厚,带着点尖,总而言之,这张脸上的五官也许不那么完美,但组合在一起,对此刻的瞿白来说,有一种让他移不开眼的魅力在其中。 良久,瞿白才意识到自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夜看了好一会,他立刻强制性地让自己撇开脸,将目光移向胡夜旁边的墙壁后,他才能够确保自己能顺利出声,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道:“厄……嗨,好巧。” 胡夜嘴唇抿得死紧站在那里面向着瞿白,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给瞿白任何回应,就那么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但,莫名的,瞿白心底就冒出了一丝心虚,这点心虚在这种尴尬的状况里以不受控制的速度急速成长着,就像他正受着对方无声的指控一般,瞿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努力在心底驱散自己这诡异的情绪。 他看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便悄悄移动起了步子,看到对方照旧没有反应后,瞿白快速朝楼梯口走了两步,但也仅仅只有两步。 因为胡夜虽然照旧没有出声,但慢慢低下去的脸上,蓦而升起的那种浓厚的失落或者说失望感,让跑得不够快的瞿白全部收到了眼底。 去他妈的,这居然让他有一种欺负弱小的负罪感!瞿白顿足看向胡夜,好吧,盲人在这个社会上也算是弱势的一方了,他并不是“貌似”在欺负弱小,他根本就是在欺负弱小。 瞿白两个跨步走回来,然后站到胡夜面前,脚下踟蹰半晌,抬头看着对方——他居然这么高!瞿白在心里感叹。 “我……你……其实我半个月前就辞职了,现在算是闲在家里,所以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去帮我接孩子了,我现在每天也就伺候两个小祖宗那点事了,你知道的,也就不需要那么麻烦别人了,那个……本来就不需要工作了,所以早上都会起早点送孩子去上学,然后就……”真够虚伪的,瞿白心底有个声音在悄悄地唾弃着自己。 “我今天刚好要出门办点事,你……”磕磕绊绊给自己这段时间对胡夜的避而不见找了点借口后,瞿白实在找不到什么能继续掰扯下去的话题了。 “正好,我也很久没出门了,要不,一起?”胡夜缓声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些死而复苏的欢快。 瞿白蒙蒂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还是闭着的,但却不是一开始那种不分喜怒的合着,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愉悦地眯在一起的形状,嘴角也带上了笑,一张脸像是忽然从冰天雪地里走到了春天里一样。 瞿白心口狠狠地悸动了一下,而这一次悸动来得是如此的自然,而不让他以外,他悄悄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有些事,无论你的理智如何叫嚣,它来的时候,你依旧难以把持。 “瞿白?”胡夜歪着脸低头看瞿白。 瞿白蓦而回神,匆匆看了他一眼后,胡乱地点头,“哦,好,一起。” 等到瞿白和胡夜并肩走在了那条玉石街面上以后,他才再次为自己一时的糊涂暗自懊悔,答应这个男人一起出来“逛逛”顺便办事,就已经够超过他的理智了,结果走到一半,看着对方时不时会为一些路障怯步犹疑后,居然就答应了对方牵着他给他导盲。 以致使现在他们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在玉石街面上,不断受到来来回回一群人好奇指点的眼神打量。 去他妈的不方便,去他妈的因为视力不好而怯步犹疑,去他妈的差点绊倒,这个男人在自己家中有如神助般地抱着双胞胎避开种种障碍,通行无阻地带着两个小崽子来往于餐桌浴室甚至卧房的一幕都还历历在目,这个男人自己一再标榜的那句“视力不好,但不代表就是废物,我还有其他感官”也还声声在耳。 瞿白在心底恶咒着,甚至已经下了决定,最多再走五米,就一定要找个借口,松开对方的手。 可这五米五米不知走了多久,瞿白也难以开口,每次等他做足了准备要说话时,对方总会安静地停下脚步,面朝他双眼的方向,带着和煦的笑意问道:“怎么了?” 看着这样一张阳光度与幸福度几乎都要破表的笑脸,瞿白发现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每每只能摇头说着没什么,然后继续前进。 直到此刻,瞿白才发现,这并不是和煦无害的新好男人,这简直就是一个狐狸一样的男人,比之他在工作社会里遇到的那些人精还要油滑,而恰恰,现在的他,确实吃他这一套。 为什么?是的,为什么,瞿白也在这么问自己。 如果在此之前,他还能说,因为这个男人以难以发现的姿态融入自己的生活,使得自己习惯,并有些留恋于他,他还能说,是因为这个男人足够无害,足够好,所以他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动容。 但此刻,透过这个男人此刻这种略显拙劣的伎俩,瞿白认识到,这男人觉不如他表现的那样,甚至,他确实从没有看清过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而现在……瞿白反倒觉得这男人更加真实可爱,也似乎……他更能看明白这男人的本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或许,这也是这男人被自己一冷半个月后,生出来的新想法,不再以一张全然的好好先生的面孔出现,而是开始学着向他一点点展露他真实的东西。 这是好现象,瞿白在心底呢喃,真没想到这半个月的避而不见能换来这些,看来这个男人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捉摸,起码在对上他的态度时,这个男人会适度地展现自己的诚实和未知的不够好的一面。 这正是我想要的。瞿白暗地里嘀咕,瞿青的离谱出走、自己和父母的劳苦还债、自己独立的第一年父母双双车祸而亡,以及在此期间亲朋们不顾亲情的撕破嘴脸的样子,已经很难让瞿白去相信世上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东西了。 他想要的东西一直不是完美和无瑕,而是尽可能真实的……或许是真实的幸福,不那么聪明和活泼的两个小崽子,不那么舒心顺利的养家活动,不那么完美无瑕的…… ……爱人。这些才是能让瞿白感到真实的东西,而真实的,往往更能让他有满足感。 “没事,走吧!”一瞬间,瞿白心中思绪飘过千千万,最后也暂时只能汇成这样一句话。 他牵着胡夜厚实的手掌,一路走,路旁一直有行人以怪异好奇和探究八卦的眼神,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鄙夷厌恶的眼神,这种种眼神交汇着扫向两人,一个一头长发十分健硕,褐色皮肤,像是异域人种,但闭着眼睛,状若目不能视,总体观来,是异常显眼而惹目的;另一个架着眼镜,眼神冷淡,表情凉薄,较之旁边的男人,就普通多了,并且看着不那么好接触。 最重要的是,这是两个男人,两个在街面上光明正大牵着手的男人。 时值盛夏,两人牵了很长一路的掌心都沁出了汗水,瞿白能明显地感受到,两人的汗水正以一种隐秘尴尬并十分亲昵的姿态交融在一起,这并不好受,虽然瞿白自认并不没有洁癖,但这种掌心中满是汗水的感觉,即使不是洁癖,他想能忍受的也没有几个。 可他身旁的这个男人似乎才刚刚从这交握着的手里品尝到了乐趣,正以一种他能识破地小把戏,一次次地拖延两人牵手的时间。 而他……也开始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了,瞿白侧脸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以一种微微上仰的目光,恰好看到了男人嘴角上弯起的欢快的弧度,其实,这也不算忍受,也有那么点趣味,瞿白的嘴角也弯起了弧度,和身旁的男人弯起的角度居然惊人的相似。 “我们去哪?”胡夜像是能感受到瞿白一整路的心境变化一般,两人牵着手又走了一段路后,他带着欢快的语调出声发问。 “找一家不那么显赫的店铺,卖一点东西,然后换一家同样不那么显赫的店铺,买一点东西。”瞿白像说绕口令一样说道。 而胡夜像是完全能理解一样,点头说道:“嗯,不能在一家店里完成两样交易,不然就有麻烦。” 瞿白诧异地挑眉看他,胡夜有所感地抿唇一笑,毫不避讳。 这转变的太快了,差点跟不上步子。瞿白暗叹,这男人一出洞,还真有那么点不再避藏的意思,看着胡夜这番表现,瞿白也抿唇思量了一会,最后还是无法全然交代自己的事情,但投桃报李地也同样给出一点信任感,他还是能做到的。 “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我要买一点一般的天然玉石,而我手上有一点品质好的玉石,如果在同一家店做这个事情,肯定要惹人怀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胡夜听了,不再追问,嘴角笑意的弧度却不断加大,像是能得到瞿白这不掩饰性的说法,已经很是满足。 或许他比自己更善于把握人心之间的进度,瞿白盯着对方的反应暗忖,如果此时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一定都带光了! 忽而,瞿白握着胡夜的手掌动了动,因为他心里升起的念头,他十分想看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胡夜感触到地问他。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是出了什么事故吗?”瞿白问,心里已经开始考虑能不能靠青元总纲里的东西将胡夜的眼睛治好。 胡夜一怔,顿足,面朝瞿白移来,很是迟疑地开口,“你……觉得累赘了?” “不!”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瞿白立刻反驳,而驳斥了之后,瞿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这么惶惶然地提起别人的残缺,似乎并不那么好,虽然,他的念头并不是嘲讽或者同情。 “不,你想多了,就是问问。因为你……就算不蒙着布也闭着眼睛,有点好奇……”瞿白解释着,试着让胡夜不要陷入一些不好的误区里。 瞿白的紧张让胡夜再次带起了笑容,对上瞿白的眼睛,“其实看不见有一段时间了,倒也不是事故,算是做出一种选择后……必然的损失,而且应该不是永久性的,只是需要时间。而现在,我倒是一点也不后悔那个选择。” 胡夜不带负面情绪的解释让瞿白松了口气,而听完了他含糊的解释后,瞿白心里的疑惑反倒更多,什么叫必然的损失,是指他明知会失去视力还是要去做一件事的可见后果?不是永久性的,需要时间,这是指在等待医院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或者其他什么方式方法来治疗? 这种种猜测让瞿白一头雾水,而看着胡夜又暂时没有更进一步清晰解释的意思,更让眉头紧蹙略感失望,但却也不愿逼迫他。 中途一个有关眼睛的问题小小打岔了一下后,瞿白也终于牵着胡夜找到一家附和自己“不太显眼”要求的店铺,一家排在街尾的店铺,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确实不好,又或者店里缺乏好货,没有东西能吸引固定客源,所以,比之其他店铺,实在是冷清得不得了。 瞿白拉着胡夜走了进去,在店中左右晃了一圈后,立刻知道,自己的东西今天差不多能有个好价钱,因为店里的东西摆在橱柜里出售的那些东西,都是雕工构图异常高超,但玉石本身品质却完全跟不上的物件。 其中最多也就两三件东西的品质跟上了雕工,但也只能说跟得上而已,大部分如果能有他手里玉石的品质,才能无形中抬升这些东西的价值。 而且这些东西也都不大,一个是小小一粒圆滑的戒指面,另有几个都是小挂件,一看就是一件好品质的玉石上留下来的边角料,为了扣出边角料里品质好,而且不含杂质的那部分,只能选择雕成这么小的东西了。 这一切恰好符合瞿白的需求,拥有稳固玉石开采或来源的店面,是肯定看不上他手里的那些东西的,虽然品质都十分好,甚至还有那么两块都超过了上品,但毕竟太小了,基本无法雕成全套的东西,或者有收藏价值的摆饰。 而这个愿意收购边角料的店铺,显然不会介意这些,比起收取好的边角料,然后扣出能用的部分,再费尽心思去掩饰或者顺着玉石品相去雕出一件东西,瞿白手里的显然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了。 于是瞿白牵着胡夜逛完了一圈后,毫不费力的以口袋里玉石打动了既是伙计又是雕刻者,更是老板本身的中年人。 第二十七章:小小叛徒 从那间小店铺里出来后,瞿白不禁拉着胡夜和他一起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店铺,店里的老板正以肉痛的表情看着瞿白。 瞿白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这间店的老板有这么好的雕工,却不愿花大价钱收取好料来使自己的东西达到增值效果,宁愿东扣一点西拿一点;原来也有不少捧场的顾客看重他的雕工,会专门拿自己采购的玉石来让他加工,可见收入不低,却偏偏选择这么偏僻廉租的店面来经营;明明已经忙得恨不得分身,却依旧坚持一人身兼数值,只为省一点雇佣费。 可见本身就是个葛朗台级的人物,而自己卖给对方的那些玉石,比他店铺里出售的高品质边角料成品都好,居然想以那些杂质边角料来收购,除了痴人说梦,瞿白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索性,虽然自己不善于讲价,但是不乐意卖的情况下,做出走人的姿态,他还是会的,这么三番两次要走又被店主不断拖回加价后,终于在一个店主再不能往上加的价格上,成交了。 看店主的表情虽然一副瞿白割了他十斤肉的表情,但瞿白自己心里却是有数,这个店主开的价格并没有高出市场价,实际上,也就差不多和市场价齐平罢了,只是店主自己内心的守财奴作祟,就是希望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收到瞿白手里的东西罢了。 而瞿白也实在懒得再去找这样一家附和要求的店来兜售自己的东西,万一要是遇上一个更不靠谱的店主,还不如这一个,启不悔死他。 于是,最后也算是双方都满意和谐地完成了交易,瞿白的一张银行卡上又多出近十万,足够他去采购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了。 “接下来是不是该找一家去买点东西了?”胡夜带着笑意地问。 “嗯,是不是有点无趣?”瞿白放下手,继续牵着胡夜前行。 “不,挺有趣的。”胡夜兴味盎然地摇头。 瞿白嘴角抽了抽,有点接不上话——到底哪里有趣了?看你心仪的男人和另一个猥琐大叔,你来我往跟演戏一样市侩地讨价还价会有趣?这审美差异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下一家要买东西的店铺选起来倒是容易多了,或者说,两人根本就没选,直接挑了一家亮堂的人多的店铺就直接奔了进去。 大厅中央照旧堆着一堆灰扑扑的石块,用来供有兴趣的顾客赌石之用,柜台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价位和品相的货物,供不同层次的顾客自由挑选。 有了上一次的采买经验后,瞿白熟门熟路地拉住一个像店长一样的男人,直接朝对方提出自己的要求,让对方帮自己挑货。 虽然瞿白给的价值数额定量并不算低,基本就是他刚刚卖掉的那批石头的所有进项,但因为这一次的要求略有提高,所以,瞿白最后得到的玉石数量还是和上一次带着两个小家伙来时差不多,堪堪一个小麻布袋子装个半满。 银货两讫后,瞿白一手提着小袋子,一手很自然地要去牵胡夜的手,手刚搭上胡夜的掌心,就是一顿,这都借着查点货物的理由松开了,怎么现在他倒主动想起去牵了? 但胡夜却没有给他一点迟疑的时间,瞿白手才将将贴上他的手背,他就利索地一个反手,牵住了,并同时开口道:“中庭地上堆着那些石块是不是也卖?” 瞿白看了看堆在那里让人赌石用的时刻,点头说道:“嗯,全是灰扑扑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让人赌石用的。” “看不到?”胡夜接口,“反正我本来也看不到,给我买一块试试。” 瞿白一怔,不解对方怎么突然生了这个趣味,但看着边上标注的三百块钱一块的的牌子,忽然就觉得,三百块钱博他开心一次,好像也挺便宜,于是便点头。 瞿白走到跟自己交易的那个店长面前,本要掏钱的,谁知对方直接说外面那些他想要送他两块都行,如果瞿白时真的想玩两把,可以直接到后面的仓库里去试试手气,外面那些基本解不出什么好东西,都是博君一乐的玩意儿。 瞿白想了想,看胡夜站在一堆石块旁边认真地等着他回去的样子,硬是掏了三百块钱塞给对方,然后走过去让胡夜自己选一块石头。 胡夜便蹲下了身子,对着一堆石头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然后一块一块地巴拉着,终于,摸到了一块差不多足球大小的石头时,才对着瞿白说道:“我就要这一块了。” 瞿白讶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石块,忽然有所感地也将手掌贴在了那块石头上,然后调动自己丹田里的灵气到自己的手上,运用着自己还不太熟悉的心视法试图去探索一番。 只短短一瞬,瞿白就惊奇地感觉到,这个石壳下两厘米左右的地方,确实能有一点灵气波动,但是十分微弱,比较起来,可能还不如他今天明码标价收到手里的这些,就如那个店长说得实诚话,博君一乐的玩意儿。 瞿白当即意识到面对这些石块,他体内的灵气宛若给他开了作弊器一般,虽然不能完全清晰地感受石块内到底有什么,但是确实能感知到灵气波动,并根据灵气灵气波动来断定石块内的东西。 如果他带着这个作弊器去店主所说的仓库里,运气好,挑到两块上品的东西,他就一本万利了!瞿白为自己的这个认知兴奋地差点颤栗起来。 “瞿白。”胡夜忽然将手搭到瞿白身上,一阵清灵的气忽然从瞿白的天灵处灌下,“我没带钱,我就只要这一块石头,你买给我,行吗?” 瞿白猛地清醒,晃而意识到,自己上一刻差点生了心魔出来,青元心法一直讲究顺应大道自然,不若其他修真心法,全部主张修炼本就是逆天之举,实而,如果是逆天之举,大道天法之广袤是觉不可能允许这种逆天之举长存下去的。即使当时不能让你湮灭,天长日久,人的逆天怎么可能避过天道的眼睛,最终也是难安的。 而瞿白修炼的青元心法,因为讲究顺应并交融大道自然,所以更讲究对心的淬炼,因而每一个小小的分层修炼里,让人难以进阶地也都是修炼者的心生旁骛,就如他刚刚生出的贪欲。 在这,瞿白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幸运,亦或者说,他身边之人带给他的幸运,胡夜刚刚轻轻的一个碰触,和那宛若梵语一般的“只要一块石头”,让他立刻从魔障中挣脱而出。 让他那一刻差点生出心魔的不是他对玉石的渴望,而是他不劳而获,一本万利的贪婪,“只要一块石头”,获得自己该获得,才是他应该做的。这一举虽然差点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但福祸相依这一点却一直都是至理名言。 就在他挣脱魔障的一刹那,他感到自己丹田内早已达到饱和状态,一直平静地自我旋转的灵气漩涡开始重新渴望外界灵气的补充,他没有估错的话,这两天,他就应该要有所突破了。 “就要这个了?”瞿白收回手轻声问他,得到胡夜肯定点头后,对着那个店长摆手示意。 店长凑近了问:“要不要到后面解石?” 胡夜抢在瞿白面前摇头,“不要了,那个袋子我装起来就可以了。” 瞿白点头后,店长才又拿了个结实的麻袋给胡夜装了起来,一块足球大的石块拎在手里是沉甸甸的,店长只拎了一小会,就觉得够吃力,而将麻袋接入手中的胡夜却拎得极为轻巧。看得旁人很是吃惊。 出来后,瞿白低头看着对方拎在手里的巨石块,好笑地问道:“买了又不解石,这么大一块石头,你带回家供着啊?” 谁想胡夜却极为认真地点头,“差不多吧,这可是你送我的。” 一句话说得瞿白脸上有点搁不住,哑言半天,才僵硬地转开话题,“差不多了,我去接小言小语回家,你跟我一起去吗?” 胡夜点头,“一起。” 然后自然地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手给瞿白。 瞿白低头看了半天,无语,最后还是牵上了。 两个人像傻子又像刚刚吵完架和好的家人一样,一个带着温和笑意,一个带着微微别扭,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牵着手招摇过市地穿过了一整条玉石街面,又拐过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挤上了公交,来到了两个小家伙的托儿所门前。 托儿所的大门前站着护岗的两位年轻女老师,一群孩子一边在园区的院子里玩,一边等着自家爹娘来接自己回家。 而他家的两个小崽子在这一群小萝卜头里是那么得显眼,以至于离大门还有四五步远时,瞿白就已经一眼看到了自家两个小崽子——花了那么大心力,养出来的自然要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好一点。瞿白暗忖。 门前护岗的女老师正将几个孩子交给前来接孩子的父母或者祖父母,同时交代几句孩子今日表现,夸赞为多。等到门前一拨人散去后,瞿白才拉着胡夜上前。 两位女老师看到瞿白和胡夜交握着的手双双一愣,互视一眼都交换了个了然的笑意,然后其中一个开口和瞿白套着客套话。 瞿白无奈地撇撇嘴,在两位女幼师交换眼神的一刹那,他几乎就猜到了她们眼中善意猜测的内容——看,原来他们是一对儿,难怪前段时间那个来接孩子,这段时间这个来接孩子。 另一个教师在瞿白和这一个交流的当口,已经走进了园内要将两个小崽子领过来,但只了大半段路,两个一直埋头玩着玩具的小家伙像有所感一样,齐刷刷地一同抬头看向瞿白和胡夜的方向。 下一刻,两个薄情的家伙就扔掉了自己刚刚只差没塞进嘴里的心头好——布偶人,挥舞着自己饱满却绝对不健壮地双手,哼唧哼唧地就往园门口跑。 连瞿言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狠向前奔了两步——自他能勉强站立起,因为下盘的无力,经常会在练习站立和走路中摔倒,一连多回摔得狠了,就再懒得走了,大部分情况都是坐着,想去哪时还是靠爬的多。 瞿白担心养成他恶习,多次硬着心肠逼他训练,都败在他唆着手指泪汪汪的大眼攻势下,而今天他居然不用任何逼迫,居然自己站起来还走了几步? 瞿白讶异至极,身体却比他更快反应过来,担心那个小娇气包摔到后又要闹脾气,在他摔倒前,先一步捞起了他软绵绵的小身体。 “今天倒是给面子,知道自己是灵长类,终于愿意用小腿走路了?”瞿白拧了一下瞿言的小鼻子,笑着调侃。 但瞿言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甚至连以往带着口水的香香都没有奉上,径直地越过瞿白的肩头朝胡夜伸着手。 而瞿语早就凭着自己健壮的小腿跑到了胡夜面前,乖乖站在他面前,渴望地望着他,胡夜微微弯下腰,一抄手就将瞿语抱在了自己怀里。 