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冤家——生煎包子

 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女王受／轻松 关键字：周慎行 　赵旭阳 　美食 后厨 面冷心热的行政大厨周慎行把饭店的后厨当做是自己的王国， 突然某日一个邋邋遢遢不修边幅，却有着惊人天赋的男人被塞进了自己的厨房。 女王属性满开，一心一意要把这个人赶走！ 只是，当女王冰冷的心被一盘盘美食融化的时候，到底谁才是这个后厨的国王呢？ 第一章 “周慎行！我爱你！” “周慎行！我们永远支持你！”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机场出口处，一群激动的女子们手举着鲜花和印有偶像名字的荧光牌撕心裂肺地叫着。周围的旅客和前来借机的行人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超里面探头张望。 “怎么？有什么大明星今天要来么？” “那么多粉丝，有老有小……怪怪，还有婆婆被人推着轮椅来，看来真的是什么国际大牌啊！” “哇，难得来一次机场，居然可以遇到明星，快点拍下来发到网络上！” 本来只是站着看热闹的行人也被疯狂的粉丝感染了，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手机和相机，对准了出口的方向。 “哇！！阿行！阿行出来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美眉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牌子。 “行仔真是帅啊！我都要不行了！” 另一边，一位胖胖的欧巴桑用肥硕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至于那位被人推来看偶像的老婆婆，已经因为过于兴奋，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用力拍打轮椅的扶手，示意她身后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媳妇儿的中年女子将她快点推到偶像身边。 一时间，这普普通通的机场出口仿佛变成了电影节的红地毯似的，欢呼声、尖叫声伴随着因为被人群挤散而四处飞舞的花瓣，以及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的灯光，一群男子缓步步出。 就像是电影里的特写镜头那般，为首的是一名身形俊秀的男子，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配着墨绿色的西装裤，颈间围着黄褐色的一条驼毛围巾，一股雅痞的风范显露无疑。俊秀的鼻梁上夹着一副蛤蟆镜，形状优美的嘴巴紧紧地闭着，看的周围的师妹师奶们又是一阵风疯狂的尖叫。 “周慎行！你越来越帅啦！” “阿行，给我签名吧！”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们蜂拥而上，像潮水一样涌向了他们的偶像。 “哇塞！不用这么热情吧！” 站在为首男子右后方的一年轻人起哄地叫了一声，随即用手拨了拨头发，“不知道头发乱了没有，被粉丝们看到衣冠不整就不好了。” 他皮皮地笑着，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一副少年的英气表露无遗。 “俞小鱼，你算了吧。别说‘衣冠不整’了，你就算是‘一丝不挂’也没有人注意到你。这些人都是我们主厨的粉丝，有你什么事情么？” 站在左边的另一个男子冷冷地出言讽刺。 “啧……蒋平峰，你不说话有人当你是哑巴么？我知道这些人是主厨的粉丝，不过我身为二厨，经常跟着我们老大上美食节目和比赛，你怎么就认为我一个粉丝都没有呢？再小的明星也有支持者好么？” 被叫做俞小鱼的男子立即不满地反驳起来，气势汹汹地样子像是马上要和身边足足高了他一个头的蒋平峰拼命似的。 “算了吧，会喜欢上你这种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鬼，身高不足一米七的三寸丁……我看恐怕只有母爱大发的欧巴桑吧。” 这蒋平峰嘴巴一张，说的话真是毒辣无比，偏那个俞小鱼一激就上当，立刻呲牙咧嘴地进入了战斗模式。 “蒋平峰！你不就比我长得高了些么？我还没嫌弃你长的老相，你居然敢看不起小爷我，长得高了不起？你比姚明高才是本事。我可是二厨！二厨，明白么？你只是一个白案，白案你知道么！” “够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男子一开口，后面两个人吓得马上噤声。 “俞小鱼，怎么回事，我们今天回S市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接机！” 看着面前一群激动的大妈大婶小姐小妹们，周慎行停下脚步，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咳……昨天我在微博上发了一封消息，说我们参加完全国厨艺大赛，预定今天的飞机回来……师傅！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么。就和蒋平峰说的一样，我本来也以为像我这样一直被师傅大人的光环笼罩着的小角色是不会有人关注的，是知道会有这么多人默默地关注着我的微博呢……这么看来，师傅我其实也挺有人气的是不是……师傅……我错了……” 感觉到前面那人从背后散发出的，堪比冰箱冷冻柜的冷风，本来还自我感觉不错的俞小鱼的脸不禁跨了下来。 “俞小鱼，如果你把平时玩微博和打DOTA的时间用来研究厨艺，你早就不只是我的二厨了好么？” 周慎行无奈地说道。 “啊呀师傅，在别的酒家当大厨又如何？小鱼的心里只有师傅一个人啊，小鱼这辈子就认定师傅一个人了！” 少年舔着脸，两只爪子摸上了周慎行的肩膀，被后者好不留情地拍下。 “哼！你这笔账我记下了，等我们回了饭店再慢慢算……” 快速地收回散发着的冷气，周慎行三两步走到轮椅婆婆面前，蹲下身子。 “婆婆，怎么又来给我接机呢？婆婆身体不好，不用每次都来接我。” “行仔……婆婆看到你赢了全国厨艺比赛，婆婆很高兴……婆婆为你开心啊！” 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笑开花，“行仔，给婆婆签个名吧，这是婆婆刚买的，你新出的菜谱。” 一边站着的中年女子立即从包里套出一本全彩的《周氏私房菜》，激动地递到了周慎行面前。 “周，周大厨……我代表我婆婆成立的‘周慎行厨艺粉丝团’全体团员向你表示祝贺，我们会永远支持您的！” “呵呵，谢谢……谢谢……” 接过粉丝递上的签名笔，周慎行开始了漫长的签名过程。 “搞什么啊，原来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一个厨师而已么……” 一边本来抱着看大明星心态的旅客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喂！什么叫‘只是一个厨师而已’，你难道没有看过电视么？全国厨艺挑战赛没有看过么？顶级厨艺大赛没有看过么？每周美食没有看过么？就算都没有看过，总归有听说过‘林海云峰’饭店的名号吧？” 一边的粉丝听到有人诋毁偶像，立刻跳了出来，一串连珠炮似的疑问将那人问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小姐……不好意思，我今天刚回国……” 看到一群老老小小不同年龄层次的女人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本来还说着风凉话的男子被吓得立刻软了下来。 “刚回国是吧？没关系，作为S市的热心市民，热烈欢迎同胞回归祖国。另外我推荐您可以去米莱大街的‘林海云峰’饭店吃饭，这本是周大厨新出的书，希望归国同胞你也可以多多支持我们周大厨！” 那彪悍的粉丝姑娘笑眯眯地递上一本菜谱，笑嘻嘻地说，“相信我，只要你的味觉正常，你也会成为我们周大厨的粉丝的！” ＊＊＊＊＊＊ “师傅，刚才有个美眉送了我这个！你看，我也有自己的粉丝了。” 走在饭店的走廊上，俞小鱼兴奋地得瑟着自己手里的礼品盒。 “俞小鱼，你把超过四十岁的女人也叫做美眉么？我都说了，会喜欢你的只有母爱大发的欧巴桑，你又何必死撑呢？” 一把夺过俞小鱼的礼品盒，蒋平峰顿时笑喷，“我的天，粉红色的围裙……哈哈哈，俞小鱼，你的粉丝送的礼物真是和你本人相得益彰的很啊！” “还给我！” 恼怒地夺回围裙，俞小鱼炸毛了。 “就算是粉红围裙也是我粉丝的礼物，轮不到蒋平峰你来讽刺！” “俞小鱼，不要忘记你的惩罚——明天晚上所有使用到的蔬菜食材全部由你一个人来准备……所以你现在还是省点精力吧。” 刚结束了一个月的征战，本来以为可以低调回市好好休息，没想到被俞小鱼弄得更加疲惫不堪，周慎行此刻的心情非常之差。 “师傅！！不要啊！” 一想到几百斤的各式蔬果需要自己一个人洗切准备，俞小鱼发出了一记惨叫。 “老大好！” “老大回来了！”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和后厨的员工看到周慎行，无不恭恭敬敬地鞠躬示意。 “老大，今天您做菜么？” 饭店经理陈诚飞快地从跑到周慎行身边问道。 “不了，我就是回来看看后厨的情况，一会儿就回去休息。等明天调整好状态再来上班，他们也是……除了俞小鱼，他今天晚上加班，负责所有蔬菜准备。” 周慎行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地朝着后厨走去。身后的俞小鱼哭丧着脸，蒋平峰则是一脸坏笑。 “我不在这一个月，饭店运营正常么？后厨没出什么事情吧？” 接过一旁人递来的报表，周慎行细细地翻看起来。 了解周大厨的粉丝对他的背景从来都是津津乐道的。 周慎行出生厨艺世家，祖上曾经是紫禁城御膳房的总厨，深的老佛爷宠信。 革命之后，周家人在北京开了二十年的餐馆，名冠京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无一不对周家的“林海云峰”赞口不绝，是京城之中名人的聚集地之一。 之后因为战乱，周家举家来到南方，在S市落地生根。扎根南方之后，北方菜系出身的周家菜又吸收了南方菜系精致和温润，在一贯的沉稳大气中又多了几分柔美小巧，一时间风靡江南，称霸整个南北饮食界。 至于周家的第四代掌门人，如今才28岁的周慎行，则是新一代厨师中的佼佼者。六岁就开始入行学艺，精通南北八大菜系。在十六岁的时候被眼光独到的周父送到法国留学，曾在米其林三星的饭店中担任行政主厨。之后他推掉了法国高级饭店的职位，回国继承家业，25岁的时候就成为了“林海云峰”的行政主厨兼CEO，一时间风光无两。 这位精通中餐、西餐，又出身世家、容貌英俊的年轻主厨立即被本市的多档美食节目看中，纷纷向他伸出橄榄枝，邀请其参加节目录制。而颇具野心的周慎行也在其中挑选了几档有权威性又不失娱乐性的节目，定期参加节目录制，引来全城吃货，尤其是女性吃货的拥趸。 在这些女性的眼中，周慎行和在他手中做出的美食结合在一起，那才叫做“秀色可餐”，那些只会唱唱歌、跳跳舞、搞搞绯闻的小明星，哪里比得上周慎行这般“色艺双绝”，让人爱慕不已。 在媒体和周慎行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周慎行引领的“美食+美色”风潮席卷全城，甚至在全国都引起了不小轰动。而周家的“林海云峰”更是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成为全国性的美食连锁企业。 只是在粉丝们的心中，只有S市的“林海云峰”总店，只有这家位于米莱大街，由周大厨亲自坐镇的“林海云峰”，才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第二章 “我不在这几天，生意有些下滑啊……不过也算正常。” 将报表还给手下的经理，周慎行说道，“下个月就要入冬了，开始准备冬天药膳的食材了么？过几天把药材的进货单和样品给我拿来看下。” 走到厨房的白色铁皮门门口，俞小鱼和蒋平峰立即上前几步，一人一边将大门拉开。 顿时，一股热气伴随着菜香扑面而来。 在两排面对面的炉灶边，二十几个大厨正在热火朝天地掂勺炒菜，铁勺和铁锅在炉火上上下翻飞着，煞是壮观，。 另一边五六个白案师傅有的不停地拉面，有的用刀雕刻着精致的面点，仿佛在做着什么工艺品似的。至于在烤肉架上的红案师傅们，各个精神集中地看着烤架、蒸笼中和锅子里的肉食，一股股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厨房里更多的，是一群小徒弟们来回地穿梭，切菜、配菜、热盘子、递盘子，都是他们的活计，一群人忙得不亦乐乎。 “老大回来了！” “老大您好！” 见到周慎行出现，这班人也不敢停下手里的活，纷纷点头示意。 “恩……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表现的也不错。很好……继续保持下去，等熬过春节，不管是红包还是带薪假期，我这边都会看你们的表现发放的。” 年轻的行政主厨自然知道怎么笼络人心。一句话扔下去，厨师们各个激动地大叫老大万岁，连干活的冲劲也多了几分。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十点所有主管和我一起开个会。” 满意地点了点头，周慎行回头对陈诚说道。 “老大……” 陈诚有些惶恐地低下头，“这个……今天有一个新人来报道。” “新人？我不记得我们下半年有招人的打算啊？” 沉吟一声吗，不满地冷哼一声，周慎行问道，“怎么，又是哪家想塞人进来么？我‘林海云峰’不招闲人，直接回绝掉。” “这个……这个恐怕不行……” 面对周慎行凌厉的眼神，陈诚感觉满头冷汗。 “怎么，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还是什么达官贵人把自己的亲戚送来？我们这里就算再也有名气，也不过是家饭店而已吧，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公子小姐送到我们这里来当厨子吧？” 俞小鱼不解地问道。 “老大，这个人是拿着这个来的。” 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陈诚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接过信封打开，一张小巧的名片静静地躺在其中。 “是……我大哥介绍来的人？” “是啊，正是因为是大少爷介绍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家这辈本家得了二子，老大谨严、老二慎行。这兄弟两从小就是出类拔萃，只是性子都有些冷淡。尤其是他大哥周谨严，平时从不轻易开口求人，更很少主动帮人，即使是最亲的亲人也不例外。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让大哥介绍到自己的店里…… 面对身后一群人透射来的好奇眼光，周慎行将信封重新封好，转向陈诚问道，“他人来了么？” “知道您今天回来，所以一个小时之前就来饭店了。” “把他带到我办公室吧。” 抬头看了看努力工作的后厨员工们，周慎行转身离开了厨房。 “天啊，这次老大居然没有拒绝开后门塞进来的人啊！真是少见！” 周慎行的背影刚刚消失，俞小鱼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 “白痴，你没有听到那个人是大少爷介绍来的么？你以为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么？” 虽然做出一副不怎么关心的样子，蒋平峰的严重却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快去快去，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到老大的哥哥另眼相看。” 说着，故意做出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朝周慎行的办公室摸去。 “我也去！” “我也去！” 几个手头没有重要事情的小工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跟了上去。 “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面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蒋平峰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随即也轻手轻脚地朝总厨办公室走去。 ＊＊＊＊＊＊ “这个……就是我大哥介绍来的家伙？” 一手用白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子，一手用指尖直指着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都是流浪汉的男子，周慎行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看看这个人浑身脏兮兮，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裤，头发仿佛是一个鸟窝……不！根本是一个废弃的鸟窝，就算是乌鸦麻雀都不会住在这种恶心的地方！还有那把整个下巴都包裹住的脏乱胡子，和他脚下那个布满了泥巴的包裹，天啊，这个人难道是刚从非洲回来的么？自己的大哥什么时候跑到非洲去了？ 本来就有着轻微洁癖的周慎行仿佛都可以闻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酸臭味儿。看到对面男人在看到他之后想要上千，他急忙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 “是啊，老大，就是这个人把大少爷的名片交给我，说是大少爷介绍他来我们饭店工作的。” 早就知道自己的老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陈诚哭笑不得地答道。 “别开玩笑了！我哥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一定是不知道从哪里捡到我哥名片之后混进来的叫花子。快给我打发出去！从后门走，不要让我的客人看到！” 周慎行嫌弃地挥了挥手。 “臭小子，你说谁是叫花子！” 那脏兮兮的男人闻言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我可是你大哥请来做事的，你说话客气点！” 男人一步跨到了周慎行的面前，低沉的嗓音里也满是不悦，“你就是周谨严的弟弟？哼，我看周谨严应该把他的名字送给你才对。小少爷，管好你的嘴巴，别随便冒出些狠毒的话出来惹是生非！”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居然敢教训我？” 这辈子从来都是被人高高地捧着长大的周慎行哪里听过这种话，更何况这将近警告的语言是出自一个邋遢的叫花子的嘴里。 “我大哥怎么会让一个乞丐来我的店里做事，我看你根本是来诈骗的！陈诚，给我报警，让警察来带走他。” 周慎行气的眉毛倒竖，冲着陈诚大喝，“愣着干嘛，快叫保安，快叫警察啊！” “啊……哦，哦……”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平时见惯了各种客人刁难的堂堂饭店经理此时也慌作一团，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手机。 “喂，你嘴巴放干净点，老子哪里像是乞丐？我不过是因为倒霉在火车上被人偷走了钱包，下了火车人生地不熟，连打车和吃饭的钱都没有，所以才落魄成这个样子的么？老子哪里是乞丐，老子再穷也不吃嗟来之食。” 男子三两步走到办公桌前，一手抓起周慎行的领口，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男人对着周慎行大声说道，“你要是怀疑我是骗子，打电话问问你大哥不就知道了！” 吓得跌坐在沙发上，周慎行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浑身脏到不行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都要靠到自己的胸膛，听着男人粗哑低沉的嗓子在自己的头顶上发出震天的声响，从来没有面对这样无礼之徒的周慎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几乎失去了思考。 “愣着干嘛？打啊！自己大哥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么？！” 看到刚才还对着自己颐指气使，满眼鄙视的骄傲男人此刻一脸苍白拎着话筒一动也不动，赵旭阳无奈地伸出指头，对着电话上的数字键一阵猛按。 “喂？阿行？” 在短暂的接通音之后，一记富有磁性的男声从电话里传出。 “啊……哥……” 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周慎行这才如梦初醒地答道。 “我介绍的人到了？” “什么？这个人真的是你介绍来的？不对啊……” 两手抓起话筒，周慎行难以置信地答道。 “看来他已经到了，好好照顾他，他是个人才。” 人才？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哥说话从来都是掷地有声的，但是眼前这个男人…… 一双凤目上上下下将眼前的大汉扫了一遍，周慎行还是无法接受。 “大哥，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我的意思是这个人……” “大哥的推荐你还不放心么？好了，我现在马上就要登机了，不和你说了，挂了。” 说着，也不等周慎行的回答，“哢哒”一下就将电话挂上。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不是什么可以份子了吧？” 男人双手环臂交叉在胸前，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叫赵旭阳。走肖赵，旭日的旭，太阳的阳——老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第三章 时钟的指针不知疲倦地跑着，时间已经超过了午夜一点。 虽然早就过了饭店打烊的时间，但是“林海云峰”的会议室里，所有领班以上级别的管理人员都正襟危坐着，丝毫不敢有半点倦怠。 一想到明天还要准时来饭店上班，一想到早就开走的末班车，众人的心中不是没有抱怨的——只是当他们看到刚刚从B市参加完比赛回到饭店，此刻一身不响，双手怀抱，浑身散发着不爽气息的老大时，心中再多的抱怨也只能在肚子里积压着，半点不敢表达出来。 “洗个澡都要一个小时……怎么他其实个女人么？不，还是洗干净的好，免得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弄脏我的饭店……” 瞟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周慎行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杰，让你把那个家伙刚才走过的地方都打扫一遍，打扫好了么？” 一抬眼，周慎行抬了抬下巴，对着保洁部的经理问道。 “扫过了！还用消毒水消了毒，保证不会有一点脏东西留下……” 深谙自家老大变态的洁癖程度，阿杰忙不迭地点头。 闻言，周慎行点了点头。 看到顶头上司总算舒缓一点的面部表情，在座的主管们都悄悄地输了口气。 “咚咚……” 随着两下敲门声的想起，一个小脑袋从后面伸了出来。 “师傅，我们回来了。” “洗干净了？” 皱着眉头，周慎行问道。 刚放缓没有几分钟的表情立刻又绷了起来，众人齐齐攥起了拳头。 “从上到下都洗干净了，剃了胡子，还去隔壁的理发店剪了头发。” 俞小鱼肯定地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 周慎行皇恩浩荡地恩准道。 下一刻，会议室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随着俞小鱼欢快的脚步，一个身形高大，健硕伟岸的男人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一时间，包括周慎行在内，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天啊，他真的是刚才那个‘乞丐’么？” 保洁部的阿杰双眼瞪的快要跳出眼眶。 “长的好帅，简直跟偶像有的一拼！” 服务生的领班小娜满眼红心。 在众人掩饰不住的议论声中，周慎行也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经理办公室，他只记得躲避男人浑身的酸气和臭气，和大哥在电话里验证来人的真伪，跟本没有好好打量男人的长相。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那种一身破烂，就像是刚从山上逃难进城的难民装束，配上一头鸡窝一样的发型和浓密的大胡子，饶是火眼金睛恐怕也看不出来男人的真正长相。 如今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衣服的男人，居然是难得的好看。 即使是廉价的牛仔裤加上长袖T恤衫，也充分显示出男人强壮的体魄。就算被外衣包裹着，也难以掩饰他强健的肌肉。随着每一个步子，那些健美的肌肉包裹着他有力的骨骼，随着动作的起伏而跳跃着。 多美！ 一种全然是野性的美，一种在城市中已然消失很久的，属于雄性的美。 如果说，长期生活在大城市中，过惯了精致的小资生活的周慎行和他周围同类型的朋友们，都是精明慵懒的银狐的话，那么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人，简直就像是从草原中奔跑而出的野豹。 就如同他的身材一样，男人长了一张粗犷缺不失英俊的脸庞。 原来在那满脸的大胡子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犹如希腊雕塑一般的面容。深刻的骨骼，浓密的、黑色眉毛，和眉毛一样色系的头发，被剪成了紧贴着头皮的半寸。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有这么一句话，如果说检验美女的方法，是撩起层层刘海的话；那么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就是剃板寸头。唯有剃了板寸头还依然帅气的帅哥，才是经得起考验的帅哥。 一时间，从来在工作场合都专心致志的周慎行，居然难得的闪神了。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周慎行不自觉地咳了一声。 “咳……很好，现在起码有些人样了。” 拿起手边的资料，心不在焉地胡乱看了两眼，稍微稳定了心神之后，周慎行故作淡定地问道， “赵旭阳是吧？三十岁……体育学院毕业，担任大学田径训练教练六年，之前并没有在餐饮类工作的经验。” 放下资料，周慎行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们饭店不是体育场，不需要你跑步，更不用你当教练。不过既然是体育教练出身，体能我看应该没有问题。既然如此，我记得服务部正好要招男服务生……娜娜……” 一听到这样的帅哥会成为自己部门的员工，拥有整个饭店最多女性成员的服务部主管唐娜双眼立即放射出了万丈光芒。 “老大！我们全体服务部热烈欢迎赵先生的到来！” 唐娜激动地跳了起来。 “可是……我不是来当服务生的……” 男人摇了摇头。 “这样啊……体育学院毕业的，我们企划部和采购部的专业要求都不对口。难道你要去保洁部？” 周慎行反问道。 如此帅哥居然要去保洁部扫地？ 在座的人都纷纷摇头，唐娜更是一脸暴殄天物的表情。 “我不会做服务生，更不会做保洁——我是当厨师的。你大哥给我介绍的职位——是厨师！” 抬起刚刚刮干净的光洁下巴，赵旭光踌躇满志地笑道，“适合我的工作，只有厨师。”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噗！哈哈哈哈……” 第一个忍不住发出声音的是自从进了房间就一直一声不吭的俞小鱼。 “厨师，他说要做厨师！一个跑步的说要当厨师？哈哈哈哈……受不了了……蒋平峰，扶我一下……哈哈哈……” 俞小鱼笑得东倒西歪，身体更是受不住地歪在了蒋平峰的身上。 “嘻嘻……” “哈哈……” 一旦开了头，其他人也仿佛开了闸的水池一般，纷纷笑了起来。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居然因此了如此的效果，赵旭阳一头雾水。 “怎么，你们的饭店都不招厨师么？我要做厨师有什么不对？” 他低头，对着一脸正经地看着嘴角微微翘起，明显也忍不住笑意的周慎行问道。 “咳……俞小鱼，别笑了。” 周慎行指了指已经快要趴到递上的俞小鱼，“告诉他，我们‘林海云峰’是怎么招厨师的。” “喔……嘻嘻……田径教练当厨师，看来我这个厨子去竞选总统也不是做梦么。” 捂着嘴，俞小鱼直起了身体，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赵先生恐怕对我们‘林海云峰’不是很了解吧？” 俞小鱼眯起了大大的杏仁眼。 “我之前一直在西部的大学教学生……那里的咨询比较落后……” 赵旭阳面上一红。 “这就是了，我们饭店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一流酒店，所以对厨师要求也是一流的。一般只有三种人有资格加入我们‘林海云峰’……” 俞小鱼用手指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拥有全日制餐饮大学本科学历，起码在后厨有过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专科出身——比如我。” 俞小鱼指了指自己。 “第二种。不论学历出身，在后厨有二十年以上经验，必须有一技之长——就像是蒋平峰。” 不甘心地指了指身侧的男人，俞小鱼撇了撇嘴，“像这个人吧，人家学的是工商管理。但是家里是开点心铺的，等于生下来就混在后厨。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经验多啊。现在就是我们面点部的老大。” 赵旭阳看着眼前与他身高不相上下的沉稳男子，点了点头。 “还有第三种……这种人比较少见了，基本就没怎么见过。” 俞小鱼双手高举，朝着周慎行一拜。 “最后一种呢，就是像我师傅这样的天才了。只要在厨艺方面有过人的天赋的，不管你是这辈子根本没有踏进过厨房，还是分不清手术刀和菜刀的区别，都可以被我们‘林海云峰’品味座上宾呐。” 听到这里，赵旭阳眼睛一亮。 “真的？只要证明自己在厨艺方面有过人的天赋，就等于有资格进入后厨是么？” “没错。这是我成为‘林海云峰’的掌门人后立下的第一条规矩，为的是吸引优秀的天才……”周慎行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可惜，很多年了，我等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从天儿将，用力地拍在周慎行的肩膀上。 “你要做什么！” 第四章 周慎行浑身的汗毛都惊得竖了起来，未等他挣脱男人搭在肩上的大手，只觉得耳边一阵的热意袭来——赵旭阳俯下身子，将脑袋紧紧地靠近了他的耳侧，鼻尖呼出的热气就那么暧昧地扑在他的耳根，一阵阵鸡皮疙瘩随着那充满男性气息的热气随着颈部敏感的血管立即传递到了全身。 “疯子！” 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周慎行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高大的男人，捂着已然热到发红的耳朵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小鱼，平峰，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 气急败坏地吼着，口中几乎都要喷出怒火。 “别着急赶我啊……” 躲开俞小鱼气势汹汹的爪子，赵旭阳笑的一脸得意。 “没有用香水，也没有用有香味的肥皂。身上几乎没有不干净的味道，皮肤和身体的状况非常好……好吧，周大厨不愧是年轻厨师的楷模。” 抹了抹下巴，男人直视着对方。 “为了保持厨师的敏锐味觉，你使用的都是纯天然的洗护护肤品，早睡早起，每天都有进行锻炼。不抽烟、不喝酒……嗯，我估计你甚至都不怎么吃荤腥的东西。我真的很好奇，你是真心喜欢这样苦行僧一样的无聊生活，还是为了做一个优秀的厨师而不得已为之呢？” 放下捂在耳边的手，周慎行挑了挑眉毛。 听他此言，屋子里一群人也不由得咋舌。 “我的天，这个人难道是狗，闻一下连生活习惯都知道了……” “你给他闻一下，说不定连你有几个女朋友都闻得出来。” 会议室里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开来。 “喂！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俞小鱼不屑地高高抬起下巴，“你说的这些，但凡了解我师傅的粉丝都知道啊。我师傅的出生日期啦，血型啦，爱好啦，喜欢的衣服牌子，护肤品牌子和生活习惯，他们了解的比你多多了……难保你不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未必是你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吧。” “有本事，闻闻看我啊……蒋平峰，你拉我干嘛？” 歪着脖子，俞小鱼正要把脑袋往赵旭阳的方向蹭呢，被蒋平峰从后面拉了一把，顿时倒退了好几步。 “闻吧！” 只见蒋平峰面无表情地抓起俞小鱼的胳臂，朝着赵旭阳说道。 赵旭阳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随即了然地微微一笑。 “隔着老远就闻出来了……虽然没有烟味，但是隔夜的啤酒味还没洗去呢。用的是最廉价的洗护用品，香精的味道没有毁了你的鼻子么？虽然是个厨子，但是吃的垃圾食品真不少，看你额头上的痘痘，恐怕还有熬夜泡夜店和打游戏的习惯……你这个样子，真是周慎行的徒弟么？” “你……你知道个屁！真以为自己是狗啊！” 被戳中了真相，俞小鱼在一刹那的愣神后，立即凶神恶煞地猛扑过来。 要不是蒋平峰在后面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俞小鱼恐怕要变成吃人的大鲨鱼了。 “俞小鱼——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准喝酒，不准熬夜！你都当做耳边风是么？” 这边众人纷纷都在安抚狂化中的俞小鱼呢，没想到那边周慎行居然也暴走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泡夜店的么？我说过，再让我知道你去那种地方我立马开除你——蒋平峰！你不是说要看好这小子的么？你到底是怎么看人的！” 周慎行怒焰冲天地质问道。 “我，我……师傅，我真的很久没有泡过也点了，我对天发誓——蒋平峰也可以证明！” 拉起蒋平峰的手，俞小鱼委屈地说道，“我……我不过是因为师傅的了全国厨神大奖，高兴的不得了，就和粉丝出去庆祝了一下，喝了一点啤酒……真的，师傅，我真的只是喝了一点点啤酒，而且我很快回饭店了，没有出去鬼混。” “你回了饭店打了整晚的游戏？我跟你说过不能熬夜不能熬夜，酒精和熬夜都会影响厨师的味觉你记住没有啊？游戏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你自己不是写过保证书么？” 看着周慎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教训起了自家的徒弟，倒是让赵旭阳惊讶不已。 本以为这样的人，性格那么地冷淡，对待别人恐怕也是淡淡的。没想到对自己的徒弟和手下居然如此上心……这倒是要教人刮目相看了。 “我……我想着今天回S市一定不会直接上班的，有一整个晚上可以好好休息……所以，所以昨天才熬通宵……” 俞小鱼哭丧着脸说道，“师傅，师傅我保证下回……” “行了，我不相信你小子的保证！” 一挥手，周慎行打断了他的话，“平峰，你从今天开始搬到他的寝室，给我二十四小时贴身监视这个小子。要是他敢在过那种乱七八糟的生活，你立即跟我说，我立马开了他！” 被突然点名的蒋平峰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伸出手拍了拍俞小鱼的肩膀，在后者哀怨的表情下露出了一丝欠揍的笑容。 “嗅觉一流是……好，那么味觉又如何呢？” 转过头，周慎行又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旭阳毫不示弱。 “俞小鱼！” “有！” 听到师傅的呼唤，俞小鱼立即狗腿地答道。 “给你一个小时，做一道菜，试试这个人的味觉。” “什么菜都可以么？” 俞小鱼眨了眨眼。 “你说呢？” 听到师傅这样的话，有着无比师徒默契的俞小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一脸坏笑。 “待会小鱼会做一道菜，你必须猜出所有的主料、辅料、香料，调味料，还有火候和烹饪手法。之后你再做一遍，必须完全吻合，不能有一点差错” 面对着明显是刁难的试题，赵旭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问题，只要我做出一模一样的菜肴，我就可以做厨师了，是么？” “那当然。” “我要做二厨！” 赵旭阳郑重地说道。 “什么？” 不等周慎行答话，站在一边的俞小鱼跳了起来。 “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好大的口气啊！居然想当二厨？我才是这里的二厨，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能爬到二厨这个位子么？” “我当然知道。” 看着蒋平峰将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抓了回去，赵旭阳面色凝重。 “一般进厨房，不管之前在哪里学了多少，都要从配菜切菜的小工做起。然后被分到红案，白案，做这些大厨的助理。再有的可以学习给大师傅配菜，要上灶的话起码要熬五六年，十多年也不算长。之后才能升三厨，二厨。有些人做一辈子二厨都不能做大厨……” “你既然知道怎么可以这么狮子大开口？！我做了六年才做到二厨的位子，你这个从来没有进厨房的家伙居然想要一开始就做二厨——到底是你脑子不好，还是我俞小鱼耳朵不好听错了啊！” 说着，俞小鱼挣脱了蒋平峰的桎梏就要冲上前揍人。 “好啊。” 轻飘飘地一句话，从周慎行的嘴里荡了出来。 “师傅……师傅啊！！！” 这回俞小鱼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已经二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说哭就哭，一下子扑到在周慎行的脚下。 “师傅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摸鱼了！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去夜店，我戒网游，我再也不跟你那些粉丝透露你的身高体重兴趣爱好血型还有最近的行程了……师傅……” 听他乱七八糟的一席话，周慎行的脸色越发铁青。 “不想被取代的话，就想办法做出让他吃不出味道的菜！” 抬脚一踹，周慎行转身走到厨房门口。 “从现在开始计时！俞小鱼一个小时，那个谁也是一个小时！” 第五章 时针毫不留情地飞奔着，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站在周慎行的身后，满脸倦容的俞小鱼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 “呵……累死了……昨天都没有好好睡，今天还要熬夜……” “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呢？” 站在他身边的蒋平峰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放下手中的账本，周慎行抬头看了看钟。 “还有三分钟……平峰，去看看他做的怎么样了。” “不用，我做好了！” 两手举着托盘，赵旭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看到“敌人”出现，俞小鱼强打精神，睁开几乎都要粘连在一起的眼皮，恶狠狠地看着他。 “做好了？让我瞧瞧，你这个门外汉怎么模仿我的拿手菜！” 不等对方回答，俞小鱼夺过赵旭阳手中的餐盘，放到了桌上——在一旁，是他之前做好的对照样品。 打开罩在瓷碗上的盖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俞小鱼愣了一下，低头朝着碗内一瞧——好家伙，居然和他做的一模一样，连摆盘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师傅……” 本来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所以俞小鱼卯足了劲做了一道工序和调味十分复杂的“八宝荔枝肉”。这道菜不但考验刀工和火候，更是对调味和配料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几乎每咬一口下去都能吃出不同层次的味道。 这道菜他也是研习了很久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本以为这个家伙会手忙脚乱一番，甚至根本拿不出像样的成品，但是现在看来…… 不安地瞄了一眼周慎行，俞小鱼此刻心中真的是底气不足了。 至于周慎行，虽然面上还是一派的悠然，优雅地接过蒋平峰递上来的筷子。 但是心中却同样吃惊不少。 自己虽说答应了对方只要赢了俞小鱼就让他当二厨的条件，但是周慎行的心中却是对此不以为然的。 入行这么多年，他之前也遇到不少在嗅觉和味觉上极有天赋的能人，只是这些人在做菜方面却不一定有着同样高超的能力。就算是他这个被公认的厨艺天才，之所以能够同时拥有杰出的厨艺和敏锐的五感，也是自己常年来不断训练和保持规律生活的结果。 看他的简历之前根本没有后厨的经验，也不像蒋平峰有家传手艺……小鱼对付这样的人，怎么说都应该是游刃有余才是。 虽然俞小鱼经常被自己责骂，但是作为师傅，对自己的徒儿是非常有信心的。 小鱼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学什么都特别快，而且脑子灵活，常有创新。只是性格较为跳脱，又是年轻人，爱玩爱闹了些。但是在他这个年纪，他所拥有的厨艺已经堪称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 但是如今这菜刚一端上，即使还没有入口，光是看着刀工、色面，闻着着丝毫都不输给之前小鱼做的那道菜的香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轻轻地夹起一块精英的肉片，放在口中细细地品尝着，周慎行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 “师傅……怎么样？” 看着师傅严肃的表情，本来心中已经有些没底的俞小鱼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问道。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周慎行复又夹起一块肉放进口中。 屋子里静悄悄地，在场的其他几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就怕干扰了周慎行的品鉴。 “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周慎行抬起头。 “一模一样……不，正确地说，赵旭阳做的，更胜一筹！” “老大……” 蒋平峰倒抽一口凉气。 “师，师傅……师傅您说笑吧？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不信……” 俞小鱼怎么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从桌上的筷笼中掏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肉扔进了嘴里。 “不可能……不可能……” 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俞小鱼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蒋平峰走到他的身边，同样地尝了一口，立即惊讶地看着对面那个一副“你们的表现是情理之中”表情的男人。 “这道菜说起来也不是很难……将准备好的猪肉分为两份。一份用开水滚二十次，然后将熟肉放进冷油中浸泡，等到油——必须菜油，绝对不能是豆油或者其他的。等到油浸透了熟肉后，立即用冰水激，接着快速撩起、此时的肉就会卷曲起来，犹如花瓣一般非常好看。接着放进锅子，用半斤黄酒，半斤清水，加上一小杯清酱油即可。因为色泽可人，因为被称为‘荔枝肉’。” 他指了指另外半盘菜，继续说道，“另外这一办才是最考验人的。将同样二十滚的猪肉切成柳叶条大小，接着入锅，煨到五分熟。之后还要用上好的淡菜二两，鹰爪二两，香蕈一两，海蜇二两，胡桃仁二两，加上笋片四两，上好金华火腿二两一起入锅用火煨。这道菜层次感非常丰厚，没咬一口都有不同的味道和口感，既香又脆，因用料极多，所以有‘八宝肉’知名。” “我也是用你说的方法做的，为什么你做出的味道逼我做的更胜一筹呢？” 俞小鱼难以接受。 “这道菜其中的关键两步你没有做好——第一，八宝肉用的油必须是秋油，你却用了之前做荔枝肉的寻常菜油，没有去食材室里找今年刚上市的秋油。第二，八宝肉的海蜇一定要垫在最下方，而不能和其他的辅料同时入锅，这样就会影响它香脆的口感。” 看着俞小鱼失魂落魄的表情，赵旭阳扬眉笑道，“怎么样？你输了吧，小朋友？” “哼……我看，输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听着男人侃侃而谈的得意神情，周慎行冷笑道。 “你……周慎行，我本以为你这个只是性格比较古怪，没想到你这么护短！” 赵旭阳先是一愣，随即不满地说道，“只要是尝过的人都看得出，我这道菜比你的徒弟做的好多了。你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只要我赢了就可以做这家饭店的二厨，没想到现在却出尔反尔，真是一点信用都没有。” “我说，没有信用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走上前一步，丝毫都没有畏惧男人几乎比自己搞了一个脑袋的健壮身材和对方散发出来的威慑力，周慎行说：“既然能说出‘荔枝肉’和‘八宝肉’的名字，而且对他们的做法如数家珍，想必你之前一定对淮扬菜非常有研究。你的简历上分明写着你之前做的是田径教练，没有半点后厨经验……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因为非常喜欢厨艺所以自己学的怎么做的！你这个刀工和火候，没有几年的厨师经验是根本做不出来的！” 抄起桌上放着的简历，朝男人身上扔去，“我周慎行的店里，可以忍受毛手毛脚的厨师，可以忍受性格乖张的怪人，但是绝对不会容忍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就算你有再厉害的厨艺，我也不需要！” “你……” 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冷冷的纤细男子突然发飙，赵旭阳一时真的说不出话来。 “小鱼，平峰，把这个给我赶出去！” 转过身子，周慎行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敢这样欺骗自己！ 刚才，刚才第一口尝他做的菜的时候，自己居然在刹那间被他的手艺折服了，起了久违了的爱才之心。 没想到，这一切不过都是男人的骗局而已。 这个男人，居然敢如此玩弄他的心情！ “平峰，小鱼，还等什么？难道要我亲自把他赶出去么？” 第六章 转过头，发现蒋平峰两人居然原地站着没有动作，周慎行不悦地竖起了眉毛。 “等一下！” 伸出大手，一把拉住周慎行的手腕，赵旭阳再也没有了之前老神在在的悠闲表情。 “等一下，请听我的解释！” “放手！你要做什么？” 看着自己被紧紧锁住的手腕，周慎行几乎听到了自己神经迸裂的声音。 “小鱼，平峰！你们傻了么，还不过来！” 活了将近三十岁，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过，周慎行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不许过来！不然……不然我就扭断他的胳膊。” 一时间赵旭阳居然也头脑发热，口无遮拦起来。 “什么！！” 蒋平峰大惊。 “报，报警……这是劫持啊！这是绑架啊！天啊，我师傅被这个男人绑架了！” 俞小鱼大呼小叫起来。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妈呀，我不过是想要找份工作，怎么就变成绑架犯了！” 松开周慎行的手，赵旭阳捡起躺在地上的简历，无奈地对着眼前一脸惊恐的男人说道，“我说周大厨，了不起的周大厨，难道你没有看到这一行么——我是田径队教练兼任田径队厨师啊！我在学校的食堂做了整整十年了！！我哪里有吹牛啊？” “嗖……” 一阵冷风穿过天窗，吹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翌日 “老大好！嗯？” “老大早上好！啊？” 与往常一样，周慎行领着一群厨师从准备室往大厅走来，只是所过之处，从小工到服务员，一个个地嘴巴张的都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当场就被石化了。 “天，天啊，站在老大后面的是谁啊？好帅啊！” “小鱼哥呢？怎么站在老大后面的不是小鱼哥？难道老大终于忍受不住他，所以把他炒鱿鱼了？” “不过，怎么他后面走的那个帅哥有点眼熟？难道是明星？” “啊！！他不就是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乞丐’么？” “骗人……” 在一群人的不安和疑惑中，每日的晨会准时开始了。 在例行的问话和宣布任务后，周慎行朝一身白色厨师服的赵旭阳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列。 “这位，是从今天开始，进入后厨上班的新同事——赵旭阳。赵旭阳，自我介绍一下吧。” “哇！是新来的厨师，怎么会这么帅呢？明明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制服，怎么就能穿出那么挺拔的效果？” 女生居多的服务生队伍里一阵骚乱。 “知道么，我们的后厨比起其他饭店里那些肥头大耳的厨子们实在是美型太多了！如果说老大是那种冰山美人、高岭之花的话，那么小鱼哥就是那种健气正太，平峰哥是稳重可靠的大哥哥……这个，这个新来的赵旭阳，根本就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无敌型男模特啊！” “是啊，是啊，你都不知道我能到‘林海云峰’来上班，有多少小姐妹羡慕我。” “嘘……老大要生气啦……” 几个女生兴奋地脸红得不行，讨论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赵旭艳自我介绍的声音，惹得周慎行不得不干咳一声，总算让这些激动的女生们稍微克制了点。 用眼角的余光顺着女孩子们热情的视线朝旁边的男人看去，周慎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体育背景出声的男人是真的好看。 不同于近年来流行的花样美男，这个男人大概是因为终年在室外享受阳光照射的关系，所以整个人都充满了阳刚之气。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倒三角形的健美身材，将一身厨师服都穿出了高级定制的味道，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一张充满了男性韵味的脸庞上镶着高挺的鼻梁和稍厚的性感嘴唇——也难怪那些小女生看到他一个个都神魂颠倒的样子。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所谓的偶像明星又有几个有这样的英气的外貌呢？ 反观自己这怎么练都健硕不起来的瘦弱身材，明明每天都要颠那么重的锅子，明明每周都要去健身房锻炼，怎么还是看着那么瘦弱？还有这皮肤，怎么都晒不黑…… 暗叹了一口气，看他介绍的差不多了，周慎行上前一步。 “好了，从今天开始赵旭阳就是我的二厨了，解散吧！” “二厨？” “那，那小鱼哥呢？他被炒鱿鱼了么？” 性格开朗，爱玩爱闹的俞小鱼在饭店里自然有着不少的朋友，听到这个新来的人居然一来就要代替俞小鱼的位子，本来还说说笑笑的人们一下子都难以接受。 “俞小鱼自然还是我的二厨，他和赵旭阳对班。中午赵旭阳，晚上俞小鱼。至于你们的俞二厨……昨天晚上小鱼准备食材到凌晨五点，现在还在休息。晚上等他休息够了自然还是要来上班的。好了，还有什么疑问么？”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作为“林海云峰”绝对的领导人，自然不会有人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 即使有几个厨子和几个平时和俞小鱼比较说得来的人有些不满，不过当他们看到站在周慎行身后的蒋平峰平静的神情后，也将满肚子的疑问咽下了肚子——连蒋平峰这个出了名护犊子的家伙都不反对了，他们有什么立场？ “那么就开始上班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众人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 “老大，这个是新运来的龙虾你看下……” “老大，您看这餐具是不是有点不适合我们饭店的风格？” “老大，十点有一个经理级的会议，这里是要讨论的资料……” 赵旭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刹那间就将周慎行围得水泄不通，二三十张各种报表被耍得“扑啦啦”作响，而周慎行则游刃有余地接过一份又一份的报告，带着十多个在饭店的前厅，大堂，包厢，仓库，后厨，准备室里到处游曳着，仿佛一条骄傲而美丽的人鱼国王，带着他的子民和大臣们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喂，我说，你不做准备么？” 拉了拉赵旭阳的袖子，蒋平峰问道。 “准备？啊……我，我要做什么呢？” “要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我这里从来不用门外汉。这个虾米不好，下次换别家……” 放下刚验完货的干虾米，周慎行接过经理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我的饭店没有实习期这个说法，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要全身心投入。每一个人都很忙，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人有空回答一个新手的问题。” 赵旭阳无言以对。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适应后厨工作，干的下来就干，干不下我给你一个礼拜的工钱，当天就给我走人！” 周慎行指了指大门。 赵旭阳看着他称得上是跋扈的表情，突然感觉有些好笑——这个人不开口就是个标准的公子哥，怎么一开口嘴巴比毒舌还厉害？ “怎么？觉得困难了？被我说的无地自容？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离开，现在还来得及。懦夫么……总是喜欢打退堂鼓的。反正我也不觉得我有必要请两个大厨，来完成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言罢，周慎行双手叉腰，满脸不屑地望着他。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员工们，则纷纷点头向他们的老大表忠心。 “我当初进来饭店工作，可没有谁带我熟悉哦……” “是啊，小鱼哥干的挺好的，何必要添一个二厨呢……” 被他的一顿抢白说的哑口无言，又看到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突然有种无语凝咽的感觉。 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老板的典范吧！ 还有这群软骨头的同事，你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附和你们老大，做你们老大的应声虫么？ 周慎行……看着面前这个虽然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但是一脸趾高气扬，完全就是小恶魔附体的总厨，赵旭阳一阵脑壳疼——这家伙简直比自己做教练的时候，遇到最棘手的学生都难缠。 毒舌，刻薄，瑕疵必报，如果不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和这张俊秀的脸，赵旭阳怀疑这人是不是根本不存在什么其他的优点。 当初那个一定要介绍自己来这里工作的周大哥是怎么说的？ ——旭阳，我的弟弟是国内有名的大厨，你去他那里一定前途无量。放心，我的弟弟虽然看上去性格别扭，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孩子！把他当做你的学生，好好地包容他吧，你会发现他的优点！ 内心柔软…… 孩子…… 看着对面这个怎么看怎么恶毒，一副剥削阶级资本家模样的周慎行，赵旭阳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人和那两个词有什么关系。 不过没关系，工作也好……人际关系也好，赵旭阳这个热血系的体育男儿，最喜欢的就是接收挑战！ 周慎行是吧？ 我一定要扒下你这张骄傲的皮，看看私底下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想到这里，赵旭阳抬头一笑。 “谁说我要打退堂鼓？这份工作，我赵旭阳做定了！我先去工作了，老——大！” 掸了掸围裙，赵旭阳送给周慎行一个决绝的后脑勺，迈着大步朝厨房走去。 第七章 掸了掸围裙，赵旭阳送给周慎行一个决绝的后脑勺，迈着大步朝厨房走去。 “哇……好帅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没有被老大吓到的人哎！” “帅个屁！你没有看到我们老大的脸都青了么？” 一边暗自嘀咕的小工们集体噤声。 哼…… 这个男人居然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挑衅影响到…… 看着他的背影，周慎行紧紧地拧起了眉毛。 “大哥啊大哥，把这样一个男人送到我身边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慎行低声自问。 自己的大哥，当然是自己最为了解。 周谨言这个家伙，从来不做莫名其妙的事情，安插这么一个家伙到自己身边，一定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这个家伙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自己的身边？ 田径队的教练兼食堂师傅是么？到底什么样的食堂，会拥有这样手艺的厨子？ 就算是嫌弃西部的工资福利不好，没有发展前途，学着那些刚毕业的学子们纷纷孔雀东南飞跑到这里来寻出路，那样的手艺去哪里混不下去？心心念念的跑到他这里来招人不待见…… 周谨严，一定是周谨严要耍什么手段，所以把人安插到这里来……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那个从来对厨房都敬而远之，从小连菜刀都没有提过的大哥，突然对自己的领地产生兴趣了么？ “他不是从来都对家业没有什么兴趣，跑去别人公司上班么？难道想要回来跟我抢饭店？” 周慎行不解地自问道。 不过，没有关系。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凭着他的本事，还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么？ 既然要玩，那么他一路奉陪就是了！ 解开了心中的死结，周慎行又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和利落，挥手让看热闹的众人各自回到工作岗位，迎上前来开会的经理们，再一次被簇拥着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啊，对了，平峰……” 走到厨房门口，周慎行停下脚步。 “准备的差不多就回去休息一会吧。” “老大，没有必要……” 蒋平峰放下手中的面团，摇了摇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陪小鱼一直到今天早上吧？让你去休息就去，不然等到晚上更忙的时候吗？你倒下来让谁来替你？” 言罢，也不管蒋平峰答应没有，扭头就走。 “呵……有点意思啊……” 歪着脑袋，赵旭阳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角。 昨天的俞小鱼，今天的蒋平峰……一副冷淡的可恶嘴脸说出的话也没有半点感情可言，但是这行为确实实打实的关怀，甚至有些纵容。 这个家伙，难道其实个非常体贴下属的上司？ 难道真的如同周大哥所说，这个人冷冰冰的外表下面，其实有一颗热情如火的内心？