看着两个孩子的一系列行径,瞿白猛然醒悟,两个家伙今天格外兴奋的原因显然不是来自他这个一直尽心尽力的老爹,而是被他逼着一连半个月没能和他们正面相见的胡夜,一时间,瞿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地闪过两个字:叛徒。 第二十八章:其乐融融 瞿白家的客厅中,瞿白特意移开了茶几,好让自己胡夜以及自家两个小崽子都能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沐浴着阳台处设进来的阳光。 夏日傍晚的余晖,没有了晌午的那种炽烈和烤人的感觉,反而带上了一点熏得人微醉的余韵,很是迷人。 两个孩子兀自坐在沙发前,手里摆弄着最新拿到手的益智玩具,虽然瞿白很怀疑,再多再高科技的益智玩具,对这两个小家伙来说,都只有两个用途,磨牙和摔打。 他则坐在毯子的边缘处,拿着一张打印的纸张,对着一堆泥炭末,蛭石,和土堆喃喃自语比例和调配。 胡夜正坐在两个孩子的旁边,侧身依靠着沙发的坐垫,他发现这个男人很爱这么做,盘腿坐在他家的地毯上,然后单手屈肘抵在沙发坐垫上,手指支着自己的下颚。全身一股慵懒和……诱惑的味道。 自一周前他们二人相携出门归来后,他脸上就再也没有猛过黑布,瞿白随口问过,对方只说眼睛好转可以不用蒙着黑布,瞿白猜测是不是要先适应一下什么的,然后好做手术。 近一周的相处,也让瞿白发现这男人另一大瑕疵——皮厚。这个男人自得知瞿白辞职在家后,基本维持了每日一早到他家门前报到,然后不管瞿白明示暗示,他都将在瞿白身前缠上一整天。 说缠也不对,这个男人并没有缠着瞿白做什么事,或者缠着他不让做什么事,实际上,是他只要能跟在瞿白身边就可以,不干涉,也不掺和瞿白的事情,只是不管瞿白做什么,去哪里,他都要呆在瞿白身边五米处。 瞿白从一开始的满身不对劲,到现在的漠视,前后做了各种斗争。 开始,瞿白只是试图和对方讲理。 “我只是出门买个菜,我又不是出门玩失踪,你就在家呆着,嗯?”瞿白觉得自己说得很有气势。 “……你上次就是一连半个月都避开了我,而且,你都还没出门,躲在自己家里就行了。”胡夜脸上带着一点可见的落寞。 “……”所以,你现阶段进入紧迫盯人阶段了是吗?瞿白无语望天。 “虽然我现在不用上班,你也因为身体原因在家休养,但是我们两个大闲人也没有必要什么事都在一起做,对吧?”瞿白觉得自己说得很具有说服力。 “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之前的半个月,我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没有说话的对象。”胡夜表情微妙地回他。 “……”这是再妄图勾起他的愧疚心吗?哈,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愧疚和良善,瞿白恶毒地想。 “虽然我现在不用上班,你也在家休养,但我们毕竟不是连体婴,就算是情人,我们都需要各自的私人空间,不是吗?”瞿白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在理。 “你是说……我们现在是情人了?”胡夜满脸惊喜。 “……”这是他表述的重点吗?瞿白已经再找不到言辞和理由来拒绝这个皮厚的男人了。 于是最近一周以来,最长出现在瞿白家中的画面就是,他一早起床之后就自觉开了自家大门,他去厨房做早饭,这个男人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在他家沙发前的地毯上和两个小崽子坐着。 送走了两个小崽子,瞿白转道去菜市场——自从他辞职时间变得多了以后,日常饮食的食材基本来自小区旁的早市。胡夜单手揪着瞿白的衣摆闭着眼在后面跟着。 回家后,瞿白弯腰里里外外打扫房间,胡夜在地毯前盘腿坐着发呆。 做中饭时,瞿白在厨房里弄得乒乒乓乓响,胡夜端着饭前水果在沙发前坐着啃。 下午瞿白埋身进书房鼓捣着给花盆底画上新的法阵时,沙发的茶几前会有瞿白事先泡好的一大壶凉茶,而胡夜懒懒地依在沙发前小睡。 ……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直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安全无害,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侵略性,瞿白才下意识地放松了一切神经,并不觉得这男人在他周围会干扰到他,一日两日三日……逐渐的,漠视……或者该说完全习惯了这样一种共存状态。 只除了……忍不住要怀疑,这男人其实爱上的是他家的地毯吧?看上他什么的,其实都是他的错觉吧? 不然为什么……为什么除了偶尔出门拉拉小手就……满足了? 好吧,瞿白知道他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思想,让它跑偏了,但是,从人的本性的角度来说,这也很正常不是吗?两个正处在荷尔蒙控制下的人,互相有感觉,然后摸摸亲亲,期望能做一些更一步的肢体接触才更符合常理吧? 可是这个男人除了在必须萦绕在自己身边这一点异常坚持,表现的像一个正常的坠入荷尔蒙控制的男人,以及偶尔为能得到自己的注意力和主动的亲近耍一点狐狸般狡诈的小手段外,其余的表现甚至没有他这个感情上的生手上道。 等等!生手!瞿白脑中霍然滑过一个念头,他知道自己是生手,尤其是与一个男人交流感情方面,但是这个男人的种种表现,似乎比他还要生疏,简直就像一个单了几千年的老男人一样。 他所能想到的类似情趣、亲昵行为或亲密举动,似乎都停留在能骗到他主动亲近,并拉拉他的手,抱抱他的腰就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满心欢喜和充实了。 瞿白停下手里的动作,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发笑,而笑过后,又忍不住去打量那个慵懒倚靠在沙发边上的男人,修长的身躯,充满魅力的五官,以及现在这种懒散的气度,几乎让瞿白的肠子打结。 而这样一个男人,其实是一个比他更生涩,更不会表达情感,并且,行为举止间似乎遵循着一些“发乎情,止乎礼”的古板准则。 “你在看什么?”胡夜忽然挑起一边嘴角对着瞿白问道。 被当场抓包,瞿白面上尴尬一闪而过,也只有这种时刻,瞿白才会一边在心里诅咒对方灵敏的感觉,一边庆幸对方是看不到他具体表情的。 “没……没什么……” “爸爸在看苏苏。”瞿白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瞿语就高举着小手,像是为自己的父亲和胡夜解决了一个重大问题一样,带着些许得意地等着两人给予夸赞。 “看苏苏、看苏苏……”瞿言则完全不知所谓地开口重复瞿语的话,只为了能加入自己的父亲和兄弟间的话题里。 瞿白:“……” 一阵清朗的笑声从胡夜的胸腔里流出,他准确地找到了瞿语的方位,插着他的腋下将他抱到了自己身上,用手掌抚了抚他的小脸蛋,“好孩子!” 一旁的瞿言看了,立刻不依不饶地拱着自己的小屁股爬到胡夜腿上,含着手指看胡夜,胡夜立刻一视同仁地单手抱起瞿言蹭了蹭脸蛋。 “你要种东西?”笑闹够了后,胡夜才放过了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瞿白,一把就转开了话题,“我闻到了泥土的味道,是要种我们前段时间淘换到的那些种子?” 瞿白松了口气,谈到他手上正在做的事情后,他脸上尴尬的潮红一点点散去,然后半真半假地笑道:“嗯,种点有用的东西,用不完的,就拿出去换钱养家。” “是上次找的,给两个孩子做药浴祛疤的那几位难得药?当时药店里不是也有售吗?”胡夜顺口接话。 “但是那个店员不也说了,两个小家伙身上的伤,用那些药材,不坚持泡个五六年是根本去不掉的,我想在孩子懂事前就抹掉那些东西。”瞿白一边说,一边将根据比例调制好的营养土一点点填充到花盆里。 “……所以你要了品质好的种子回来种,不说那个店员提醒的,这些种子的存活率十分之低,就算你最后种出来了,等这些草药长到能用的时候也耗去了很长时间,药效也不见得就一定比店里买的强很多。”胡夜实话实说地指出瞿白的误区。 如果没有花盆底下的阵法,瞿白会比他更担心这个问题,但现在的问题却是,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耗费那么多时间,并一定能得到比药店里好的不止两倍的草药——自瞿白在书房里一个个调动自己体内的灵气画好了花盆底的阵法后,瞿白很敏锐地感知到这个新阵法的魅力。 与他之前那些以凡人之躯画下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他相信随着自己修炼的进阶,他绘下的阵法会越来越顺畅,也越来越能发挥阵法强悍的内动力。 但这些……他要怎么对胡夜说呢? 这才腻歪……不他们之间目前的关系连腻歪都称不上,只能说,互相尝试着相处了才没几天,就遇到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问题——欺骗与信任。 “我不知道能怎么跟你说,我只能说,我有信心做到。”沉吟良久,瞿白既不愿选择欺骗,也无法在此刻就全然说服自己信任,最后只能选择半隐瞒半坦陈。 瞿白的这句话在大部分人耳中,听起来大概都会更像一句敷衍,而不是透着些许坦陈的隐瞒,但胡夜却像毫无所知一样,似乎瞿白的这句话,比任何其他回答都要令他满意一样,他勾着嘴角对着瞿白浅浅笑了起来。 瞿白只扫了一眼,就猛地挪回了眼继续手上的工作了——就像他说的,这个男人所有的精力也就只停留在刷着小手段去勾引瞿白主动亲近他一番,如同此刻的这个笑。 胡夜笑了一会,看瞿白不为所动的样子,便有了些无趣,他拍了拍扑在自己小腹前四肢悬空幻想自己在游泳或飞翔的瞿言,挪开了他的小身体,伸手探进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几粒形状各异的种子。 “那这个你也能种吗?”胡夜将种子递给瞿白。 瞿白接过来,用手拨了拨,十多粒种子,有大有小,小的几乎比芝麻粒还小,都快看不到影子了,大的大概有一颗核桃那么大,还有一些带着毛的,没有一棵重复的。 “这些是什么?”瞿白好奇。 “我家乡的一点东西,只剩这最后的一点种子了,自从……我父母离开后,我就再也没种活过,这几颗我担心自己还是种不活,就一直没有种下了,就那么保留着。”胡夜话语中提到自己父母时,产生了一瞬间不自然地停顿,使得瞿白自然地响起胡止牧曾经的介绍,他们三兄弟似乎父母早逝,是由他这个大哥带大的他们。 “这种子……太珍贵了,万一我种不活……”虽然瞿白觉得自己聚灵阵在手,除非它是仙物,不然这世间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种不活的。 但胡夜不同,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他拿出这最后的种子给他,所持有的心态几乎让瞿白心头打颤,自己的不够诚实却能换来对方这种不遮掩的信任,让瞿白的心一下无所适从起来。 “没事,我知道你能种活。”胡夜笑着说道,“真种不活也好,省得我一直挂念。” 瞿白低头盯着掌心里的种子走了神,良久,他握起了手心,尽量表现得平淡而不刻意地扔给对方一句:“那我就随便种了,种活了,找你来看。”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径自找了已经充好土,画得最为饱满灵沛的一个花盆,拨下了第一颗种子。 第二十九章:互相交底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指间滑过,时值十一月,深秋的造成已经开始带着浓厚的凉意了,一早从书房的静坐中醒来的瞿白缓缓收回自己游走全身的灵气。 他已经在一个月前的夜晚成功地进入了练气后期,在玉石店里的一个领悟,比他想的还要给力一点,只是心境虽然跟上了,但实际的修为还是差了点,所以近一个月来,瞿白基本每晚都在巩固自己的修为。 这期间,他已经越来越能感受到修炼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了,明显可见的就是五感加强,力量与身手敏捷度都已经加强到一个超出常人能理解的阶段了。而更深层次的变化,瞿白觉得是自己的心态。 大概是他修炼的法诀本身带有的性质导向,让瞿白整个人看起来都带上了一种莫名的亲和力,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他现在每日去菜市场买菜时,每每还没开口,总有那些觉得他很和善的菜贩子要向他兜售各种食材。甚至在看到瞿白抿唇不应话时,还会自动适量地降价以期瞿白能买一点走。 但瞿白自己却十分明白,那只是因为他修习了青元心法的缘故,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时刻都竖着刺防备外人的瞿白,只是包裹在刺中的那个灵魂,不再是炸毛惊骇的状态,而是恢复了灵魂本身应有的温润形态。 可这些,瞿白却十分吝啬像不相关的人展示,是以,现在的他,出外时,都会刻意挂起一副凉薄的表情,只希望等到自己进入金丹期以后,能顺利的收敛住身上这股外放的气息。 自家两个小崽子也因为近段时间跟着自己夜夜休憩在大阵中,受益颇厚。 而他与胡夜的现状也在点滴的相处中一点点向前挪动着,也许很缓慢,但是却是一种瞿白能接受的安全速度,所以,对进展的缓慢,瞿白是一点也不心急。 他也更相信,对方比他更有耐心,如果瞿白自诩是试探的兽,那么对方依然是一个已经成精的妖,只在生活的琐碎里一点点揭开自己身上裹着的纱曼。 纱曼背后不尽然是极致的美,总有那么些让人难以忍受的陋习,比如对方的懒惰,如果瞿白当天不出门,对方可以呆在他家的地毯上安静地闭眼坐上一天。 比如,对方偶尔表露的不诚实,他的弟弟们已经“失踪”了快四个月了,如果这还能叫出差,那么他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是哪一个丧尽天良的公司工作。 可见,有人施了小手段,只为能“合理”地整天赖在他家。 又比如,他偶尔对着自家书房门流露出的若有所思,他相信对方一定感受到了什么,甚至在他的阵法画好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什么,但因为他们当时普通的邻居关系,而一直没有将这个疑惑表露在脸上。 而如今,也许依旧称不上是恰当的时机,但是却已经足够他一点点露出疑惑,来试探一番。 他们其实都不够诚实,他们互相都隐藏了秘密,瞿白明确地知道这一点,甚至有时候看到对方永远合着的双眼时,他都已经兴起了一些要将自己的秘密付之于口,然后带着这个男人进入自己的密地,只为能让这个男人有一天能完全睁开眼。 看看他,也让他看看他的眼。 但一次次话到口前,都被瞿白憋了回去,心里最后的防御线一直告诉他,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除了这些,书房里一直供瞿白修炼的大阵也开始表现的力不从心,阵基阵眼的玉石全部都呈现崩裂的趋势,瞿白知道,这些玉石已经到了极限,最多也就是再撑两个月左右,他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要撤了这个大阵,然后重新绘制一个新的阵法。 让瞿白憋屈不解的同时还有胡夜给出的种子,和其他瞿白弄到的些许珍稀稀有的种子同时种下的它们,居然在那些珍稀种子都已经开始进入开花期或者繁盛期时,依旧连发芽的趋势都没有。 瞿白就这个几次向胡夜询问,胡夜都只回复他一个笑脸,然后安慰地说道:“种不出来就算了。” 这句话一出,瞿白都能感到自己差点内伤的吐血,他想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他给的到底是一些什么鬼东西,在他看来,聚灵阵的逆天都无法催生的植物,不是胡夜忽悠他,事先将种子煮熟了,就是他给的根本就是一堆鬼东西。 “你生气了。”胡夜淡淡地表示,正值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家中只有瞿白和胡夜两个人,两个小崽子被送到了托儿所中,还没到接回来的时间。 瞿白淡淡地瞟了胡夜一眼,不客气地排掉对方探过来的手——又想转开话题,看来,他错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比自己秘密还多的男人。瞿白危险地对着胡夜眯眼。 胡夜继续不放弃地朝瞿白伸手,瞿白手掌举起,正准备不客气地再给对方来一下时,胡夜已经一个迅猛地动作,避开了瞿白的手,拦住瞿白的腰际,朝自己怀里带了带。 瞿白当场怔忪住,等回神时,才不可思议地在胡夜怀中微微仰视地看向对方刀削似的下巴,虽然这男人在这一个月中,已经进阶到会主动地对自己搂搂抱抱,但绝对不限于现在的这种状况。 他居然能避开自己的反应速度,搂到自己的腰,想着,瞿白眼睛眯得更狠,这男人的秘密比他以为的还多!他猛地将对方推倒在地上,危险地压上去,手指危险地扼住对方的脖子,“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些招数?” 胡夜双手搭在瞿白的腰际,闲适地闭着眼,像是在小寐,他轻轻地开启双唇,“什么招数?” “就是刚刚你对我做的,你怎么避开我动作的?”瞿白突然很想撕掉对方脸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像是完全知道他不会将他怎么样一样,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威胁像是幼猫对上狮子一样,可笑而无力。 胡夜的手顺着瞿白的腰慢慢地往上滑,给瞿白带去一种难以遏制地颤栗快感,最后,胡夜的手轻轻覆在瞿白的脸颊两侧。 他捧着瞿白的脸,将他慢慢地拉近自己,近到两人的呼吸混为一体时,他才说道:“也许你不信,但是在我遇到你的第二次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才能让我不会狂躁……也许,用你们人类最喜欢的话语来说,那句话叫……我……” “唔……”一声支吾地抗议消弭在两张相接的唇瓣之间,胡夜未尽的话语也消散。 瞿白在胡夜捧着自己的脸慢慢贴近他的面庞时,脑中就堪堪只留下一丝神智了,等到胡夜气息悠悠地对他说着这些,他从来不曾说过,而瞿白也更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说的话时,瞿白只觉得自己脑中那最后一丝神智也要留不住了。 而在对方说着什么“你们人类”这样的表述语句时,瞿白大脑已经不足以分析这样的语法是否正确了,直到对方眼看着要说出那句烂俗,但他此刻又十分想听的话语时,瞿白只觉得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只差没让心跳声缓和一点了。 但最后的结果却差点让瞿白破口大骂。 瞿白气喘嘘嘘地推开胡夜,很是暴戾地压着他的胸膛给了几下。 “怎么还气?”胡夜握住他的拳头,很是无奈的样子,而后忽然领悟似地笑了起来,“是没听到完整的情话?还是觉得刚刚不够劲?” 瞿白看着身下的厚脸皮男人,自认与这样的生物比脸皮,太过掉价,他愤愤地起身,顺带踢了还躺着的胡夜一脚。 胡夜坐了起来,掸了掸衣服,摸着被弄散了的头发,笑意盈盈地看向瞿白,“白,给我梳梳头发。” 瞿白双手环胸站在胡夜面前,不吭声,不接话。 胡夜讨好地伸手去摸瞿白的腰际,上下轻轻抚着,“你给我梳梳头发,我给你说个故事……有关于修真的人和妖的故事,好不好?” 瞿白一怔,看着这个一副小儿无赖做派的男人,心头掠过种种纷杂的念头,脸上表情也瞬间变得复杂万分。 他呆在原地静默地想从对方的话里分析出自己需要的信息,突然,这男人在自己刚刚意乱情迷时说的一句话立刻重新被瞿白分解出来——“你们人类”这个语法,这个含义…… 再听听他刚刚说的话,“修真”,他居然也知道这个,他也是修真者,不,自己从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像其他修真者那样的气息。 即使他比自己的功力高出许多,但自己也应该能感受到才对。 不,也不是,自己练的功法不就无法让别人探到自己的底细吗?难保世上不会还有第二种这样功法。 而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从头到尾都是赤裸裸地,他所谓的秘密,他所谓的依仗或者说,他所兢兢业业保护的一切,早就被这个男人窥透了,而真正的秘密是,自己对这个男人才是一无所知的。 瞿白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戒备和他的谨慎在这一刻看来居然是这么孱弱。 瞿白不知道自己想通这些想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不过几秒。 而这一段时间里,胡夜就那么带着那种不躲不藏的表情迎向他,双目依旧紧闭,脸上满是平和,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信息一般。 他的手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在自己的腰际来回滑动。另一只手闲适地垂在身体的一侧,他现在就像一个门户大开的武者,就算瞿白不知道他的底细和功力深浅,但是这么近的距离,瞿白相信,只要自己愿意,他基本就可以伸手扼断对方的脖子。 这个男人…… “白,你给我梳梳头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胡夜再次开口,脸上带着一些认真地请求。 瞿白站在胡夜的对面,眼神从惊疑不定慢慢地回归一种平静,或许已然还有那么些防备,但是却不再那么尖锐。 这个男人……瞿白能清晰地想起自己心口悸动的感觉。 终于,瞿白挪动了自己发僵的双腿,他移步走到了男人背后,以手为梳给胡夜束起发来。 胡夜也终于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重新在脸上关上餍足地微笑,像是能得到瞿白的这些许信任比品尝了任何一道灵气四溢的美食都让他高兴。 瞿白纤细的手指灵活起穿梭在胡夜的一头长发上,那种体贴周到的力度,让胡夜忍不住叹息,叹息之后,他才缓缓开始叙述他自己的故事。 万年前,或者更久,地球上到处飞漫着修真的人士,地球也比现在巨大的多,那时的地球就是一个遍地天材地宝、仙石和灵脉灵泉的星体,也是一个恢弘的修真星体。 但是正因为这资源的如此充沛,和人类对力量的渴求,几乎凡是有可能,所有人都想尽了办法要踏上修真的道路,不止人如此,还有兽、花草树木、任何你知道的会产生灵识的东西都会以追求修真问道为终身大任。 那简直就是一个现世所有修真者都梦寐以求的万法时代。 但这些人对仙石灵脉灵泉天材地宝毫无节制的取用,致使地球的灵气终于进入了枯竭期,早先一步感知到这一现象的先辈们,聚集了大乘高手们,架设了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一个能完成星际跨越的法阵。 这些先辈们带着到了元婴期,不会受外星环境所困的徒子徒孙们纷纷离去,开始还有些许元婴期的先辈留下来照料那些未达到元婴期的人,而到了后期,地球的枯竭简直就进入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状况,使得他们也不得不离开。 剩余的门人就只能留下刻有门派心法的玉简瞳,而为了防止门人保护不当,让门派心法落入其他人手里,玉简瞳中留下的心法又都只到元婴期或者炼神期,当这些门人练到元婴期以上,就能通过法阵到外星的门派驻地里去继续获得更高的心法。 但因为所有辈分高能给予门人指导的先辈们几乎走尽,仅凭自己摸索能练出门道的门人越来越少,直至末法时代以后,大阵都成为了荒废的摆设,再没有人能找到方法启动,整个万法时代多具有的恢弘状况一去不返。 第三十章:不容置疑 末法时代以后,整个修真界的境遇都越来越艰难,灵脉难寻,仙石难觅,天材地宝基本很难再见到,修真路越来越难,剩余的人只好团结起来,功法相近或相合的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心得,探寻更高法诀的同时,也结成新的门派。 旧时代一去不回,新时代在艰难的境遇中迎来,但比之人类来说,更艰难的却是那些在万法时代受平等对待的妖修者。 一场巨大的阴谋,或者,只是源于人最本源的劣根性,妖修者被视为不合天道的存在,人类修真者开始猎杀妖修者,获取他们的内丹来补足天材地宝补足的窘迫现状。 妖修者即使是万法时代也是极为不易的,因为他们天生就比人类要多一个环节,淬炼身体,让自己的体态呈现人的姿态,才能完成修真的道路。 而妖修者体内循环经脉都不若人类,修炼之法也无法采用人类的,只能用他们自己靠一辈辈先辈以血探索出来的道路。 比之人类,它们更能忍耐,更受天地接纳,也更具有聆听天地音声的资质,它们比人类能更敏锐的探寻到隐秘的灵脉和天材地宝,也比人类能更有利地吸收枯竭后的地球上,稀薄弥漫的灵气。 但同时,它们却也终究无法像人一样,它们的修炼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淬炼自己的身体,强劲自己的筋骨,以自己的皮毛为战甲,以自己的骨骼爪牙为武器,进攻防御都只能依靠上天给予的东西。 一代又一代,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最初的原因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了,现如今的状态就是整个人类都与妖修者处在对立面,而妖修者亟需破开这种局面。 瞿白站在胡夜身后听完了他整个叙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在这一片叙述里变得一片平静,万法时代,恢弘的修真时代,即使是听着,他也心生向往了。而这样一个恢弘的布局,瞿白相信,不是对方信口开河的言辞。 只要对方没有对他采取继续欺骗,瞿白就能找回那抹平静,即使这种坦诚不是一开始就带来的,但是瞿白也知道,在自己还没有完全体会到修真的魅力,没有踏入修真的门槛前,对方说得这些才会被他当成胡编乱造。 而在听到对方说到人妖之争时,瞿白就显然一怔,脑中有些反应不过来,在他的世界观中,妖,显然是属于封建迷信最腐朽的文化之一,是早就被摒弃在现代文明之外的。 但听着对方说得十分顺畅的样子,瞿白又只能在心中自我诠释,修真也不科学,可是这个不但存在,而且他自己现在也成了其中一员,大小也算是一个人类修士了,所以,妖什么的,真的有的话,也不算稀奇才对。 但在听到后面人妖之争时,胡夜叙述中带有明显倾向性的语句,实在让他忍不住一再侧目,听到最后,他的嘴角差点绷不住抽了起来。 直到胡夜完全叙述完毕后,他才终于忍不住,抽着嘴角问他:“你是妖吧?” 不带这么赞扬妖诋毁人类的。纵观封建“糟粕”里的野史传说和民间故事,妖的形象大部分都是害人害己,或者,再多加一条多情并深情的形象。 一场种族的对立,已经绝对不能单向地说谁对谁错,如果妖真的向胡夜说得那么无辜,那么瞿白绝对相信,现如今的妖族只有两个后果,一是,已经全灭了,二是,人类阵营中,肯定已经分裂了——人虽有劣根,但却不得不承认,善也是人类的一面,妖既然那么无辜,一定会感化部分人类。 胡夜勾起自得的笑意,不掩饰地点头。 待他点完头,瞿白嘴上的调侃笑意却难以继续维持住,他这才刚刚接受世界上是有“妖”这一回事,现实就立马给他来了个现场版的“小小夜话”? “我是妖,你是不是要跟其他人类修士一样,猎杀我,然后采集我的内丹去修炼?”胡夜微仰着头,问得满脸无辜。 “怎么可能?你是胡夜。”瞿白条件反射地答道,对瞿白来说,妖依旧是停留在概念中,抹不掉封建糟粕映像的词汇,但胡夜却是一个真实融入他生活,并让他心口潮流涌动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瞿白一直都是靠自己在摸索修真的路,也从没有与其他修真者深入接触过,而他唯一深入接触的还是他面前的这个妖修,所有使得他能不带任何有色眼睛去看待人妖之争这件事。 不偏不倚,就事论事地考量整个事件。大概是现在的人修和妖修都缺乏的东西。人类或许是起于私心,泯灭良知地做了很多事情,但妖也绝不可能良善如莲花台上的佛像,杀戮永远不是单方面的。 胡夜仰着头以无辜的容颜对上身后的瞿白,“时至今日,妖修者在人修的围捕下,连找个安全的地方吸收天地灵气,然后静修的机会都没有,有些坚持不下来的妖,自然就走了歪路。” “比如?”瞿白挑眉。 “采补术、取人精血、吸人精气……”胡夜忽然对瞿白暧昧地挑了一下眉,“以及,诱惑人修者来进行双修。” “果然没有冲突中全然无错的一方。”瞿白对胡夜最后的眨眼视而不见,呢喃着下定论。 “但上面所说的那些,除了最后一项,其余的,在妖修内部发现,也是要受到重罚的。妖修生存确实艰难,但上面那些只会加剧这些形势,不是我们希望见到的。”胡夜认真地开口加上但书。 “但依旧是屡禁不止,是吧?”从这一点上看来,人妖其实是一回事,善恶兼有,好坏难辨。 胡夜尴尬的轻轻撇嘴,不去搭话,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 瞿白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胡夜叙述的东西太过笼统,也太过庞大,但却让瞿白这个菜鸟第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大局上的认识。这一切的信息,他需要时间来消化。 胡夜也安静地等着对方去将自己所叙述的东西转化到他自己的大脑中,两人就相互地安静坐着,客厅里静得掉下一根针也能听到。 一直安静地坐到了日偏西山时才猛然惊醒,瞿白惊道:“糟了,要迟了,两个小家伙……” 胡夜举手对他示意,“孩子我让止牧去接来了。” 瞿白一怔,蓦而脸上挂上了些意味难辨的微妙表情,“止牧?你出差快‘半年’的弟弟回来了?” 胡夜被调侃的有些头疼,他伸手揉了揉瞿白的脸颊,无奈地答道,“你都知道我们是妖了,他自然没有出差,一直在房中潜修。” “一直?”瞿白皱眉,“不需要放风吃饭走动?” 已经达到辟谷阶段了,那这三个妖的修为是有多厉害,又或者该问,这三个妖已经潜修多少年了? “你多大了?”瞿白忽而问道。 胡夜不解,眉头高高挑起,不知瞿白怎么转到了这个题外话上来了,“?” “我说,你、你是不是都有几百上千岁了,就是那种不死老妖、黑山老妖一类的……”瞿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胡夜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听了那么多,你想问的居然只有这个?” 瞿白面上猛然一默,心里当即反驳,当然不是,他想问得何止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想知道的太多太多,比如这三个妖既然一直都是潜修的,那为什么突然入了世俗,还恰好做了自己的邻居,是巧合还是有所谋划? 如果是谋划,那目的何在,针对的是什么?是他亦或者是他手中的青元总纲?更或者……这个男人从头到尾的接近会不会全部都只是源于一场周全的算计? 最后一条,他只要想到对方这些时日对自己所为,全部都是为了一个局,或者只是一场计,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性,都会让他的心口倏然缩紧,并伴随一种难以忍受的胃痉挛。 静默地在心底自扰半天半天,瞿白终于抬眼正视着对方,眼中全部是凝重,只是却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透此刻瞿白心中的纠结和沉闷,他声音发闷地问道:“你……你从头到尾都是抱着目的接近我的,这些时间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是不是?” 胡夜狠狠一怔,似乎他预测了瞿白会有的种种疑问,并都做好了要真诚回答他的准备,但却没想到瞿白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有的笑意慢慢地散去,一张从来都带着温和笑意的脸突然失去的笑意,即使那看着好似只单单是一张极为平静的脸,但瞿白硬是从上面看到了令自己忍不住战栗的寒意。 胡夜像是压抑着体内猛然暴走的兽性一般,面朝着瞿白,慢慢站起了身,带着刻意保持住的冷静的表情,一步一步徐徐地走到了瞿白面前,居高临下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瞿白,平板着声音,极为轻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不信我?怀疑我的用心?” 一边说,胡夜一边睁开了从没睁开过的眼,一双瞿白一直以为视力出现问题,而实际根本就没有任何视力问题的眼睛……一双金灿灿的兽瞳,是的,一双属于兽类的眼睛。 “你是不是正在全盘否决我曾经所为种种?”胡夜问地很轻,但却带上了一些说不清的意味在里面。 瞿白看着这双长 在胡夜这张人脸上的属于兽的眼睛,这一幅诡异的画面,让他像所有人类一样,起了最正常的生理反应,脊背处汗毛带着毛囊全部竖立起来。 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自始至终都要闭着眼了,又终于能了解,为什么对方明明是一个盲人,应该目不能视,但很多时候他都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洗碗烧水泡茶,甚至还能准确无误地给他打电话发短信,这一切的一切曾经让他疑惑过,却一直归咎于对方是盲人,自然有盲人自己的办法。 是的,在这一刻,瞿白脑中滑过的是对胡夜永远闭着眼睛的秘密的恍然,以及所有疑惑的释然,却没有什么心理上的恐惧感。 但这不是说他不恐惧,他也实实在在地为自己的现状感到恐惧,但却完全不是源于这样一双长在人类面孔上的兽眼——连这个男人是妖的事实都是他靠自己猜出来的不是吗? 他的恐惧来自于这双眼中所凝聚的风雨欲来之势的狂怒,对上那些毫无征兆,并来势汹汹地狂怒,瞿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是如此的危险。 “或者说,你觉得,我需要靠那些烂俗的伎俩来换得自己所需要的?”胡夜一边说,一边轻轻地俯下身子慢慢靠近瞿白,平日里温厚的大手突然化成了兽的利爪,指尖刷刷地爆出一溜儿的尖锐指甲,此刻,这些指甲正轻轻地挑向瞿白的下巴,危险并充满了威胁意味。 “接下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来一场冷情脱身的把戏,只因为你觉得你‘看透’了?”兽瞳微微眯起,呵斥威胁的意味冲然溢出。 变故似乎发生在一瞬间,对方一气呵成的一连串发问,瞿白简直无法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境况被莫名逼入一个怪异的死角中了。 瞿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金色的兽瞳里交替地闪着愤怒和委屈,而他自己的脸颊和颈项能清晰地感知对方指甲的锐利程度,甚至通过些微地疼痛感,他能感受到他脖子上已经被划出了一个浅浅地血痕。 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大脑急速运转起来,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就算是反常规的玄幻小说,这么奇幻的神发展也该埋有伏笔,或者爆出一个导火线才对,而他本来不是应该是质问方吗? 为什么,忽而间,就变成了被胁迫的被质问方? 也许真的是因为人在危机时刻,尤其是自己的小命几乎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大脑的运转速度会突破一个极致,虽然对真实的瞿白和胡夜来说,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情,但在瞿白的大脑中,他已经将导致现有情况的种种可能的原因都筛选了一遍。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是最不可能的,那也是真实的。 瞿白照着这一点筛选出来的原因让他比受到胡夜威胁还要惊愕,他猛地睁大了眼看向胡夜的兽瞳,想从中找到能佐证自己想法的证据。 第三十一章:胡夜出手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比自己强悍数倍的妖突然暴走?瞿白思考,并回忆在此之前他们相处的所有场景细节和对话。 他有那么多问题想问,有关于修真界的大局,有关于对方突然出现在自己周围的目的,有关于对方是否谋划着什么惊天大计,这许多种种,任何一样应该都是瞿白现下最应该掌握的主要资讯。 但他在这种种亟需解决的问题中,挑了最不该首先问的问题——他本可以弄清所有事情后,再慢慢盘算这一点,可他还是依从自己的心思,问了最想立刻得知答案的问题,原因无他,因为他上心了,对这个男人,或者妖人,在不知不觉间上了心。 在这个大前提下,哪怕一点点可能,自己和这男人前后近半年的相处都只是对方的一步步谋划,都让他的心像落进了长满刺的荆棘中,左右翻转,都是煎熬。 所以他先问了这个问题,他想知道答案,如果不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答案,他心底的刺会不断地滋生然后伤人伤己。 而胡夜的一切变化似乎都是在这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后发生的。 瞿白猛地想起民俗传说中,除了嗜血害人外,妖还具有的一些普遍的特性——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沉情并深情的妖,也是中国民俗传说里的特性。 那么这些传说中妖的原型从何而来? 瞿白已经可以想见,当自己一往而深对待一人时,对方却只会在每一个该信任的时刻给予质疑,并仅仅因为猜测就推翻早先一切,包括这个男人也许付出的真心。 这不是狗血剧,而是生活,生活中,双方关系里的缝隙和不信任带来的不是误会再和好的波澜壮阔的情感大戏,而是一不小心就很难再复原的裂痕。 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一个也许在情感上比他更拙劣的,心都已经沉到连他自己不知道的深度的妖。 瞿白微微叹息,半阖上眼,对方虽未对自己的发问做出任何回答,但这惊心动魄的举止却让瞿白无意中找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瞿白直视着对方的兽瞳,一张人类的脸上,一双这样的眼,真够让人害怕的了!瞿白嘟囔,让胡夜一愣。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反手勾上胡夜的脖子,将他猛地朝自己一拉,两人之间初吻之后,第二个吻来得如此之快。 果然,事情有了第一次后,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变得顺理成章。瞿白伸出舌头朝对方嘴里探去时,脑子里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 “我……不是在怀疑,我只是渴望知道答案,原因就和你现在的怒火是一样的,这一点,你可以不用怀疑。”一吻结束,瞿白微微拉开对方的脸,直面着对方的兽瞳,含糊地像对方表述自己的情感。 “我不安,这也是真的,我……还在学习……”信任,坦然,很多很多,瞿白知道自己性格里恶劣多疑的那一点也许永远改不了,但是他会学习。 瞿白垂下眼帘,这样直接剖露自己心绪的事情,他做起来还是十分别扭,并不擅长。 自瞿白自动送上丰唇后,胡夜满身暴走地气息就像忽然落入大海的火球落入,一阵汽化似的响声回荡几圈后,只余下几许不会再灼伤人的热度了。 耳畔听着瞿白说出的言辞,他金色的兽瞳里,毫无预告地,就滑过了璀璨的星光,他看瞿白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没有恐惧躲避或者其他任何不好的情绪,瞳孔中闪过的快活和恣意让兽瞳变得更见明亮,亮得差点能眩晕正与他对视的瞿白。 胡夜抚在瞿白脸上的爪子利甲,嗖嗖地,在一瞬间全部缩了回去,只余厚实的手掌在先前由他造成的血痕前温和地抚动。最后,实在是不忍,低头将唇瓣覆了上去。 胡夜温热的舌头在血痕上一舔而过,声音里充满暗哑,“我也需要学很多,我脾气有时候也不那么好,这个……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何止脾气不好,根本和先前判若两人。瞿白微微抬起眼帘,看着对方伏在自己颈项之间的脑袋,理智在说,对方既然能将自己的脾气隐藏的如此之深,可见性格里的弊端还数之不尽,但心却只轻叹一声,完全拉不回奔上不归路的情感。 瞿白被对方舔得有些发痒,微微向后仰了仰脖子,形成了一个十分惑人的弧度,引得胡夜不依不饶地跟进。 瞿白挪着脑袋,正准备推开胡夜说话时,房中猛然响起了几道声音。 “坏人,坏人,放开我,爸爸会杀了你的。”稚气中饱含着暴戾和怒火的声音,让瞿白听着十分诧异,这么凶狠的威胁,居然是属于自家那个一直较为稳重和安静的瞿语的。 “坏人,坏!坏!”奶声奶气的附和声,不做二想,一定是娇气包瞿言的。 “真不愧是天禀玄狐,小小年纪就够狠,大哥,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模样”字在来人看清客厅中胡夜与瞿白二人行迹后自动消音。 来人是当初自称三兄弟中的胡止牧,对方显然误会了瞿白和胡夜的举动,讪讪地干笑两声,“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哥你们……我们马上走。” 说着准备拉着后自己一步移形进门的青轩一起闪人。 自客厅中忽然出现声音,再凭空出现人影起,瞿白就怔忪在那里,幻影移形?还是千里瞬移?但不管哪一个,在青元总纲中,都是达到元婴后期才能修炼的神通。 这些人……不,这些妖,到底到了什么深度了?瞿白再次看向胡夜——你瞒下的事情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胡夜眨着兽瞳对瞿白表示无辜——我本来都准备今天说的。 听到自家两个小崽子一声接一声的稚气威胁,和之后出现的男声后,又被对方一句信息量十分丰富的话引去了注意力。 凭空抱着自家两个小崽子出现的两个成人,显然就是胡夜之前所说的,帮自己去接孩子的,他的两个“弟弟”。 一个略为活跃,照旧是一身休闲套装,但此刻却显得有几分狼狈,手里抱着的是瞿语,瞿语正十分不合作地想掰开对方的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有爸爸的家中。 而被青轩抱在怀里的瞿言比起来,跟瞿语简直处在两个极端里,虽然他会附和瞿语两句,但显然,他是只是有兄弟义气地给自己兄弟一点支持罢了。 他的模样可完全不是他所说的那么一回事,他整个人是腻呼在青轩怀里的姿态,脑袋埋在对方颈项间,时不时的一蹭一蹭的,与得到喜爱的毛绒玩具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抱着他的青轩满脸都是对孩子的不知所谓,想把孩子抱得远一点吧,又好似不太敢这么做,看着到比瞿言更像一个受害者。 短短一瞬的打量,让瞿白更是错愕,如果瞿语一直是以这样的状态在与胡止牧斗争,那他是怎么骗过托儿所中老师的眼睛的,难道,孩子时他们“抢”回来的? 直到看到对方说着说着要走人的样子,瞿白才猛然醒悟自己想的已然太远,一声高声呼喝直接冲出口,“站住!” “爸爸!”两个孩子一齐惊喜地扭头对着瞿发声处看去,这一看,就发现自己的爸爸正被“苏苏”压在沙发上,就像他们喜欢玩的那样,一个压着另一个,然后把口水都留在对方的脸上。 在孩子童真的视线下,瞿白推开伏在自己身上,形成异常引人遐想举止的胡夜,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红,坐直了身子,对着正张牙舞爪要抓花对方脸的瞿语唤道:“小语,过来。” 胡止牧一听瞿白说话,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句话虽是对自己手中抱着的孩子说的,而实际却是说给自己听的,而貌似刚刚坏了自己大哥好事的他,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立刻依言将瞿语放到地上。 而这个小崽子居然在落地的一刹那,反手给他脸上狠狠挠了一爪子,差点让他当场花了脸。胡止牧半捂着脸颊,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颠儿颠儿跑回瞿白身边的瞿语——这小子太狠了,自己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他一根毫毛。 瞿白全程目睹了瞿语的举动,但却没有表示丝毫的不赞许。瞿语对外人的戒心一直很重,在托儿所中,他们的老师也一再跟瞿白反应过,瞿语自能正常说话走路后,依旧只愿意陪着瞿言玩乐,丝毫不理其他孩子。但也从没有如今天一般主动伤害过别人。 只能说,是对方不应该贸贸然去接孩子,就是胡夜第一次帮自己接孩子时,都是建立在他与自己和孩子每天早晚两次“会面”,从而混到脸熟的地步。 现在想来,可能还有一点其他原因,不然防心深重的瞿语不会在第一次那么配合地就被胡夜接回家了。 他又看向瞿言,青轩不等他发话,立刻将瞿言放到了地上,重新获得脚踏实地感受的瞿言还有一刻地怔忪,自己的爸爸并没有叫自己,可是这个好闻的人也不愿意继续抱着自己了。 他晃悠晃悠地点着下巴,哈拉哈拉想了几秒钟,义无反顾地拱着自己的小屁股慢慢站直了身子,摇摇晃晃走到了瞿白那里,一个猛扑,抱住了瞿白的小腿肚子,屁股蹲儿猛地一坐,落在瞿白的脚面上,而后抬着头对着瞿白呵呵傻笑。 瞿言整个过程就完全是一个小傻子模样,虽然没有试验过,但瞿白绝对有理由相信,瞿言是一个给点合他胃口的食物就能拐走的二货。 但经他这么一折腾,客厅里的氛围陡然转为一种带着笑意的和谐,不是早先的尴尬,也不是瞿白略带敌意的审视,更不是胡夜被扰了好事的愤怒。 “不是让你们用混淆术吗?怎么弄成这样?”胡夜随手抄起瞿语抱在怀里,不满地看向站在那边的两兄弟。 而对于睁着一双兽眼的胡夜伸手抱自己的举动,瞿语也居然没有一丝恐惧,是孩子太小不知道其中的怪异,还是另有缘由?瞿白也抱起了瞿言,摸着他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地看向胡夜。 今天一天,胡夜和他的弟弟们,接二连三给他带来的新东西太多了,多到以至于他不得不开始注意每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以求从这些细节里去判定一些东西。 胡夜一发话,青轩就满脸都带上了愧疚。 那种发自内心的,因为一个人一句质问的话就浮现的愧疚,根本不像是对待兄弟的,更像是对待一种威严的父权或者王权的感觉。瞿白抱着孩子安静地在一旁观看,心中暗忖,静观其变也是他的准则之一。 他对胡夜三兄弟之前的了解全部推翻后,新的认识还没来得及建立,就先被自己一通纠结给耽误了。 