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么？ 赵旭阳微微一笑。 ＊＊＊＊＊＊ 如果说在五分钟之前，赵旭阳还对一个二厨要做什么事情还懵懵懂懂的话，那么只过了五分钟，他已经对二厨……或者说“林海云峰”的二厨是个什么样的职位，已经完全了然于心了。 简而言之三个字——打杂的！ 说的再贴切一些——周慎行专属打杂工兼出气筒兼跑腿小弟。 “盘子……” 一手颠着铁锅，一手用铁勺上下翻炒着，周慎行目不斜视地说道。 “啊……来了！” 盘子？盘子在什么地方？ 向后转身，一排形状不一的盘子叠在流理台的后方，赵旭阳看着那一叠叠形状各异的瓷盘，不由得纠结起来。 这，这到底要用哪个盘子？ “盘子！你耳聋了么！” 眉毛竖起，周慎行一边颠过一边朝着赵旭阳大声喝道。 “菱形的那种……” 一边看不下去的三厨轻声提醒道。 “哦！来了！” 抄起一只盘子，赵旭阳连忙跑到周慎行身边，双手奉上。 看也不看他递来的盘子，周慎行伸腿一勾，从炉灶的下方勾出一只垃圾桶，接着将锅中的食物“劈里啪啦”一股脑儿地往垃圾桶里悉数到了个干净。 望着垃圾桶里的鲍鱼和各种高级食材，赵旭阳顿时有种昏厥的冲动——这么贵的东西，就因为晚几秒装盘，就全部不要了？！ “冷盘装冷菜，热盘装热菜的规矩你不懂么？给我一个这盘子你什么意思？再说你递个盘子需要这么多时间啊？等到你的盘子递上来我的菜都老得嚼不动了！有脑子没有？没有脑子长眼睛了吧？这里这么多小工和三厨你不会多看看多学学么？亏你还是个教练，我看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刚才的菜钱从你的工资里扣，扣完了今天的工资你也不用呆着了，直接给我滚！” 一堆不近人情的刻薄话语从周慎行的嘴里流利的倒出，将赵旭阳说的一愣一愣，完全没有思考和反驳的余地。 “愣着干嘛？再去准备食材啊！端盘子不会，切配你也不会了么！” 拿起铁勺，重重地在锅子上敲了好几下，那“！！！”的声音让赵旭阳感觉根本就是一下下地敲在他的脑袋上。 “来，来了……”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好像真的被敲到的脑壳，赵旭阳脚步飘忽地走到流理台前，机械地拎起菜刀，对着已经被初步加工过的食材细细地处理起来。 这，这就是真正的后厨么？ 偷偷地用眼睛瞄着一旁热火朝天工作的众人们，每个人都淡定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对于这里的事情毫不关心，就想好像他被骂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似的。在看了看其他灶头的大师傅们也如同周慎行一般，对自己的助手们呼来喝去的情景，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这才渐渐地从赵旭阳的心底浮现、 原来……这就是后厨真正的摸样么？ 热，这原来就是厨房的热度。 不止是火的温度，汤的温度，还有一种全情投入的，仿佛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才会拥有的，热血喷涌的温度！ 从来都是一个人面对一个厨房，从来不知道这地方原来还可以如此精彩的赵旭阳，第一次在田径场以外的地方，找到了这种几乎要把人燃烧起来的温度！ “太好了……果然没有来错地方。周大哥说的没有错，只有一流的厨房才会有这样严明的纪律，和这样让人沸腾的感觉！” 赵旭阳微微一笑，下刀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傻！” 一直在暗中观察身边这个家伙，看着他一会发愣，一会迷糊，然后不知道为何恍然大悟，接着又突然发力的奇怪摸样，周慎行撇了撇嘴，往锅里扔下一把葱花，毫不客气地骂道。 第八章 好不容易撑过了午市，在听到周慎行宣布休息的命令的刹那，赵旭阳几乎脱力。双手撑在膝盖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大家辛苦了，今天上午特别忙，大家都很努力！” 送走了最后一张单子，周慎行拍了拍手，“今天的工资算两天的，大家都去休息了吧！” 众人欢呼一声，顿时作鸟兽散。 周慎行走到赵旭阳身边，居高临下地说道：“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直起身子，赵旭阳看了看自己布满了创可贴的双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慎行的身后。 所谓十指连心，果然一点都不错，到现在都觉得生疼生疼。 从来都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厨房中游刃有余的赵旭阳，现在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是的，他的厨艺是一流的，这点他从来都不怀疑。即使从来没有进过任何正规的厨师培训班，即使只在小小的校队食堂里做饭，但是这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打磨自己的技术——这从今天他的刀工和火候一点都没有被周慎行挑剔就能看得出来。 凭着天生异于常人敏锐的味觉和嗅觉，体育男儿的热血与毅力以及对美食的热爱，他一直都有自信可以胜任任何厨房的职位。 但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大错特错。 过去，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的食堂，那一块方寸之地，是只属于他的厨房。但是饭店的后厨，却全然是另外一副景象。 姑且不论这么多细致的分工，就这惊人的工作量，就让一直对自己的体力引以为豪的赵旭阳感觉非常吃不消。 过去他只需要准备十多个学生的饭菜，不论是菜单还是材料口味，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办。那群学生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饭菜好吃，量够大，就可以满足那些还在生长期的学生仔的需要。 但是在这个厨房里，周慎行才是绝对的王者。他就像一位将军在茫茫无际的沙场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无比的权威，无比的骄傲。因为在他身后，是周家百年不倒的金字招牌，是对征服所有人味蕾的高度自信。 反观他今天的表现，只能用“手忙脚乱，无所适从”来形容——他甚至跟不上他的节奏！要知道中午的客流通常都不到晚市的三分之一，而他现在已经累得几乎虚脱，赵旭阳总算买明白当听到自己要当二厨的宣言后，俞小鱼他们为何笑的那么夸张——果然是他太不自量力了么？ “怎么？这种程度就吃不消了么？” 坐在办公桌的一头，周慎行嘲弄般地说道。 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即使心有不甘，赵旭阳也只得点头承认。 “现在你知道了吧，一个厨师必然能做得一手好菜，但是会做一手好菜未必能当上一个好厨师。你是会做菜这一点不假，不过现在你还有能胜任二厨职位的自信了么？” 周慎行轻声说着，但其说的每一个字却像是用锤子敲进赵旭阳脑海中似的掷地有声。 “是我自大了……果然啊，所谓‘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的半点不假……” 呼吸在停滞了几秒钟后，赵旭阳长叹了一口气，半是自嘲，半是钦佩地说道，“我有信心做出一桌的好饭，却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厨师。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太高看自己，也太低看了‘厨师’这个行业……我向你道歉。” 从头上摘下厨师帽，周慎行双手放在身边，紧贴着裤缝，对周慎行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我愿意从小工做起，请大厨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边厢，受了他大礼的周慎行倒是有些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本以为这个家伙在尝过苦头之后，要么就会自残形愧地打退堂鼓，要么就是脸皮厚地继续自大自狂，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可以落井下石，将他赶走。 反倒是他这般有礼谦恭的样子，半分不在周慎行的计算内了。 这个人……难道还真是个正直谦虚的君子？还是说，为了呆在自己身边，想要忍辱负重么？ 啧啧，倒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心里想着一堆东西，面上还是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周慎行笑笑朝他点了点头，“没必要，我之前既然宣布了你是二厨，自然不会轻易收回这个决定。我这里不缺小工，你还是安安心心工作吧。” 没错，既然想要彻底摸清这个人，还是时时刻刻地看住他比较好。试问在一个饭店里，除了二厨，还有谁必须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厨呢？ 打定了主意，周慎行心中立即有了一番计较。 “但是……以我现在的工作能力……” 抬起头，看着笑的一脸“和善”的周慎行，听他这一席挽留的话，赵旭阳心中也泛起一圈涟漪。 怎么？ 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居然没有趁机炒了他？难道在自己示弱之后，他不应该再接再厉地打击自己，嘲讽自己，然后让自己收拾包袱滚蛋么？ 还是说——真的和周大哥说的那样，他这个弟弟是个面冷心热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各种好处的人？ 一时无言，赵旭阳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可怜的体育系男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呆在象牙塔内的缘故，居然对人没有半点怀疑。反倒是为了自己之前的粗鲁行为感到内疚了。 回想起这两天的种种，貌似自己真的邋里邋遢失礼在先，所以才让这个娇贵的小少爷对自己冷眼相向。 以前听人说大城市的人多少都有些防卫过度，说不定这小少爷真的是被自己吓到了，所以才会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吧。 一时间，赵旭阳在自己心里“脑补”完毕，为周慎行开脱了起来。 要是他这番想法被一肚子黑墨水和阴谋论的周慎行知道了，会不会捧着肚子笑的在地上打滚？ “我就是知道你一下子无法胜任，这才让你只做半天班的。而且你这个二厨，有着比留在后厨做菜更加重要的任务，你忘记我是看重了你什么能力才把你招进来的么？说实话，昨天你和小鱼的对决，并没有让我看到你真正的能力。” 闻言，赵旭阳惶恐地说道。 “老大，我对我的味觉和复制能力是有绝对的信心的！请您给我机会。” “我就是来给你机会的。来，你来看这些饭店的资料，这才是你的任务。” 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大资本家笑的一脸伪善，将自己之前看不起人的举动合理地解释了一番之后，拿出了一叠压榨劳动人民的计划。 “这是本市所有知名酒店的招牌菜和他们大厨的名单，你的任务就是每周研究出至少一道他们招牌菜的做法——你之前不是说你有非凡的味觉和嗅觉么？我觉得这个任务就像是完全为了你准备的一样，真的是舍你其谁。你知道么，这个任务非常地艰巨，在你之前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这张脸全S市的美食界都认识，平时出门吃饭都要被人提防。小鱼就更加不用说了，那味觉早就被他自己毁的差不多了，只有你了，我们真的只有你了！” 抬起头，周慎行一脸恳切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双美目里盛满了真诚和感动——不了解他性格的人，当真会被这表情而骗过去。一向都知道自己容貌优点，乃至愿意以自己和英俊同事们的美色作为卖点而频频出镜的男人，可是对自己每一个动作的幅度都计算精确，自然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角度，用怎样的眼神才能骗的他人的信任。 “主厨……不，老大，我会努力的！” 本来心中还有些不确定的男人，在看到他这样热诚的目光后，感动地学者其他后厨的人，将周慎行称为“老大”了——这一刻，他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林海云峰”后厨的一员，身上肩负着振兴饭店的重任。 接过文件夹，赵旭阳翻看了几眼，暗叹这S市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几乎全国各大菜系有名的馆子都在S市设立了分店，有些个门派的掌门人甚至都长期驻扎在S市。 自己果然没有没来错！ 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的厨艺才能最快得到提升。 赵旭阳心中暗喜。 “不过，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什么事情都是一旦决定了就不再改变的。早上上班的时候我说了，今天的工作你必须让我满意，我才能让你留下来。今天上午的工作成绩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只能说你表现的还不如我们家水台的小工……厨房里的人都听到了我的话，也都看到了你的表现——你觉得他们会认为你有留下来继续做二厨的资格么？” “老大……” 赵旭阳羞愧地低下头。 “所以你今天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研究破解出这份文件里的任意一道招牌菜，这样我才有理由说服饭店的其他人让你留下——怎么样，有信心么？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也就是说，你只有十一个半小时了。” 用手指了指房间后方不断跳跃的电子钟，周慎行低声说道。 “有信心从来都是我的优点，因为我相信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踌躇满志地笑了笑，赵旭阳再一次朝着周慎行鞠了一躬，“我这就去，请您晚上务必等我的好消息。”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趁着他低头的空，周慎行缓缓地说着，露出了一个说不出味道的笑容。 第九章 “麻烦去Y区的天路酒家。” 搭上计程车，赵旭阳指着抄在即时贴上的地址说道。 “哦！那个天路酒家啊，很有名气，我知道地方。” 司机大哥点了点头说道。 “麻烦您快点，我想赶上午市。” 摸了摸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现金，赵旭阳苦笑着发现除去车费和饭钱自己居然只剩下十块钱……自己的钱包在被偷走之后，身上只剩下少许零钱，基本上昨天住旅店都已经花完了。如果不能通过今晚的测试成为林海云峰的正式员工的话，恐怕今天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哎，你放心吧，这天路酒家生意好得很，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就算是一早去排队，下午两点都有人没有轮到呢。你这个时候去等，说不定一去就能轮到，连队都不用排。” 对本市情况了如指掌的司机大哥爽朗地笑着，一脚踩下油门。 坐在车后，赵旭阳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着的景色，脑中却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快速地盘算着。 刚才沈慎行给他的名单中包含着S市所有出门餐馆的招牌菜，其中有中式也有西式馆子；有名家菜系的宏大连锁酒楼也有只在夜市里出现的小路边摊，甚至还有点心店和西点屋。 不管是西餐还是西点，都不在赵旭阳的涉猎范围之内，第一个就被他否决了。只在早晨出现的点心店和只在夜市出摊的路边摊现在也根本不在营业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他决定将离林海云峰不远，以烤鱼作为自己招牌菜的天路酒家作为完成入职测试的对象。 说道烤鱼的手艺，赵旭阳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把握的。 过去他们田径队经常去山里集训，通常是每去一次，小溪里的肥鱼们就要遭一次殃，逃不过被那些仿佛永远都过不完发育期的男孩们捞上来的命运，扔给他做成烤鱼，供大家一饱口福。 一般来说，决定烤鱼好吃与否的关键无非两点——调料和火候，而对这两门技术的掌握，赵旭阳对自己有些百分之两百的信心。 “先生，只要一份烤鱼就可以了么？” 服务生小姐握着纸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在得到了男人肯定的回复以后，上下打量了赵旭阳过分“朴素”的装扮后，面色稍显不虞地拿着单子离开了——这天路酒家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场合，但是别人冲着他们家的名气而来，就算再怎样，多少也要消费些，好歹排了这许久的队不是？ 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倒好，把这儿当做小区食堂不成？ 服务生想着，一边把单子随手排到了最后。 而满脑子烦心事的赵旭阳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在不经意间被人轻视了。 本来也是，不管是他过去念书，做运动员，还是之后当教练的时候，赵旭阳经年累月都是一身运动服打扮。 他这样，周围的人也是这般。 从未在衣装上面放过一点心思的男人，自然不知道大城市里“先敬衣冠后敬人”的势利风气。 一道鱼足足让赵旭阳等了半小时多点才姗姗来迟。 他还没尝几口，就被人以“午市结束，饭店休息”的理由“请”出了天路酒店。 赵旭阳无奈，只得打包了剩下的烤鱼，在服务生虚伪的笑容中缓步离开。 站在寒冬的冷风中，在这陌生街头，根本不知道坐什么车才能回饭店的男人看了看手表后。咬咬牙，用兜里最后的钱打了一部计程车。 下午三点半，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八个半小时。 “小鱼哥，那个乡巴佬他又回来了！” 手里拎着一大包没有来得及扔掉的垃圾，三厨阿刀跌跌撞撞地奔进了后厨。 “什么！你们不是都说这家伙上午干了半天就撑不住，灰溜溜地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使劲，将菜刀扔上砧板，硬生生地让菜刀嵌进了板中，俞小鱼双手叉腰，一双大眼几乎瞪成铜铃。 “没错啊，小鱼哥。这家伙上午被大厨骂的狗血淋头，干什么错什么。后来被叫到办公室里，接着就火急火燎地走啦！这用膝盖想都知道，我们老大一定是把他开除了呗！”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您都没看到啊，这家伙今天这活而儿做的那是一个焦头烂额，手忙脚乱。以我们老大的标准，是万万不会留下他的？” “这家伙脸皮那么厚，居然又回来了？” “我去看看去……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打开笼头随意冲了下手，俞小鱼一脸杀气得走了出去。 “小鱼哥我们也去！” 一群厨师们纷纷应和着叫道，个个放下手里的准备工作，跟着俞小鱼跑出后厨。 一时间，厨房里就剩下了蒋平峰一人，仍然不紧不慢地揉着面团。也就眨眼的功夫里，一条面塑的胖头鱼，憨头憨脑、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蒋平峰的手掌中。 “笨鱼……头大无脑。脑子里装的其实都是面粉吧……” 将胖头鱼托在掌中，蒋平峰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它硕大的脑袋，轻声笑着骂道。 “也不看看是谁介绍来的人啊……大少爷的人，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么？” “喂，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刚来到走廊里，迎面就走来了手里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的赵旭阳，俞小鱼眉毛一扬，不客气地问道。 “麻烦让你一下。” 赵旭阳上前一步，想要进后厨，被俞小鱼不客气地挡在了门口。 “想进后厨？没有看到这几个字么？阿刀，念给他听！” 俞小鱼气势汹汹地大声喝道。 “后厨重地，闲人莫入！看到了么——闲人莫入！” 指着高挂在后厨一旁的大字，阿刀挺着胸脯，狐假虎威地说道。 “我不是闲人，我是这里的二厨，当然可以进去……麻烦让一下！”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凭借着强壮的体魄，赵旭阳挤开众人进了厨房。 在众人惊异眼神的环绕中，他打开打包了烤鱼的盒子，摸出一副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仔细地品味起来。 周围人群那些或是讶异、或是愤怒的各种声音，在这一刻，都被沉浸在美食中的男人隔绝在了外面。 在这个美食的世界中，只有他自己的味蕾在和各种食材、调味所共同产生的化学作用影响下，发生了各种美妙绝伦的反应，就像是被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达到了一个物我两忘的境地。 “小鱼哥，这个人脸皮厚的赶上城墙了，明明被赶走还大言不惭地自称‘二厨’……” “小鱼哥，他根本无视我们啊……” 一群人被这诡异的气场震撼住了，站在门口低声地讨论起来。 突然，赵旭阳猛地抬头，门口的一群厨子们居然被他吓得齐齐退后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 暗骂自己居然被这个二流厨子的气势吓倒，俞小鱼咽了口口水，随即双手叉腰，虚张声势地质问到。 完全没有把对方明显外强中干的样子放在眼里，赵旭阳起身，往后面食材室的方向走去。 “喂，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么就往那里闯？你给我站住！” 看他居然无视自己，二话不说地往整个后厨最重要最核心的地方走，俞小鱼脸色大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后面一把拉住了赵旭阳的手。 “放手！我赶时间。” 一手搭着食材室大门的把手，回头看了一样墙上的挂钟，赵旭阳脸色不虞地说到。 “你才放开手，这是你可以随随便便进去的地方么？” 俞小鱼用力地将他朝后面拖去。 “放手，我不想在这里动粗！” 看着俞小鱼不及他下巴的身高，和自己相比怎么看都孱弱的少年似得身材，赵旭阳克制地说到。 “怎么，你以为我俞小鱼打架会输给你么？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被赵旭阳明显看不起的眼神激怒了，最介意自己身材的俞小鱼就像是被点上了的爆竹似得，刹那间爆发了。 扬起胳臂，俞小鱼冲着赵旭阳的脸颊就要打去。常年进行着系统锻炼的男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攻势，冷冷地笑了一声，伸出大掌一把就包住了他的拳头。 “你自找的……” 轻哼了一声，赵旭阳一拐子将俞小鱼绊倒在地，将他的右手别在了腰后。 “怎么，服了么？” 将他整个人压在了门板上，赵旭阳问道。 “服你个头！我X你的，你个什么玩意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信不信老子灭了你？他X的什么东西！” 俞小鱼也是个硬脾气，疼的呲牙咧嘴就是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脾气一上来，不干不净的话跟倒水似得往外泄。赵旭阳虽然也是武夫一个，毕竟是从大学里出来的老师，哪里听得了这些玩意。当下愈加生气，下手也愈发重了起来。 “天啊！这要饭的想要造反了！这是准备翻天了啊！” “兄弟们愣着干嘛呢？快点抄家伙上啊！” 第十章 这群跟着俞小鱼混的厨子们也个个都是些暴脾气，见到兄弟落了难，当下纷纷抄起手里的家伙，眼看这两人的争执就要变成了一场火并。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随着一声严肃的喝问 ，乱糟糟的厨房总算安静了下来。 刚算好帐走进厨房，周慎行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气炸了。 看看，这都是什么情况？ 一群人手里要么拿着！面杖，要么拿着菜刀，手里没有厨具的还特意去门后面拿了拖把和扫把，个个横眉竖眼地，知道的这是他周家‘林海云峰’ 的后厨，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地痞流氓在打群架呢！ “放手！” 一脸铁青地将俞小鱼从赵旭阳的桎梏里解救出来，总是一脸和善的蒋平峰，此时的双眸里隐藏着的是难以掩饰的怒火。 “管好你家的小孩！” 仿佛对眼前这一片混乱的景象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似得，赵旭阳复又抬头看了看墙上不断走着的时钟。一把推开怒目以对的蒋平峰和俞小鱼，头也不回地往食材室里走去。 “站住。” 将疼的不停打颤的俞小鱼搂在怀里，蒋平峰咬着牙低声说道。 “让他进去。” 冰冷的眼神就像是雷达似得在厨房里扫了一圈，吓得那些厨子们齐齐放下手里的家伙，耷拉下脑袋等着挨批。周慎行回过身子，对着蒋平峰抬了抬下巴，“到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他还是我的二厨。他自然有资格进这个地方。” “老大，您不是开了他么？” 众人不解地问道。 “如果他今天晚上完不成他的任务，我自然会开了他。我不知道赵旭阳已经被开除的不是谣言是谁传出去的，我想造谣的人最好也不要被我抓到。” 凤目一凛，众人不寒而栗 “师傅……” 缩在蒋平峰的臂弯里，俞小鱼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怎么，现在难道不是上班时间么？” 不理会一脸委屈的小徒弟，周慎行眯起眼睛，对着一干厨师说道，“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在工作岗位上，难道你们想比这个姓赵的更早一步离开我的厨房么？” “不要啊老大！” 闻言，众人纷纷做鸟兽散，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切菜的切菜，揉面的揉面。 “俞小鱼，今天早上你请了半天的假，怎么准备今天下午继续请假么？” 看着憋着嘴，抱着自己胳臂，一脸受伤的小徒弟，周慎行依然冷漠地说道。 “师傅！我的胳膊差点被那家伙卸了啊。疼死我了，你看都肿起来了。” 俞小鱼泪汪汪地告状。 “赵旭阳是体育教练，我相信他下手有轻重！别给我在这装死。” 别过头，周慎行不客气滴说道，“快去工作，不然他随时接替你。” “我……我这就去工作啦。” 吸了吸鼻涕，从蒋平峰的怀里滑了出来，俞小鱼心不甘情不愿地甩了两下胳臂，走回了自己的炉灶前。 “老大，今天这……” 心疼地看着俞小鱼的背影，蒋平峰的心中的愤懑依然不平。 ＊＊＊＊＊＊ “好了，今天的事情是我没有交代清楚，让手下人产生了误会。不过从这件事情也看出来了，我们后厨的纪律是要好好地整顿整顿了——尤其是俞小鱼！他今天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厨子，我看跟路边的小混混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后厨那些年轻的，也沾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习气。这风不能长！” 站在楼梯的走道上，周慎行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蒋平峰心里也不安了起来。 周家从来治下甚严，那些厨师行当里常见的拉帮结派，黄赌毒，从来不能够在周家的后厨里出现。今天俞小鱼闹的这一出，明显是触到了周慎行的逆鳞了。 但是说归说，他毕竟还是要护着俞小鱼的。 “老大，小鱼今天是不对，不过……” “没有不过。我之前看在小鱼父母的份上，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对他太过宽宏大量了。这孩子是有天分，但是他太容易自满，活的太散漫了。我要是再纵容下去，就真的对不起他的天分了。我不想‘伤仲永’的典故在我的厨房里发生。” 摇了摇头，周慎行坚决地说道。 “这个赵旭阳来了也好。起码给小鱼一点危机感，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可取代的，这世界上有才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这个‘二厨’的位子，并不是摔不碎的‘金饭碗’。” 一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周慎行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赵旭阳虽然来的不明不白的，但是看来并非一件坏事啊…… “林海云峰”在自己的手里发展的太顺利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把这艘大船控制的很好，即使在航行的过程中有那么些差错，自己也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立即改正。 现在看来，不管是后厨也好，自己也好，也许是因为过惯了这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的生活了，一些平时不曾注意到的阴暗已经开始缓缓滋生起来。赵旭阳的突然出现，无疑打破了这看似平静的航程，也让那些将来可能会颠覆“林海云峰” 这艘大船的不安定因素提前显现了出来。 想到这里，周慎行不自觉地回头望了望后厨的方向——选好食材的赵旭阳已经走出了食材室，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尝试地做了起来。 男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认真工作着。即使被一群同样在挥刀切菜的厨子包围着，但是男人修长的身材配着一身白色的厨师服，突然有四个字一下子闯入了周慎行的脑海——鹤立鸡群。 啧，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转过脸看到蒋平峰看着自己，一脸奇怪的表情，周慎行尴尬地笑了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旭阳是不是白鹤不说，自己怎么把自己的手下比作是“鸡” 了呢？ “平峰，帮我看着点赵旭阳。这家伙……我还是不放心。” 靠在墙壁上，周慎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会看着的。还有小鱼……” 了解地点了点头，蒋平峰拍了怕周慎行的肩膀。 偌大的饭店，能够真的帮衬上自己的也就是稳重的蒋平峰了。 狐狸似得大哥，脱线儿童似得俞小鱼，还有一群光知道起哄的下属。虽然从来都没有说出口，但是这些年，周慎行是真的累了，乏了。 百年的家业，百年的金字招牌，对于他来说，不止是荣耀，更是沉重的责任。 几乎是从记事起，他就肩负起了传承继承家业的担子。 步步为营，步步算计，一点点地在这个五光十色、门派林立，物欲横流的美食世界里创建了属于他周慎行的美食帝国。 但是对于吃货们来说，从来都谈不上什么从一而终，哪里有好吃的他们去哪里，哪里有有名的饭店他们往哪里。为了吸引这些永远不甘平淡、不甘寂寞的食客老饕们，为了让周氏美食帝国能够在饕餮的世界里保有一席之地，他一刻都不敢放松自己。 就像赵旭阳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说的那样，为了追求极致的美食，他是在用完全谈得上苛刻的教条在束约着自己。这个为众人烹调丰富美食的大厨，不抽烟不喝酒，不吃味道浓烈的食物，按时作息，有节制地发泄欲望，甚至不敢用有香味的洗护用品，过着几乎媲美传教士的生活。 有时候，看着整日里乐呵呵，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烦的俞小鱼，他倒是真心羡慕他的没心没肺了——天塌下来，有师傅顶着，有恋人扛着……好吧，虽然这个恋人还是处于旁人都已经看出，就他俞小鱼自己没知没觉的“暗恋”状态。 “行了。回去干活吧，这晚市就快开始了。” 打开后门周慎行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面无表情地回头，“刚才赵旭阳说的没错——管好你家孩子！” 说着，朝蒋平峰的身后抬了抬下巴。 ？ 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蒋平峰狐疑地回头一望。 楼梯的转角处，似乎察觉自己偷听的行为被发现了，一撮黑毛猛地向后一闪。 啧，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伙…… 蒋平峰头大地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有种身为学校训导主任的感觉。 “俞小鱼！你皮痒了是不是？你站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干嘛，是不是又偷溜出来抽烟了！” 几步上去，一把提溜对俞小鱼的后领，蒋平峰故意瞪大了眼睛，虎着脸喝道。 “放手！蒋平峰，我哪里有抽烟！你放手啦！” 俞小鱼伸手蹬腿，不停地挣扎起来。 第十一章 “怎么，味道还是不对么？” 看着周慎行将做好的第N条烤鱼放在一边，周慎行站在一边——就算说了多少次，这人就是做不出将失败的作品直接往垃圾桶里倒的举动。 “我以为烤鱼是最简单的，回头想想这‘天路酒家’既然能靠一条烤鱼在偌大的S市里闯出名号，怎么可能会那么随随便便地被人模仿出来。” 放下筷子，赵旭阳无奈地摇头。 “呐，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哦！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离午夜只有两个小时了。而你已经浪费了我们厨房八条鲶鱼了！” 得意洋洋地站在周慎行的身后，俞小鱼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嘻嘻，这个粗鲁又脏兮兮的家伙居然敢对自己动粗，今天他俞小鱼一定要在这里亲眼见证这家伙是怎么被灰溜溜地赶出厨房的——昨天他赢了自己根本就是在耍赖！师傅的二厨只有我俞小鱼一个人而已！ 白了一眼自傲的徒弟，周慎行摇了摇头。 “小鱼，来，尝尝。” 拿起桌上的筷子，周慎行抬了抬下巴命令道。 “尝什么啊，他都说了是失败作品啦。” 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俞小鱼嘟起嘴吧，不甘不愿地夹起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唔？” 一进口，俞小鱼本来就够大的眼镜一下子更是瞪的溜圆。 “怎么会……” 不敢相信似得又夹起了一块尝了尝，俞小鱼放下筷子，冲着周慎行说道，“师，师傅……” 失败？哪里失败了？ 天路的烤鱼是他俞小鱼一再想要攻克的对象，对于那条鱼的滋味，他根本就是烂熟于心。而现在这条放在他面前的鱼，这条被赵旭阳自己宣布是失败作品的鱼，不管是味道还是卖相，完全和天路酒家的招牌，烤鱼一模一样——这“失败”两字从何谈起？ 难道自己的味觉灵敏度真的和这个赵旭阳有那么大的差距？ 虽然之前自己并没有严格遵从师傅的教诲，总是贪玩贪吃，但是比起一般人来说，他的味觉还是保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准上的。 这个从乡下来的男人，莫非真的是天赋异禀？而他的天赋，会让师傅抛弃自己，真的会让自己被完全地取代么？ “我……我出去一下。” 放下筷子，俞小鱼捂着嘴，匆匆跑出了厨房。 “怎么，不跟去么？” 看着小徒弟倍受打击的表情，坏心眼的师傅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男人。 “你之前不是说么，让我管好自家的小孩子。挫折教育也是教育的一种啊……” “我怕他被打击死了，快点去安慰安慰吧。” 说到底还是心疼徒弟，胳膊肘往里拐的师傅挥手赶人。 厨房里又只剩下了周慎行和赵旭阳两人，面对着桌上一溜排开的烤鱼，两个人面面相对，一时无言。 “老大，你复原过这个烤鱼么？” 抿了抿嘴，赵旭阳有些不甘地问道。 “有，不过也没有成功。” 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周慎行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失败。 “什么？” 这下倒是轮到赵旭阳诧异了——没听说过出考卷的老师，自己不会做题目，倒是让学生做啊。 “如果我能够完全复原这些菜的话，我要你来做什么？复原别人的菜，本来就不是我的长项……当然了，也不是小鱼的长项。他的长处在他那个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脑瓜子上。” 周慎行说道。 “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我们‘林海云峰’的传统吧——我们的‘传统’就是没有‘传统’。打破一切既定的门派，打破一切美食界的传统和规格，甚至打破既定的烹饪手法和技巧，挑战一切不可能的事情。这才是我的经营理念……” “所以即使那个叫做俞小鱼的厨子做事跳脱，毛毛躁躁，你都可以忍受。因为你的目标并不是把他培养成一个普通的二厨，一个只会继承大厨或者师傅手艺的二厨。他的那种洒脱，或者近乎天真的个性，才是你最注意的东西么？” 赵旭阳敏锐地察觉到了周慎行内心的想法。 是了，他也是个老师，带过一群各色各样的学生。 在外人看来，他们搞体育的都是些五大三粗，只长身体不长脑子的家伙，但是在赵旭阳的眼里看来，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都有自己发光发亮的地方，和总是克服不了的缺点。 作为他们的教练，他要做的就是发掘每个队员的闪光点，帮助他们克服缺点，取得更好的成绩。 话是那么说，但是有时候所谓的优点和缺点往往都是不可分割的。充满热情的人往往莽撞，过分冷静的却又会瞻前顾后。 田径并不是一个光靠蛮力和激情就可以取得成绩的项目，他要做的就是帮助学生做到两者的平衡。 因此，因材施教对于老师来说特别重要。 田径队教练和带着徒弟的大厨——从某种方面来说，也都是为人师表吧。 这么想着，赵旭阳突然之间觉得他和周慎行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可以不单单只是剥削资本家和员工的关系，不只是饭店主厨和新人二厨的关系啊。 想到这儿，赵旭阳突然感觉一阵轻松——自从进了S市，他一直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压迫在他的肩膀上。大城市里的繁华和浮躁，乃至这里人步履匆匆的脚步都让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格格不入。 直到现在，当他在周慎行说出了这些让他觉的亲切万分的话，他才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原来并不是异类。 原来在大都市里的人，也做着和他类似的事情，有着和他类似的想法。 仿佛是感受到身边突然变得轻松的气场，周慎行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不自觉地，嘴角微微勾出一抹笑容。 或许，此刻感到压力有所缓解的，不止是赵旭阳一个人吧。多年来积压在心中，从来不曾与人交流过的想法，居然在这个根本谈不上熟悉的人面前一下子倾倒而出。还是这么一个根本不知道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的男人…… 也罢，反正也算不上什么商业机密。 思考了一会儿，周慎行沉吟道。 “复制别人不是我的要的成功。但是我也一定要知道身边的美食世界是怎样的构成和走动，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去做——我和小鱼都不行。我一直在找这么一个人，可以充当这样的角色。” 那个人，会是你么？ 七分演技，三分真心，此刻周慎行的眼里闪烁着求才若渴的光辉。这光辉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在他面前的男人突然有一种骑士附身的感觉——一种带着荣誉感，一种被人需要的使命感在这个热血系的体育教练的身上被轻易地发掘了出来。 刚刚升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面对周慎行，一种名为“怀才得遇”，或者说“千里马遇到伯乐” 的感觉在赵旭阳身上一点点地燃烧起来。 “我，我再试一下……我觉得还是缺点什么。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你知道么？就像是空气里飘过了说不清的味道，稍纵即逝，但我清清楚楚可以感觉到它……” “就像是灵感的乍现是么？” 周慎行理解地点了点头——美食其实也是最绚丽的短暂艺术的一种，作为一个每天都在进行艺术创造的大厨，他怎么会不理解自己的感受。 “没错没错，就是灵光一闪的感觉！我隐隐约约地有了那种感觉，现在就差一点点就能抓住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赵旭阳激动地点了点头。 “是啊，但是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条鲶鱼了，也就是说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怎么办呢？你能在两小时内，用唯一的一条鱼打破僵局么？” 周慎行故作无奈地说道。 指了指食材室里一个空空如也的水缸——鲶鱼不是“林海云峰”的主打菜，所以平日里订货也不是很多。为了赵旭阳今天的试菜，他明天不得不提前三天去采购需要补充的鲶鱼。 “等等……我觉得我现在有点感觉……” 重新打开塑料打包盒 ，赵旭阳拿起筷子，翻了翻已经完全冷掉的烤鱼，又端起来使劲地闻了闻。接着又端起自己之前做的几条烤鱼，重又尝了尝。 “试菜一定要趁热，这些冷掉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行了，今天的薪水我会发给你，和其他人一样，我都算你两倍的工资。明天坐早班的火车回去吧。” 说到这里，周慎行倒真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不管这个赵旭阳是不是大哥派来的间谍，他却是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如果好好培养，说不定真的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过这又如何呢？“林海云峰”不会留下经不住考验的厨子。 也好，送走了他，自己也不用整天疑神疑鬼了。有了这次的教训，大哥下次想要再安排什么人进来，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等等！你来尝尝！快来！” 指着打包盒里的烤鱼，赵旭阳一脸惊喜地叫道。 “我从来不吃冷的东西。 皱起眉头，周慎行厌弃地说道。 从小生长在美食世家的他，对着食物有着严格的要求。温度不对，食材不对，调味不对，哪怕配色不对都不能入了他的口。这种已然摆了几个小时的东西，只会糟蹋他纤细而敏感的味蕾而已。 “你尝尝，这个味道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啊！” 这个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的男人此刻完全沉溺在新发现的喜悦中，根本没有观察到周慎行的嫌弃。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他夹起一块鱼肉就往周慎行的嘴里塞去。 “你做什么，你疯了么！” 看到近在眼前的冷鱼，周慎行大惊失色地急忙往后退。 “你尝尝，你尝尝啊！我不骗你，真的不一样！” 只当周慎行觉得自己有可能在怀疑自己的发现，神经大条的男人用粗壮的胳膊抵住他往后退的脚步，不由分说地将鱼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不要！唔……唔！” 一把推开男人，周慎行觉得自己根本就要疯了！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是野蛮人吧？什么大学老师，都是编出来的谎话吧！居然用那么粗暴的手段强迫自己，跟荒蛮的原始人有什么差别？也对，就算是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家伙骨子也还是昨天晚上那个彻彻底底的粗鲁乞丐吧？ “呸呸！什么东西就敢往我的嘴里塞！你给我滚，马上离开！” 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接了水周慎行冲到水斗边想要漱口。 冷掉的鱼肉有种说不出的腥味，尤其是本来充满了土腥气的鲶鱼，冷了之后更是不能入口。这家伙居然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往自己的嘴里弄，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漱口做什么，你没有感受到那个味道么？” 一把夺过水杯，赵旭阳问道。 “什么味道啊，那不就是鱼腥味么？” 周慎行双眼通红，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家伙——他都快恶心死了，这家伙居然还满脸堆笑！ “还有呢？还有什么味道？” 赵旭阳激动地开始比手划脚。 “还会有什么啊，土的味道啊！啊？” 脱口而出的答案让周慎行自己都吓了一跳。 当下冷静下来，忍着恶心的感觉，口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这个是……是蚌类的味道。” “是啊，这是河蚌的味道。鲶鱼本来就有土腥味，和蚌类的腥味相似，所以热的时候尝不出来。但是冷了之后，河蚌的味道就显示出来了！” 赵旭阳兴奋到不行， “怪不得他们家的烤鱼那么鲜，一般鲶鱼也只是肉质鲜嫩，根本做不出这样的鲜味——原来他是用河蚌来提鲜的！” 周慎行恍然大悟。 难怪自己之前和小鱼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有找到真相。不管是他还是小鱼，不，或者说，换上任何一个专业的厨师，谁都不会在冷掉的菜里寻找真相。 于是赵旭阳这种小家子气的习惯，反而成了解开谜团的钥匙了么？ 朝天翻了个白眼，周慎行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那么老大……我想问下，我们厨房里还有河蚌么？” 赵旭阳一脸灿烂的笑道。 第十二章 “各位观众，又到了大家期待的‘周氏私房菜’时间了。让我们热烈欢迎‘林海云峰’的行政大厨周慎行先生，和他的工作团队！” 在一阵欢快的乐曲后，在闪烁的炫目灯光和干冰制造出来的舞台效果下，周慎行领着一群帅气的厨师鱼贯而出。 “主持人好，大家好！” 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周慎行在镜头前表现出最完美的自己。 “周大厨您好，小鱼你好……啊，这位是新来的厨师么？真的好帅啊！” 明明已经跟着脚本练习了无数次，画着浓妆的女主持依然用一副夸张的表情作出满脸惊讶的样子。 “这是我们新请的二厨，你叫他旭阳就好。” 周慎行在一边介绍到。 “哇，好man，好帅啊！” “真的是厨师么？简直比明星都帅气，好有男人味啊！” 听到下面女性观众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周慎行无法掩饰嘴边的笑意——果然，美男的杀伤力是无穷的。 在今晚之后，“周氏私房菜”一定会再一次成为城中话题，不管是师奶还是美眉，都会为他们这样的组合疯狂。 王子般的主厨，可爱健气的二厨，温柔可靠的点心师。 现在，更加上了健美阳光的赵旭阳。 这样的组合，可以媲美任何美少年偶像团体。 更何况，他们可不只是简单地唱歌跳舞而已。 试问对于女性来说，还有比帅气的男子，穿着雪白的制服，温柔地洗手作羹汤更加诱人的景象么？ “在看什么呢？” 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蒋平峰一边走到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的俞小鱼的身后。 “这不是上礼拜录好的节目么？怎么，难道看你那么用功，居然会翻老大的视频出来看。” 蒋平峰调侃地说道，顺手拿起了电吹风。 “吵死了，别在这烦我！” 俞小鱼嘟着嘴，一边拉着播放器的进度栏。 “做什么跟吃了火药似得？喂……你到底在作什么呢？” 关掉电吹风的开关，蒋平峰狐疑地贴近他的身后。 “二十分钟……八分钟……五分钟！！！” 一边点着滑鼠，俞小鱼咬牙切齿地念念有词。 “你看，这期节目一共一个小时。除去那些被请来尝菜的嘉宾明星出现的时间。师傅炒菜和说话的镜头一共二十分钟，那个新来的赵什么玩意的出现了八分钟——而我居然只出现五分钟！！！五分钟啊！！” 扔下滑鼠，俞小鱼一下跳上椅子。 “我，俞小鱼，作为‘林海云峰’的‘首席’二厨……” “‘二厨’还‘首席’？” 蒋平峰忍俊不禁。 “别打岔！” 俞小鱼横眉冷对。 “作为‘林海云峰’的首席二厨，拥有上万粉丝的我，这次在电视上的出场时间居然比不上一个第一次上节目的小角色——你不觉得很不寻常么？” “哪里不寻常了？老大的出场时间也不是最多的，他也没有生气啊。” 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活像一只可爱的小青蛙，蒋平峰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什么？有谁比我师傅出场时间还要多？不可能啊。” 小孩不解地回头看了看电脑屏幕。 “可不就是那只猪爪咯，它出现的时间最长了。” 指了指定格画面上秀色可餐的‘周氏私房冰糖猪爪’，蒋平峰笑道。 “蒋平峰！！你是要气死我么！！” 知道自己被耍了，小孩大闹起来。 “以前他没有来之前，我师傅最疼我了，每天都和我一起讨论新菜色。可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师傅就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师傅都不疼我了……” 吸了吸鼻子，俞小鱼一脸悲切。 “这话听着好耳熟啊……” 蒋平峰挠了挠头。 “以前那个贱人没有进宫之前，皇上最疼爱本宫，每天都来本宫的住处。可是自从那个贱人来了之后，皇上就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再也不曾关心过本宫……” 一旁打开的电视机里，正在热播的某清宫宫斗大戏里传出了某嫔妃哀怨的台词。 “……” 无言走到茶几边，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蒋平峰长叹了一口气。 “你师傅哪里不理你了？你们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讨论新菜么？昨天你不是想要做什么‘盐焗麻瓜配咖喱鸡’，被你师傅骂了一顿么……” 看着俞小鱼投来的眼神愈发地悲切，蒋平峰识时务地选择闭嘴。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你看，这家伙不过上了一次节目，居然就有粉丝帮他建了主页了！支持者眼看就要超过你了，你不生气么？” 指着点开的网页，俞小鱼撇着嘴问道。 “我又不是明星……无所谓。” “而且那家伙一来，就住进你原来的房间，你现在要和我住一间了——你不生气么？” “本来老大就让我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他住不住进来，我都会搬来你这里住的。” 而且我其实挺开心啊…… 蒋平峰心道。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绝对不能忍受他踩在我的头上！” 俞小鱼冷哼一声，转身面对电脑。 “喂，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胡来啊。” 蒋平峰伸手就要抓住他点着滑鼠的手。 “别拦我，我一定要买个巫蛊娃娃整整他！” 点开网络商店，俞小鱼在搜索栏里打入了“整蛊娃娃”几个字。 蒋平峰正想嘲笑这网店里怎么居然有卖这种东西，在看到十几页“整蛊娃娃” 的商品信息后，只觉得一排黑汗从自己的额头划过——这年头在网上卖东西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说你的脑瓜子里想些什么东西？这玩意会有用么？有买这个功夫，你还是好好想几道菜吧，免得你师傅又要骂你！” 夺过无线滑鼠，蒋平峰将滑鼠高高举在手中，仗着人高马大的身材气的俞小鱼直跺脚。 “还给我！我看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贵妃娘娘就这么干的！” “我不让你打游戏你就开始没日没夜看DVD了是么？你小子就不能干点正事么？” 高举手着手，蒋平峰好笑地看着他像只跳鼠似得蹦来蹦去。 “轰！” 就在时，一阵巨响从门外传出，整个房子都摇晃了几下。巨大的动静吓得俞小鱼尖叫一声往蒋平峰身上跳去，无尾熊似得将他紧紧抱住。 “蒋平峰，房子，房子在抖……是不是地震了，是不是我们要被埋了啊？” “别怕别怕，不是地震……” 将小孩牢牢搂在怀里，在确定震动过去后，蒋平峰安慰地拍了怕他的后背。 “怎么啦？怎么啦？” 外面的走廊里开始一阵骚乱。 放下惊魂未定的俞小鱼，蒋平峰打开房门朝外看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个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可能已经入睡。但是对于这栋员工宿舍楼里的厨师和服务生而言，不过是刚刚下了班的时间。 人们纷纷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走廊尽头的房间——曾经是蒋平峰的单人宿舍，现在被分配给赵旭阳的房间。 “我的天……是管道破裂了么？大家快逃啊！” 看着房间里不断涌出的水蒸气和扑面而来的惊人热量，有人惊叫道。 众人闻言，如梦惊醒，也不管现在是多么天寒地冻，自己又都穿着单衣，纷纷捂着口鼻朝外面逃去。 蒋平峰急忙回房，拉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俞小鱼，又抄起椅背上搭着的两件外套，跟着众人一起逃了出去。 “轰！！” 不等他们跑出多远，一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从他们的耳后传来。 第十三章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大家都没有受伤吧？” 接到陈诚打来的电话，急急忙忙从家里跑来的周慎行跑到了员工宿舍楼下。 六层楼高的员工宿舍楼外，一群身着各色制服的警车已将其团团围住，管道公司的抢修车也已经在现场开始了抢修作业。记者，警察，火警在现场跑来跑去。在各种强光灯的照射下，倒是把此地照的跟白昼似得。加上一阵阵白色的水蒸气不断从屋里涌出，宛如天上烟雾弥漫的天宫一般，一时间倒是美得让人哭笑不得。 一群只穿着贴身衣物的汉子们站在外围冷得发抖，也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办。看到自家老大来了一个个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老大你总算来了！” “老大我们差点被吓死了！还好大家都没有睡着，不然死在里面也不一定啊！” “大家都站着这里做什么？快点跟我回饭店去，这里这么冷，你们不怕冻坏了么？” 看到大伙的脸都冻青了，周慎行急切地说道。 “周老板，我们警方有些事情要问您的员工……” 一位貌似阶级颇高的警司走到周慎行的身后。 “有什么话不能让他们进了房里说么？就不能直接问我么？你们警方就是这么办事的？” 转过身，周慎行挑着眉毛说道。 他本就长的俊美，多少年的主厨做下来自有积威在身，这冷冷地一回头，居然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味道，让那警司不由得 倒退了半步。 “周老板这么说我哪里承受的起？这样吧，要不让您的这些员工先去我们警局坐坐？等我们录了口供，初步了解情况之后，再让他们回您的饭店？” 周慎行点点头，示意众人跟着警察走。 陈诚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整顿了一下精神朝记者们的方向走去——身为“林海云峰”的经理，他绝对不能让这件意外的爆炸事件成为一条丑闻。 幸好这警局离开宿舍大楼不远，众人进了有暖气的大楼，总算不再冷的跳脚。 “根据管道公司和市政局的调查结果，初步判定是因为对面工地的野蛮施工导致暖气管道破裂，那管道就是从你们的楼下走的。看来你们是受了池鱼之殃了。” 不一会儿，警察走来对着他们说道。 “那我们可以走了么？” 周慎行急切地问道。 “是的，您看看您的员工都没有大碍的话，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之后还有些手续只要您去应对就可以了，包括外面那群记者……” 警官微笑道。 “太好了……怎么样，都看过了么，确定没有人受伤么？” “没有人受伤，不过……” 蒋平峰低下头，看着手里拎着的塑胶袋——刚才周慎行让他出去买一些热饮给这些惊魂未定的员工们压压惊。身为宿舍长的他，按照全宿舍的人数买了三十五分的饮料，但是现在袋子里居然还剩下一瓶…… “谁不在？” 心一下子被吊到了嗓子眼，周慎行关切地问道。 “赵旭阳……我没有看到他。” 低下头，蒋平峰低声说道。 退了半步，周慎行看了看那孤零零躺在塑胶袋里的热牛奶，表情僵硬地转过身子，走到正在喝饮料的员工处。 “你们有没有看到赵旭阳？谁看到他了？” “赵旭阳？不是就从他的房间里爆炸的么？他没有出来么？” 刚刚回过神来的众人闻言也吓了一跳。 “赵旭阳和谁一个房间的？有人看到他么？” 周慎行双眼通红，不自觉地提高了语调。 “老，老大……” 俞小鱼抱着一杯热咖啡，怯生生地说道，“老大，赵旭阳是一个人住的，您忘记了么？” 一个人住……没人看到他出来……爆炸就是从他的房间里传出的…… 难道，难道这个人，他…… 不！不会的！ 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将手掌刺穿，周慎行咬了咬牙，朝着热火朝天的爆炸现场飞奔而去。 “周老板，周老板听说您饭店的员工宿舍爆炸了，请问您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一群闻风而动的记者看到周慎行从警局里跑了出来，立刻甩开“临时发言人”陈诚，冲过来将他团团包围。 “让开……” 推开蜂拥而上的记者，周慎行的眼中只有那冒着白烟的大楼。 “周先生您不可以过去，那里很危险！” 看到他居然试图翻越警戒线，火警急忙将他拉住。 “让开……” 周慎行挣扎着试图摆脱火警的钳制。 “周先生您真的不可以过去，里面的管道还没有修好，随时都有再爆炸的可能。” “老大，老大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从后面跑来的蒋平峰也一把抱住周慎行的后腰。被记者们抛下，还来不及心酸一下的陈大经理也急忙拽着他的胳膊。 “让开！那个人还在里头！我的员工还在里面！我怎么可以不管他！” 咆哮着，从来都讲究仪态的周二公子，此刻仿佛就像是一头发疯了的野兽，一头受伤了的野兽。 “放开我！你们没有听到么？赵旭阳他可能在里面，他还在里头啊！” 周慎行咆哮着， 眼红的几乎滴出鲜血。 “这位先生，里面没有人，我们已经确认过了！” 身后，几位火警急忙说道。 但已经处在暴走状态的周慎行哪里还听得见他们的话，他的眼中只有那冒着蒸腾白烟的建筑，耳边只有警笛发出的阵阵尖叫。 “放手！还有人在里面你们拉我做什么？快去救人啊！” 没有想到平素里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人，此刻居然表现的这般激动，蒋平峰朝着身边的警察点点头，示意对方一会儿趁周慎行不注意的时候，想办法将他击晕。 一边的警察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做好准备——火灾现场多有这样激动的家属，但是像周老板这样，作为公司老板为员工如此担心的还真是少见。 就在警察高高举起手，眼看就要往周慎行的后颈扫去的同时，一个惊讶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老大！蒋平峰，你们怎么在这里？” 站在警方拉好的黄线后头，赵旭阳瞪大了双眼问道。 “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宿舍楼里出什么大事了么？” 