而好似终于能让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抱着自家小崽子回来搅局了,胡夜今天的计划似乎全部都不在他的掌控里了。 他若没有猜错的话,胡夜今天本就有打算要跟自己交代一些什么,除了他最先说得有关于当今修真界的大局以外,还有其他更细节的东西,比如他们三兄弟是妖,但为什么那么巧就住在了自己对面。 只可惜,一大把时间被他们的感情纠缠给耽误了,都还没来得及解决那些细节性问题。 “一开始就用了,但是我和青轩大意了,没有下重术,结果,玄狐太过敏锐,只顺利从托儿所接了孩子出来,前后不到三分钟,他就意识到我们不是大哥和他们父亲了。然后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一点也不配合……”胡止牧只窒了窒,很快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第二次听到“玄狐”的瞿白不得不对此重视,他看了看窝在胡夜怀里,依旧毫不松懈地瞪着胡止牧的瞿语。 “什么是玄狐?玄狐指谁?难道是指……我家小语?”瞿白犹疑一下,还是选择迎向胡夜问道,不管先前他有多少疑惑,或者心焦,现在都在涉及到自己羽翼下的两个孩子时,统统让步。 第三十二章:;两小身世 “你是说……他们是瞿青和狐妖生的?”听完胡夜的大概叙述后,瞿白着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两小只——被胡夜特地施术弄睡着的,声音满是压制不住的惊异。 妖和人……生物学上已经完全跨越了种族了吧?这样真的合理吗? 胡夜点头,瞿白终于意识到胡夜先前说的一切都不是一场玩笑。 他面前的这三个人真的都是修行了数千年的妖,而胡夜终于在十年前度过天劫,到了大乘期。 大乘,这大概是很多修真的人与妖的终极梦想,到了大乘期,只要再于此间积蓄百年,将身体里的灵力全部转化为仙元力,就能破碎虚空,上到所谓的“仙界”。 但自末法时代以来,地球上的修炼已经变得艰难异常,莫说到大乘期的,就是成功度过天劫的也寥寥无几。 人与妖前后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一人,而这十一人度完天劫到达大乘期后,有七人因为地球灵气枯竭,无法吸收足够的灵气来帮助自己完成身体内部的转化,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地球自寻新的出路去了。 大乘期的人,基本是人世间极为强悍的存在了,只要有星际坐标,遨游星际,本就不是问题,只可惜离去的几人是因为地球灵气不足,被迫离开,并没有星际坐标,是以,这些人是成功地找到了新的灵气充裕的地球,完成了转化,然后飞升仙界了,还是迷失在浩渺的宇宙中了,全无人知晓。 而剩下的五个大乘期的,人类修士三位,妖修者两位,都是在近二十年中先后达到的,妖修中的两位,其中一位就是自己面前的胡夜,另一位则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大乘期的修士功法万千,其中之一便是揣度天意,但天意向来难测,不是因为技术上的难,而是实力上的不可预知。 天意即大道,大道本就是无限,无形,无定,无数的。 大乘期修士虽称可勘天机,但天机无数,即使能测到一些天机,最后也会因为万物中的一个不小心的人事物轨迹的略变,而带动一系列无法测出的变化。 但如果他们愿意付出一定代价,与万变的未来中,测出一个恒定的契机却是可以的,地球灵气一日枯竭过一日,妖族的立足之地也一日窄过一日,他们必须想办法重新启动万法时代遗留下来的星际传输大阵,带所有族人离开这里,为了发展,也是为了生存。 是以,胡夜到达大乘期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巨大的代价来换取恒定的契机。 胡夜的代价是功力暂时丧失,恢复原形,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直到前年胡夜才稍稍聚集了一些灵力恢复了人形,但却不尽完全,目依旧不能视,并残留了兽形态的眼睛和眼窝,但起码恢复些许力量,自由行走口出人言方面不再受到拘束。 也是自那时候,他遇到了瞿白。 “那个‘契机’是什么?”瞿白舔了舔唇问道。 “他们。”三人一起指向睡着的两个孩子。 瞿白回想起三人最初对两个孩子感兴趣的样子,苦嘲地勾了勾嘴角,当时的他只觉得奇怪,却从没有想过是这样一个原因。 “他们……他们不过就是半妖而已,能做什么?” “他们不止是半妖,他们的母亲是另一个在这么多年里达到大乘期的妖修者,而且,她还是在巅峰状态下,耗尽了自己的灵力保育住了这两个孩子,一对天生子,天禀玄狐,地劫赭狐。别说狐妖一族,就是整个妖族都是千年难出的双生子。”胡止牧反驳瞿白的话,瞿白只是个刚刚踏入修士行列的人,也许不懂,但他却在知道两个孩子身世时吓了一跳。 不管人还是妖,只要踏上修炼之路,就极难孕育子嗣,这是天道法则之一。 而那位妖族大能不但成功地与人类孕育了子嗣,还是千年不出的天生子。 天生子,降世即带出了在母体就蓄有的强劲生命力和力量,无论何种族,出生后必是种族中的皇族贵胄,但万物向来福祸相依,天生子虽得益于天地精华,但碍于幼年期极长,生长十分缓慢,且对灵气的需求量极大,基本没有能无灾无难成长的。 瞿言瞿语时至今日的成长状态已经足够让他们妖族其他众人吓上一跳了。这么强健有力的幼年双生子,还是在这个灵气枯竭的时期里,对刚刚瞿语给自己的那一下子,胡止牧还十分记忆犹新。 另一个地劫赭狐就更是让他讶异了,通常像这样的天生子中,一般一胎只能孕育一个,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两个都是天生 子,更多的情况是,天生子出,另一个胎死腹中。 但瞿言不但伴随着天禀玄狐出生了,似乎比瞿语生长得更好,从他们的角度看来,瞿言的生长状态才是符合他们妖族超长幼年期的状态,瞿语已经有些过于早慧了,显然,是在受到瞿青的长期虐待中被迫揠苗助长的。 “可是……一个大乘期的妖修,怎么可能看上瞿青那个人……还甘愿耗尽所有给他生孩子?”越是了解两个孩子的身世,瞿白反而越加无法想象,虽说爱情往往是盲目的,妖和人也是可以有真爱的,但,瞿青那样一个人居然也能获得一个实力达到如此巅峰状态的妖的如此爱慕? 但同时,他也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看来正如以前胡夜无意中说出的,小言的成长状态才是正常的,小语反倒有点过快了。 也是现在,他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孩子自出生开始就被那样对待,却依旧能虚弱地长到两岁多来到他身边,就是因为他们母亲给予的强大生命力。 同时,也了悟,两个孩子刚到他身边的状态不符合两岁孩子的全部体征,瞿青的虐待自然是不可饶恕的原因,但两个孩子自身成长缓慢缺乏灵气也应该是主因之一。 在瞿白想通一切的同时,这边被问到的三人忽然一片沉默,就在胡止牧愿意开口说明时,胡夜先一步出声: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人的形体才是万物的结晶缩在,妖要修炼,必须要先修出人的形态,然后才能继续往下。而只具人形,不具人心,也不过是一种拟物而已……所以,我们妖修比之人修,生生多出一劫,情鸾。” “情……鸾?”瞿白心口砰砰跳了几下,忽而看向胡夜的眼。 胡夜只微微眯起兽瞳,像一只刚刚申完懒腰十分舒适的妖兽,一点也不在乎瞿白的问话。 “对,情鸾,妖之一生,必会对一个人动情至深,也许有因,也许无因,但无论有没有因,劫灭,便是你动情至深,而对方全无所感,劫度,便是两情相悦,除此之外,无解。”一直安静沉默的青轩忽而开口,说完后,竟以一种灼灼地目光审视起瞿白。 瞿白虽在此之前,没有与青轩有直面单独地交谈,自然谈不上对青轩有什么了解,但这一个眼神,瞿白却毫无障碍地读懂了,他在告诫他,他就是胡夜的劫,而胡夜的劫到底是灭是度,他想从他这里获得答案。 两人目光只交汇了一刹那,瞿白就带着几许心虚地转开了眼。 无知者无畏,虽然他在上一刻已经尝试着袒露自己的心声了,但就如同他自己无法清晰说出口的话,他对胡夜的种种情感暂时还只停留在好感与喜欢,或者也有伴随着身体涌动的欲望成分的爱,但还远达不到胡夜情鸾的深度。 尤其是在这一刻,在知道这其中种种牵涉和缘由时,他就更无法无畏而前了,他本能地想要去衡量和计较胡夜对他到底是本心问题,还是天道情鸾控制下的不得已。他不敢不想也没底气在这种时候给胡夜或者胡夜身旁的兄弟什么答案。 除此之外,他的心中还惦念着他们说的契机问题,他自认自己确实并没有什么高尚情操,更没有让自己的孩子做一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契机”,去解救所谓的种族的欲望。 因为在他和他的家人家庭受到种种磨难时,也从没有出现一个宽宏的人拯救他们出水火之中。想到此,瞿白便忍不住心头泛起的嘲讽滋味。 “就算他们以后长大了不平凡好了,但大半年前他们都还辗转在被生父虐待的生活里,又有谁为他们做了什么?”瞿白想起两个孩子经历的种种,有些恼恨,该被拯救的对象居然最后要成为拯救人的英雄,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现场一片死寂似的沉默,四人都不再出声。 胡夜看着两个孩子沉默良久,最终定定地看向瞿白,一字一句说道:“我本以为契机就是他们,但现在看来,他们只是引锁,就像我预测到的,只是‘契机’,而你,才是最终的源头。” “什么意思?” “孩子们会是契机,但最后到底如何发展,却全部在现在的你之手里,如果你不愿意,我必然舍弃这一点。”胡夜毫不犹疑地说道。 不止瞿白,一旁的胡止牧和青轩听完胡夜的话后都是一怔。 瞿白有些犯傻,这样一种类似荒银无道的君王对自己宠妃说的话从胡夜口中说出,给了他说不尽地怪异感,胡夜并不是这样一个人,相信他身边的两个弟弟也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露出这么不可置信的表情。 蓦而瞿白想起他们早先说的那个情鸾,如果这就是情鸾的力量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力量如果最终的结果不是“度”的话,那么等着他们的果然只有“毁灭“。 瞿白局促地坐在原地,心里突然飘满了飞絮,乱得瞿白自己都看不清里面掩藏的真实,良久,他听到自己声音暗哑地说道:“让我先消化一下,我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这一切。” 第一夜瞿白静坐在书房的法阵中,没有沉入心思去打坐修炼,而是忍不住回忆他今天得知的这种种,这简直比他整整一年获得的惊吓还多。 在能清晰地思考前,瞿白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情鸾”勾去。他不知道情鸾对妖来说到底是什么,是他们的本心,还是像所有劫一样,只是必由之路,你只需度或者灭,无法破。他忍不住想揣摩,是不是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瞿青,他也照今日所为做出种种。 虽然他知道这很无趣,并且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他克制不住自己想纠结的心态。 “不是,我本身就是情鸾,情鸾就是我。”胡夜在答应给瞿白好好想一想的第二天一早,就忽然现身他的书房,如是说道。 嗯,很深刻,很是具有禅意。并且,十分地动听,让他纠纠缠缠快要绕成线团的心思豁然散了大半。瞿白如是想,然后忍不住按了按额头上不断跳动的青筋,猛然拍地而起,“你什么时候来的?” 胡夜勾起微微笑意,睁开眼,松开打坐的身形,“我一直在。” “什么意思?”瞿白心生不好的预感。 “昨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我们妖族又禁制术可以隐去身形。”胡夜笑得很是欢快。 瞿白:“……”谁允许了?更何况,他不是才说了要时间想一想吗?他以为,一个正常人对此的理解是,让他拥有独立的空间和时间,去想明白问题,而不是如他一般,偷偷潜伏。 “我一直没有出声打扰。”胡夜委屈地辩解,“一直到刚刚我看你呢喃自语,我才出口接话的,这样更有助于你想清楚问题。” 所以,他还要说谢谢?瞿白忍了又忍,本不想在对方刚刚说了那一句“我就是情鸾,情鸾就是我”,极为动听的,几乎可比拟情话的话语后,破坏氛围地将他训斥一顿,可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两个小家伙醒来前,将胡夜给毫不留情地驱赶出门。 第三十三章:种子破壳 瞿白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想一想的工作,而最后到底想得如何,除了瞿白自己基本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了些什么。 唯一能看得见的变化,就是胡夜已经光明正大地赖在了他家,白天照旧死皮赖脸地坐在瞿白客厅的沙发前,但不再是永远闭着眼,除了出门外,胡夜基本都光明正大的拿眼睛去追随忙碌不停的瞿白。 晚上也坚决不愿踏出瞿白的家,回到对面那间空荡荡没有家具,也没有瞿白的房子里去,也是至此,瞿白才知道自家对门时至今日依旧是一个空房子。 这妖修兄弟三人可不懂什么找房东租房子的世俗凡事,更不耐烦做这些,因而自己用了点小手段,把人家空了几年的房子直接给占用了。 而屋主也因为屋子空了太多年,大半年来根本没有来查看过。 瞿白早先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这么个状况,他是怎么也无法假装不知道自家邻居是非法侵入的事实。 只要一想到,万一对门的屋主哪天心血来潮回来看看房子,发现自家房子被非法侵占了,然后引出一系列的烦乱事,他就觉得头疼不已。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只会在晚上眨着眼告诉自己,“你不让我进书房,被对门的屋主抓住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他们,你是我男人的。” 无奈里又带着一些纵容,胡夜顺利进驻了瞿白的房子,继攻占了客厅的地毯后,又对他的书房生出了非分之想。 瞿白本是不愿让这人一直得寸进尺,以免得他最后得意忘形,但无意中看到对方还保持着兽形的瞳孔后,心中又不由衡量起来,这男人一直没能全部恢复,原因多半就是此间灵气不足,周遭所仅有的稀薄的灵气都已经被他的大阵给吸收到了书房中了。 而这男人在此之前,虽然不知道背着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想来,应该从没有不得自己意思,随意进出过书房。 否则以他的本事,随时进出书房,享用其中的聚灵大阵不被自己发现完全不是问题。 即使是现在,这个男人想跟进书房,为的也不是贪图里面的灵气,而是…… 瞿白再一次将对方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手拍掉,自那日交代清楚所有来龙去脉后,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像是觉得自己坦诚了之后,再无所顾忌了一般。 “进去就进去,但你不许动手动脚,各自休息。”瞿白知道,自己这一退步,就永远别想再扳回一城,但起码要能帮自己抹平未知的麻烦。 “而且,让你两个弟弟回山里去,你们三个赶紧将人家的屋子恢复如初,别让人抓到由头,闹起事情来,我唯你是问!”瞿白狠狠地将对方甩到胸前的马尾握在手里,威胁意味很足,大有对方不照办,立刻让对方满地找毛的意思。 胡夜金色的兽瞳里只余得偿所愿的快活,对瞿白的威胁完全不看在眼里,反而有点享受对方如此暴力的威胁话语,让他觉得,两人之间没有太多距离。 对胡夜的进一步妥协,直接导致他们两大两小的生活状态,急速接近于一家四口的相处方式,只一点不同于大众家庭,这是一个由两个爹组成的家庭。 共同作息,共同生活,轮流接送孩子,现在再加上一条,所有人共同歇息在书房中度过静夜,分享同一个密地,保守同一个秘密。 就像一家人一样,而且他还是大家长,全家的经济重担都由他担负,包括那个据说很有实力的妖兽,除此之外,瞿白都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形容他们现在这种关系, 而这一个月中,除了慢慢接受胡夜是个妖兽,还是个强大的妖兽,这个妖兽正腻歪在自己家,侵占自己的地盘和心房以外,另一件让瞿白时刻都想起的事情就是“自家孩子居然不是人”,脑海中每每花鼓这个念头时,他都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自动填补出来的,自家两个孩子长出狐狸的耳朵尾巴和爪子的模样。 不可否认,人的心眼永远都是偏着长的,即使瞿白的理智和世界观都告诉他,这不科学,并且不是人等价于怪物,但每每看到自家两个小崽子摇头晃脑地坐在客厅玩乐时,都忍不住觉得就算他们不是人,是个怪物,那也是最好看最可心的怪物。 而实际上,让瞿白真正难以接受的并不是自家两个小崽子不是人的身世,如果是在最初,这一点也许会让瞿白将两个小崽子完全拒之门外,但现在,别说不是人,就算两个小家伙完全变成两个不能与人类沟通交流的小狐狸,瞿白也难以割舍对他们的父子之情。 这一事似乎掌控了万事起源,他与两个小崽子,他与青元总纲,以及他与胡夜,这些种种似乎经过胡夜对契机的追寻后,一切的起源都能归结到此。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像布好的线路,受着无形中的东西的牵引,也是这一刻,让他惶惶然地发现,天道自然是真有其事。 它或许飘渺,或许难测,或许无可掌握,但确确实实真实存在,如果说修仙是在修天道,但天道又是什么,他们修得到底是什么,瞿白忍不住自问,并问胡夜,他找不到答案,而胡夜却只温煦地将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对他笑着说道,“你修得是什么得你自己去找,我只知道我修得是‘你’。” 瞿白被胡夜说得心口突突颤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对方又在厚着脸皮找他调情,可眼睛和对方直直对视上以后,又只在其中看到全然的认真劲儿。 晃而间,他就觉得这一句话里似乎飘出了什么东西,他心里好似有什么要隐隐破壳的趋势,但等他低头想要竭尽全力去做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时,大脑又变成了一团浆糊。 瞿白没头没脑地想了一会儿后不得不选择放弃,以他的道行,看不透的东西实在太多,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将契机是什么给弄明白。 胡夜堪出的契机指向两个孩子,到底是要孩子做什么?是要他们牺牲,还是要他们奋起?瞿白蹙眉思考。 “不知道会是什么,未来多变,不变的契机只显示了两个孩子,再无其他。”胡夜摸了摸瞿白皱起的眉头,轻声说道,看瞿白并无跳出困扰的反应,不由地拿手点了点他的下巴。 “未来多变,去向万千,但一个人要做什么,不是由天定,而是由人定。”瞿白自从得知两个孩子是改变现下修真界里人修与妖修现状的契机后,虽然没有明显表现,但时刻将眼球粘在瞿白身上的胡夜,完全能感受到,他不得不将事情说得更通透一点,希望能点醒当局者迷的瞿白。 不过由瞿白的反应来看,效果依旧不大,胡夜无奈地笑了笑,最终只得捧住一直走神的瞿白的脸,“更直接一点说,到了最后,不管发生的是什么,如果你不希望看到那个局面,我都会让局势如你所愿。” 瞿白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出来,神色复杂地看向胡夜,那双金色的兽瞳依旧没有开始朝人类眼瞳幻化趋势,一个月时间以来,这个男人一直跟随自己在法阵中修炼,但法阵的功效对他来说甚微。 瞿白一直知道这里面的原因,法阵是他最初体内不蕴含灵气时画下的,供没有到达筑基阶段的他,和两个小家伙用是尽够了,但对于胡夜这样进入大乘期的人来说,其实里面聚集的灵气还是太过稀薄。 尤其是近来,大阵已经濒临破阵的危机,就连他自己修炼时都觉得周遭的灵气取用没有以前顺畅了,瞿白早已意识到这一点,但因为对两个孩子的满心挂念,一直都没有对此采取过措施。 而这个在此阶段对灵气的需求比他更甚的男人,自始至终却从未开口说过任何一句关于阵法和灵气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自那日道破一切后,这男人行为举止间再无掩饰,大大咧咧的遗漏本性,往日的纯善敦厚和亲和的面貌里,一点点汇入了那种天性里的狡黠和强势。 若说男人以往的都是伪装,也不尽如此,看这男人对待小言小语时依旧保有的耐性和敦和,以及对上自己时,毫无条件的妥协和给予,让瞿白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心态平和安静的男人,但,瞿白也更清楚,这也只是他的一方面。 男人开始变得更加具象,而不是一种符号性的“好”字或者“不好”能概括,而不管这个男人怎么变,只有对上他时那种给予式的真诚,和那种总想贴近他的心态是越来越清晰。 瞿白静静地看着这一张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脸,久久,在心底汇成一道叹息,他推开两步,牵起男人的手,“闭上眼,我们出门去买点东西。” 胡夜依言,跟瞿白上了街之后,才发现又到了当初的玉石街面,半圈晃下来,胡夜像是猜到了瞿白的心意,未开口,牵住瞿白手心的大手却轻柔地在瞿白的掌心中蹭了蹭。 闹得正挑选玉石的瞿白不得不回头看他,却只看到对方满心欢喜地勾起的嘴角,瞿白被闹得满头雾水。 玉石买回家后,瞿白立刻将那些已经出现裂痕的玉石全部破坏掉,毁掉原先的阵法后,从脑海中翻找了更为细致高级一点的聚灵阵,动用了自己的灵力,花去整整八个小时才重新布好。 布好的一瞬间,阵眼中的玉石就是一道温润的光柱升起后再消散,整个房间的灵气忽然变得异常充沛,被胡夜抱着在外面等到的两个孩子都忍不住探了脑袋进来。 “爸爸,我们要进去。”瞿语排列拍了拍胡夜的胳膊要下去,等胡夜将他放到了地上后,他立刻反手拉住胡夜,想将胡夜和瞿言一起拉进屋子里。 瞿白回头看了眼急匆匆要进门的瞿语,看到他伸手拽着比自己高大太多的胡夜一起进门时,瞿白忍不住失笑,他家小崽子也学会有东西要分享了。 忽然,变故于一瞬间爆发,本来已经淡淡弱下光柱的阵眼忽然再次爆出强光柱,四周的阵基也开始相互呼应着发出光芒,整个阵法内的灵气以一种可见的液体形态快速凝结,致使书房整个空间出现震颤和扭曲的现象。 “小心!”胡夜一声怒喝伴随着他扑过来的身影一起出现在瞿白身边,瞿白正处于阵眼中,从边缘看着,瞿白整个人所在的地方全部都扭曲了,包括瞿白的身形,这样的情形,便是修行千年的胡夜都没有见过,情急之下,他将两个孩子扔出了书房外,自己朝着瞿白扑去。 所有的一切似乎只在一个呼吸间就从开始发展到结局全部完成了,瞿白被扑倒的瞬间,阵法中间作为阵眼的一块中等品相的玉石应声而裂。 书房又恢复正常,除了耗费瞿白打量时间和金钱的阵法全部毁于一旦外。 “爸爸,爸爸,爸爸……”门口两个小肉球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一把扎进刚刚被扶站起来的瞿白怀里。 瞿白踉跄两步,背靠着胡夜抱住两个孩子,一边用脸蹭着两个孩子的脸颊,一边暗自后怕,不知道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他阵法画失败了? 