环顾四周，看着周围兵荒马乱的人群，赵旭阳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啊！是你！赵旭阳你没事啊！” 第一个尖叫着跑到他身边的居然是俞小鱼。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吓死我了……要知道我想买巫蛊娃娃咒你也只是开开玩笑，我还没有下单呢，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拉着赵旭阳的衣摆，从刚才开始几乎要被愧疚淹没，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的俞小鱼破涕为笑，一个猛子扎进了赵旭阳的怀里。 “啊？” 看着胸前不断磨蹭这的黑色小脑袋，根本没有听懂他嘟嘟囔囔说些什么赵旭阳一头雾水。 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只是去书局买了本菜谱，怎么回来一切都变了——这个小冤家不是从来都看自己不顺眼，每天都要赏他几个卫生眼么？怎么居然会抱住自己？ 还没等他回过神，就看到那黑色的小脑袋被人拎了回去，重新跌掉了蒋平峰的怀里。 “蒋平峰，我没有害死人吧！他好好的！” 抬起头，俞小鱼可怜兮兮的问道。 摸了摸小孩的头发，蒋平峰递给赵旭阳一个同情的眼神，拉着俞小鱼往饭店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了？” 身后传来愠怒的质问。 “什么？” 赵旭阳回头，周慎行一把拍掉还扬在他头上的警察的胳臂，气势汹汹地朝他的方向走来。 “我问你，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要担心死你了？！” 拉起赵旭阳的领口，周慎行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那是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恐惧，彻底击溃了这个无比骄傲的男人的防线。 “我，我去书局买了本书。” 扬起手中的塑胶袋，赵旭阳干干地回答道。 “你大半夜的跑去买什么书！” 夺过装着书的袋子，周慎行气急地从里面掏出书册，在看到出本上那大大的《周氏私房菜》几个字后，仿佛被一下子抽掉了全身的力气，腿脚猛地一软，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 “老板！” 说时迟那时快，赵旭阳赶忙用手抄起他纤细的腰肢，将他一下子拉近了怀中。 “老板，你没事吧？” 脸一下子靠近男人宽阔的胸膛，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充满了一天繁忙工作后特有的男人味，周慎行只觉得自己的脸蛋就跟不远处破裂的地下暖气管道一下，炸开似得烫了起来。 “我没事！” 推开男人想要靠过来的手，周慎行来连连倒退了几步。 “我……宿舍地下的暖气管爆炸了，刚好从你的寝室下面炸开。总之，你没事就好了……好了，先跟我回饭店吧。” 转过身去，周慎行急促地说道。 接着，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会吃人的猛兽似得，慌慌张张地朝着饭店跑去。 “爆炸……” 赵旭阳看了看后面不停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灾难现场，回想着他刚才看到的一幕——那个人，难道以为自己还在宿舍里，想要冲回去救自己么？ 他，他居然那么关心自己？ 低下头，赵旭阳看着手里的书本——一脸傲娇表情的男子穿着纯洁雪白的厨师制服，正扬着眉毛望着自己。 抬头，看着那个仿佛是被老虎追逐的兔子般的身影，赵旭阳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暖暖的，比冬日里的火锅更加的温暖万分。 第十四章 “林海云峰”饭店 此刻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大堂里现在坐满了从宿舍里逃难而来的各部门员工。 裹着之前蒋平峰紧急采购回来的厚毛毯，一群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刚刚从记者群里解脱，回到饭店的周慎行。 “各位受惊了……我很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害的各位在冷风里吹的那么久……” 站在大厅中央，周慎行低沉地说道。 “老大，这个我们谁都不想的啦。” “是啊，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倒霉。对面工地挖管道，爆炸的居然会是我们！我们不会被谁诅咒了吧？” 陈诚有口无心地说道，他身边坐着的俞小鱼突然一抖，接着“踏踏踏”地跑到了蒋平峰身边，瞪着两个哭成水泡的眼睛，鼻子又开始一抽一抽起来。 “赵旭阳，我跟你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事情发生的那么快……” “什么？” 赵旭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经理你瞎说什么呢！大半夜的要吓谁！” 被一贯和善的蒋平峰扔了一把眼刀，陈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明天停工一天，大家都修整一下。如果有人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舒服，马上向我请假，不会扣各位的一分钱。” 环顾一周，周慎行用安慰的语气说着。 不过，在看到赵旭阳向自己投射而来的，那异常灼热的眼神后， 他即刻不自在地别过脸，干咳了一声。 “火警那边给我的消息是除了赵旭阳的房间，其他的房间基本没有损失，等一切危险被排除掉，大家就可以回去取自己的东西，应该不存在什么损失。当然了，如果发现有财务方面的损失的话，也请向饭店提出。” 在听到自己放在寝室里的东西和钱财不会受损后，众人纷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政府那边给我的说法是寝室楼的结构没有受损太多，可以再次使用。但是我还是觉得另外为大家找一栋大楼做寝室，现在的这栋楼要拆掉重建。” 顿了一顿，周慎行继续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到年后找租下新大楼的这段时间，各位要自己解决住处了。” 这个消息一放下去，员工们立刻“嗡嗡嗡”地议论了起来。 “要自己找房子啊？幸亏我们家有亲戚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 “那我就搬到女朋友家里住吧！正好趁机可以增进感情，她一直嫌我陪她的时间少呢。” 因为“林海云峰” 的员工多为工作了多年的老员工，多少在S市都有些根基，所以在讨论了一阵之后，除了个别的几个需要再多一些的缓冲时期，大多数的人都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那么暂时没有住处的人员，我会发放十天的安置费，请你们在十天内找到租房的地方，房租我也会一并打入工资的，不会让你们有多馀的负担。” 周慎行此言一出，剩下那些找不到人收留的员工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老，老大……” 看到周围的人都没有了声音，赵旭阳干笑了两声，举起手。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周慎行干咳了一声，面色不自然地望向他。 “那个，既然是从我的房间里爆炸的——是不是意味着我的东西通通被炸光了？” “可以这么说吧……你放心，你的损失饭店会负责的。怎么，工资卡放在房间里了？” “没有，卡我随身带着……” 赵旭阳为难地说道。 “但是，我的证件怎么办啊？” 摸了摸脑袋，赵旭阳为难道，“我的身份证都在那里面呢……没有身份证明，我怎么找地方租房子呢？” 呆滞地半晌，周慎行被一下子问倒了。 “证件，没有戴在身上么？你出门不带证件么？” “出去买本书而已，没有必要带身份证吧？” 赵旭阳摸了摸后脑勺，傻笑地回答道。 “幸好我出去一次，不然在房间里说不定要被炸死了，呵呵……” 呵呵什么啊呵呵…… 周慎行觉得自己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的房间都被炸了他还笑得出来？这个人的神经难道比钢筋还要粗么？乐观到了这个，已经完全不用只有“乐天”来形容了好么？ 周慎行此刻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恼羞成怒。 “你们，谁能再收留一个人？” 转过身，周慎行就像是为了掩盖心中骚动似得大声问道。 “啊……老大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耶……” “老大你觉得我会再带一个男人去我女朋友家么？” 倒也不是什么落井下石，只是事发突然，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谁也不愿意再给自己添一个麻烦。 “老大……我……” 想到家里空馀的几间房子，对赵旭阳完全卸下防备，还带着几分愧疚的俞小鱼眼睛一亮，想要自告奋勇。 “唔……” 一下子被蒋平峰捂着了嘴巴，俞小鱼不满地挣扎起来。 “嘘，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蒋平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为什么？ 俞小鱼不解地眨眼。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去吧。” 看到大家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周慎行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低着眉眼，周慎行考虑了一会儿说道。 “在你的证件补办回来之前，就住到我那里吧。” “什么？” 众人听了，齐齐尖叫。 第十五章 “住你家？真的可以么？”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赵旭阳吃惊地捂住嘴反问。 俞小鱼更是惊的下巴都差点砸在地板上。 “那个……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啊！我很早之前就听到了周老爷子的威名了，是我国最有名的厨神啊！一直都没有机会得见。天啊，我就这么去你家见你父亲，会不会太冒昧太寒酸了？” 摸着后脑勺，大概是一天内受刺激次数过多的缘故，已经开始混乱的赵旭阳不着边际地胡乱说道。 “什么见我父亲，什么寒酸冒昧？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词语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在有心人听来，倒像是女婿上门见老丈人的感觉。周慎行拧着眉毛，气的直翻白眼。 “我是让你住到我市区的公寓，谁会带你回老宅？想什么呢！” “哦……” 伸出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脸皮，赵旭阳乐呵呵地说，“我就想么……呵呵……” 忍住心中想要一把把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男人一把掐死的冲动，周慎行转过身对众人宣布，“既然这样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今天大家各位受惊了，都好好回去休息。” 言罢，指了指赵旭阳。 “你，还不跟我走？” “哦！来了来了！” 拿起装着书的袋子——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私人财产，赵旭阳一溜烟地跟在周慎行身后往停车场走去。 “天啊，原来没有住处的话可以住到老大家里去！” “早知道我就说没有人可以收留我了，可以和老大一起也！” 众厨师一脸惋惜。 “这个……” 俞小鱼看着这惊天逆转的一幕，指了指两个走掉的人，后知后觉地说道，“这个，算什么情况啊？这个姓赵的因祸得福了么？” “行了，乖乖回家吧，伯父伯母见到你回去乐坏了。明明家里住的离饭店那么近，偏偏要住寝室……现在好了，回家住吧。” 抓起俞小鱼的胳膊，蒋平峰朝门外走去。 “喂，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走，难道你不回你家么？” “别忘记老大让我24小时看着你，我当然要跟你回家啦……” “为什么在饭店要看到你，我回自己家也要看到你啊！！” 夜空中传来某人不满的咆哮。 走出地下停车站，跟在某人的身后进入了一栋看起来颇具现代感的公寓大楼。 “这一间就是我住的地方，一般我只有在逢年过节才到市郊的老宅——这个是备用钥匙，你拿好。” 接过周慎行递来的银色钥匙串，感觉那略显得冰凉的手感，赵旭阳此刻的心情却是不同——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手上接过属于他人公寓的房门钥匙。 虽然说不是自己的恋人，只是来自自己上司的照拂，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不是那种大家一起住的员工寝室，而是真的属于某个人的家。 而这个人，对自己开放了属于他的领地。 这就是被人信任的感觉么？ 掩饰着几乎就要从嘴边溢出的笑意，赵旭阳看着眼前的男人打开玄关的落地窗。 晕黄的灯光照在男人纤细的肩膀上，将他完美的身材一寸寸地勾勒而出。 完美的侧脸被灯光投射出优雅的弧度，被西装包裹着的修长身材，和自己壮硕的体型不同，柔韧中又带着纤弱的质感，就像是他这个人带给别人的感觉一样：好强，骄傲，却又那么地让人怜惜。 等等……怜惜么？ 这位顶级的大厨，厨房里唯一的国王陛下，会感到他让人值得怜惜疼爱——自己的想法真的有些惊天动地啊…… 摸了摸下巴，赵旭阳抬头。 只是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不是么？ “你在看什么？我的天花板怎么了？” 回过头，看到男人奇怪的姿势，周慎行凑过身子，不解地跟着抬头朝上看去。 “没，没什么……我在看你玄关的装修——装修的很不错哦！” 他一下子低下头，嘴唇正好划过了正向上抬着的周慎行的面颊。 明明是比羽毛拂过耳侧更加轻柔的接触，却如同彗星撞击地球，两个人瞬间都傻了眼。 这柔软的触感，莫非是他的嘴唇？ 首先回过神的是赵旭阳，只见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那种暧昧温暖的感觉让他刹那间失了魂魄。 飘飘忽忽的只觉得悠悠地，晃晃地，灵魂跑到他天花板上，又透过了天花板跑到了云霄天际外去了。 好清爽的味道，在赶到宿舍之前，他已经洗过澡了么？ 不愧是神经比电线杆都要粗的赵旭阳，此时此刻他居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果然对身体管理异常执着的人，用的沐浴乳恐怕也是纯天然的吧，就像是春天竹林中微风的味道。 挺拔，坚韧，从不服输，从骨子里透着自傲，就像是一只血统纯正的波斯猫，小小地却充满了傲气，让人想要好好疼惜……这就是老大的味道吧。 啊呀说到这个，以后自己也可以和老大用一样的洗漱用品了么？ 想到自己可以拥有和周慎行同样的气味，赵旭阳莫名地一阵激动。 一边沉浸在身边传来的干净透明的体香，一边沉迷在自己构建的幻想中，赵旭阳眨巴两下嘴，缓缓睁开眼，对上了周慎行难以置信的双眸。 惊愕地捂着自己的嘴唇，周慎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亲到这个男人。 他居然亲了一个男人！关键是那还是一个乡巴佬！ 倍受打击的周慎行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更加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一点恶心的感觉都没有！ 很清楚知道自己的性向，也曾经和不少优秀的男性所有过，但是周慎行对于自己选择男人的品味一直有着很高的自信的——从来他都挑选那些有着不菲身份，优渥收入和体面学历的男人。 而赵旭阳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职业，这样的性格，完全不在自己的守备范围之内！ 退一万步，周慎行连哪怕哪天自己不得不要和某个女性结婚的情况设想过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这种粗野的的“庶民”有心动的一天。 面面相觑的两人此刻的内心都有如刮起了十三级台风的海面一样，澎湃汹涌，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那你今晚现住在客厅吧。客房我没有收拾出来，等明天……” 同手同脚地迈开一步，周慎行僵硬地别过头去。 “明，明天我自己收拾……” 赵旭阳舔了舔嘴唇——那竹林微风的气息貌似还没有消散呢。 “那什么，就这样吧……反正你们明天不上班，你自己在‘家’……不，在，在这里收拾一下。啧！” 周慎行居然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他下意识朝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 “那什么，快进来吧，洗完澡就去睡吧，我帮你去拿一床被子出来。” “我的换洗衣服……” 赵旭阳伸出空空如也的手掌。 “我去给你买……你先洗。” 周慎行转身。 “衣服和裤子，麻烦都买XL号的。” 赵旭阳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 “那个，麻烦买XXL的。” “什么？” 周慎行不解地问道。 “咳……内裤。麻烦买XXL的，不然会卡住……” 赵旭阳用手比了一下大小。 “不，不要脸！” 一抹红云飞上周慎行的脸颊，他轻声骂了一句后，飞也似的打开门朝外面冲去。 乡巴佬果然是乡巴佬！ 粗俗！ 庸俗！ “我不过特别说明一下，哪里就不要脸了？” 赵旭阳不解地看着被重重关上的大门。 “被卡住真的很疼啊！” 第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窸窸窣窣地洒在同色系的床单上，照出一片斑驳。 按下还没有走到设定时间的闹钟，周慎行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一想到自己的客厅里居然睡着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怎么看都不着调的男人，周慎行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眼看天蒙蒙亮了，他才支持不住睡了一会儿。但是身体里严格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在平时既定的时间里醒了过来。 “天啊，这样的日子难道要过到新的宿舍楼修好为止么？”抱着一头乱发的脑袋，周慎行感到前途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 一声尖叫从浴室里传出。 “这是什么？赵旭阳你在我的浴缸里放了什么？” 下身紧紧裹着一条浴巾，周慎行拉开浴室的大门朝客厅里走去。 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后，他转身走到厨房门口，一把拉开厨房的大门。 围着白色围裙的男人正手持汤勺，在锅里缓缓地晃动着。 “赵旭阳你在干什么？” “啊？熬粥啊……今天起来的早，就随便参观了一下厨房。你这厨房里东西还真不少啊，厨具也都是一流的！” 放下汤勺，指了指放满了高级厨具的整洁厨房，赵旭阳兴奋地说道，“我可是做梦都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有这样的一间厨房。” 不过，在看到周慎行此刻的打扮后，赵旭阳只觉得自己老脸一红。 “那个……老大，我还不知道其实您有裸睡的习惯呢……” 看到眼前男人居然如此“风凉”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本来还沉浸在新厨房体验喜悦中的赵旭阳一下子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冬日的旭阳散在厨房纯白色的瓷砖上，将男人雪一般的肤色照应的更加白皙。常年可以保养的身材让身为体育教练的他都赞口不绝。尤其是胸前那两点粉红色的茱萸…… 唔，赵旭阳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这大冷天果然干燥，看来是需要买一些雪梨顿一顿了。 “你！我哪里裸睡了，我这不是正准备要洗澡么？” 见到眼前这个“野蛮人”此刻倒是衣冠楚楚的样子，反观自己居然如此不堪，周慎行吃瘪地跺了跺脚，转身冲去房里换衣服。 “说说吧，这浴缸里是什么东西？” 披着一件衬衫，下身穿了条米色的休闲裤，周慎行拉着赵旭阳，一路来到浴室里，指着浴缸问道。 “这个啊，鲤鱼啊。你是厨子你不认识鲤鱼？” 赵旭阳反问。 “我当然认识鲤鱼，问题是为什么鲤鱼会出现在我的浴缸里？为什么一条鲤鱼会出现在我的法国进口按摩浴缸里？” 抓起赵旭阳的衣领前后晃动着，周慎行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按进浴缸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啊……我刚才下去跑步晨练。看到路边有鱼贩子。见他们卖的鲤鱼挺不错的，就想买回来做鱼汤。” 赵旭阳干笑两声，“流理台的池子我正在洗菜，所以把鱼放进你的浴缸了。啊，不过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帮你洗干净，保证一点鱼腥味都不留下，你等着啊……” 说着，他弯下身子，想要从池子里将鲤鱼捞起来。 谁料想那鲤鱼活力非凡，任凭他怎么捞来捞去，都能从一旁游走。 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反倒是弄了一身水，男人干脆撩起裤管拖了鞋子，直接跳进浴缸，跟鲤鱼进行起了人鱼大战起来。 “怎么这么滑？” “啊呀，你溜什么溜？” 赵旭阳狼狈地一次又一次地扑下又站起，鱼没有捞到，反倒是被那条鲤鱼的尾巴狠狠地甩了几下，在手臂上留下好几道红印子。 看着男人和那条来路不明的鲤鱼在自己特意从法国订购的高级按摩浴缸里面上演起“双人舞”，周慎行顿时觉得一阵阵头疼欲裂。 抱起脑袋，从来都在外人面前风度翩翩的周慎行无力地蹲下身子，仰天长啸，“天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怎么了？” 抱着好不容易抓住的鲤鱼，一身湿哒哒的赵旭阳跌坐在浴缸里头，不解地看着他。 “啪！”的一声，鲤鱼大爷一甩尾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周谨言，你是故意的吧？” 站在办公室里，周慎行恨不得捏碎手里的电话。 “啊呀，弟弟此话怎讲？难道赵旭阳不是一员猛将么？我可是看到最近几期的电视节目了，有了这个帅哥助阵，我们家饭店的人气又更上一层楼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戏谑的笑声，听得周慎行两眼冒火。 “别装傻了！我现在总算想明白了，这个赵旭阳虽然不是你派来的卧底，更不是你派来的助手——他是特意派来恶心我的吧！” “弟弟何必用‘恶心’这两个字。难道他不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么？我也是看你这几年生活如此无趣，每天除了做菜就是想着如何发展饭店，二十多岁的人活得如此索然无味，当哥哥的我看了也着急，特意帮你找个人来调解调解这无聊的生活。怎样，你现在是不是顿时觉得生活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每天的日子都活得很精彩很有盼头呢？” 男人恶劣的调侃声从远处传来。 “我顿时很想问问哥哥你，你到底和我是不是一个妈生的才对……” 周慎行咬牙切齿道。 这个哥哥从小就不靠谱，小时候最爱的爱好就是捉弄自己。本以为他长大离开家之后就转变了性子，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呸！就算他是“狗”，自己也绝对不是“屎”！ “我说……这个赵旭阳，身材挺不错的吧？我看着脾气也挺好，和你这个刁蛮少爷还是挺般配的。” 周谨言低低笑道。 “哈……我说周大少，你不是在医药公司做什么人事经理吧，其实你是在做拉皮条的老鸨？还是哪里的兼职红娘，跟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欧巴桑一样，给人保媒拉线？” 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周慎行受不了地说道。 “我是担心你好么？‘那个人’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还走不出来么？” 沉默了片刻，周谨言在电话那头说道。 闻言，周慎行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我怎么走不出来？不要忘记‘他’的喜宴还是在我的饭店里做的……我还算了他八八折呢，就算是省去了送礼的红包了。” 抬起头，远远地望着墙面上挂着的一副照片。 ——埃菲尔铁塔下，两个穿着雪白厨师制服的青年相拥而笑，手里各自拿着厨师学校毕业的毕业证书。 那样灿烂的笑容，照亮了异国的街道，却照不进他这颗已经冰封的心。 “你敢说你当时真的没有往菜里下毒的想法么？如果你真的忘记他，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好好找个人定下来？别说什么你怕爸妈无法接受你性向的鬼话，爸妈只要你幸福，带男人还是女人回老宅他们根本不介意。你也别说你忙，这年头谁不忙，怎么大家都不谈恋爱不结婚了么？” 周谨言一阵见血地说道。 “哥……就因为这个你把那个赵旭阳塞到我这里么？拜托万一他是直男怎么办？” 周谨言哭笑不得地说道。 “放心吧，你以为他为什么到S市来……咳咳咳。我说，这个人一看就是忠厚老实耐操的，配你这个火爆脾气是再好不过了。” 电话那头，周谨言猛地一阵干咳，欲盖弥彰的味道再明显不过了。 “那什么，挂了啊，反正你好好珍惜吧，这个男人真不错。” 言罢，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声。 挂上电话，周慎行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起桌面。 忠厚老实……是么？ 想到赵旭阳总是被自己训的团团转的模样，一抹坏笑在周慎行的嘴角浮现。 啊，不过这家家伙可是有胆子把那么腥气的冷鱼肉往自己的嘴里塞…… 想到这里，周慎行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但是这也是为了试菜吧，而且最后又成功了不是么？ 说起来那个家伙亲了我之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又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老实么？不会也是个花丛中的高手吧？ …… 就这样，周二少就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了几个小时，直到经理陈诚来敲的门，准备讨论火灾善后事宜，他才如梦初醒。 “经理，您没事吧？” 看着自家老大绯红的脸颊，陈诚不解地问道。 “没，没事……我们继续吧。” 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周慎行不自然地说道。 不过……这个赵旭阳到底为什么会来S市做厨子啊？ 第十七章 “我说，赵大哥你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做厨子啊？” 对赵旭阳完全放下了芥蒂，甚至已经一口一个“大哥”“大哥”亲热地叫起来的俞小鱼，一边摘菜，一边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啦，有点复杂……” 刮着鱼鳞，赵旭阳苦笑道。 俞小鱼家中不大的厨房里，满满当当地挤入了三个大男人，摘菜的摘菜，洗刷的洗刷，倒是把正牌的女主人给赶到了客厅里。 一大早买了鱼，还被这鲤鱼大爷的尾巴连甩了几个耳光，本想靠着一道鱼汤拉近自己和周慎行的关系，偏偏忘记了这个人除了在饭店的那顿工作餐，平日里都吃素…… 摸着自己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一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从赵旭阳的脑中升腾而出。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拎着鱼跑到了俞小鱼的家里——亏得这位小鱼同学没有什么“绝不同类相残”的想法，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鱼不说，还买了一堆菜，说要做一顿好的给自己压压惊。 “啊呀，说说么，说说呀，我很想知道呢！” 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俞小鱼撒娇地追问道。 “俞小鱼，你是八卦记者么？每个人都有隐私，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二十多岁的时候还玩离家出走，还有曾经把味精当做糖的糗事吧？” 扔下一根菜叶，蒋平峰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蒋平峰，你混蛋！” 炸毛的俞小鱼抄起菜刀作势要砍。 “小鱼，去街口买份报纸！” 听到客厅里母亲的呼唤，俞小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蒋平峰，脱下围裙跑了出去。 “这小子还真听他妈妈的话啊，二十五六岁了还一喊就应，倒真是少见了。” 也许是想到自己在乡下的老母亲，赵旭阳面带笑容地感怀到。 “那不是小鱼的亲生母亲，不过小鱼倒真是一个孝顺孩子……” 蒋平峰垂下眼睑说道。 “不是亲生……啊，说起来，刚才在门口看到挂着的牌子是‘钱宅’呢。” 赵旭阳回想起来刚进门看到门牌的时候，自己还感觉奇怪呢。 “小鱼的父母是钱氏夫妇的好友，原来小鱼是H市人。小鱼在十多岁的时候我那里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地震。因此小鱼的父母都亡故了，不但如此，他在H市的亲戚也没有剩下几个。钱氏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幸好夫妻他们愿意领养小鱼……所以小鱼对天灾人祸一直都抱有深深的恐惧，那天寝室爆炸，他是真的吓傻了。” 