不应该,因为阵法在布成的一刹那明明显示是正常启动了,其中运转的灵力和聚集的灵气,他感受起来绝对没有问题。 阵法是在布成之后,间隔了几秒钟后发生的变故,那么一定是外因。 瞿白想通这一点,立刻扭头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胡夜问道,“你刚刚感觉到了什么吗?” 胡夜略一沉思,虽然刚刚那一瞬很快,而他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瞿白身上,但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胡夜朝自己生出感觉的地方看去,这一看,就不由挑起了眉头,引得瞿白也看过去,同样惊愕地挑高了眉头。 他先前种下的第二批作物居然在刚刚的一刹那里猛然生长了往日一个月里的分量,而最惊异的却是那几盆种下胡夜给的种子,一直没有发芽的居然都冒出了纤细的嫩芽。 第三十四章:夜半来人 “你给我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种子?”瞿白皱眉,他一整天的功夫,现在全部白白耗费在这几颗种子上面了? 胡夜张了张唇,做不了回答,“不知道,这些真的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他们是末法时代里最后一批离开的人,他们离开时我还不能化形,所以他们只能尽量多地留下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给我,法宝仙石灵草灵植我在三千年的修炼里已经全部用掉了,最后只剩下一些种子,但是我什么办法都试过,发现种子都无法发芽,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发芽。” 瞿白挑眉,想将两个孩子放下亲自过去看一看,却发现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埋头在他的颈项之间,不愿抬起脑袋,更不愿离开他的身上。 瞿白诧异,抱着两个孩子坐到了地上,掰出了瞿语的小脑袋,意外地看到了一脸泪珠, “怎么了?”他极为诧异地问道,身后的胡夜也弯身看着两个小家伙。 “爸爸,坏!叔叔,也坏!你们把我和小言扔出去,身上很疼很疼,你们不要我们,这里也很疼很疼。”瞿语瘪着嘴指着自己的胸口,很是委屈,看样子刚刚的变动让两个小崽子受到不小的震撼。 瞿白透过瞿语的语言猜测到,两个小家伙自来到自己身边,就从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虽然自己时不时地会拿出父亲的威严惩罚做错事的两个小家伙,但却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出现如此危急的状况,以至于,自己根本不在两个小家伙身边。 而胡夜出于安全考量,更是直接将两个孩子给扔了出去,身体上被摔得不轻不说,恐怕心上也留下了一点口子。 瞿白和胡夜对视一眼,两人无奈地面对面坐下,将两个小家伙强制性地放到了两人之间,“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刚刚是发生了危险,叔叔怕你们受伤才那么做的……” 瞿白尝试着向两个孩子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颠过来倒过去,用了数不尽的方法,费了无数脑筋也没能让两个孩子明白他不是不要他们了,也不是故意摔疼了他们。尤其是瞿言,根本不愿听两个大人的话,只一个劲地要两人抱着他,一点也不配合,不愿意坐在那里等瞿白和胡夜解释。 就在瞿白耐性耗尽,要对孩子采取强权政策时,两个孩子才相继闹累了,双双霸住瞿白的膝盖睡去。 瞿白看着两个孩子熟睡的样子,脑仁里还带着两人闹腾时的疼痛感,但看到两个孩子犹挂泪珠的无辜睡颜,心里的烦躁猛地散去大半,在瞿言翻身带出的一声“爸爸坏!”的咕哝里,全部不耐都变为了柔软。 他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肚子,暗忖,两个小家伙真的是很能闹腾。 他和胡夜一手抱起一个要送到卧室去睡的时候,发现两个孩子双双伸手揪着他们的衣襟,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抱着两个小家伙,只为让他们能安心地睡下去。 两人转回书房后,抱着孩子来到那几株植物面前勘测,胡夜的功法虽然高深,但也只能感觉出这几株刚刚发芽的幼苗确实是被大阵内猛然增聚的灵气给诱发的,但具体是什么,只凭幼芽,他也完全没底。 倒是瞿白看着还有几分熟悉,但也仅限于熟悉,到底是什么他也完全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归结于,所有植株的幼芽都是长得一个样子的,熟悉也是自然。 “差不多就是这几株植物为了破土诱使得大阵超负荷运转,从而出现刚刚的那种意向,现在种子发芽了,但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引起这么大动静的东西,应该不算凡物。”瞿白最后定论。 胡夜无异议地附和,他父母走前留给他的都是好东西,想必这几颗种子也不会例外。 “算了,先去睡觉。”瞿白看着贴着墙边一堆生机盎然的植物和书房正中央的一片狼藉所形成的鲜明对比,一整天毫不停留高度作业绘画阵法,早就让他体力透支,本想借着新阵打坐恢复体力,现在看来也是一片泡影了。 胡夜听闻睡觉二字,忽而眼中闪过精光,一言不发地跟着瞿白走进他的主卧室,两个孩子只要一离了人,就睡不安稳,瞿白无法,只能让两个孩子睡在自己床上。 可看着胡夜也顺势往自己床上爬时,他忍住嘴角的抽搐,板着一张脸淡淡地瞟着他。 胡夜一言不发地回视着他,满脸无辜。 瞿白:“……” 最终瞿白不大的床上还是并排躺了两大两小四个人,两小睡得相熟,两大隔着两小遥遥相视,既不吱声,也不闭眼。 胡夜不闭眼是因为修为到了他的程度,不修炼时,睡觉对他来说也不是必要之举了,瞿白不闭眼,是为自己刚刚没能坚持住底线而再一步退步,表示无声的自我反省和无奈。 但因为精力实在消耗太多,和胡夜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小时就觉得眼皮重得好像压了几百斤的巨石,慢慢终于还是像睡神妥协,手臂直直压在两个小家伙的肚子上,沉沉睡去。 瞿白睡去后,胡夜才好笑地眨了眨眼,慢慢坐起了身子,将被子给身旁的三个人盖严实了,才轻轻拱起右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顶着下颚,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熟睡的三人看着。整个举动,就像守护自己珍宝的猛兽,眼中流连着贪婪留恋的目光,整个姿态看似怯意,却随时能够跳起。 忽而空气中一阵微微的波动,让胡夜整个肃整起来,他凝神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什么异样后,当机立断地随手在房间的角落里拍下几个禁制,将整个房间从这栋公寓里隐去,然后轻巧落地。 落地的一刹那,瞿白也有所感应,立刻惊醒,看到胡夜周身的戒备状态,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了?” 胡夜暗示性地对他摇头,然后以心念传声告诉他,“有不少修士忽然聚集到了这一区域,不过都还是徘徊的状态,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会这样?”瞿白以口型问道,心念传声的秘术他的功力不足,暂时无法做到。 胡夜也是一阵迷茫,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给瞿白传声道:“书房!” 瞿白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书房中的阵法傍晚的时候被那几颗种子突然引动,致使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内动力,使得灵气在那一刻疯狂的聚集起来,尤其是在阵眼玉石爆发的一刹那,那一刻的灵气涌动几乎赶得上一股小灵脉的突现了。 看来就是这突然涌动的灵气吸引来了正潜身在这座城市里的一些修士,只是根据灵气涌动的方向寻过来后,别说充沛的灵气了,就是微博的灵气都难以感受到,所有才造成了一群修士在附近徘徊的情况。 “糟了,书房里还有好多小聚灵阵……”瞿白猛然想起自己书房大阵被毁,但自己的那些聚灵小阵都还在,书房又被毁得差不多,隔绝灵气的防御阵基本都失效了,现在这批人又都找到近前来了,被感知到找了过来的话,自己的阵法被发现还是小事,反正所有有关于青元总纲的东西全部贮存在自己的大脑中,他不想交出来,谁也拿不走。 但是,他身边还有一个修为到了大乘期,但灵力却处在恢复期的妖兽,外加两只小狐妖,他因为是修真菜鸟,又是自己摸进门的,没有再第一时间里发现这一大两小的身份,但找过来的修士中,难保不会有大门派的高手。 只要被发现,依照胡夜先前为自己普及的人修和妖修的当前局势,这个男人和自家两个小崽子…… 瞿白几乎不敢去想结果,只紧张地想要拉开门去书房,幸而在瞿白伸手摸门到把手的一刹那被胡夜拦住。 “书房早在我们踏出来时,我就随手封掉了,除了我们,谁也找不到的。”胡夜说着说着,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他低头看了一眼瞿白,再次传声道,“你们呆在房间里,房间我也下了禁制,他们摸不进来……” “他们?”瞿白惊讶地瞪大了眼,以口型表示,“什么意思?” “还是有人摸进来了,估计是离这里最近的一批人,好像灵力暴动时就摸准了方向,一层层楼排查上来了。”胡夜快速说道,说完就要出去,被瞿白一把拉住。 “一层层排查,也就是说,他们只得到大概方位,不知道是哪一层楼?”瞿白轻轻问道。 胡夜快速点头,想拨开瞿白的手臂。 瞿白狠狠一抿唇,瞪着胡夜道,“他们的功力你能感知到吗?” “不行,只能感觉到大概有人潜伏过来,这点很简单,你凝气扩散开来,应该也能感受到方圆三十米以内的情况,但对方的人数和功力……我现在能调动的灵力实在太少了,感知起来,太勉强。”胡夜解说,对方已经到了三楼了,那些人应该很确定是这个地理方位,每层楼都检查得狠仔细。 “对方应该已经在傍晚和前半夜将周围的地脉都考察过了,毕竟真的是灵脉突现的话,怎么说也该是深埋在地底下的,是实在没找到,才动了心思往这周围的几栋楼上查看。”胡夜补充着自己的推测。 “这样更好,我有办法,我出去。”瞿白当机立断地说道。 胡夜立刻伸臂横挡在瞿白的面前,“不许,来人是人修。” 瞿白一怔,不解为什么胡夜将人修说得好像是蛮兽来袭一样,蓦而,他理解到,对妖来说,人修就和蛮不讲理的怪物是一个等级的,只代表了杀戮和猎取,就像对动物来说,人来等同于捕猎者一般。 他失笑,“我知道,我也算是个……人修。” 胡夜一愣,像是从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一般,他犹疑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但是这些是有所图的人,而且功力不知深浅,你打不过。” “谁说我是去拼斗?”瞿白失笑,“反正我有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让他们自觉走掉。” 胡夜满脸怀疑,除了力量,在他看来,是没有什么能让人轻易诚服的。 瞿白不再理会他的怀疑,只问道,“你说书房和卧室都被你从空间中屏蔽了,是不是只这些人即使走进我们家中,也不会发现这两间房,并且还不觉得少了两间房?” 胡夜点头。 瞿白自信道:“那就行了,你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书房,把这间屋子的禁制撤了,不留一点痕迹,然后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许从里面出来。我有办法。” 胡夜依旧将信将疑,但却耐不住瞿白一再地催促和威胁,暂时只有照办,将两个孩子施了术,让他们陷入深度睡眠,且五个小时内不会突然醒来发出声响,然后撤了卧室里的禁制,带着孩子去了书房。 看到胡夜和两个孩子的身影散去后,瞿白只微微笑了一下,踢掉鞋子,安然地躺到了床上装睡。 这边两大两小才刚刚各就各位,那边房屋的大门就出现了十分细微的响动声,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瞿白心中猛然一松,幸好,不会幻影移形一类的功法,看来功力都不算太高,起码能确定都在元婴期以下。 瞿白闭眼调匀自己的呼吸声,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久远,就像每一个熟睡了的普通人一样,同时心里却在默默数着时间的流逝,来人大概一共三到五人之间,所以一进屋子就立刻分散开来查探,旁边属于两个孩子的卧室,杂物间和厨房各一人,客厅里留守一人查看,另一人进了瞿白睡觉的屋子。 在来人进屋的一刹那,瞿白心里差点擂起咚咚鼓声,但出于对修炼者的了解,知道修士的五感早已敏锐地超过了一般人,所以,他硬是调动起自己所有的克制能力,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克制在一个熟睡人应有的频率上。 来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熟练地走了一圈,毫无所得后,慢慢又走了出去,瞿白耳尖地听到五人又重新在客厅里回合,各自轻声说了句“没发现”后,似乎还准备轻议什么。 瞿白知道这些人是完全没注意到书房的位置,并且连这个房间中似乎少了一间书房都没有发现,但瞿白知道不能让对方呆在屋子里久了。 这层老公寓楼上楼下格局都差不多,但除了他家是因为老头子个人原因,将书房保留下来做了书房,其他各户不是将那间小小的书房和主卧室打通了,扩大主卧室的面积,就是客厅打通了,扩充客厅的面积。 这些人一时半会不会发现什么,但是呆得久了,难保不会发现十来平米的空间面积差距。 于是瞿白故意在床上翻动了几下,造成了一些响声,惊动了外面准备轻声小议的五人,五人立刻迅速地离开了瞿白的家。 等到五人全部离去后,瞿白依旧不敢有大动作,生怕会出现什么烂俗情节,让这些人去而复返,继续装了大概有三十秒,他立即感受到屋内的不对劲,猛地起身看向卧室的一角,那一个角落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是瞿白却肯定地感知到那个角落里传来的灼热的眼神, 先前他是因为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不请自入的几个非法入侵者身上了,所有才没有感觉到,而现在,这种感觉……和黏着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的专注眼神一模一样。 他感受了都一个半月了,再感觉不出来,他大概可以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了。 他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那个角落,不悦地咬牙低声喝道:“胡夜!” 第三十五章:另觅居所 墙角处的空间一阵微微晃动,胡夜现出身形,脸上挂着一点被识破的无奈,同时更兼有一种愉悦,像是瞿白能轻易感受到他令他觉得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 看到胡夜果然现形,瞿白脸上挂满了愤怒,唇瓣只余下一条紧实的细线,脸上没有一丝缓和的线条。不再隔着眼镜架子的眼睛,看起来如此犀利。 胡夜漫步移到床边,无奈地低头叹道:“我不放心,而且这几人功力最深厚的也才刚刚踏入金丹期,功力还十分不稳,察觉不到我的。” 瞿白懒得说话,只凝目看着他,眼里满是不满,是的,这几个人功力确实不高,但如果来的是高手呢?瞿白觉得自己一门心思想要保护这个暂时不那么天下无敌的妖兽,全被这妖兽不领情以及不服从的表现给弄得像一场笑话,这让他异常恼火。 胡夜被他看得也带上了些不愉,微微俯下身子,让自己的兽瞳能和对方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他沉声道:“我也在生气,你说得办法居然就是这个,躺着不动,任由对方宰割?” 瞿白被他这突起的鄙夷给气得胸口豁然起伏起来,这个男人自己不听指示随意行动,现在还想反过来咬他一口? “我这才是完全之策,我本就是人,而且修习的功法,好像大部分修士都感知不到,我只要不刻意调动身体里的灵气,他们就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正是因为这一点,瞿白才有此主意。 “只要你和两个小家伙藏好了,书房的踪迹被隐匿了,他们进到我的屋子里,看到熟睡的屋主,再探查一圈,发现和楼下几户人家都相同,没有异样,才会离去。不然其他任何办法,只要让这些人觉得不对了,就会引来骚动,你也说了,周围聚集了不少人类修士!” “但如果被感知到了呢?如果来的不是这几个虾兵蟹将呢?如果来得有大乘期的修士呢?在大乘期修士面前,你所有的伪装都是空白。”胡夜犀利地反驳。 “可实际确实不是,你不觉得你莫须有的假设很苍白吗?”瞿白气急。 胡夜忽而笑了,凑近了瞿白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所以,我虽然没听你的指示躲在书房,但是,来得毕竟不是功力高深的人,我们也都安然无事,你不觉得,你在为莫须有的假设而白白生气吗?” 瞿白一时语窒,脑中一片空白,“……” 这才是这男人绕来绕去的真正目的?让他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在男人颇有心计的营算下,两人之间的第一次针锋相对的情况只能以这种不伦不类,不尴不尬地场面收尾,事后,瞿白只要想起这件事,就气笑难言。 但除去两人间这一场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的“吵架”,更应该摆在首要位置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应聚集到这附近的那一堆修士。 他们知道,今晚只是最近距离的一批感知到了那股灵力暴动,才能立刻赶到,而今晚无功而返后,只会招来更多的修士。修真者的世界十分狭小,消息是不可能掩埋得住的。 一条能让整个城市的修士在一瞬间都感知到了的“灵脉”,可想而知其中所蕴含的灵气的丰富程度,不管是大门派还是家族修真或者只是散修,都一定会对着条灵脉垂涎三尺。 而今晚进了他的屋子里进行搜索的几个人,虽然被他们骗过了一时,但只要到了后期,所有人都找不到那条突现的灵脉后,这几个人只要一经人指点,一定会察觉出其中的异样。再次带着人找回来查看时,那些人就一定不再是今天的几个修为一般的人士了。 胡夜和瞿白一起藏到了书房中,抱着两个孩子一夜无眠,通过手中得到的讯息,一点点地推算出了当下的形势后,两人一致认为,此地不能再久居。 决议一出,瞿白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念旧念情的人,但猛地想到要离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五年,并本来打算带着自家两个小崽子再生活二十五年的屋子,他心中就滑过了些许难过的情绪。 胡夜像是并不能理解他这种情绪,在他几千年的生命历程里,能让他留恋的除了此刻的瞿白以外,几乎再没有什么人能让胡夜生出这种情绪,更遑论一栋不过住了二十来年的房子,修炼无岁月,二十年于他们来说,不过眨眼一瞬。 而不管瞿白和胡夜各自抱了什么心思,此地不能久留,必须另觅居所对两大两小来说已成定局,尤其是在一周后,这个七十年代中建成,而一直避开了城市大大小小改建狂潮的的老社区,居然接到了一个改建通知。 这让瞿白和胡夜下意识地相觑一眼,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他们预想的地步。 自那一夜的胆战心惊以后,第二天一早,胡夜就告知于瞿白,外面的人还在附近兜转,瞿白当即就去托儿所帮两个孩子办了休学和转学的证件,对外的借口统一拟定为两个孩子身体突然出现突发状况,必须留院勘察,如果不行,可能还要去寻访其他城市里的大医院。 上至园长下至孩子们的老师阿姨,全部对此表示唏嘘不已,昨天被接走还蹦蹦跳跳的孩子,一夜间就出了那样的状况,太过让人感叹生命脆弱了。 瞿白勉强笑着接受园里人的祝福,回去路上就开始谋算他们一家人能迁徙到什么地方去,而他手中的钱财又能支撑他们到什么程度。 两个孩子和胡夜,他现在根本不敢让他们随便出书房,整个迁移的事情都要由他自己来做,而这些还在周围绕圈的修炼人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去。 但一周后,瞿白立刻发现自己多虑了,社区附近的修炼者一拨拨地离去,余下的都是单独或者两人相伴的在社区外面远远地打转,再结合发放下来的通知书,瞿白立刻想明白其中因果。 那一晚聚集到这附近的人中,一定有一些根系雄厚的大门派的人脉,而现在,消息已然传递过去,大门派中人士动用了俗世关系开始想办法先将地域划到自己门下,然后再慢慢筹划,那些离去的人一部分是识趣地离去,另一部分应该是被强制离开。 不管什么时代什么社会形态,弱肉强食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有效的准则。 而至于现今拥有了这一区域的门派在获得这一区域前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瞿白猜不到也不关心,他现在担心的只有,若是对方知道自己费尽心力弄到手的地域,不但没有灵脉,而且灵气还稀薄到了一定程度会不会暴走。 瞿白觉得自己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好让自己这个小家赶紧从这一片乱局中抽身,虽然乱局的本源来自于他,但他宁愿相信,是来自于人本性里的贪欲。 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瞿白本想直接在这栋小区附近找一个新社区,然后用自己户头上的百来万,再加上房子拆迁改建的回执款,买下一栋小房子居住,但一提出,就被胡夜给否决了。 第一,是这样的小区实在不方便防御,因为上下一整栋大楼,属于他们的地盘只有悬着空中的一点点,根本无法在屋子周围地区释放防御的禁制或者法阵。 第二,两个小崽子一点点长大,虽然有瞿白在,灵气供给方面几乎不用担忧,孩子成长速度一定会维持在一个这几个成年的妖都没有见过的速度上,但比之正常人,这样的速度一定还是不正常的,等到了一定时间后,周围的人一定会发现两个孩子的异样,到时候再引起关注,就是敌在暗,他们在明,防不可防了。 对胡夜提出的这两点理由,瞿白表示绝对地折服,从上述两点出发,瞿白发现自己能选择的地域实在太少,除了城东开发出来的那一片依山的富人别墅区以外,他似乎暂时找不到能避免上述两点出现的地方了。 既要方便布置各种防御的阵法,然后便宜瞿白在里面布下聚灵阵法,同时,还要和邻居保持一种生疏不被注意的关系。 “跟我回山里。”胡夜眨着兽瞳邀请,里面全是期待。 瞿白抽了抽嘴角,“不,我不去,我是人,不喜欢住在洞里,而且两个孩子这么小,要读书,要学习,还要和人接触才行。” “不住洞,我们可以在我的洞府旁边修建一个庄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修成什么样的,两个孩子,我会招来附近的小妖让他们相互学习玩耍……”胡夜试图继续说服他。 瞿白猛然捶手,“对,自己修一个庄子。” “你也觉得不错?”胡夜挑眉,眼中带着几分克制的惊喜感。 瞿白瞟他一眼,“嗯,我找个夹在两个城市之间的郊区的地方,买块地,直接自己建一个庄子,还能直接附带一个花园田园什么的,在周围布下防御的阵法,和禁制,然后在里面,自己想干什么都行,孩子们可以在两边的城市里轮流读书,这边三年,那边五年,换不同的学校,二十年之内不被发现基本没问题。只是来回接送麻烦一点,但……有你们在,相信不会迟到……” 瞿白越规划越顺畅,好似庄子园子和孩子都在眼前了,而一旁听着的胡夜却越听,脸越黑,即使是最后一句瞿白间接对他功力的夸赞,都没能让他的脸色好转。 后知后觉的瞿白终于发觉了胡夜的脸色,收了声,对着胡夜看了好一会,胡夜一点反应都不给他后,又扭头看了看,不去托儿所后在家里玩疯了的两个小家伙,两人正在围着沙发锻炼自己的小短腿——一前一后围着沙发在绕圈圈。 觉得两个孩子应该没有时间注意自己,瞿白快速地拉过胡夜的脑袋,凑唇上去安抚似的吻了吻,正准备撤退时,被胡夜狠狠按住了脑袋,直到瞿白气息不够时,才弯着嘴角放过了他。 瞿白气喘了一会,也不介意对方不配合地延长了这个吻的深度和时间,只以诱哄的态度对他说道:“我来养家,嗯?” 养家,自这个男人和两个小崽子来到他身边,就基本一直由他担负的任务,他知道身旁的这个男人足够强悍,即使是现在这个颇为窘迫的状况,撂倒他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再加之上一次对方的突然暴走,让他早对两人之间定位有了清晰认知。 现在他和自己的两个小崽子还需要依附俗世的关系,社会关系,人际关系,经济关系,甚至政治关系,但到了真正的后期,等小崽子都长大了,等到他也完全走上了修炼的道路,连食物都不再是必须品了,他想不出到了那时,他还会有什么优势能弹压住这个男人。 也只有此刻,在他们还不能完全脱离俗世时,他依靠自己的能力,才能在两人的关系中,不让东西朝一面倒,更或者,或多或少地,他也存了一点希冀,也许,大概,可能,凭借现在建立的引导权,能让他在以后的床位上处于上面的姿态…… 胡夜勾着嘴角,眼中精芒闪动,但却依旧表现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但看着瞿白眼中,却自认已经夺得莫大生理,不由眯着眼自得目的得逞,他不知道的是,在瞿白眯眼自,对方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起嘴角勾起了一个悠远的笑意。 “爸爸,我也要亲亲……”一道童音伴着一个猛扑到瞿白小腿上的动作响起,让瞿白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硬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腿部,瞿言正巴在他的小腿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脚背上,小嘴嘟得跟猪嘴似的,一个劲地想往上凑一凑。 瞿白脸上笑意崩裂,再看向站在一边的瞿语,他正扶着沙发偏着脑袋,视线在他和胡夜的嘴唇之间来回滑动。 谁能告诉他,这两个小家伙刚刚那一会为什么不去继续疯玩,反倒那么时机恰当地扑捉到了这么少儿不宜的镜头? 第三十六章:再售珍宝 自这块地域被不知某个大人物看上后,拆迁改建的进度快得超出一般任何异常工事改建进度,自通知下放才三天,一系列拆迁回迁款项和制度全部张贴了出来。 就据说十分留意行情和内情的老邻居们透露,这些制度和款项比之这个城市里任何一处的改建都要大方得多,不过可惜,对方态度也很强硬,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什么添头了,而且要求必须所有人在两个月内做出决定,三个月内必须能完成这一老社区的整收。 这一点让瞿白暗自惊叹不知名的对方的大手笔时,也暗自怀疑,按理说,自他书房灵力暴动结束后,周围基本再无大面积或者巨大的灵力反应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贸贸然的,为完全没底的事情动用如此的的资源和人力财力来做这件事。 对瞿白的困惑,胡夜倒是想起一件事,前后一联想,就猜到了大概的原因。 灵脉在一瞬间出现,而后消弭无踪,这样的情况,排除瞿白书房导致的让人生出误会的灵力暴动状况外,确实还会有一种巨大的灵力忽动,然后消弭的现象。 这种状况就是灵脉是活的,这样的灵脉万亿年来一直都出于一种缓慢移动的状态,而且潜伏得非常深,一般情况根本探知不到。有时候探知到了,因为事后很难探测,然后当成一种意外,十来年一过,灵脉就已经悄然转换了阵地。 这种灵脉在地球资源丰富时期,基本没有人会耗费巨大的精力和物力来探寻,也是因为这样,在地球灵气枯竭的当今,这种灵脉反而变得珍稀异常。 据胡夜说,在五百年前左右,有一群散修无意中发现了这种灵脉,聚集在一起共享了这处灵脉,并在灵脉没完全转移并潜伏到更深的地层之前,充分利用了灵脉里的灵气开采了大量仙石,种植并储备了数量十分惊人的炼器炼丹材料。 等到灵脉在五十年后完全潜伏到地底不可探地方,并飞速转移走了以后,五百年的时间就让这几个散修聚集起来的小门派成长成可以和末法时代发展起来的其他三大门派并立。 是以,这一次简单的灵力暴动后再无讯息才反而引来如此大手笔的作业,不论真假,这些人都不会放过到手的可能性。 瞿白明确了其中种种后,开始加快自己的迁徙步伐,时常将两个孩子丢给胡夜,然后自己四处游走去寻找合适的地皮,只是凭借人力,三两天跑动的地方实在有限,就在瞿白准备让自家大材小用呆在家里带孩子的妖兽发挥一下作用,在晚上带着自己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时,家里迎来了以外的来客。 几个自称“远征”小队的老人家。 原来小区下面神速贴出的丰厚的回迁制度和款项,让在这个社区里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居民们都生出诧异,而这诧异的不单单是对方的行事神速,还有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的配合度,他们就从没见过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有执行力度过。 不过,真正让老居民门议论纷纷的还是能不能将回迁款和拆迁条件谈得更优越一点,为此,一些退休的居民自觉扛起了这些实务,成立了一个临时的远大利益争取小队,简称远征(争)小队。 然后不停的在社区中到处游走,每家每户地告知并劝导旁人,千万不要被眼前利益给蒙混了,既然一开始就开出了这么优渥的条件,一定是因为那些人看到了他们没看到的长远利益。比如这里以后要做新的政务区规划,或者建成商业街,再或者建成富人专注的别墅区一类,反正一定是具有巨大的开发价值。 所以,一定不要在他们还没有和那些人谈成更高的条件前签文件,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发动这里的居民全体拉横幅一起参与到远征的活动中来。 听这些老人家絮絮叨叨说完了来意后,瞿白礼貌地将远征小队的某骨干人物们送出了屋子,同时摇头苦笑,这些老人家确实很人精,一眼看透了眼前利益背后的巨大机运,只可惜,情况不是老人家们想得这么美好。 人家开出高价,可不是为了这背后的巨大商机和利益,而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灵脉,买下这块地域,然后肆无忌惮地运用他们的方法去仔细探寻灵脉所在。 但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这些行为倒是为他争取了更多时间,也许还真的会有金钱,对方为了在短期内将这个地域收容到手中,可能真的不得不再次增加砝码。 瞿白自己已经暗中做了决定,不管这些人能不能达到目的,只要有人开始偷偷签了协议,懒得再争执,自己就会跟在后面签名。他不想做第一个,莫名惹人眼,也不会真的计较那些可见的利益。 在远征小队轰轰烈烈的在社区里开展起各种呼吁居民觉醒,千万不要被奸商所骗的活动时,瞿白也终于驾驭着自家的妖兽,带着两个小崽子——小崽子自那次被胡夜丢出书房后,就再也不愿意同时离开两个大人身边,不管怎么样,他们在干什么,一定要再视线范围内随时可以看到一个大人,所以只能带着——终于找到了一处很合两人心意的地皮。 位于N市近郊,恰好连接了一个N市这个中型城市和一个小城镇,大概比一般的大城市的郊区还要偏僻,周围都是一些私人的度假屋和小型别墅,是个私人性质很强,而且仅仅用来供人们在闲暇时游玩的地区,所以周边的绿化环境和交通做得都很好,但是人烟十分稀少。 两个孩子一接触到这样的地方,就无端地表现出了超出往日的兴奋,瞿白在第二天一早就托儿带口地附近的地产中介,一连转了几家中介才问到了那块地的地主。 问到了地主之后,瞿白就急切地想要通过中介买下那块地,然后尽快动工修建屋子,但是中介却为难的告诉他,地主买下这块地是为了修建度假屋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没有下文,但并没有挂到他们这里出售。 瞿白感到失望,但依旧不放弃,摸了摸自己脚边两个孩子的脑袋后,轻轻拉住自己身旁的胡夜的手,还是让中介帮自己联系地主,只要能谈成这笔交易,他愿意支付双倍的中介费。 在金钱的驱使下,中介倒是很快帮瞿白联系上了地主,但是地主目前身处H市,正在找朋友叙旧,近期恰好也要去旁边的中型城市玩,倒是可以和瞿白见上一面,但能不能谈成,还是要看瞿白和地主自己了。 瞿白心想还真是巧,自己也是刚从H市“飞”过来的,见一面的话起码有五分成功希望,但不见面的话,还不知道接下来能不能找到这么合心意的地皮,便也答应了,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带着胡夜和两个小崽子走到了街道上闲逛起来。 中饭晚饭都是在当地极有特色的菜馆里解决的民生大事,只可惜,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开始觉得这些极有特色的食物吃起来都十分索然无味,瞿白知道这不是厨师的原因,而是食材的原因。 他和两个小崽子已经吃惯了饱含灵气的食物,平常食物除非饿极,不然对他们来说,还是缺乏一定的吸引力的。 而胡夜早就到了不需要俗世食物的境界,他吃东西不过是看乐趣,瞿白借着聚灵阵里的食材鼓捣的东西,多少还有点增补灵气的作用,所以他才食用,但其他俗世的食物对他来说,基本和粪土无异了,他自然没有兴趣。 回到家后,为了能成功说服地主将那一块地皮卖给自己,瞿白估算了一下市价,现在是他求买,人家不急卖,自然价钱自然要比市价高,但也不能高出态度,他买下地皮后,毕竟还要自建房屋,这一笔笔全是费用。是以,他在心中定下了自己能接受的底线。 前前后后盘算下来,瞿白发现前后大概要准备八百万到一千万左右,这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看中的地域是富人云集的度假屋地区,虽然目前看着地界并不是特别好,但是交通和环境这些前期工程基本已经铺设得十分好了,显然就是为了长远发展或者开发做准备的,低于八百万,瞿白觉得基本就没有可能。 但他现在手上现金全部汇集在一起,一共也才一百万多一点,还是上一次从俞氏三兄弟手里换到的。 这让他不得不再一次将目光转到了最新种植的一批植物上,因为他这一次阵法运用了自身的灵力去绘制布设,本身的等级提高了不说,他这一批种下的植物,除了刚刚破土的,胡夜给的种子以外,其他全部都是他耗费极大心力找到的稀有植物种子。 其中还有两株异常珍惜的花草种子,这还是花圃老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卖给瞿白的,并让瞿白许下承诺,花草种成后,必须要首先卖给他。 每一行有每一行自己内部的规定和圈子,里面的大师再不关心的行内人也必然听过两耳朵,瞿白自己的名字不曾被人耳闻过也就罢了,就连圈内几个大师级的人他听都没听过,花圃老板立刻知道他是外行人。 所以,虽然花圃老板对瞿白做了这个要求,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本心上根本没做考量,也并不对瞿白这个民不见经传的“花草爱好者”表示相信。 自然瞿白现在也没有遵守约定的心思,主要是因为他播下种子前后只过了不过两个多月,他现在捧着花去卖给老板,除非他疯了。 但这两株花要是幸运的话,倒是真的可以在花草市场卖个高价,就是不知道急着脱手价格会不会被压得很低。 其他种种植株,基本都是稀有的药材种子,种子本身品质也比上一次好得多,再加上聚灵阵的升级和上一次灵力暴涨的情况,虽只有短短两个多月,但比他上一次种下的将近半年的植物长态还好,灵气蕴含程度也都在上一次灵力暴涨中上升了差不多一个品级。 当然这个品级完全是瞿白自己根据青元总纲里的一些注解自己划分的,他上一次拿出去卖给中和堂和俞氏三兄弟的可以说是修真界中品级最低的的灵材——下品中级灵材,是一些人类都能用来强身健体的药材。甚至还有几样只能算是下品中的次品,所以中和堂的那个曲靖看不上眼,反倒更关心灵草出处。 不过对于资源匮乏的家族修真和散修,下品灵材只要数量够多,虽然比不上中品和上品灵材,但起码靠数量也能起到该有的效用。所以俞氏三兄弟愿意全部收购瞿白手中的东西。 而这一批,虽然只播下两个多月,但大部分都达到了中品初级甚至中级的品质,除了修真者的特殊手法,普通人使用起来就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只要能让他幸运的找到有需要的家族修真者,想来,他完全可以将这些东西卖上一个高价。 而现在,整个H市中最不缺的大概就是修真者了。 最后再加上自家这栋老屋的回迁款,前后凑一凑也差不多能有将近一千万,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地主不要太贪心,这样下来,基本能保持在他的预算中。 想到就做是瞿白现如今的状态,一来,他本来就不是懒散的人;二来,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尽快凑够了钱,买下地,盖起居所,这个社区,凭借远征小队,最后也只能从三个月拖延到半年。 尤其是他不知道现在出面收购这一区域的一方中,和那晚探进自己屋子里的五人是不是同一阵营的,如果是同一阵营,那他屋子里那一晚的异样终究会被发现,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他要再一切变故发生前完成所有事情。 为此,瞿白只能同一时间将几件事情同时进行,先是一大早就想将孩子和胡夜锁在家里,不许随意出门,但是得到两个小家伙和胡夜的一直抗议,虽然瞿白的态度很坚决,但是两个孩子的泪眼和胡夜的兽瞳更坚决。 似乎他们一家四口正面临一个极具危难的时期,必须要一起走过才有意义似的,瞿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这种狗血的念头时怎么生出来的,他只知道对上这一大妖兽两个小妖狐,他基本都是完败,最终无奈,只能让胡夜在他们自己身上下了无数层隔断妖气和功法的禁制,尽量伪装的像个普通人,然后自己又加了一层类似防止灵气外泄的发证,将他们身上的气息收敛住。 最后用黑色塑料袋套住两盆珍稀花草,一家四口浩浩汤汤地出门去了,出门前花盆已经换成了普通花盆,移植成功的一刹那,开出的花朵上的仙灵感立刻掉了几层,但比起一般花朵还是要娇艳得多。 然后又在花盆底重新布下了几个禁止灵气外漏的防御阵,只要花草不离开这个花盆,灵气就不会外泄,更不会被现在散步在整个城市未知角落里的修真者给感受到。 第三十七章:路遇横匪 随便找了一个离自己购置花种处远远的花卉市场,直接奔着一家最大的花卉店铺而去,一进门也不废话,直接找了老板,将两盆花剥掉了塑料袋拿给老板看。 花草现出的一瞬间,不但老板,连店里几个常来关顾的老客都惊诧地长大了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在那两盆花和瞿白脸上来回扫视。 瞿白也不多说,只问老板,今天之内要卖掉,价钱怎么开。 老板看瞿白的样子,反而犹疑起来,表情很显然是像在怀疑瞿白花草的来历,瞿白看对方的样子,二话不说,准备重新包起两盆花。 “这种花,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十分难以种植,种植成功后能顺利开花的更是不多,不客气的说,全球所有数量加在一起,每年来开花的也不超过百株,平均下来,中国境内的一共也不超过三十株,你在业内有听说过谁一下丢了两盆这种花吗?你要是怀疑来路,我现在就去找不怀疑来路的老板。”瞿白说完,挽住伫立在门口闭着眼抱着两个孩子的腰际的胡夜准备走人。 但被店老板快步拦下,店老板再次好好打量了一下瞿白一行人,两个大男人和两个小孩子儿,孩子看着都挺小,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乖巧,被另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声不吭,其中一个只不断打量着四周,另一个则傻乎乎地含着手指。 而抱着孩子的男人显然是眼睛有问题,都不能睁开来视物,再看四人的装扮,虽然并不是什么华贵的装扮,但不管是两个大的,还是两个小的,看着周身气度倒是都很不俗。 只有这个强势利落的男人的作风行为和气度不太相符,外在气度看着明明应该是比较和煦,并有一种异样的让人觉得舒服想亲近的感觉才对,这也更符合一个爱花草能种植出珍稀花草人的气度。 看来,这家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然这个隐藏在民间的花草种植大家——在他看来,这样的花草,能种出一株,凭得除了技艺,很有可能还有运气,但同时种出两株,显然只能称为大家了——是不可能轻易将手里的心爱之物出手的。 老板当机立断,这笔生意他做了,除了这其中客观的利益分成外,还有名誉可挣,想想能同时出售两株这种花草的花卉行,除了他家,估计十来年内在H市难以找出第二家了。 “好,这两盆花的生意我做了,我们这里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你直接卖给我,私卖,我转手往外卖,卖多少都归我,但这两株花的价值比较高,一时不好估价,我要找专人来估价,最快也要到后天。第二种是寄卖,寄卖中有平置长卖,等慧眼的英雄,另一种是竞拍,价高者得。你这情况显然寄卖更合适,只是你要得实在急了点,只要给我三天,不,两天,只要到后天,我能联系到更多的有实力的老客来参加竞拍……” 瞿白听对方这么说,心中也有些踟蹰,但仔细一想,自己不能冒时间上的险,只要那天私自探进自己家的几人想起来了,再次回来必然会出问题,所以他咬了咬牙,道:“不行,最多到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过来交货取款,现在老板你赶紧拍一下照片,怎么交易就交给老板你了,如果明晚还不能完成交易的话,我就换个地方去卖。”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要把花搬走,并且寄卖当场都不让花出现,这可不行,不让那些人看到花,只有照片,他们不可能下手的。”老板被瞿白的交易方式给弄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瞿白听后,心里再三衡量一番,说道: “那好,我把其中一盆花留在这里,另一盆我拿走,明天傍晚后我会把另一盆也送过来,相信有了其中一盆,老板你一定有办法卖出两盆花,对了,我知道花盆不够好,也不够高档,但是别轻易换掉我的花盆,当然,遇到了懂行的爱花人买走了它们后就随意处置了。” 老板一听瞿白的话,就知道瞿白说的话已经是他的底限,而他最后加上那具有关花盆的但书也让他心里更加肯定了瞿白园艺大师的身份。 花盆外观虽然貌不惊人,但是里面的土壤和花盆本身的材质应该都是有什么讲究的,虽然他看着就像是一般的陶土花盆,不过现在的科技弄出点模样相像而内在完全南辕北辙的应该不难才对。 两盆花的去向问题暂时解决了后,瞿白带着胡夜和两个孩子回到家中,又一起动手将家中花盆里的植物全部都拔起,然后顺手毁掉所有花盆底的阵法,将上面的玉石全部拆卸出来,玉石因为供给升级后的聚灵阵运转,消耗得显然比上一次快,很多都只剩糖球大小,唯一和上次不相上下的是品质的提升。 这次弄得实在太过匆忙,瞿白相信只要再给自己两三个月的时间,让他重新在书房中摆好大阵,然后摆入一些玉石,再将花草灵植多培育一段时间,他再拿出去换取自己需要的钱财,一定是绰绰有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部要靠拼拼凑凑才可能能凑足自己需要的钱财。 胡夜帮着瞿白拆卸法阵时,走了一会呆,直到再一次听到瞿白暗自叹息时,才不得不支起身子走到瞿白身后,伸手抽掉他手里的一个花盆,然后将他揽入自己的胸膛,下巴搭在对方的肩窝处,瓮声道:“久不入俗世,不知道原来此间金钱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如果你真的还需要很多钱财,我可以……” 瞿白猛地回头,“打住,打劫,偷到,变出钱来的法子你就都散了吧。至于你自己的钱财……你确定你山洞里有黄金法宝能换钱的东西?” 胡夜皱眉,他山洞里黄金倒是没有,灵材仙石也都被他用得精光,法宝却真的有十多件,他修到大乘期以后,已经不合用了,但是大部分都只能供妖修者使用,拿出来也没办法变卖给人修,卖给其他妖修者不是不行,只是他们妖修的大部分都不在俗世行走,互相之间的交易都是以物易物,也基本换不到俗世所需的钱财。 而剩余的小部分人类修真者能用的,识货的又基本都知道那几样宝贝都在他手里,他一旦拿出来变卖,只会引来更多问题。 越想越觉得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胡夜,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一件极为珍视的东西,无论对修真者还是普通人类,价值应该都极高。 只是……一想到这件东西的寓意,他又十分不想拿出来。 “没关系,男人总要养家的,钱方面,我来想办法就行了。”瞿白看着胡夜面上变幻多端的神色,好笑地安慰着他。 “我有一件东西,可以变卖,价值应该也非常高,但是……”胡夜一边说一边伸手进了袖子中,明明一眼看透的袖子,他居然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绿得发幽的玉石。 瞿白立马看直了眼,这可是一块帝王绿翡翠!而后他又发现胡夜的表情十分为难,不禁问道,“这是哪来的?” “你送的……”胡夜幽幽地说着,手心紧紧握着帝王绿翡翠,低头看着那抹幽深的绿色。 “我?”瞿白十分惊讶,忽然,上一次去玉石街面时为对方买了个足球大小的石块的画面闪进脑海,“是上次那个足球大小的石块?不可能,我当时也摸了,明明就是一块杂质很多的玉石。” “那是第二层,里面还有第三层,最后的中心才是这块石头最本真的样子。”胡夜解释。 瞿白醒悟,是因为他的功力不足,只能感受到石壳下面的第二层杂质满布的玉石,所以才错过了中心的瑰宝。 瞿白伸手搭上胡夜手中的帝王绿翡翠,他看着胡夜垂下的眼睑,慢慢将手头从新放到了胡夜掌心中,并让胡夜包裹住那块翡翠。 “比起卖掉这块石头,我倒是对你刚刚展现的手法很感兴趣,你从哪里拿出来的?”瞿白笑着迎上胡夜诧异的瞳孔。 胡夜兽瞳中神色忽闪几下,最后化为一种笑意,他摆了摆手,说道:“袖里乾坤,在袖子里装一个乾坤袋就行了。不过乾坤袋一类空间法宝现今沿用的基本都是万法时代遗留下来的几样,会炼制的不多了,什么时候遇到了,给你也抢一个。” 瞿白:“……” 三观差太多了,交流起来不是一个层面的。瞿白觉得自己无意中给自家的妖兽种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殊不知,在地球上,妖与人的修仙界里,弱肉强食,横抢明夺的事情比比皆是,在有限的资源前,除了同门和同盟者,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对手和资源掠夺者。 而离瞿白感叹两人世界观不同几乎不超过五个小时,瞿白就领会到了不是他家妖兽世界观垮掉了,而是他的世界观才是异次元的。 瞿白无语地看了眼对面堵住自己一家四口去路的一对男女,瞿白以现在的功力一眼看透对方两人的修为,都是筑基初期的,单以修为来说,似乎都避瞿白高,但真比起体内灵气还两说。 这对男女,男的英俊,女的娇媚,穿着打扮也都十分鲜亮,只是配上两人此刻的行为,反倒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 本来一家四口在瞿白一再确认所有防护措施都做好的情况下,带着手里收拾出来的几样现货准备找地方兜售,以瞿白的怕麻烦和私心来讲,他倒是万分希望能再次遇到俞氏三兄弟最好,只可惜,他上一次怕麻烦,也觉得上次交易之后双方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不但自己不顾对方的请求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更没有留下对方强塞给他的联络方式。 现在追悔莫及也来不及了,但出于安全和隐蔽的考量,瞿白刻意避开了中和堂以及各大中药材店铺,也不敢随便拉着城里的修真者兜售,一下午的时间,基本只流连于一些小的中药材店铺,希望能找到将自己手里灵材给卖掉的方式。 只不过小的药材店铺里识货的人或者说修真者,基本没有,瞿白拿出的东西,不以修真者的手法探查,很难从外观和长势上看出珍贵之处,现找个恰好需要用到他手中几味药材病人然后让他服下看药效,也太过不切实际。 这么一来,瞿白不得不重新将目光投放到修真者身上,但,也不是随便找个人上去问对方需不需要灵材,而是想找人打听俞氏三兄弟。 结果瞿白才刚刚碰巧在一个茶楼里看到这对男女,便抱着碰碰运气的方式,故意以一种闲谈的方式带着自家四个孩子坐到这对男女旁边,然后以一种隐秘的口吻故意和胡夜说起俞氏三兄弟。 大意倒只是说,有人出巨款让他找长相类似俞氏三兄弟的人,说有新的货物要出,但他托人托朋友,跑遍了附近几个区都没找到类似那三兄弟长相的人,要不是为了给胡夜治疗眼睛,他才不会做这种没谱的事情。 整个叙述中,瞿白隐隐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亟需用钱,治疗同性情侣并养育两个孩子的普通人,受人之托才有此举,然后再描述俞氏三兄弟长相时,可以挑高了音量并清晰描述了一番,只要对方有些许熟悉,就一定会对此有反应。 那对男女在听到瞿白和胡夜的对话后,确实做出了细微的反应,瞿白心里暗动,只以为自己运气大好,第一次试探就找到了门路,于是静坐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后,就自己和胡夜各自抱着孩子走出茶楼,希望对方主动拦下自己。 最后,他是等到了对方的半路拦阻,却不是他希望的那种情况,反倒是颇为傲骨地喝问他,什么交易,什么人发出的寻人令,以及发令人现处何地。 瞿白和两个孩子显然被对方的阵仗弄得一愣,倒是胡夜好心情地逸出一声轻笑,倒不是笑对方的有眼无珠和不自量力,而是笑瞿白早先就让他觉得异常天真的筹划。 找人的方法千千万,但像瞿白这样抱着瞎猫撞死耗子的心态去找,注定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胡夜是为自己猜中结果而觉得有几分好笑,瞿白自然也明白他的笑意何来,正是明白,才忍不住在此刻这样境况下,无奈地白了胡夜一眼,没好气地道:“很好笑?” 第三十八章:整治一番 胡夜咳了两声,将笑意掩过去,摸了摸鼻子,正经地说道:“没,没笑,你听错了。” “你们!”对面的一对男女被两人的这番态度惹怒了,一届凡人居然如此藐视他们。 自他们踏入修真道路时,在门派内,他们因为天资八年内疚修到了筑基期,从而受到长辈叔伯们的重视、师弟妹们的尊崇,就连这次出门勘探灵脉,他们两人本不在外出的名单内的,也因为师父对他们八年来尽心尽力的修炼表示赞许才额外求掌门人添加的。 跟师父来到H市后,因为师父的辈分,致使他们在一堆安插在俗世的记名弟子中辈分高出许多,除了一个驻扎在药堂里的记名弟子曲靖以外,所有人看到他们二人无不是毕恭毕敬的。 就是那个曲靖,也是因为他在十二年间凭自己本事修到了筑基中期,才得到师父他们的另眼相待,在修真的世界里,实力是决定地位的上等因素,实力中除了自身功力和资质,还包括门派势力。 记名弟子与门派弟子相差的除了有没有师长时刻在旁指导外,最大的差距就是资源和潜能。曲靖身为记名弟子虽然凭自己本事硬是在短短时间里修到了筑基中期,但,即便是这样,曲靖看到他们也是以礼相待的。 因为曲靖知道,他虽然能快速修到筑基中期,但在没有延续的心法口诀下,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持,他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这一阶段了。 而他们俩则从来不用忧心这一点,他们俩人对此了解的比曲靖还要透彻,也因此,他们在被有礼相待的同时,也愿意展现自己所剩不多的一些谦逊。 但,觉不是在这种时刻,在这种被两个一无所知的凡人面前,还貌似被嘲弄了的时候。 “无知凡者!”那个女人说道,语气中满是不耐应付瞿白二人的傲慢,“到底什么交易,为什么非要找俞家的人,让你们找人的又到底是什么人?” 瞿白收起脸上的表情,十分厌恶对方的语气,若不是碍于这个城市现在都可能陷入某个修真大派之手,他也许就直接让自家妖兽上去给对方两爪子了。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俞家,什么交易,我统统不知道。” “你们刚刚在茶楼里说的,我们俱已听到,有人派你找俞家的人,说有新货要出,那人到底是谁?”男人拦住急切要讽刺出声的女子,还算冷静,其实也是带了点懒得与庸人计较的意思。 他们之所以急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找俞家人,主要是因为,他们前段时间得知俞家中生代的佼佼者,俞家老三,于去年年中修到元婴后期正要突破时,走火入魔了。 家族修真中,每一个有修炼天赋的人都万分可贵,而俞老三又是中生代唯一一个佼佼者,老一代的基本已经不在家族外走动,此一代的基本都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只处理家族要事,大部分时间都在潜修,新一代的又全部都没有成长起来,俞老三可以说基本就是俞氏家族目前的第一要人,只是为人太过刚硬,朋友不多,但是听说对内倒是并不死板,一向公平公正,很得家族人员的忠诚。 他一出事,几乎所有新一代的俞家人全部出动了,就是为了收集足够的灵材,即使炼不成能帮俞老三成功突破的寂灭丹,也要将他从走火入魔的情况里拉回来。 恰好,他们需要的灵材都是现今几大门派手中握有的资源,但是白白做人情给出去却不现实,刚好,俞家作为家族修真能自万法时代延续至今,手里握有的一宝——乾元珠,传说中的能抗击大乘期修士攻击的防御法宝。 各大门派凡是有心继续壮大自己争夺地球上越来越匮乏的资源的,自然都会提出要对方拿出此物做交换。他们需要的灵材当然没有换取这样宝物的价值,但是趁火打劫几乎是他们都会做的事情了,甚至,他们也不介意拿出更多的灵材来交换。 只可惜,在他们都还没有进一步行动时,俞家就已经传来,俞老三得救了,只可惜修为退到了元婴初期。 事后再一打听,知道是俞氏三兄弟从H市弄到一批位数不少的下品灵材回去,才换得俞老三一身修为。 时隔不久,又突然从H市出现活灵脉的迹象,等他们一群人浩浩汤汤感到此地后,又从曲靖口中得知,曾经确实有人拿着在附近采摘的新鲜灵材过来兜售过,他派人去跟踪,却最终被俞家人给迷混过去,事后再无踪迹,一直以来也再没发现那人影迹。 几厢事情全部兜到一起后,他们几乎能断定,此地一定是有活灵脉的,只是灵脉的源头具体在哪里,还有待他们用特殊方法进一步探查,只要能将那一处老社区全部拿下后,就能肆无忌惮的探测。 今天他们是见师父和几个师伯们都异常繁忙,才偷溜出来,只为获得些许人世的松快,却不想让他们得到如此重要的讯息,在瞿白他们起身离开后,也顾不得通知师门长辈,立即移步跟了出来。 只是这出来后,拦下两人后,居然一再得不到实话,让两人心里生堵。 瞿白眼中眸光闪动,朝后微微靠了靠,抱着瞿言依偎到胡夜的怀中,两个孩子正对突然冒出的两个大人好奇,双手环着瞿白和胡夜的脖子,动作出奇一致地扭头盯着两个人看,瞿言眼中是对陌生人的好奇,瞿语眼中满是防备,好似蛰伏的小兽,随时准备上前亮爪子。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俞家人是谁,让我找人的人给了我巨资,只要求我两点,一是不准泄露他的行踪,而是找到符合他所说的长相的人,然后让我说出‘木行’的名字,再告诉他们有一批新货,问他们还需不需要,其他对方都没说过。”瞿白半阖上眼睑,真假掺和在一起说。 “木行?”对面的男女眼中精光闪烁,相视一眼——果然是这个人,曲靖提过的人。 瞿白看他们的反应,立刻觉察出不对劲,这两人大概知道些什么,从他们对木行这个名字的反应来看,好像知道这个名字。 再从他们只一味追问谁在找俞家人,以及找俞家人的那人的下落,丝毫不提俞家人的态度,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对谁找俞家人更感兴趣,应该不是从俞家人口中得知的这个名字,普天之下,瞿白只用过这个假名两次,一次是对俞家人说的,一次是对曲靖说的。 所以,这两人是中和堂的人? 中和堂……瞿白对这里的人可没什么好感,当下决定不再和这两人啰嗦,拉着胡夜就要走人。 “太目中无人!”一道气劲伴随着一道娇喝传来,瞿白闪避不及,胡夜一个起手势拉着瞿白避到自己身后,但因为不敢随意泄露身上的气息,只凭借身体的极致速度,却没敢用一丝的起劲,身上又本是抱着瞿语的。 最后的局面变成瞿白和两个小崽子都安然无事,胡夜脖子连带着几缕头发被那阵气劲扫到。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头发断落一截。 瞿白看到以后,立刻回头,看到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细细的簪子,直指着瞿白刚刚站立的地方,看来正是这个小小的东西发出的气劲。 此刻的瞿白瞬间怒火中烧,随手将瞿言塞给了胡夜,站到三人面前,冷声道:“中和堂什么时候居然出这种货色了?” 两人一听,脸上红白青紫一一闪过 ,很是惊疑不定地看着震怒中的瞿白。 瞿白本也虚张声势的多,就连对方和中和堂到底有没有关系,中和堂到底只是一个中药店的名字还是门派的名字,他都是随口蒙的,但看两人反应,瞿白立刻知道他蒙对了,心下当即冷笑,很好,猜对了,起码以后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找错人要代价了。 “你、你们到底是谁?”女声起先还有些许慌乱,像是担忧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但立马又觉出不对,这一家四口,他们根本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修真者的气息,不可能是修真者,只要不是修真者,最多也就是当权的有些门路的人罢了。 这么一想,她的底气立刻回来了,早先这个男人不还是说有人托他找人吗?肯定是在俗世里有点门路的当权者,不然怎么会有人将找修真者的事情托付给他,这样一来,他知道他们的事不足为奇。 “你们直言你们到底是谁好了?你们根本不是修士,不用虚张声势了。”女人收起慌张和傲慢,尽量将自己表现的心平气和,她和自己的师弟追出来主要还是为了能在门派里立功,为自己也为师父长脸,虽然她刚刚冲动了,但能和平解决的就和平解决。 一旁的男人经他一提醒,也立刻重新塑整了表情,满脸气愤地看向瞿白他们。 瞿白嘲讽地勾起嘴角,“你们师父就没教教你们,世上有一种人,也是你们探测不到底细的?” 说着,瞿白以手结印,飞快地运用自己身体里蓄满的灵气凭空画出一个禁锢法阵,然后快速地朝两人身上套去。 两人被瞿白露得这一手给惊呆了,他们自恃是大门派出来的,各种防御或者攻击阵法都见过不少,法宝飞剑也不曾少见,但阵法都是画在地上的,或者刻在法宝飞剑上才能发挥功效的,从不曾见过这种、这种凭空画阵法做攻击用的举动。 就在他们怔忪的一刻,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机会,被瞿白的法阵给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连发声都很困难。 而做到禁锢两人的瞿白自己心里其实也很讶异,他自己的斤两他还是很清楚的,他在刚刚的气愤之下,其实也只是想施展自己的灵力来震慑二人一番,因为他知道,只要不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就不可能看出自己的修为。 只要他施展出属于修真者的灵力和手段,对方知道他是修真者,而又探测不出他的底线,自然会高估他的功力,到时让两人恭敬退下去就行了,毕竟,现在整个H市对他来说,就像布满了捕猎者的丛林,而这些捕猎者的目标正是他现在唯一挂念在心中的三个非人类。 所以,虽然他对对方出手上了胡夜的举动愤怒的难以自已,但也终究理智战胜情感,知道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只能留待他日回来结算这笔账。 但他一时根本想不到能施展什么术法,既能展现自己的灵气,又能震慑对方,他修炼的这大半年来,练习最多的只有心法和聚集灵气,攻击防御的法宝都没能力炼制一两样,更别说攻击的法诀或者青莲剑歌了。 情急之下,他只记得自己自修炼开始就常做的一件事情,绘画法阵,而所有法阵中,他目前最为熟练的也只有四种——小聚灵阵,大聚灵阵,防御一定攻击的轻防御阵,和防止灵气外泄的禁锢阵。 是的,他一直以来用以防止灵气外泄的都是禁锢阵,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脑中灵光一闪,就让他将用灵力将禁锢阵凭空画了出来,并投掷到那对师姐弟身上,成功地将二人禁锢。 只要禁锢阵不散,二人的灵力气息和身形基本就只能永远被禁锢在此。 对此,瞿白只觉得解气,正准备迎合他现在在二人眼中的深藏不露的高人形象,大笑三声时,却一阵晕眩袭来,还是一旁一直留意他情况的胡夜先一步稳住了他,才没让他当场露怯。 瞿白半依靠在胡夜身上,慢慢呼吸调匀气息,为了凭空画出那个法阵,瞿白几乎抽空了自己丹田内所有的灵气。但他这幅慢慢调匀呼吸的样子看在完全不能动不能言的二人眼中,却宛若针对他们的意味深长的审视。 呼吸调匀后,瞿白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念头几闪,最后只丢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语,故意衬得他如修真界中的老辈人一般,“山外山,人外人。小娃娃还是学会谦逊为好。” 第三十九章:成功离去 为了凭空画出禁锢法阵的瞿白,耗去了积蓄的全部灵气,但他书房中大大小小的阵法又全部毁去,一时半会紧紧靠吸收空气里稀薄到几乎可以视为零的灵气,根本不可能补足瞿白的丹田里的空缺。 如果再遇一次之前的情况,瞿白知道他们一家四口除了暴露胡夜妖兽的身份震慑一番,还真找不到什么安全脱身的办法。 而且,那一男一女被禁锢在原地的时间,多则不会超过三天,少则可能只有四十八小时,因为整个禁锢阵法是全凭瞿白体内的灵气所聚,没有阵眼阵基的支撑,待得维持阵法运转的灵气被消耗了,阵法自然就失效了。 中和堂,活灵脉,突然出现在H市出售一些育含灵气的灵材的木行,几样一综合,瞿白不知道这些人能推测出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些人推测出来的绝对和事实真相天差地别。 他们只会以为他知道活灵脉的源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瞿白也没有想过自己要隐瞒一辈子,但却也绝不是现在就暴露在一群赤裸裸的恶狼面前。 更何况,他现在的处境比暴露在恶狼面前更为复杂,他身边还有三个受到卫道士猎杀的非人类。 是以,回到家中后,瞿白就暗自找上了拆迁办,双方暗语夹杂你来我往半天,瞿白才确定他们这个老社区其实已经有多户人家签下了文件,拿到了回迁款。 如此一来,瞿白几乎毫不犹疑地也签下了文件,然后交付了一个银行账户,只让对方快一点将回迁款打到账户上,回家就拖着胡夜前后收拾起来。 几乎将所有他觉得怀有记忆舍不得丢掉的东西全部塞到了胡夜的乾坤袋中,不得不说,法宝的功能对于凡人来说,真的是强大无比的,一屋子原本在瞿白看来因为都十分难以取舍而异常杂乱并糟多的东西,胡夜只挥了挥衣袖,全部收揽赶紧。 看得不止他,就连两个小家伙都异常目瞪口呆,小家伙们立刻现实地撇开瞿白这个“不会戏法”的爸爸,跑到胡夜身边,无耻地拉着胡夜的衣袖卖起了萌。 “叔叔,我也想要这样这样。”瞿语比手画脚揪着自己小胖胳膊上的袖子,嘴里还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瞿言就直白多了,直接揪着胡夜的衣袖要看内部的玄机,或者说,想把自己装进去,因为他正试图将自己的脑袋塞进胡夜的袖子里。 瞿白以手覆脸,轻声嘟囔,“两个小崽子,丢脸丢到家了,没见过世面……” 胡夜弯腰,将两个孩子轻便地一手一个抱起,笑着对瞿白道:“走不走?” 瞿白微微走神,怔忪地回头再次环视了一遍屋子,里面的家具装饰,就连杂物间里几样破败的小座椅他都统统带上了,整个屋子豁然就变得空荡荡起来,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家,只在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可以这么空旷,这么寂寥。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带走什么了,瞿白飘乎乎地回神,对着胡夜点头,“走吧。” 当天下午,两个大人带着孩子就离开了社区,走的时候,社区大门前的远征小队还在锣鼓震天地宣扬他们的利益争取计划,看到瞿白带着孩子们走过,热络地塞进一张宣传单给他,让他记得“买菜完,回家好好看”。 踏出了大门,瞿白低头扫了一眼被塞到瞿言手中的纸张,苦笑着点了点瞿言的脑袋,“跟小狗似的,人家给什么就点头哈拉地接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啊?” 瞿言继续憨厚地对瞿白点头,看得瞿白心中莞尔,单手扯过瞿言手中的纸张,揉成了团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和胡夜带着两个孩子直奔昨天去过的花铺。 他到的时候,里头的老板正拉着个年轻人很是热情的再攀谈,瞿白呆在外面等了一会,久不见两人谈话结束,只好迈步进来。 店老板一看他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拉着他身边的年轻人就朝他这里迎来。 年轻人与瞿白一照面,两人不禁齐齐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过瞿白倒是很快恢复淡然,心里暗叹真是巧,这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在他工作时,两人前后见过几次面的,他们公司二世祖的那个“发小”。 相对于瞿白的淡然和平静,对方显然被瞿白吊起了兴味,他左右打量了一圈瞿白后,将目光定格在他身后半步距离处,抱着两个孩子的胡夜身上。 视线在他们四人身上逡巡两圈后,兴致颇高地挑了挑眉,“真巧,老板,不忙你介绍了,我们倒算是熟人。” 老板立刻捧着笑脸接话:“这敢情好,那现在只要这小哥手里有货,那就一定会预先给您,您不用担心了。” 瞿白听着二人的对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困惑,老板上前对瞿白如此这般一说道瞿白才明白事情原委。 因为瞿白昨天时间定得紧,老板为了能成事,远地方的老客他就没通知,就联系了同城几个花友将消息散布了出去,只说今天中午就有一场珍惜花草拍卖会,然后附了两张图片给大家先过过眼,有兴趣的就来,今天傍晚之前就能一手钱一手货的将花捧回家。 本来因为仓促,很多人都觉得花草定然不算怎样,但看到那张照片后,几乎全部在今天上午就赶到了,磨着老板半天才在中午开拍前真正看到其中一盆花的实物,当下一些老花友自知拿不下了,立刻就联系自己其他地方的花友,只觉得自己拿不下,好歹也得让肥水流到自家田里,起码到时候他想看两眼也成。 于是有些距离不算太远的,终于也在第二盆无实物只有老板口头承诺和照片的珍惜花草开拍前赶到了,另一些距离远的赶不到的,就找了H市里他们能联系上的人来现场帮着拍了。 只可惜,花草只有两盆,而脑子发热实力又相对比较雄厚的花友却数量不少,两盆花早已拍卖出去了。 这个和二世祖关系匪浅的年轻人——柳霖就是其一,为了自家爷爷的老伙计而来的,只可惜等他爷爷的老伙计几经周转,终于知道他此刻正在H市逗留,而让他火速赶来时,花已经被拍卖了。 发烧友的执着有时常人真的难以理解,那位长辈的执着也令柳霖头疼,最后无奈,只能寄希望于那两盆珍稀花草的第一任主人瞿白了。 在店老板絮絮叨叨向瞿白叙述事件前因后果时,柳霖一直不声不响地在一旁打量着瞿白一行人,而尤其目光在他身后的胡夜和两个孩子身上停留多次,看得瞿白心中异常恼火。 而他身后的胡夜像是觉得瞿白火气不够似的,故意做着能感受到对方打量的视线,而异常不安地往瞿白身后瑟缩了几下,额前几缕黑发垂到面前。 虽然瞿白的理智清醒地知道,身后的男人不但是个强大的非人类,还是个脸皮都厚过城墙的妖兽,但胡夜这样的举动还是无形中增加了瞿白心里的怒火。 他对柳霖的印象在二世祖的影响下,基本就一直停留在与他同档次,或者档次更低的恶劣的以驾驭男人或者玩弄男人来得到快意的纨绔子弟,虽然早先二世祖和这个男人半真半假地拿他说过几次事。 但在瞿白看来,这不过是这些人穷极无聊的一个方面吧,不管男女,就算找玩乐的对象,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随意将就,但如果可以,谁不想找个更优质的,而优质如果判定,自然各有喜好,总的不变的,必然离不开外貌和长相。 很显然,对方这么一小会的时间里,视线在胡夜身上停留的次数早已超过正常的频率了,让他不想歪都很难,于是,虽知道胡夜本身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和瑟缩,但瞿白还是一把拉住胡夜朝自己身后藏了藏,只冷淡地对柳霖点了点头,表示: “抱歉,那是唯一两盆,卖完就没有了,如果不是亟需用钱,我也不会随意出售自己的心血的。” 