说起小鱼的身世，蒋平峰的脸上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住的怜惜。 那个一直都没有从地震的阴影里走出的孩子，那天根本就是六神无主了吧。自己抱着他整晚，都不见他睡过去一分钟，就怕醒来的时候发现亲人和朋友都不在身边了…… 听到原来一直充满元气干劲的俞小鱼居然也有这般心酸的往事，想到他失去父母却依然保持乐观向上，赵旭阳由衷感叹道：“经历了这样痛苦的事情还能有一颗坚强勇敢的心，他虽然比我们小很多，却真的让人佩服。也难怪你和老大都那么疼他……” “那么你呢，我看你一个人孤身南下，也不简单啊。” 蒋平峰已有所指的问道。 “我……比起小鱼，我只是个懦夫而已……” 眼神渐渐暗下，赵旭阳苦笑着自我揶揄道。 “好久不见你了，周大厨还好么？” 一杯清爽的金汤力滑到了周慎行面前，酒保阿K挑了挑眉毛问道。 “你是在嘲笑我么？怎么最近的报纸没有买么，我们‘林海云峰’饭店寝室爆炸的新闻不是这几天正铺天盖地么？” 轻轻地浅酌了一口，周慎行浅笑道。 “你们只是被牵连而已，又不用负什么责任。我看着这些报导倒像是为你的饭店免费做了宣传，你的新年广告预算可以省下一笔了。” 风趣的酒保三言两语就将一场不小的灾难说的云淡风轻，逗得本来心里还有些郁闷的周慎行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这家名叫“月色”的GAY吧在S市薄有名气，这里的老板乃是GAY圈名人，却洁身自好，最看不惯那些妖里妖气的money boy，所以这间酒吧在同志圈里口碑甚好。 来这里的通常都是颇有些身份的同志，彼此都懂得进退，即使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绝对不会外传，一来二去，好些性向特殊的娱乐圈中人也渐渐将这里当做聚集地，只当是最后可以彻底放松的场所。 周慎行说不上是这里的常客，他对自己的欲望从来都是有节制的，所以平日里一个月也就来个一两次，遇到顺眼的便去附近的宾馆。 春风一度之后，各自东西。虽然他是S市名人，但是那些客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士，大家心里都有底，也不存在之后谁纠缠谁，谁曝光谁的问题。 不过这个月自从赵旭阳来了之后，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他到是真的很久没有在此出现了。 一想到“赵旭阳”三个字，周慎行不由得就想起了那条鲤鱼和他的法国浴缸……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本来因为K的笑话而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恶劣起来。 幸好几个相熟的客人见到他来了，纷纷过来打声招呼，询问他是否为了饭店寝室爆炸一案伤神，一时间七八个人将他围得团团转，使得他没有注意到，此刻一个熟悉的人也走进了这家酒吧…… 拿着蒋平峰给的名片，赵旭阳循着路走到了“月色”的门口，看着迥然于自己家乡酒吧的华丽装修，资深乡巴佬赵旭阳有些揣揣地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向蒋平峰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后，他就一脸暧昧地给了自己这张名片，说什么不要憋坏了……好吧，自己这几天却是貌似有些欲求不满，不然今天早上也不会再看到老大半裸的上半身后就一直觉得血气上涌，浑身不自在了。 “今晚打算怎么过？” 这里的客人都知道周慎行从来不喝一杯以上的酒，通常都是一杯淡口味的金汤力喝完之后，就会找人直奔主题，因此在最后一滴酒滑入了周慎行的喉咙后，几个对他有意思的男人围在了他的身边。 看了看周围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一个个都那么斯文，一样都那么衣冠楚楚，进退有度，本来是他最欣赏类型的这类男人们，此刻却让他觉得有些乏味起来。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心里都想着龌蹉的事情，却偏偏露出这样温和有礼的笑容，好似他们马上不是去开房，而是去探讨什么军国大事……这些人难道就不可以活的稍微直接一点么？就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好像赵旭阳那般。 真是奇怪了，自己怎么之前会喜欢这样弱鸡似得男人么？ 看他们被包裹在名牌西装下的身材，就算是刻意锻炼过，又怎么比得上被太阳的炙热亲吻过的皮肤的，那种野性的美丽，就好像赵旭阳那般…… 赵旭阳，赵旭阳……你这家伙怎么总是跑到我的脑子里？ 皱着眉头，挥开身边包围的众人，周慎行有些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 “赵旭阳？！”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越过坐着的一群客人，周慎行刚好瞧见了刚进门的赵旭阳，后者一抬头猛地就看到了自家老大，两个一时间面面相觑。 “原来，原来老大是同志啊……” 坐在酒吧角落的卡座里，赵旭阳握着手里的酒杯，呵呵地傻笑起来。 “说的你不是一样，你不是你来这里干嘛？” 周慎行白了赵旭阳一眼，随即微笑地反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赵旭阳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周慎行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某块不知名的石头被放下了……原来，他真的和自己一样是同志；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期待这个“答案”么？ 按下心中的狂喜，周慎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呵呵……我要是‘不是’的就好了。如果‘不是’的话，就不会‘逃’到S市了。” 赵旭阳苦笑。 “怎么说？” 敲了敲桌子，明明心里对这个问题好奇的要死，但是周慎行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和校队的学生发生暧昧，被学校发现……你知道我们那种乡下地方，对待这种事情的态度。如果我不走的话，他就要被赶出学校……”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一直都以开朗形象示人的赵旭阳也不禁哀伤起来。 “你……很喜欢他么？” 周慎行问着，随即被那股掩饰不住的酸味给吓了一跳。 “这个……怎么说呢？他是我最喜爱的学生，但是要是说我的他的感情是‘爱情’的话，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吧。不然，也不只是让我离开学校那么简单了……而且，我们之间根本来‘暧昧’都不是，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那件白色的运动衫，那个青葱稚嫩的学生，青色的校园里，一段郁郁葱葱的恋情还来不及悄悄发生了，就被无情的风雨给吹落了。 连伤心都不曾来得及，他就风尘仆仆地来到这个忙忙碌碌的大都市，投入了全新的生活。 挺着耳边柔美诱惑的音乐，又看了看此刻身边的环境，赵旭阳只感到“恍若隔世”。 呵呵，这就是人生无常么？ 赵旭阳自嘲地笑了。 “走！” 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周慎行看着唇边挂着笑容，怎么看都那么扎眼。 这是什么意思？ 还在怀念那段无果的爱恋么？ 愠怒之下，赵旭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去哪里？啊……回家么？” 放下杯子，赵旭阳呆呆地说道。 “‘回家’……说得好，我们当然是‘回家’。” 被他那“回家”二字给取悦到了，周慎行眯起桃花眼，一抹艳丽的笑容勾到了嘴角边。 转过头，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掠过男人的鬓角，勾住了赵旭阳的脖颈。香甜的酒气从他的口中淡淡地飘散出来，在赵旭阳的耳边氤氲开来。 “老，老大……” 顿时感觉自己也被那清甜的酒香给熏得醉了，一股热气从赵旭阳的小腹升腾起来，烧的他面红耳赤。 “你又没喝酒，你脸红什么？” 他调侃地问着，手从赵旭阳的脖颈滑下，环住了他的腰际。 “老，老大，这样不好吧……” 老实的体育男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说‘赵教练’，您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今年贵庚了？” 后者一言不发，只是脸红的跟快要爆炸似得。 这个发现倒是让周慎行大开眼界，心情指数也跟着飙高。 “怎，怎么可能……不过是，不过是经验不怎么丰富罢了……” 一双眼睛在地上乱晃着，赵旭阳敢肯定，自己的脸一定红的赛过猴子屁股了。 第十八章 “老，老大……” 被逼入墙角，赵旭阳靠着墙壁，满头大汗。 “老大，您，您，您……喝醉了吧？” “你是看不起我么？才一杯金汤力就能灌醉我？知道我平时炒一天的菜要尝多少料酒么？” 一手解开领口的纽扣，一手拉着赵旭阳的领子，将后者一把推倒了床上。 跌坐在柔软的床垫上，被蓬松的被子包围起来，赵旭阳哭笑不得。 虽然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想要参观一下周慎行的房间，看看这人的卧房有多么与众不同，不过在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想了——凭谁都不想被压着躺在床上参观房间吧！ 周慎行已然退下衬衫，露出了雪白的胸膛，那樱花色的两点被房间的灯光照应的娇艳欲滴，看的赵旭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老大，您，您是开玩笑吧……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羞涩地将脸别到一边，但是那白到近于耀眼的皮肤和那修长却不失健硕的身体却像是被烙印了一样刻在他的脑中。 将近三十多年的岁月里，一直生活在单纯环境中的男子自然有着正常人的欲望。 年少的时候，不是没有女孩子追求过英俊高大的他，但是因为自己的性向的关系，赵旭阳从小对自己“不同寻常”而感到深深自卑，不但无法接受女子的追求，他甚至不敢多和同性接触——在学校那种封闭的环境里，让别人知道自己同志的身份，不但意味着失去工作，也意味着被整个小镇的人视作洪水猛兽。 所以，他爱男人这个秘密只能深深地埋在赵旭阳的心底，他不敢也不能透露出一点点，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但是体育教练的工作却让他不得不整日和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们为伍，男人一多，那些荤素不忌的玩笑自然也不能减免。 虽然在教练面前学生们多多少少有些收敛，但是不可避免地总会被人问到这方面的话题。从来都没有对人坦白过性向的他只能“呵呵哈哈”地打发过去。 不过再封闭的地方也总有一些让他们这种人发泄欲望的地方，每每和那些人接触，赤裸裸的交易只是让他更加感到恶心，也对自己同志的身份愈发自卑起来。 直到“那个”学生出现…… 那个从大城市里考入他们这个并不算一流大学体育系的孩子，带着大城市里孩子们特有的张扬，犹如一阵清新的风吹进了他的生活。 那个孩子丝毫都不掩饰他对他的好感，整日里围绕在自己的身边。 在那个孩子取得了省队的入取资格后，他们两人在午后的健身室里，颤抖地拥吻在了一起。 然后…… 一群学生们带着庆祝的蛋糕和礼花炮破门而入，他呆呆地看着那些学生们，看着他们用天真却残酷的表情说：老师，你果然上当了！ 那个优秀的，他喜爱的学生站到了对面，眼神中不知是厌恶还是惶恐。 他抬起他尖尖的下巴，嘲讽地说：你们看！我就说赵老师是个基佬吧？他亲我了，你们都输了！ 那群明明已经二十多岁，却依然被称作“孩子”的学生们包围着他，安慰说：老师，我们早就猜出来了，没想到你真的会忍不住对他下手咧！老师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他茫然地看着这些残忍却幼稚的孩子们，这些他曾经用心教导的孩子们，看着他们掩藏不住的厌恶眼神，看着这群曾经肆无忌惮与他勾肩搭背的男孩子们，像是躲瘟疫一般地躲着自己。 只是，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捅破，又怎么会不被学校知道。 第二天，赵旭阳主动辞职，离开了那个自从考入之后，再也不曾离开过的大学。 茫然地站在大街上，这么多年来热爱的工作和曾经爱戴他的学生和同事们，仿佛昨日烟云一般地远去了，赵旭阳茫然而不知所措。 也就是那一刻，那个叫做“周谨言”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递给他一张名片，为他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 天意弄人，他现在居然躺在了周谨言弟弟的床上，看着他的上司一件件地往下脱着衣服，就像是正在蜕皮的灵蛇，优雅且充满了诱人犯罪的气息。 “老大，我们不可以这样……” 热情的拥吻之后便是排山倒海而来的谴责和被人抛弃的痛苦回忆，将欲望紧紧隐藏了将近三十年的男人面对这样的诱惑瞻前顾后。 “为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你的学生，这里又不是象牙塔，你我都是成年人，我们不过上个床而已，为什么不可以？” 已经将自己脱的清洁溜溜，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周慎行弯下身想要去拉赵旭阳的裤子，后者就像是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一般惊恐地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这，这种事情，当然要和喜欢的人做！” 纯情的男人红着脸说出纯洁到让周慎行这个经验不多的人都感到压抑的话。 天啊，自己难道真的前世里上了什么高香，居然捡到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周谨言啊周谨言，你这个做大哥的总算成全了弟弟一次…… 无上的喜悦覆没了周慎行的胸膛，他扬起下巴，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赵旭阳。 “谁说我不喜欢你？你觉得我周慎行是个会随便把男人领回家的男人么？老大我看上你了，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难道你看不上我？你不喜欢我么？” 说着，他恶狠狠地坐到了赵旭阳的身上，一把勾起男人的下巴。 第十九章 美人红着脸，含着怒气和娇嗔的眼神就像是一汪春水让赵旭阳感到自己几乎要被溺死。 “老，老大……” 反握住他的手，赵旭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语带决绝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吓？” 突闻此言，周慎行本已经滑进赵旭阳领口的手猛地一顿，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老大，我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赵旭阳一字一顿，语气抑扬顿挫到几乎可以上台做报告。 “负什么责啊……你做了什么要负责，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吧？” 周慎行哭笑不得地反问。 “就因为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先说好了……如果我们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因为老大不是外面那种随随便便的人，我也不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一定要对彼此负责，要对未来负责！” 男人的眼睛里是不容一丁点怀疑的真诚，如果法律允许的话，周慎行百分之百可能他此刻会拉着自己直奔教堂去举办婚礼。 “我说你这个人……” 推开男人，一屁股坐在床上，周慎行右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左手用力地拍了拍床垫。 “哈哈，什么叫做纯情，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一边笑着，一边伏到床上，周慎行笑的连肚子都疼起来了。 看着他赤裸的肩胛骨不停上下颤抖着，哪里还见得到刚才旖旎的气氛，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 果然，又被刷了么？ 了解到什么的赵旭阳叹了口气。 “等等，你去哪里？” 察觉到身边的人要起身离开，周慎行一手捂住胸口，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一手拉住周慎行的衬衫下摆。 “我说过了，我会负责的……但是如果老大没有这个意思的话，就算了吧。” 轻轻地拂下周慎行的手，赵旭阳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老大如果只是想要逗逗我的话，就算了吧……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说着，他慢慢走到门边，无声地拉卡房门。 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地在门边隐去，最后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门板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同样空荡荡的自己，周慎行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要面对的，不是平日里一夜情之后就可以一拍两散的同类，而是一个对感情无比真诚的好男人。 好男人啊…… 仿佛是脱力似得，周慎行面朝天躺下，将自己摊成了一个“大”字型。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大床，简约风格的家装……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装修，可以让他必要的保持沉静，但是却也太过冷清的。 有时候午夜梦回，看到月色中的房间，周慎行都感觉自己身处在冰凌洞里或是在病房里……冷的让他不敢多想自己这每一晚是怎么熬过来的。 站在房门外，赵旭阳抬头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只是玩玩而已罢了吧…… 自己这种乡巴佬，怎么会被那样的人看在眼里，不过只是寂寞无聊时候的消遣而已，自己却差点当真了。 翻下沙发床，披着毯子躺下，赵旭阳闭上眼，一点点地咽下嘴中的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到被子被人轻轻扯动着。 赵旭阳缓缓别过脑袋，看到周慎行红着眼眶，咬着下唇，默默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坐起身，赵旭阳平静地问着。 “我……刚才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周慎行嗓音干涩地问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在刚才的那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脚边弥漫开来，顺着骨骼一路爬到了肩膀。即使暖气再强大，但是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床上，却宛如置身冰窖。 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之前，脚已经身不由己地踏出了房门。 在看到沙发床上他侧躺着的背影时，手已经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扯住了披在他身上的毛毯。 寂寞就像是冬日里的冷风，你以为你已经全副武装，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但是往往在一个呼吸之间，那仿佛噩梦精灵般狡诈而冷酷的心酸和被一个人留下的孤单，就将你全然击败，毫无反击之力。 唯一的渴求，就是哪怕一丁点的微暖。 在伸出手的刹那，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周慎行的心头轻轻地问道——他，会是我的温暖么？ “什么意思？” 这下倒是赵旭阳出乎意料了。 他，刚才难道不是已经拒绝了自己了么？ 为什么现在却追了出来，用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声音，问出这样让他难以克制的问题…… “你真的可以做得到么？我不负你，你不负我……” 声音微微地颤着，周慎行甚至不敢抬头望向他的眼睛。 他害怕，他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心花怒放到忘形的自己； 他害怕，他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后，伤心失望的自己； 他害怕，怕看到男人无奈的敷衍回答后，心碎不已的自己。 走哪一步都让他胆颤心惊，等待回答的那分分秒秒也仿佛是一刀一刀割在心头的煎熬。 右脚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想要逃开的男人在下一秒被赵旭阳一把抓住。 “只要你不负我，我必然不负你……我用我厨师的生命起誓——如果我负了你，就让上天罚我失去味觉，这辈子尝不到任何味道。” 举起右手，赵旭阳一脸庄重地发誓道。 “你……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要发这么重的誓言？” 他这一举动倒是把周慎行吓得不轻。 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半点情侣应有的互动是么？ 有的只是争吵，摩擦，各种意外，每天几乎都在吵吵闹闹中度过，什么时候需要一下子发展到这种程度了？难道他们两个人各自都有一个第二人格，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时候，第二人格们相爱了？ “我现在对你……是谈不上什么特别喜欢。不过如果要上床的话，我会把你当做未来一生的伴侣来对待的，对于一生的伴侣，难道不应该负一辈子的责任么？” 赵旭阳认真地反问道。 “你对所有要上你的床的人，都会这么说么？” 本来对赵旭阳的有担当还非常感动，听着听着，周慎行忽然觉得一阵怒气袭上心头。 对所有的人都负责，和对所有的人都不负责有什么区别？！ 博爱和滥情只有一线之隔吧？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赵旭阳宠溺地伸手想要摸他的脑袋，被后者毫不客气地拍掉。 果然是一只桀骜不驯的波斯猫。 “你不会随随便便带男人回家，我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和男人上床。没错，之前我是有经验，但是那些人并不是值得我相守的对象……我觉得你值得，那么你呢？” 刚毅的男人一脸正气地直视着他的双眸，“现在我们没有相爱，那么就从相守，相互负责开始吧……一起等到爱情到来的那天，不好么？你最拿手的不是做汤么，那一锅汤不是需要时间一点点慢慢地煲出来的。我们就从配料切配开始，等待时间把一切都催化吧。” “噗……” 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周慎行捂着肚子倒进沙发床。 “我的天，你这个职业习惯太可爱了吧，连谈个恋爱上个床都要用做饭烧菜来比喻么？哎呦，我一个晚上要被‘惊喜’几次才够，哈哈哈哈……” 原来生气也好，吃惊也罢，都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纠结罢了。 这个人，从来都是用最真最诚的心在面对着自己。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女生的话，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周慎行拉过毛毯，抱在自己胸前，抬头说道。 “是啊……其实我也一直很想有一个家，每天回家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在家里等我。我每天都给他煮最好吃的东西，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不管那个人是谁，我希望我的厨房里出现的不是一套餐具，而是有一套对碗，一套对杯，让我的厨房里的一切也能成双成对，不再孤单……” 说到了心中最温暖的一块地方，赵旭阳不自觉地也微笑了起来。 成双成对，不再孤单么？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一下子击中了周慎行最柔软的内心深处。 他寻寻觅觅这么多年，不就是找一个可以让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的伴侣，一个肯定会陪他走完这一生的风雨，与他共同分享人生的酸甜苦辣的人么？ “嗯……那，今天很晚了，先睡觉，等明天再说吧！” 点了点头，周慎行钻进了毛毯中，朝着赵旭阳点了点头。 “啊？先睡？”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的赵旭阳又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真的么？就现在么？” 他跳了起来，从旁边抓过裤子，“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我去下面的超市买一下套子……” “我说的‘睡’，是‘纯睡觉’的‘睡’，拜托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么？你不是说我们要慢慢熬汤么？怎么又一下子想要做微波食品了？” 拉着他衣服的下摆，周慎行此刻已经完全摸清楚了这个男人说风就是雨的性格。 “但是……” 赵旭阳不解地挠了挠头，“你是准备睡在这里么？睡沙发床么？” “怎么，我买的沙发，我自己不能睡么？” 周慎行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那我睡哪里？” “没有看到我给你留了一个角落么？快点钻进来啊！” 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周慎行说道。 看着这款明显为单身汉设计的单人沙发床，在看了看周慎行身边那块小到让他笑不出来的“空地”，赵旭阳一的一脸惊喜顿时变为一脸为难。 “挤一挤不就行了，大男人啰嗦什么！” 实在看不惯他的拖拖拉拉，周慎行一下子扑了上来，将猝不及防的赵旭阳猛地扑倒，然后扯过毛毯盖在两人的身上。 “就这样！睡觉。” 不容置喙地关掉了一边的台灯，自动将头埋在男人宽阔胸膛上，周慎行摸了摸被夜色掩饰住的，自己通红的面颊。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听着男人一下赛过一下快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几乎以同一频率此起彼伏着，周慎行心有戚戚焉地一笑。 原来，紧张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啊。 咕噜…… 咽了咽口水，周旭阳抬起一只手，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 将他推下去，还是…… 紧紧搂住？ 再说了，明明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为什么自己感觉比刚才他半裸着爬在自己身上要拉他的裤子都来的让人受不了？ 说起半裸……现在的周慎行，貌似上半身也是光着的吧？ 感觉到自己的胸前那炽热的肌肤，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和自己的胸膛紧紧地贴合在一起，那阻挡不住的热意就像是滚烫的热水一样，洒满了自己的胸口，融进了身体。 第一次，赵旭阳对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感到深深的可惜。 “明天午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一次宜家……” 毯子下，周慎行轻声说道。 “要去买什么？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啊……” “去买对杯和对碗……” 脑袋在某人的胸口上蹭了蹭，带着疑似是撒娇似得语调，周慎行几不可闻地说道。 踌躇了半天着的手终于放下，赵旭阳搂上了他的肩膀，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睡吧……” 第二十章 后厨 颠勺的声音和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响构成了一曲绝妙的交响乐，在带着白色厨师帽的乐手和高高在上总厨指挥的手下，用一道道美食走出最精彩的乐章。 依然是火热的后厨，依然是凌乱中带着次序的脚步，依然是各个灶头的老大们毫不客气的呼喝声，但是细心的人却发现，在这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本月中旬就是除夕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一切工作都要围绕除夕的年夜饭进行。各位都是在餐饮行业做了多年的老人，需要注意什么我就不重复了。只一点，除夕这段时间我们会非常忙碌，我希望大家都注意身体，不要倒下——要知道你们倒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林海云峰’后厨团队。” 眼珠一转，看到下面那群对他这番老生常谈明显已经兴趣缺缺的厨师们，周慎行露出一抹坏笑。 “所以饭店为了每位员工的身体着想——决定从明天起，由资深体育教练赵旭阳赵二厨，带领大家进行身体锻炼。前几天我们已经根据各位的情况为大家制定了详尽的锻炼计划书了，大家发下去看一下吧……” “什么？” “锻炼？” 一群本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的厨子们顿时傻了眼。 “三千米？每天要跑三千米？我又不是要去奥运会！” “每天五十个俯卧撑，难道是准备去考陆战队么？” 结果赵旭阳递来的“计划书”，本来就大呼小叫的人群顿时跟炸了锅似得。 “老大，我们每天上班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锻炼啊？” “就是啊，而且我们去哪里锻炼，附近也没有体育馆啊！” 一个个大男人苦着脸，无法接受突忽其来的“噩耗”。 “中午的午市结束之后到晚市开始之前，我们有五小时的空白时间。抓紧三小时来准备晚市的配菜，剩下的两小时里一个小时依然按照惯例午睡休息，剩下的一个小时就来锻炼身体。” 赵旭阳笑眯眯地接话：“场地就在饭店后面的小花园，我已经量过了，我们花园跑一圈大约是100米，每天三十圈正好。” “不是吧赵大哥，三十圈！！这不是要我们的命么？” 一群人鬼苦狼嚎道。 “是啊，随便跑跑就算了，三十圈这不是开玩笑么？” “叫什么叫，我之所以那么定规矩，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周慎行做事，从来都是有奖有罚的。” 看到赵旭阳被一群饿狼似得白衣厨子们团团围住，明显已经招架不了，周慎行不得不站了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锻炼么？你！说的就是你，体重已经多少了？一百二十公斤到了么？你现在站着能看到自己的脚趾么？” 周慎行指着某个红案的烤肉大厨问道，后者羞愧地低下头。 “你！你每次上灶半小时，一定会偷偷摸摸溜出去抽烟，我都怀疑哪天你要对着锅子咳嗽了！” 横着眉毛，周慎行对着身边的另一个厨子斥责道。 “俞小鱼你别笑，我还没有说你呢。” 转过身子，瞪了一眼正捂着嘴的俞小鱼，周慎行叹了口气，“俞先生，请问你上次做到连续颠锅五十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那个拿惯了游戏手柄的胳臂现在能颠砂多少次？” 放下手，俞小鱼不甘心却也无话可说地皱了皱眉鼻子。 “我希望这个短短的半个月之后你们可以给我看到完全截然不同的各位，我没有想让各位去参加奥运会的意思，不过只是想让你们能够更好地管理自己的身体。人家都说我们伙夫是‘头大脖子粗’，我不希望等各位老了因为职业习惯使然真的变成了那副模样……” 顿了一顿，周慎行换了一副亲切模样，“形象不好怎么上电视呢，各位？” “啊？形象好的话，可以跟着老大上电视么？” “我以为只有老大和赵大哥那种帅哥才可以上电视啊，我们也可以么？” 大家伙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谁说只有他们几个才可以跟我上电视？大家的技术本来就差不多，我当然是择优选择。只要厨艺好，形象好，各位都有机会。” 周慎行笑道。 “师傅……不是吧，你要撤了我？还是你要撤掉蒋平峰啊？” 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连上电视的机会都要被取消，俞小鱼完全无法接受。 “你看看的胳臂，再看看蒋平峰，在看看赵旭阳的……好了，我不说了，各位加油锻炼吧！” 捏了捏俞小鱼白嫩嫩的胳臂肉，又拍了拍赵旭阳坚挺的后背，后者顺势做了一个展示二头肌的姿势，众人顿时开始留下艳羡的口水。 “我先上去了。” 周慎行摇了摇手，转身离开。 “赵大哥，请务必狠狠地锻炼我把，就把我当做你的学生！” “赵大哥，你是怎么练出这么肌肉的，真的好帅气哦！” 一大群厨子争先恐后地扑向赵旭阳，倒是把俞小鱼推到了一边。 “喂……喂！不要丢下我啊，我也要做型男啊！我才不要被撤掉呢！” 回过神来的俞小鱼立马奔了上去。 站在办公室朝着楼下的花园看，刚才还在抱怨个不停的众人此刻已经排好了队形，跟着赵旭阳围着花坛跑了起来。一个个干劲十足，牛气冲天。 “阿旭果然说的没错，运动是增加凝聚力和竞争力的最好办法！” 早就想要整治一下后厨闲散风气，却苦于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周慎行满意地点了点头。 过去他虽然一直恩威并施，但是却迟迟见不到什么特别的效果。外头那些偷拿后厨食材回家的，偷报瞒报账目的，聚众赌博的后厨常见问题虽然没有在他的厨房里出现。但是因为饭店运营状况一直很好，这些厨子早早就失去了危机意识和竞争意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思进取。 现在来了这一手，完全把这些小伙子们的干劲给激发了出来，想必这段时间过后，他们后厨里又将会多出几个得力的助手，出一批新式的菜色了。 望着在绿意葱葱的树丛中，兜兜转转的白色小点们，周慎行端起桌边的乌龙茶浅浅地吹了一口气。 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每天都为了这个饭店，这些人操心着，上一次可以把自己的负担坦然地交给别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都快忘记了。 揉了揉后肩膀，周慎行走回书桌旁，打开电脑看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老大……” 外头传来敲门声，陈诚探头探脑地露出半张脸。 “怎么了？” 抬起头，周慎行问道。 “老大，外面有人找你……” 陈诚面色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客人还是供应商？难道是电视台么？” “那个……您让我怎么说呢？您自己去见他吧。” 陈诚为难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让他进来啊，现在在哪里，在会客室么？” “在楼下……在饭店门口……” “什么？你居然让人在门口等？” 周慎行起身，有些不虞。 刚想着厨师们都开始长进了，怎么最会做人的经理又开始失常起来。 “不是我不让他上来，是您不让他上来啊？” 陈诚一脸委屈。 “我一直在这里，也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什么时候……” 哭笑不得地摇着头，突然周慎行猛地一顿。 别过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他仿佛想到什么似地咬牙。 “是他？” “嗯……” 陈诚点头。 “他还有脸回来？我不是说了，这辈子他敢踏进饭店半步，我就打断他的腿么？谁要是敢放他进来，我就打断谁的腿——你忘记了？” 周慎行面色阴郁地眯了眯眼。 “所以，所以他现在不是在门口等着么？” 老大的气势太足，陈诚感觉自己快要留下男儿泪了。 “那就让他等着，我到要看看他准备等多久。” 冷哼一声，周慎行复又坐下，动了动滑鼠。 “但是，但是他今天是以‘S市饮食协会副会长’的名义来的，而且是为了和我们谈年后的厨艺比赛的事宜。老大，让副会长等好像不太好吧。” 陈诚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不是在法国开饭馆么？什么时候变成饮食协会的副会长？这种事情我居然不知道？” 周慎行难以置信。 “就是之前您忙着处理火灾后续的时候，我有和您提过，可能您忘记了吧……” “别说了，我头疼……” 双手揉着太阳穴，周慎行趴在桌子上。 “那，老大，现在怎么办？” 陈诚为难地问道，“让我赶他走么？”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我去见他！” 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周慎行走了几步，回头嘱咐道，“那家伙来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后厨的那般人知道。尤其是俞小鱼，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陈诚忙不迭地点头，狗腿地帮着周慎行穿上大衣。 “林海云峰”外，一袭灰色风衣的男人抬起头，眯着眼望着拿自从百年前挂上就不曾揭下的金字招牌。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边。 男人的一身打扮即使是身处时尚之都的米兰或者巴黎都毫不逊色，从头到尾透露着精英、雅痞的气息。身处闹市的街头，果不其然地受到了一群路人的瞩目。 “哇塞，这个站在‘林海云峰’门口的男人帅呆了。” “不会又是新来的厨师吧？上次来的那个赵大厨已经帅到不行了，这个看上去更有味道！” 在严冬里依然穿着超短裙的女高中们嘻嘻哈哈地在一旁一边偷窥一边打趣着，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更是掏出了手机偷拍起来。 “哇！周大厨出来了？这个时候他居然会出饭店，今天真是赚翻了！” 看到周慎行从饭店门口走出，本来就已经兴奋不已的女孩子们更是一阵尖叫，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了起来。 “你来了。” 本来憋着一肚子的气，但是甫一出门就看到这样的阵势，周慎行也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忍着火气走到男人面前。 “啊……我以为你见到我，会打我一顿呢。” 男人回头，在看到周慎行后，笑了笑说道。 “呵呵，你以为我不想么……” 咬着牙，周慎行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调说道。 “走吧，站在马路边成什么样子！” 怕自己会忍不住站在马路边将这个男人按在地上狂揍一顿，周慎行扔下话，头也不回地朝马路对面的一间茶楼走去。 男人愣了一下，淡淡一笑，随即也跟了上去。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冯老板，还是——冯会长？” 看着服务生放下茶和茶具离开，周慎行冷笑着地看着对面端坐的男人，语带嘲讽地问道。 “巴黎的餐厅我已经交给合伙人管理，今年回来之后就会接收岳父大人的饭店。饮食协会副会长的名头，不过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你知道的——中国人么，骨子里还是认同‘士农工商’的排序，有个一官半职，做事总归方便些。” 冯枫笑着答道，一边拿起水壶往茶杯里注了水。 看他干净利索却不失优雅地摆弄着功夫茶的茶具，周慎行抿着嘴一言不发。 “你还记得么，以前我们去巴黎留学的时候，你也同在国内似得一天都离不开茶。为了满足你这个爱好，我在我们的公寓里准备了全套的功夫茶具，还每年都从国内采购当季最好的茶叶。有时候想想，我们在巴黎学艺那几年的学费，可能都没有为了喝茶话费的飞机票和茶叶钱厉害。” 端起一杯泡好的茶水，冯枫双手端起，递到他的面前。 “喝喝看，看我的手艺这些年有没有退步。” 看着眼前飘散着白色轻烟的茶水，闻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茶香，看着被中载沉载浮的碎叶，周慎行自嘲似得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如何？感觉和当年一样么？” 男人的纯黑色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慎行的眼睛，笑问道。 “茶还是一样的茶，水还是一样水……物是人非。没有了当年的心境，又何谈当年的感觉。” 放下杯子，周慎行低声说道。 茶，是他最爱的滇红。 水，是S市市郊最有名的泉水。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什么都没变，却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心境。 曾经的他们，是名义上的师兄弟，是周老先生最得意的两个弟子。 他们一起在周宅长大，一起在“林海云峰”的后厨学艺，一起去巴黎留学。 初吻，初恋，甚至第一次的性体验，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 他以为，这个男人会一直陪他走到人生的尽头。 他是林海云峰的大厨，他是林海云峰的二厨，他们在一起披荆斩棘，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国内外比赛的冠军。 他当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走下去了。 直到那天，他向自己递上了辞呈，在当年最重要的厨艺比赛的前一天的晚上——他说要要跳槽去孙氏餐饮。 他说，对不起，我不想一辈子居于人下。 他说，对不起，孙小姐和我已经有了孩子。 他说，对不起，这次比赛结束，我会离开S市去巴黎。 所以……求你无论如何让我赢得这场比赛，他要用冠军的奖杯做为给孙小姐的聘礼。 那是周慎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厨艺比赛中取得亚军。 一周后，周慎行在“林海云峰”为冯枫和孙小姐举办了婚礼，将一生所学的周家菜发挥的淋漓尽致，排场之大至今全城都记忆犹新。 曾经…… 幸好已经是曾经…… “慎行……你始终都不肯原谅我。” 男人叹息道。 “原谅不原谅，你都结婚了。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我以为我会恨你一辈子，我以为我看到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菜刀把你给千刀万剐了。在你今天出现之前我无数次地设想过见你之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一直到我刚才踏进茶馆店的那一刻，我都在想着要对你说什么，才能刺伤你，才能弥补我这么多年来的怨恨。” 抚摸着光滑的瓷杯，周慎行摇了摇头。 “当我喝下你泡的茶之后，却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抬眼，望着冯枫，这个占据了全部少年时代和青春期的男人，淡然一笑。 “慎行，你长大了……你不再是过去那个动不动就会发脾气的周二少了。” 收回了直视的目光，冯枫叹息道。 “这两天，我看了你这两年做出的成绩。今天又听到你说的话。只能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你都越发周详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我占满了人生的二十多年，只是错过了你两年，却感觉要错过你的一生了。” “冯老板听说过这句话么？” 周慎行一边说着，一边将喝剩的茶水倒进了茶海里。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说什么周详，不周详？” 念完着一段唱词，周慎行起身。 “如果冯老板只是来看看旧年的好友的话，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冯老板今后是我们S市餐饮协会的副会长，大家都有互相依仗的时候。各人都给彼此留着三分薄面吧。” 说着，就要离去。 “我岳父想要收购‘林海云峰’。” 就在他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男人在身后说道。 “什么？” 即要握住门柄的手一顿，周慎行惊讶地回头。 “我岳父想要收购‘林海云峰’，想要借着饮食协会的名头找碴。你要是不想让他得逞的话，最好想想你的饭店有什么地方可能出纰漏，被我们家那个老狐狸抓住把柄。” 端起杯子，男人吹起一片涟漪。 “我最多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放下杯子，男人苦笑道。 “我从小就被你的光芒笼罩，以为到了孙氏可以有所施展。没想到只不过是换了个让我压抑的地方……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谢……谢谢……” 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帮助自己出卖了岳父的情报，周慎行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最后也只能道一声谢而已。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日子。不过我现在有妻有子……我会好好过日子，好好做事业。希望……希望你也能幸福吧。” “我……我现在很幸福。” 想起了现在的恋人，周慎行有些羞涩地笑了。 曾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相对地望着彼此，心中各有各的百转千回。 只是一点。 他们，都再也不能回去了。 但是，他们却可以创造各自的美丽人生。 第二十二章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 一手捧着手机，本来还在跑步的俞小鱼猛地一停，后面的人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好的队伍顿时七倒八歪。 “小鱼，干嘛突然停下来！差点害我摔死啊。” 就跟一串儿蚂蚱似得，众人有的摔得四脚朝天，有的几个人摔成一团。 “这个不是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么，他居然回国了！他居然有脸见我师父？我师父居然还去见他？” 俞小鱼对着手机一惊一乍地，众人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鱼，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不要脸，什么有脸没脸？” “蒋平峰，来看来看！” 捏着手机，俞小鱼推开众人，走到蒋平峰面前。 “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 赵旭阳也好奇地走了过来。 “这个人……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看到手机萤幕上的人影，蒋平峰也大吃一惊。 “这个是和我微博上互粉的我师傅的女粉丝刚才发的微博。她放学路过我们饭店门口，没有想到居然拍到这一幕。” 俞小鱼像是说顺口溜似得说道。 “这家伙当初害的师父，害的我们那么惨，现在居然有脸出现——不行！我一定要去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敢欺负我师父！” 说着，俞小鱼回头对着众人叫道，“兄弟们！还记得两年前我们输的那场比赛么？那个不是玩意的冯枫回来了，兄弟们拿上家伙，我们一起给他点颜色瞧瞧！” 众人顿时蠢蠢欲动，只是当他们看到赵旭阳和蒋平峰双双黑着脸，跟两尊门神似得竖在俞小鱼的身后，气焰一下子被掐灭了。 “那什么……小鱼哥，说不定那家伙是来认错的呢？” “是啊，说不定当年还有什么误会，人家来解释呢？你看老大都愿意见他了，咱们还激动个啥？” 打着哈哈，一群大男人扭扭捏捏地退到了一边。 “俞小鱼，你才消停了几天就想故态复萌么？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休息一会儿要开始准备晚市了，都进厨房吧。” 蒋平峰一声令下，一群人跟得了特赦似得，呼啦啦地奔进了后厨。 “喂……就这么算了么？” 俞小鱼挥了挥手，见没人搭腔，恹恹地转过身子。 “那，那我也去上班了。” 想到师傅发飙的脸，俞小鱼心有馀悸地准备夹起尾巴做人。 “你不问到底怎么回事么？” 蒋平峰用手肘推了推一脸凝重的赵旭阳。 “我觉得……还是让他自己告诉我比较好。” 看着满脸疲惫地从外头走进来的周慎行，赵旭阳缓缓地说道。 走进位于顶楼的办公室，看着周慎行将身子陷在沙发里，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的样子，赵旭阳走去外边的茶水间，为他冲了一杯咖啡。 伸手接过咖啡，感受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地捏着，周慎行慢慢地睁开眼睛。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喝茶。我只是喜欢看他为我冲茶的样子……只是他从来没有发现，我平时也爱喝咖啡。” 没来由地，周慎行说道。 “那个‘他’……是你刚才去见的那个人么？” 手上的动作一顿，望着他头顶的发漩，赵旭阳问道。 “是俞小鱼说的吧？这家伙如果干不了厨子，去做情报工作倒也不错。” 似乎心情已经平复了的样子，周慎行松了松肩膀，将身子从沙发中拔了出来，拉着赵旭阳坐到他的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那个’学生到S市来找你，你会怎么办？” 赵旭阳一愣，随即笑了笑。 “你笑什么？你会怎么做呢？” 周慎行追问道。 “我大概……会请他在‘林海云峰’里吃一顿，接着送他离开吧。” 他笑得释然。 “就这么简单么？不管他是不是有意的，他可是害你背井离乡，不得不南下讨生活的人啊？” “但是，我想我离开学校之后，他也不一定过的很好吧。” 低下头，赵旭阳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就算没有他，我也不觉得自己还能够隐瞒多久。那种人前一个样子，人后一个样子的生活，压抑的我都踹不过起来……其实，我也应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自己会等待多久，才有勇气追求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握住他的手，周慎行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本来以为我也会很恨他，听你这么一说，说不定我才是那个可恶的人……” “怎么说？” 赵旭阳反握住他的手，问道。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是个少爷脾气。冯枫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一起学艺，一起出国留学，一起为了‘林海云峰’参加各类比赛。也许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生来就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我大厨，他自然是二厨。我们恋人，我们必须永远在一起……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周慎行起身，从墙上将那张在巴黎铁塔的合影摘了下来。 “原来这个人是冯枫……其实我也一直想要问你。” 赵旭阳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说他这么多年来被我的阴影笼罩着，他压抑的不行……原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强迫着他。所以他逃了……他去娶妻生子，他去了法国。他去了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 将照片从镜框里取出，周慎行拿起工具架上的剪刀。 “哢嚓！” 随着干净俐落的一声，一段纠缠了超过二十年的感情就此彻底结束。 “没有爱，没有恨……如果有的话，也只剩下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亲情吧。”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白的信封，将冯枫的那半张照片放了进去。 “替我寄还给他吧，我希望是你来帮我做。” 接过信封，赵旭阳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如果我的那个学生来了……请你也一定要为他做一道菜。让他知道，他的老师现在过的很幸福。” 相视而笑，不管是曾经无意中伤害过别人，亦或是被人在无意中伤害过的心，似乎都已经得到了救赎。 第二十三章 “各位，虽然这么说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是我们‘林海云峰’却是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站在会议室的发言台前，周慎行严肃地说道。 “老大，虽然下礼拜就是春节了……但是哪里谈得上是‘最危险的时刻’？” 对于下班时间还要召开紧急会议，最近已经忙的找不到方向的众人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危言耸听，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春节年夜饭的客流，还有钱氏的收购计划。” “收购？钱氏要收购我们？” 众经理和员工们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钱氏餐饮和我们完全不是走一个路线啊。他们虽然也是百年老店，但是一直走的是传统路线，我们创新的周家菜的风格完全格格不入，他们怎么会想要收购我们？” 陈诚诧异地问道。 “而且要说规模的话，钱氏在S市最多和我们做到分庭抗礼，怎么可能有实力想要收购我们？” 其他的几个经理纷纷点头同意。 “所以我说下周是‘最危险的时刻’。没错，他们现在是没有实力收购我们——但是万一在这个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在工商、卫生对全市所有的饭店都虎视眈眈的时刻，我们的饭店要是传出了什么丑闻，那么他们趁机落井下石，接着低价收购，就顺理成章了。” 周慎行一条一条地分析着。 “而且你们不要忘记了，孙家现在的掌门人，是我们全国餐饮协会的会长，他的大女婿是S市卫生署的高级官员，还有他的小女婿……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还曾经与他共事过。冯枫现在是S市餐饮协会的副会长。以孙氏餐饮的实力对我们来说却是构不成威胁，但是他们孙家的人脉和影响力对我们来说却是最大的威胁。” “搞什么啊，不过是个小小的芝麻官，居然还想要动用公共权力来对付我们一个餐馆么？” “冯枫真不是东西，当年害我们输比赛，现在还要害我们被收购么？如果孙家真的成为我的老板，我才不会在他手下工作哩！” “就是！就是！” 义愤填膺的众人愤慨地讨论了起来。 “不，我之所以会收到这个消息，就是因为冯枫把孙家的动向透露给了我。” 周慎行解释道。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众人一下子面面相觑地闭上了嘴。 “孙家想要搞垮我们，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从今天起，所有居住在外面的员工，全部住进我昨天定下的酒店，方便管理。没有特殊的情况，请大家下班之后就呆在酒店里，尽量减少外出的时间。我知道这样很不人道，但是只有一个礼拜，随意请大家忍受一下。” “哇……这是要防止无间道么？” 阿刀咋舌。 俞小鱼也跟着吐了吐舌头。 “另外，会议结束之后进行突击检查，每个人打开各自的储物柜……别慌，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干干净净的后厨。你们只要不是带太贵重的红酒和食材回家，我不会过于追究。但是谁要是被我发现把什么秘制的配料，或者把什么不该带进厨房的东西带进来的话……上次大伙进警局是为了避难，我希望这次没有人再进去一次。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随着周慎行的一声令下，在员工们有的无所谓，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脸僵硬的表情中，一次浩浩荡荡的查抄开始了。 “喂，不是吧，真的要查？” 员工们揣揣地站成一排，不安地看着周慎行接过陈诚递上的更衣柜的备用钥匙。 “看看是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什么意思？” “如果蒋平峰和俞小鱼那群人被查了，我才服气。” “没错，要查就从他们几个查起，不然我才不服。” 在众员工低声的讨论声中，周慎行走到了蒋平峰的柜子前。 “打开。” 周慎行一声令下，陈诚伸手打开了蒋平峰的柜子。 空荡荡的柜子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白色的厨师服。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没有想到周慎行居然第一个就朝自己的心腹下手，众员工咋舌的咋舌，目瞪口呆的目瞪口呆。 “说不定他们之前商量好了，东西都已经撤走也说不定啊……演戏谁不会啊……” “是啊，再说蒋平峰的柜子搜了就搜了，有本事搜俞小鱼的啊，指不定搜出来什么东西呢！” 议论虽然少了，但还有几个骨头硬的既然倔强地不承认。 “不愧是蒋平峰，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下一个。俞小鱼！” “老大，不要吧……” 俞小鱼有些勉强地摇了摇头。 “陈诚，开！”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周慎行毫不留情地下令。 “速食面，薯片，饼干……我记得我们饭店提供宵夜和工作餐，而且不限量，你有那么饿么？” 对着面前站着的小徒弟，周慎行面无表情地问道。 俞小鱼憨憨一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下一个，赵旭阳。” 走到了赵旭阳的柜子前，周慎行朝陈诚点了点头。 “哑铃，双节棍……这是什么？飞刀？赵，赵旭阳你准备在饭店里开健身房还是武馆？” “呵呵……” 赵旭阳干笑两声，用手指扣了扣下巴，朝着周慎行的方向眨了眨眼。 “下次再让我看到这些，你们都等着扣工钱吧。” 回过头，周慎行继续往其他的人柜子前走去。 本来对周慎行突然查抄后厨的举动有些腹诽的人，在看到连两个后厨的柜子都被抽查后，本来想要发的牢骚也都咽下了肚子。 “没想到小鱼哥和赵大哥的柜子也那么乱七八糟啊……这下我放心了。” “不知道我藏在柜子里的色情杂志和小鱼哥的零食比起来，哪一个比较严重啊？” 几个平日里跳脱的小徒弟像是感同身受地呼了口气。 殊不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这几个人为了按下众人的不满而特意准备的，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粉丝……粉皮……腐竹……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还都是发好的，你也不嫌湿哒哒的么？” 