柳霖的注意力被瞿白引了回来,看到他的动作,再听闻他这段客气有礼的拒绝后,眼中快速掠过一抹意外,明白对方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量瞿白身后的长发男人,倒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在猜测对方与瞿白的关系。 虽然两人自进门就一直很规矩的站在那里,甚至因为长发男人手中抱着两个孩子,他们也无法做出什么太过亲昵或者特殊的动作,但是无论是两个孩子那种乖巧聪慧的模样,还是这两个人之间一般人看不到的那种联系,都让他惊讶。 他有过不少侄子侄女,但几乎没见过这种一两岁左右见到陌生人,既不害怕羞涩,也不叽叽喳喳发表意见的。 而作为一个敏锐的圈里人,对于瞿白和长发男人,他更是几乎一眼就觉察出不一样,本来还在困惑,但现在看到瞿白动作后,却立刻了然于胸,至此,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方的眼睛:“你朋友视力方面不太好?” 瞿白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恋残癖,专门会对一种身体残疾的人产生莫大的兴趣,几乎在对方秉着那种故作不经意,却满身都是兴味的态度问出这个问题时,瞿白就在心中将对方定义为这种人。 他毫不客气地越过了柳霖,直接抱着自己在进门前就已经从胡夜乾坤袋里拿出来的那盆花,直接将花交到店老板手中。 店老板本来看到自己说完柳霖来意后,两人间的氛围根本不像柳霖说的那种“熟人”氛围时,心里已经没有底气地打起了鼓,生怕两人一个闹得不愉快,让自己都拍卖出去了另一盆花立刻没影了。 现在看瞿白抱着一个罩着黑塑料袋的花盆往自己手里一放,早有经验的店老板立刻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黑色塑料袋看了一眼,确信和自己昨天看到的那盆花无异样,立刻拉着瞿白往他里面的办公室走。 瞿白跟着往里走的间隙,身体和四肢也很自然地将胡夜和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俨然一副守卫者的架势。 柳霖也没出声阻拦,只将视线停留在胡夜身上,看着那个眼盲的被保护的男人,似乎除了一张脸和身材,几乎看不到什么让人欣赏点的一个人,而被他巡视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似的,给了他一个异常诡异的带笑的侧脸。 这让柳霖心生奇怪的感觉,悄悄拧了一下眉,然后眼睁睁看着瞿白他们消失在门后,他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终究还是想不明白对方那一笑的意思,但想到今天从瞿白身上得到的令人意外的消息,不由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最后笑了,一边洒脱地朝外走,一边掏出电话拨通了: “秦怀,那个瞿白不是你那什么文化公司的吗?有详细资料没,给我来一份。” “嗯,我知道辞职了,不过老员工的资料你们不会没有吧?给我弄一份。没有,你找人搜集也给我搜集一份。” “为什么?我觉得你小子这么多年大概也就干对了这一件事,这人确实很对我胃口。” “弯!怎么不弯,我连他弯的对象都看到了,不过这人嘛……” 对柳霖真正想法猜测跑偏了十万八千里的瞿白,安安稳稳地在办公室里刚刚通过电脑检查了银行账户,确信钱都汇到了后。一句废话都没有,拉着胡夜就出门。 店老板在心里暗骂瞿白难伺候的同时,陪着笑脸将瞿白和胡夜送出了门,还一再兜迎瞿白,只希望他下次再种出这样的花草还记得他的“景龙花卉”店。 揣着兜里杂七杂八终于凑到了四百万的钱款,瞿白再也没在H市逗留的心思了,即使他还没有将手里的灵材找个合适的修真者给兜售掉,但他也不愿意再冒险花时间在这里逗留了,他拉着胡夜就想买当天傍晚的几张车票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但却被胡夜拉住:“我们可以等到晚上。” 瞿白恍悟,胡夜是个强大能携带人“飞行”的妖兽,而且速度快,无污染,更没有任何人工记录能查询,只要他们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这座城市里的,无论是人还是修真者,几乎再没有人能追踪到他们的行踪。 在等待天色完全黑下来,并城市彩光也黯淡的时间里,因为刚刚才搬空了自家小公寓,暂时沦为无家可归的四人在人流中游荡起来。 傍晚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哪里都是来去匆匆的人流。瞿白和胡夜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因为胡夜闭着眼睛的模样,瞿白下意识地牵起了他的手。 两大两小忽而就安静地走在了人群中,四周是热闹的街铺,有各种食物的鲜香味,也有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有驻足流连物质的单身女孩,有相依相偎的情侣,有打扮光鲜的暴发户,有疲惫不堪的上班族,也有急匆匆从人群中挤过的赶着回家做饭的大妈。 第一次,瞿白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清楚地知道他不再是这人群里的任何一种人了。谁也想不到一年前的他,还每日带着怕麻烦的心回到空荡荡的家中,为自己泡上一杯面,或者炒个饭,稀里糊涂的过着,不麻烦没意外,更没有亲人和爱人的生活,但今天,他连一个能歇脚的地方都暂时找不到了,可心里却是首次不觉得空落落的。 他是个十分怕麻烦的人,也十分厌恶一切意料外的事,他曾经想,如果可以,他大概真的可以把一辈子过得和一天一样。 对于这样的他来说,他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里的经历算不算是倒了极大的霉运,虽然他身上发生了一般人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福缘,见证了普通人一辈子都只能在梦里和书中幻想的世界,但不可否认,随着这些而来的,就是他生活被迫一点点的偏离他预想的轨道了。 他刚刚才经历了灵力猛然暴动,然后惊动那些修真大派,而他似乎在昨天还终于成功得罪了一个大门派,他甚至知道自己的麻烦还有很多,他们还没有安全地离开这座城市,平凡幽静的生活似乎离现在的他有些距离了…… 所有一切有关于现状描述的词汇,瞿白几乎找不到什么美好的词汇,但此刻牵着一个男人的手,抱着一个孩子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的他,只觉得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似乎,那些只要他想要,他会一件件解决,然后,那些他想要的平静、宁静乃至幽静的生活,只要他想要,只要他身旁的人和他怀里的小崽子在,就能慢慢经营到手。 瞿白想着,不由自主地侧目微微仰着点头看向胡夜,不期然地与对方偷偷睁开一条缝朝右下看来的视线相撞,两人一怔,不禁一齐勾起了个弧度相同的笑意,再低回了头,看向自己怀中的两个孩子。 孩子们正因为一整日的被瞿白左右奔波给弄得疲惫不堪,齐齐打起了小哈欠,看得两个大人发笑。 “先找个清净的地方,让两个孩子小小休息一会吧,这要走……”瞿白打量了一下天色,“起码还要等到半夜,天黑灯黑,才方便。” 两大带着两小选定了一家颇为隐蔽的茶楼,带着两个眼皮比泰山还重的孩子往那头走的过程里,瞿白忽然拉住了胡夜,眨了眨眼,将目光锁在前方的一个人影上,不敢有丝毫的偏离,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道。 “怎么了?”胡夜低头侧耳。 “我看到了熟人。” “谁?” “俞苍铭。” 第四十章:终迎平静 “是你?”俞苍铭带着满脸抑制不住的惊讶,或者还有点神经质的惊喜地看着踱步走到自己面前来的瞿白,而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满脸古怪的局促感。 “只有你,你两个哥哥呢?”瞿白抱着孩子故作不经意地样子瞄着四周,像是在找其他人。 如果只有瞿白一人,他倒是很想和他两个哥哥谈,而不是这个最开始时满身都是刺头的最年轻的俞家兄弟。 但现在,在他自己身边跟着三个非人类的情况下,他倒觉得,只用面对这一个压根没长大的俞苍铭会更容易些,虽然,也许过程里要忍受他的某些幼稚的不客气。 瞿白的话让俞苍铭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梗着脖子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不用到哪去都要云哥他们跟着,我、我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俞苍铭的反应让瞿白有所悟地笑了,他不动神色地想先探听一点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你们之前不是说你们是邵阳俞家吗?怎么三不五时就看你们家人在H市里逛啊?邵阳不在这里吧。”瞿白试探着询问,可以的话,他还是想把手里的东西全部脱手给这个还算厚道的俞家人。 俞苍铭看了看面前的瞿白,想起他们一行人此次前来的目的,又想起三叔治愈后对他们说的话: “听你们之言,这个木行做事稳妥,行踪隐匿,出手不菲,应该是修真者。连苍云堵看不透对方的功力,可见他功法深厚。得他之助,算是我俞天海运气,以后他也算我们俞家贵人之一了。你们后辈见他,都要执弟子礼。” 后得到H市恍若出现活灵脉的消息后,俞家人和中和堂一样,第一个猜想就是确有此事,并且这活灵脉十有八九应该已经到了“木行”及他背后所代表的人和关系手中了。 但再看中和堂的举动,俞家人又基本能断定,木行大概只运气好,找到了活灵脉的源头,背后却没有能和中和堂分庭抗礼的势力,不然中和堂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耗资巨大,将所有其他大派的势力全部阻绝在H市之外。 虽然,从最初地域势力划分上来说,H市在明面上也确实一直是属于中和堂的,但在面对就有可能出现的活灵脉上,任何先前的划分归属都不过是空谈。 就是他们俞家得知这些消息,自知以他们的实力而言,分一杯羹都不可能,但他们这一辈的新生代几乎还是全部都被派遣到H市来了。 一是时刻留意活灵脉的任何消息,二是寻找木行。 他们认定木行一定握有他们最关系的活灵脉的消息,只看人家愿不愿意对他们直言,或者说,需不需要他们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以能够在和中和堂的对抗中,尽量保存最大的利益。 至于完全排挤掉中和堂,是他们想也没想过的事情,他们只希望,木行能看在他们上一次交易不错,互相保有好印象的前提下,愿意他们俞家掺进去一脚,然后分走一些“残羹”就完全足够了。 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一共九人,在得到指令第一时间赶过来,前后已经耽误了十多天了,别说活灵脉,就是木行的影子他们都没找到过。 却不想,居然在今天,让他这个九人中功力最浅,年龄最小的人给撞大运似的遇上了。 “我们……”俞苍铭看着抱着个孩子笑得十分惬意的瞿白,又看了看站在对方身旁的长发男人,那种麻衣罩衫的打扮虽然不招摇,但实际上却很体现风采。两个孩子黑如星子的眼神,看着比他那每日以灵气导入身体滋养孕育的侄子还要充满灵性。 他不算敏锐的直觉,在今天终于起了一次效用,他几乎可以确认,这看似闲庭散步的一家人,真的就如自己的三叔所说,是高人,只有他先前因为傲气,有眼无珠轻忽了对方。 想到这里,他本准备毕恭毕敬地来H市的意图全部说明,但又担心自己表述不当,或对方觉得自己身份不够,反而惹得对方不快,他自知自己上一次对上瞿白时的态度真不算好,于是,他当机立断地说道: “木……前辈。”对着瞿白那张年轻的脸,俞苍铭的前辈叫的不太顺溜,“我与我的兄姐们正在找您,您上次给的那些灵材,对我们俞家助益巨大,我们俞家上下全部铭记感念。我们找个地方,我发信号,让我云哥他们赶过来。” “前辈?”瞿白蹙眉,怀疑地朝他一瞥,再完整听了对方的话后,心中立刻疑窦丛生,不等想明白其中前因后果,他当下就已经觉得,手里的东西兜售给对方也并非好事,脚下立刻转了方向,准备走人。 “不用,我们还有要事,只是刚刚在前面看到你,才兴有所致,过来打声招呼。” “前辈!等等。”情急之下,这一声前辈比刚才利索多了,也令瞿白听得更为清晰,让瞿白走人的念头更甚。 “前辈,我们……”俞苍铭举止更急躁,行动之间不自觉带上了家族的功法灵诀,一下移到了瞿白他们的面前。 瞿白戒备地看着他,后退两步靠在胡夜怀中,左手抱着孩子,右手伸出去紧紧握住胡夜的手臂,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两人却在私底下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瞿白一个指示,胡夜就会带着四人一起离开这里。 “前辈,我们是受家族指令特来寻你的,我们只是来问您,需不需要帮手的……”俞苍铭虽看不懂瞿白和胡夜姿势代表的意思,但他心中已然将瞿白和仙骨高人等同起来,他确信自己再不说明事情前因后果,瞿白一定会离开失去影迹,失去后想要再寻,找到的概率应该等同于零了。 除了一个名字,他们没有这个高人的任何讯息,师从何派,功力几何,在哪潜修,等等均无从得知。 等俞苍铭一口气也不敢歇地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后,瞿白才哭笑不得的松下了些许警惕,但也只是些许。 他低头沉吟很久,想从这些消息里整合出个大概,然后找一个最有利自己和妖兽孩子们的道路,良久,他才再次开口:“我是需要一点帮助……” 俞苍铭惊喜地松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神经一瞬间松快了下来,但在下一刻有全部紧绷了起来。 瞿白继续说道:“但,只限于跟现在的你……” “前辈……你是什么意思?”俞苍铭艰难地问道。 瞿白天眼瞥他,“不用想多了,你们都想找的东西,我确实不知道在哪里,这一摊浑水,我也不想趟,什么中和堂,四大门派,什么灵脉不灵脉,我一概没有兴趣。” “那你……” “不过,我现在倒确确实实有一些需要的东西。”瞿白伸出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架,“或者应该说,我有一些你们需要的东西,算是互利吧。” 说完,瞿白给对方召集他兄姐和其他俞家人的机会,带着对方走到了一条暗巷里。 因为瞿白和胡夜两人都时单手抱着孩子,不方便从乾坤袋里搜找东西,便只能让胡夜伸出袖子,瞿白用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到他的乾坤袋里摩挲,一边掏一边无奈地瞄胡夜——这么大的空间,你到底把东西塞哪了? 胡夜闭着眼,瞿白低头在他袖子前翻找,头发一次次从他下颚处扫过,弄得他有些发痒,忍不住用下颚抵住作怪的脑袋,瞿言和瞿语则因为父亲和叔叔两人的动作而正面对在一起。 早已十分困顿的两个孩子齐刷刷对着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瞿言凑到瞿语面前,吧唧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吻印在对方的嘴巴上,惹来对方嫌弃的一抹,抹完后,也还是忍不住还给对方软软的一个吻。 等到瞿白终于摸到了需要的东西抬头转身后,身后站在他们五步处距离的俞苍铭已然整个人被施了禁锢的术法似的,一动不动地呆愣在那边,看得瞿白好生奇怪。 在瞿白奇怪的神色下,俞苍铭花费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将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给收了回来,好吧,他刚刚应该是误会了,这一家人把自己引到巷子里应该是有事情,而不是为了展示一家四口的和睦相处给他看的。 尤其是……他本以为那个长发男人是他的师兄弟或其他什么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俞苍铭立刻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别再想下去。 “前辈……”动了动嘴唇。 瞿白看他恢复正常,也不多说,只把手里的一样灵材给递给他看,对方将将接过手里的东西,就再一次愣住。 “这是……居然已经达到中品?!”俞苍铭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里勘察出品级的灵材,蓦而眼神灼灼地看向对方,“前辈,你其实是知道活灵……”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瞿白皱眉打断对方的话,“你先看看你手中的东西,然后拿着这个东西去给你的兄长们看看,合意的话,照旧将款项打到上次的账户里,这些东西我手里有的不多,你们全部都要的话,不少于五百万,我全部用上次的方式邮寄给你们。不合意的话,手里的东西当送给你们玩了,也不用再试图联系我了。” “前辈……”俞苍铭怔怔地不知如何反应,他想过瞿白把他带到这个隐蔽的地方再拿这个给他看后,会说的几百种话,但没有一种是这个情况。 这个前辈是不是也太过……留恋世俗的钱财了一点,这样的境界真的算是高人? “就这样。”瞿白说完,拉了拉胡夜的袖子,胡夜颔首,伸出手环住瞿白的腰际,一个风起,四人消失在原地。 四人凭空消失后,俞苍铭才匆匆回神,四人消失时的身法再一次肯定了他家族中长辈对瞿白身份的猜测,再次看了看对方留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后,他捏碎了一个传声符让自己的兄姐们赶紧回他们的暂时驻地去。 俞家那边经俞苍铭回去将遇到瞿白的事情前前后后一转述后,后续如何发展,有没有激烈讨论,有没有沉默不语的局面,瞿白这边统统不知道。 他们已经在H市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后,于夜黑风高的半夜凭借胡夜的能力,离开了这座城市,而这座城市接下来所持续的将近五年左右的修真者们寻找活灵脉的热潮和他们再无丝毫关系。 两大两小一家四口来到N市,在离近郊处最近的地方找了个旅馆,四人当夜就安置下来,瞿白也终于安心下来。 他和胡夜一前一后站在他们房间的大落地窗前,他们背后的大床上,两个吐着泡泡打着小呼噜蜷缩在被子里只露了张脸的孩子们睡得十分安详。 离天明还有将近三个多小时,窗外除了几点路灯的暖黄色灯光外,都是一整片一整片的黑暗在不断向远处延伸,十二月末的天里,只隐隐能听到夜风在漆黑的夜里呼啸着跑过的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自然就无法预知前方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往往容易令人产生深沉的恐惧。 但盯着窗外夜色看的两人却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与其说两人是在盯着窗外的夜色看,倒不如说,是在盯着落地窗里的倒影看。 瞿白站在落地窗前,纤长的手指慢慢覆上落地窗的玻璃,凉意透着指尖袭上他的知觉,他宛若五感地继续在玻璃上滑动着手指,指尖慢慢停留在自己身后那人投影的面庞上。 他身后的胡夜随着瞿白的动作,眸色不断由浅金色变为棕金色,眼中像盛满了流金似的,迎着屋内的灯光,闪闪的全是浓情。 瞿白勾起嘴角,从他的角度,将倒影中的那人金灿灿的兽瞳给盖上,轻轻以额头贴上玻璃,而后慢慢朝前凑去就在他的唇要印到玻璃上的时候,却猛然被身后一个梦里拉拽的动作拉到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他的下颚被迫朝左后方转去,意料之中的一个温润的唇舌覆盖到他的唇瓣上面,而意料之外的是这双唇舌在他口中攻城略地的气势步步紧迫着瞿白是身心。 他压制着转身,整个人被推到了玻璃上,高大的身影压倒性地将他禁锢在玻璃和宽厚的臂弯之间,唇舌肆意地在他口中挑弄着他的唇舌要共同起舞。 “唔……”瞿白吞咽不及的涎液从唇瓣滑到下巴,让本就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带上了莹莹的色泽,引得刚刚离开瞿白让他喘息的胡夜再次忍不住,喷了喷鼻息,将唇瓣又覆盖了上去。 长达半个月的担忧和营算终于在此刻告一段落,两个浓重的夜色里,长长奔走了一路的人,不自觉地在这种松缓舒适的情况下纠缠到了一起。 胡夜喘着粗气,嘴唇在瞿白的耳项之间滑动,同时用力地将瞿白整个人不断的朝自己怀里按,像是想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瞿白也颇为动情地伸手攀附住胡夜的脖子,嘴唇胡乱的在胡夜的脖子上乱啃,并本能地在他身上蹭动,一得到身体上的快意,胡夜的气息全部喷洒在他的呼吸里,让瞿白的身体慢慢被属于青年人特有的冲动、渴望、激情和火热给支配。 胡夜的手慢慢下滑到瞿白的腰线上,逡巡两圈后,顺着衣摆滑进了里面…… “爸爸,要嘘嘘!”两道迷迷糊糊的童音响起,惊得沉浸在欲望宏海里的瞿白立马回神,眼中的迷离一点点被在孩子面前差点失足表现限制级情事的尴尬取代。 “咳咳……”不知道是为缓解尴尬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瞿白咳了两声,然后不顾胡夜的强硬,让他意犹未尽的唇舌远离自己。 胡夜不满地睁着一双兽瞳看着瞿白,显然,两个孩子“微弱”的声音根本不足以感动一头发情中的妖兽,他的兽瞳中满是欲念和火热,几乎能灼伤正直视着他的瞿白。妖动情的时候本能冲破理智,更趋近于兽,也更难在紧要关头拉回神智。 瞿白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像安抚一种狂怒的狮子那样,揉按了两下,看着对方慢慢恢复清明的眸子里带上的浓厚懊恼和怨怼,无声地笑了笑,带了点小小的快意和恶意,然后掰开了对方的臂弯,从禁锢中走了出来,他看向两个坐在被窝里揉眼睛的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再一次目睹了两个大人之间的亲亲,而尤其是这一次苏苏不但亲了他们的爸爸,手都揣到了父亲的毛衫里去了,让两个孩子很是好奇,眼里的迷糊劲都散去了,全被好奇的精神给代替了。 瞿白一手一个抱起了孩子走近浴室,独留胡夜一人喘着粗气靠在背后的大落地窗上,希望窗子冰凉的温度能让他身上的温度给降下来。 不一会儿,瞿语先跑了出来,显然已经在瞿白的帮助下解决了三急问题,胡夜凝目看着那个小肉球往床边跑的影子,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算计。 两个小崽子被养得都快忘记动物本能了,弱者永远要向强者无条件屈服的本能,看来,得让两个小崽子明白,谁才是目前的绝对强者。 这样以后,下一次,不,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下一次了,他向自己许诺。
推书 20234-07-26 :吾爱,攻其不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