拎起尾巴水灵灵的山芋粉，周慎行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偷这玩意回家。 一名厨师羞愧地低下头。 “算了，下一个……” 擦了擦手，周慎行走到了下一个柜子前。 “老大……” 刚才一个一直叫着“不服气”的死硬份子脸色大变地站在他的柜子前。 在看到周慎行和他身后站着的赵旭阳，蒋平峰和俞小鱼，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后，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柜子甫一打开，众人在看到他塞了满满当当一柜子的身材后，整个后厨回荡起了抽气声。 “八七年的拉菲……德国进口的整条火腿……你准备开进口超市么？” 弯下腰，周慎行看了一眼桌上的食材，摇了摇头。 “强哥，我记得你是从我接收厨房的第一天开始就在这里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你到底拿了多少？” 被叫做强哥的人脸色僵硬，冷汗浆湿了身上白色的厨师服。 “我的天，强哥拿了那么多东西！” “我只是拿了一盒进口的草莓酱而已，老大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厨子们惊呼了起来。 “行了！你，明天自己交辞职报告吧，其他人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清走，后厨又不是杂物间，保持干净整洁是最重要的。偷拿后厨东西的，物价五千元以下的，从这个月的工资里面扣。之前的我也不打算再查下去了，之后希望你们再也不要让我看到！” 周慎行不耐地挥了挥手，命令道。 听到周慎行打算既往不咎，本来还不安的众人一下子如释重负。 “老大，我是因为家里的妈妈生病了，我才想要卖这些食材去换钱……老大我这个是第一次啊，我在后厨那么多年，你不能裁我！” 强哥慌张地解释道。 “你不是第一天在我的厨房工作，应该知道如果员工有困难，我周慎行哪次不会借钱给你们渡难关？你为什么一声不吭？这不是你偷我东西的理由……明天交辞职报告，但是我还会把钱借给你，让你拿去给你母亲看病。” “老大，我错了……” 那名厨师羞愧地低下头。 “既然后厨没有问题，那么就要从其他方向下手了。今天大家收拾好就全部去公司定好的酒店吧，我也会和你们一起住到酒店里。” 对着蒋平峰和赵旭阳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走到人群中，指挥大家离开。 第二十四章 “如果不是这些……那么姓孙的狐狸会从哪里下手？” 坐在宾馆的穿上，穿着新换上的睡衣，一手擦着刚洗好的头发问道。 拿着遥控器，赵旭阳看着他身上未擦干的水珠将白色的睡衣浸成透明色，底下的肌肤和胸前的红晕就这么隐隐约约地随着周慎行的动作时而消失时而浮现，感到一阵热意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咳……那什么……之前你和蒋平峰问过阿强，确定他没有被姓孙的收买么？” 转过身子，装作专心看电视的样子，感到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赵旭阳故作镇定地问道。 “我本来以为姓孙的会收买或者威胁经济有困难的员工……不过托之前那场火灾的福，所有的员工都四散开来居住，那个老狐狸那么短时间内不可能一下子都抓到他们的行踪，所以还没有来得及下手。” 看着男人摇摇晃晃就是不肯回头的背影，周慎行好笑地伸出腿蹬了他一脚。 “喂！你现在看的是日语频道——你确定你听得懂么？” “什么？” 慌乱地回身看到一脸戏谑望着他的周慎行，再看了看电视上叽叽呱呱说着鸟语的人，赵旭阳的脸一下子就跟爆炸一样红了起来。 “我，我说……员工都要住酒店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住进来？你住进来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住双人间？你这个经理就算住单人的套房也不为过么？干嘛一定要和我挤在一起？” 恼羞成怒的男人从旁边拉过床单，朝着周慎行砸了过去。 “我这叫做和员工们同吃同住，身先士卒好么？再说了，你本来就和我住在一起，怎么换了住宾馆就那么不自在？啊……是因为这里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关系么？” 一手扯过床单随手披在身上，周慎行顺势倒下，横卧在床上，用手拍了拍床垫，抛着媚眼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好了……” 抬起形状完美的下巴，细长的眼睛中流动着让男人为之疯狂的熠熠之光，故意伸手拉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的肤色，仿佛是魔女一般地张开四肢，周慎行就这样一点点地爬到了赵旭阳的身边。 缓缓伸出手，搭在了男人火热的胯下，妖精似地勾起了粉色的唇。 “要不要……在这里试试看呢？” “试什么啊……” 感到他在自己的耳边吐出的炙热气息，赵旭阳僵硬地侧过头去，不敢看他。 “去！以为自己是唐僧么？还是这不知道说什么的节目比我还要好看？” 双手勾上赵旭阳的脖子，周慎行低笑着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伸出舌头在男人火热的肌肤上轻轻舔了起来。 “但是……但是现在不是十万危机的时候么？这时候我们两个……好像不太好吧……” 感觉到那仿佛灵蛇般的舌头在自己的肩头流连着，一点点地朝下，路过蜿蜒的锁骨，朝着胸部蔓延而去……赵旭阳难耐地抬头，用一只大掌扶住了周慎行的脑袋，几乎无法忍受自己体内被他勾引而出的热情。 “啧……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大战之前男人的欲望才是最最浓烈的么？就是因为十万火急，才需要适当地放松不是么？” 拉起赵旭阳胸前的T恤，周慎行干脆翻身坐到了他的身上。 “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看着他居高临下，仿佛女王一般地望着自己，赵旭阳终于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紧俏的臀部。 小巧，富有弹性的臀瓣被男人的大掌放肆地揉捏着。禁欲已久的周慎行不禁发出了难耐的呻吟， “快……你也想要的，不是么？” 一下子将赵旭阳的T恤从他的腰间拉起，周慎行迫不及待地伸手解开他的皮带。 “你不是说你这里要穿特大号的内裤，不然会卡住么？让我也来见识见识，你这个‘小二厨’是不是名副其实。” “等……等下……” 感到热情的某人已经将军自己的内裤退下一半，沉迷在火热欲望中的赵旭阳猛地拦住他不安分的手。 “怎么？事到如今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做了啊！” 拉过赵旭阳的手，隔着薄薄的浴衣布料感受着他身下已然热到发烫的肉块，周慎行恶狠狠地质问道：“怎么？难道你小弟弟丑恶到见不得人，还是说你是个‘银样蜡枪头‘？” 被这任性的少爷问的哭笑不得，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男人苦笑着主动拉下自己的内裤——顿时，硅头出已经渗出了稍许“喜悦的眼泪”的“小赵旭阳”带着无比的热情和元气，精神满满地弹了出来，对着周慎行行了一个漂亮的“站姿”。 “怎么样？你看看他它是不是需要特大号内裤？你看看它哪里是‘银样蜡枪头‘了？” “中看有什么？中不中用试过才晓得……” 看着赵旭阳和他那“小兄弟”都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周慎行大大方方地退下了遮在身上的浴袍。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赵旭阳将他一把拉入怀中。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么？” 捧起怀中人小巧的下巴，赵旭阳低下头，用唇一点点地描绘着他嘴唇的形状。 “其实我们认识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多月，以一夜情的标准来看确实慢了点，不过正常恋爱的话已经不算慢了吧？”一边说着，不安分的手伸进了赵旭阳的腰间，将他束着的衬衫拉了出来。 “只一个月么？我怎么感觉已经和你纠缠了半辈子似的？” 注视着周慎行的双眼，在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下，男人就像是可以展露自己健硕身材似地慢悠悠地一颗颗解开扣子，露出有些着健美腹肌的完美身躯。 “所以说急什么，你和我还有半辈子时间可以继续纠缠呢……” 拍了拍男人厚实的胸膛，周慎行坏坏地挑起眉毛，“所以——现在去洗澡，我我已经洗过了。” “你……不是吧你？我都这样了，你现在让我去冲水洗澡？” 指了指下边已经做好准备，恨不得在下一秒就可以“提枪上阵”的“小二厨”，赵旭阳脸都扭曲了“你是男人吧？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我洁癖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就体验过了吧？快去！我等你出来！” 指着浴室的门，周慎行坏笑着，半是命令，半是撒娇似地说道。 叹了口气，赵旭阳一脸凶恶地做出“你等着！”的表情，在下一秒就以火箭般的速度冲进了浴室。 哼着小曲，周慎行就这样衣冠不整地爬下床，走到一边的吧台。 “你可以洗慢点，我不介意！” 端着一杯红酒，周慎行缓缓地踱到浴室门口，故意朝着里面喊到。 “乒！”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捶门声。 大笑着扑回床上，从未感觉如此放松，就像个孩子似地抱着被子滚了一圈。 不爽满耳朵的鸟语，伸手拿起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按了起来。 “马肉风波席卷全球，继英国发现部分超市中牛肉制品被混入马肉之后，欧盟各国也相继发现食品原料不合格的事件……” 新闻节目中，女主播一脸严肃地播报着近日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食品安全事件。 “我以为这种事情是本国特色呢，原来欧美人也不遑多让啊……” 自嘲地笑了两声，突然，周慎行面色一僵。 “原料……不对……” “什么不对，我洗好了，来吧来吧！” 连身上的水都没怎么擦干，赵旭阳几乎是蹦跳着冲了出来。 “快！” 周慎性转过身。 “对啊！快！” 赵旭阳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抱住他。 “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他从一边的椅子上拎起衣裤，赵旭阳不解地问道，“你喜欢穿着衣服做？” “没时间跟你废话，快点穿衣服走。” 穿上裤子，周慎行大步朝门外走去，“我在车库等你，快点下来！” 说着，一边披着外衣，一边朝外头走去。 望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抬头看了看冰冷的门板，赵旭阳顿时悲从中来。 “这到底算什么回事？” “你不是说我们饭店进口的原材料没有问题，都是有十多年合作经验的老供货商么？” 坐在车子里，从郁闷的情绪中回复过来的赵旭阳问道。 “没错，所以原材料出问题是我第一个就划掉的怀疑对象。” 一边热着车子，周慎行从塑胶袋里掏出一瓶热咖啡。 “我突然想到之前因为春节前面供货不足，所以请给我们供水产的老李介绍了一家公司给我们……这么想来这是唯一可能出现在供货环节的漏洞了。” “我们现在准备去哪里？” 看着他一口气干了两瓶咖啡，赵旭阳担心地问道。 “去Y城，那里是离S市最大的水产养殖和交易中心，老李和他介绍的人都在那里。明天早上他们会将最后一批货送到我们饭店，我不放心……现在这个时候火车和长途车都没有了，所以不得不开车去了。” 将易开罐塞进塑胶袋，看着车子热的差不多了，周慎行踩下了油门。 “这里离Y城有多少路程？” 心疼地看着周慎行消瘦的侧脸，赵旭阳第一次为自己没有驾照而感到无力。 “放心吧，才四个小时而已。现在晚上没有什么车子，我们差不多三个半小时就到了。” 朝他笑了笑，周慎行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很疲劳，没有关系的。” “等这事结束了，我就去考驾照。” 赵旭阳恨恨地说道。 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飞速行驶着，橘黄色的灯光将一边的绿化带照出了几丝暖意，空旷的高速公路上，此刻行驶着的只有拉着大宗货物，穿梭在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大货车。和承载了满满的旅客和一车厢睡意的长途客车。 “说说话吧，不然我怕自己撑不住。” 望着前方，周慎行说道。 “说什么呢……不如我唱歌给你听吧？” 将头靠在玻璃上，赵旭阳笑道。 “唱歌？你还有这个技能么？” 用眼角的馀光瞥了他一眼，周慎行忍俊不禁地笑道。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预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所以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我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浑厚的男声，唱出了苍凉的曲调，在这冰冷的冬天，在这漫长的夜路里，更是显得无比的沧桑。 “这是什么歌，什么意思？” 被震撼到了似地，周慎行低声问道。 “名字叫做《知道不知道》” “噗，这算什么名字？” 周慎行笑了起来。 “是我们那里民谣改编的曲子……说的什么呢？也许是少年时代的爱恋吧，也许是两个人心心相惜时的会心一笑，知道你的爱的人就会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么就永远不知道了……” 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赵旭阳回答道。 说给他听， 也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你知道。” 转过身子，周慎行对着他微微一笑。 浮光掠过车子的玻璃框，带着城市里不曾有过的宁静的风越飘越远。 心，却更紧密地在一道。 第二十五章 “外面冷，你别下来，我去买点点心。” 到了半途的休息站，赵旭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吩咐道。 “我不想喝咖啡了，给我买红牛吧，我怕自己撑不住了。” 揉了揉眼睛，周慎行边打着哈欠说道。 “我知道，你抓紧时间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赵旭阳拎着皮夹往超商里走去。 走到冷柜边拿起两个饭团，赵旭阳带着两瓶红牛走到了结账的柜面前。 “先生要加热么？” 店员殷勤地问道。 “嗯，麻烦加热一下。” 点了点头，赵旭阳说道。 “这个……这个不是教练么？” 坐在一边的吧台边的某人忽然惊喜地在他的身后叫起来。 “赵教练！真的是教练你啊。” 放下手边的关东煮，带着鸭舌帽，穿着棉夹克的年轻男子兴冲冲地拍了拍赵旭阳的肩膀。 “啊……这不是阿凯么？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你？” 看到熟悉的面孔，赵旭阳也不禁激动起来。 “臭小子，整整三年了都没有联系教练，现在倒是有脸来认我了！” 伸出手，和过去的学生击掌，两个人在小小的便利店里笑的无比灿烂。 “教练怎么也来S市了，是来带队比赛么？” 又买了两罐啤酒，碰了一下杯，阿凯好奇地问道。 “啊……其实我现在不做田径教练了，我现在是个厨师。” 赵旭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教练从过去开始做饭就很好吃！其实私底下我们都说，比起指导训练，教练您在做饭这方面更有天赋呢……而且我们学校的田径队实在太弱了，怎么练都没有什么前途的啦。” 爽朗地笑着，阿凯揶揄地说道，“做厨子，说不定才是教练您通往成功之路。” “说起来，你自从毕业之后就说要到S市来打拼，怎么样，现在混的如何了？”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赵旭阳问道。 “我现在啊……是记者哦！” 阿凯得意地指了指胸前的照相机，“多亏了教练之前那么努力地操我们，现在我跑起新闻来那个速度真是让别人望尘莫及，是我们报社的第一把好手。” “记者？你不会当了狗仔队吧？”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赵旭阳笑道。 “别小看人，我可是跑社会版的，不然这么冷的天，我为什么会在这种乡下地方。” 干了手中的啤酒，阿凯不服气道。 “怎么，有什么重大的新闻么？” 赵旭阳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了看手表，决定和学生做个告别去和周慎行汇合。 “那个……有人举报海鲜市场里，有人用油鱼来假冒银鳕鱼供货……” 环视一周，阿凯压低声音，凑在赵旭阳的耳边说道， “什么？” 赵旭阳大吃一惊。 “嘘……你小点声。我跟你说，这些附近的商店和居民，他们和海鲜市场那边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被他们知道去通风报信，那么我这次突击采访就完蛋了。” 竖着食指，阿凯示意他放低声量。 “这么危险……” 心中“咚咚咚”紧张的跟打鼓似得，表面依然维持着不动声色，赵旭阳装作冷静地问道，“就只有你一个人么？万一那些老板发现自己被曝光了，要对你不利怎么办？” “当然不能够只有我一个啊，我跑再快也寡不敌众……我跟你说，我之前来过几次卧底暗访，那些老板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这次我打前阵，之后工商，卫生管理还有员警他们随后就跟到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加上欧洲那边食品也出了问题，最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如果这次能够报导出这笔新闻，一定会引起大的轰动，我一定可以升职了。” 阿凯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那要是闹大了，不是有很多人牵连在里面么？海鲜市场那些人，还有……从他们这里进货的，这些人不都全部被牵扯进去了么？” 赵旭阳追问道。 “那也没办法，谁让他们做违法的事情……不过教练，为什么你这么冷的天会来这里……啊，教练也是来进货的么？” 捂着嘴，阿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教练刚才跟他说他现在的职业是厨师。 “没有没有，我……我跟我恋人是准备开车到海边看日出啦，所以我来超商买点东西。” 指了指一边的塑胶袋，赵旭阳急忙掩饰道。 “恋人……啊，是门口车里的那个么？” 阿凯抬起头，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的灰色汽车。 “啊，那个……” 未等赵旭阳说完，阿凯一下子拎起了相机，“教练啊，我的搭档也来了，我们这就要走了，这是我的名片，有空联系我啊！” 扔下一张名片，阿凯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坐在原地愣了十几秒，赵旭阳抓起名片，飞也似地朝汽车跑去。 “快开车，不然这次真的惨了！” 坐进车子，赵旭阳推了一脸还是带着几分睡衣的周慎行几下，急切地说道。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周慎行不解。 “刚才遇到以前的学生，现在做了报社的记者。” 将名片递到周慎行的眼前，赵旭阳着急道，“他现在已经在我们前面，马上要去报导海鲜市场的丑闻。” “海鲜市场的丑闻？” 看著名片上硕大的新民日报几个字，周慎行心中一个激灵——这不是全市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从来都是打假揭露业界丑闻为最大卖点的新民报社么？海鲜市场的丑闻，难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他说有人举报海鲜市场用油鱼充作银鳕鱼来卖，带着人马去采访了，之后政府人员马上就跟进了。” 赵旭阳急忙接着说道，“我记得我们不就是因为银鳕鱼的供应紧张，所以让老李介绍其他的供货商给我们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但是万一这次被报社捅出了银鳕鱼事件，那么我们就算货源没有问题，春节的档期也一定倍受打击，市民在短期内是绝对不会再吃了！” “马上打电话给陈诚，让他把之前我们进货的银鳕鱼全部封箱，检查所有的进货单，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那些食材。” 踩下油门，周慎行当机立断命令道。 “坐稳了……我们现在抄小路过去，一定要在记者到达之前赶到海鲜市场！” 凌晨3点，在S市乃至周边任何的大城市，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都市人都沉浸在甜美的梦想，或者对昨夜的狂欢中。 在Y城临海的海鲜批发市场，却马上就要迎来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踏出汽车，顿时，海边特有的气味伴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替周慎行拉好围巾，赵旭阳跟着他走进了眼前这个灯火通明的巨大建筑中。 如果说厨房是为数不多的，基本属于男人的世界的话，那么水产市场基本也可以算是另外一个纯男性的世界。 穿着高筒防滑靴子，带着黑色橡胶围兜和手套的男人们大声地在这个四面通风的市场里呼喝着。一箱箱各色水产被装在推车上，在各个摊位和仓库间穿梭着。水生，冰块的撞击声和时不时传出的叫卖及叫骂声构成了在城市里绝对见不到的奇特风景。 “那里就是李叔的摊位。走！” 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周慎行拍了怕赵旭阳的肩膀超前奔去。 “咦？这不是周老板么？慢点慢点，这里那么滑，你要是摔着了我可担当不起。” 手里拿着报表和身边的人正在确认什么的中年男子回头，在看到远远奔来的周慎行后，立即迎了上来。 这一个典型的海边男人，有着黝黑的，被海风洗礼过的黝黑皮肤和苍劲眼神就，他伸出不满了老茧的手，一把握住了周慎行的手。 “周老板可是稀客，在这个时候来市场，是饭店里突然缺少了什么食材么？” “李叔……我就开门见山了。您上次推荐给我，供应我们家银鳕鱼的是哪家，和您有什么关系？” 丝毫不在意男人用充满鱼腥味的手握住自己的手，周慎行焦急地问道。 “怎么？是出事了么？” 见过了大风浪的男子敏感地觉察出了什么，回头对身后的小徒弟叫道，“去把小二子叫来，快点！” “大伯，怎么了？” 一个胖乎乎的年轻男子从不远处的摊位跑来。 “周老板，这是我的侄子，也是推荐给您的供货商，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老李威严地说道。 “啊，这就是周老板么？幸会幸会！” 见到周慎行，胖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用手在裤腿上擦了两下，殷勤地想要和他握手。 “我也不绕弯子，我就说一句——是老孙家的大女婿放给我的消息，马上记者也要来了。” 接也不接他伸过来的手，周慎行冷冷地说道。 “什么？” 胖男人呆了一下。 “他……他居然背叛我们？明明是他们孙家让我做手脚的！” 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胖子大惊失色地拉住老李的胳臂。 “大伯，大伯你这次一定要救救我！我被姓孙的骗了，是他让我把假的银鳕鱼供应给‘林海云峰’，事后全部孙家旗下饭店的水产都让我家的铺子来供应。” “什么？你个丧尽天良的臭小子，你居然答应这种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家从周老爷那时候开始，就一直都是‘林海云峰’最大的水产供货商么？你，你居然敢坑害周老板，你让我这个老脸往哪里搁？” “孙家的人说，等这次事情成功，将来‘林海云峰’也是孙家产业了，我这不是想着可以扩大一下销售……” 听到这里，老李总算也知道大事不妙，脾气暴躁的海边男子立即朝着侄子甩了两个耳光。 周慎行和赵旭阳对视一眼——看，他不过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这个胖子就全部托盘而出，果然是姓孙的要陷害他们。可惜他们没有想到，赵旭阳会遇到过去的学生，这才一下子打到了蛇的七寸。 “马上记者就要到了，现在还有多少假的银鳕鱼，你之前给我们饭店里送了多少？” 抓住胖子的领子，赵旭阳喝问道。 “之前，之前我不敢一下子多送，就上周末送了一箱过去。今天本来还打算再送三箱的……” 胖子指了指一边的货车。 “我估计记者再过十分钟就要到了……到时候要怎么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在一旁冷眼观望着那个猥琐的胖子，从一脸惊恐换成了满腔怒气，只见他满脸横肉抖个不停，绿豆般的小眼睛发出了恶毒的光芒，“姓孙的既然找记者来曝光我，我自然不会对他客气……这批东西本来都是为孙家准备的……” “周老板……” 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侄子，老李满脸歉意地对着周慎行深深鞠了一躬。 “周老板，这次都是我们的错。枉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居然发生这种事情……” “年轻人难免糊涂，但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发生这种事情。” 周慎行走到赵旭阳的身边，示意他放开那胖子。 “我们先走了，之后的事我相信二位会很好处理的……” “是的是的，今天周老板根本没有来过我们这里，我们都明白，都明白……” 搓着双手，愚蠢却满肚子算计的胖子谦卑地说道。 点了点头，两人趁着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快速地撤离出了批发市场。 大结局 “你刚才那么一说，不是彻底让冯枫以后在孙家没有立足之地么？” 坐在车里，望着不远处微微泛白的天空，抱着靠在自己怀中的爱人，赵旭阳轻声问道。 “他既然会主动找我，便是存了心要和孙家脱离关系……冯枫从来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人，不然也不会从‘林海云峰’出走。” 望着海面上渐渐被染出一片淡淡的金黄色，波光粼粼地散落在仿佛没有边际的深蓝色海洋上，周慎行叹息了一声，将身体紧紧地靠着赵旭阳。 “如果不是为了彻底扳倒姓孙的老头子，他又怎么会那么大方地帮我？这次的丑闻一处，孙家的产业必然重新洗牌。他作为长女婿，有着那样的资历，现在还有公职在身，由他出面重整山河是最合适不过的……” 看他说的感慨，赵旭阳也不胜唏嘘。 “我以为他是看在你们过去的交情上……” “多少也有几分吧，不过总归是利益占了多数……有些人是为了情而生，有些人是为了利而生，有些人则是天生的战士，天生的阴谋家。他和我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以前我看不清，是以为太过任性和年轻。如今想来，从来不是一路人，又从何谈什么感情呢？” 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深情一吻，赵旭阳深情地说道，“我绝不对舍弃你，更不会为了金钱离你而去。” 抬头，望着他和窗外的海水一样深邃的眸子，和瞳孔中那泛着微微波澜的水光，周慎行微微地笑着，抬起下巴，与他交缠地舌吻了起来。 衣服相互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唇齿交换时发出的啧啧水声，被外头海水不断拍打礁石的撞击声轻易地遮盖住。 就像是为了印证彼此的存在似得，不久后就彻底地赤裸着的两人用身体寻找对方的热度。 用手，用唇，用最隐私的器官，在对方的裸体上触碰着对方火热的所在。 低声的喘息和难耐的呻吟在小小的车厢里交织着，回荡着，羞得那在沙滩上横行的小螃蟹都躲回了泥洞里。 “慎行，慎行……” 摸索着，摸索着那个让他们可以更加精密结合的地方，赵旭阳俯下身子，在他的身边问道，“可以么？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进来……” 双手环住他的背脊，周慎行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情动的红潮。 “进来，抱着我……不要离开……” 一轮太阳就这样跳跃着从海上升起，正大光明，充满了希望。 深蓝色的海面顿时化成了一大片蔚蓝色的布幕，伴着远处的海鸥和海燕的鸣叫声——又是一个新的天地！ “油鱼冒充鳕鱼，百年老店不保！” “岌岌可危，谁来掌舵孙氏餐饮？” 一条条惊悚的标题出现在了第二天的各大报纸上。 本来被用来诬陷“林海云峰”的假银鳕鱼在老李叔侄的操作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所有的脏水全部返回到了孙家的身上。 丢卒保车的老李水产虽然面临着巨额的罚款，但却没有遭到他们最大客户“林海云峰”的抛弃。而且因为有自首情节，所以老李的侄子并不会面临牢狱之灾。 孙家的餐饮公司一夕之间成为丧家之犬，孙家掌门被警局带走，顿时整个集团成为一团散沙。何时能够重整旗鼓，无人得知。 “这道新菜在我们年夜饭的档期内作为点击率最高的菜品，已经登录了本城美食频道的新年第一餐单，作为这道‘金玉满堂’的创始者，俞小鱼，还有赵旭阳，我为你们每个人都准备好了一个特大的红包！” 正月十五，总算告别了忙碌的新年档期，一群已经满脸疲态的厨子们济济一堂，吃着他们晚来了十五天的年夜饭。 “怎么样蒋平峰，没有想到我俞小鱼也有今天吧？” 端着酒杯，拿着厚厚的红包，已经微醺的俞小鱼得意地靠在蒋平峰的肩膀上。 后者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将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朝休息室的方向带去。 “老大，我要的东西，可不止这个‘红包’而已？” 楼梯间内，从十多人轮番轰炸的敬酒攻势中逃出，赵旭阳一手搭在墙壁上，对着正朝他微微笑着的周慎行硕大。 “明天啊……” 一把抓住男人的衬衫前襟，眼中布满笑意的周慎行轻轻地说道，“明天跟我回老宅，见见你崇拜已久的周老爷子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