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何方+番外——艳酒妖

作者:艳酒妖  录入:07-20

 文案:

 其实,这就是一部黑化的忠犬弟弟费尽心机掰弯女王哥哥的奋斗史> 被遗弃的两个小孩,被夜店老板娘艾玥收养,自此命运纠缠在一起。 司浮暗恋司衍多年,这直至司衍带回女友都未曾泄出的感情,却在一夕间被撕扯到阳光下暴露。 司衍的鄙弃,拒绝,逃避,司浮的躲藏,堕落,绝望。 婚礼上最后献上的礼物,燃烧的又是谁的生命。 当一切已晚,司衍迟来的爱,又该归向何方? 内容标签:强强 年下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衍 司浮 ┃ 配角:艾玥 闻析 池召 简印 众炮灰 ┃ 其它:1v1 伪兄弟 年下 直掰弯 忠犬攻vs女王受 he 强强 01.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非倒追文,兄弟年下女王忠犬设定,后文忠犬进监狱后黑化,请勿逆cp…… 不见酒吧的老板又换人了。 圈里人都笑,“A市最大gay吧的老板竟然是个直男,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也笑:“怎么?你们都去看过了?” 朋友摇摇头:“那个老板是个极品,可惜没办法钓到手,再眼馋也没用。” 他摇摇杯里的酒:“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钓不到。” 朋友大笑。“好啊,看你有没有那个神通钓到这个极品,走,我带你去看他。” 绕过了重重人群,友人指了指角落里的独自坐着的男子,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喏,听说这个老板和前前个老板是兄弟,习惯都一样的,喜欢坐在同一个地方,你不知道吧?他兄弟也是个美人,弯的,可惜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圈里好多人都喜欢他的。” 他远远看了那个人,黑暗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暴露在灯光下的修长五指,紧紧扣着一杯酒,形状优美。 “一家的美人啊。” 朋友拍拍他的肩,“三个月里,到了手,老弟我家里的车你随便挑。” 他嘴角勾起一道弧。 “你输定了。” 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径直朝那个人走了过去。 02.我们的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以前写惯了短篇,一时之间还跳不过来,流水账似的一章可以直接忽略,想看弟弟黑化的亲,请转向第七章继续看~ “你是?” “老顾客,想请老板喝一杯酒。”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店。” “老板真不给面子。” “你可以走了。”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冷光在暗处一闪而过。“我不是gay。” —— 老板的确不是gay,但老板的弟弟是。 很久很久以前,老板还是孤儿院里的小孩。一天,一个女人来了孤儿院,在一众孤儿里选出了沉默寡言的他,领着他走出了生活了接近三年的穷苦地方。 女人是一家夜店的老板娘,黑白两道都吃的很开,这样一个干练彪悍的女人,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女人从来只接受一夜情。 有一次,女人看着沉默的吃着饭的他,微微笑道:“说不定你是我曾经遗弃过的私生子呢,看,你和我长得真像。” 女人生过一个男孩,可她把他丢了,因为一时意气,后来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拿过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子。“妈妈,你说的那个孩子比我小一岁,所以我不会是你亲生的。” 女人摇摇手,“不谈这个,对了,你来我家有一段日子了,觉得我怎么样?” 他仰起头看女人精致的脸,嘴唇微微勾起。“妈妈很漂亮,对我也很好,我喜欢妈妈。” 女人捂着嘴笑了,纤长的手指伸过来,戳了戳他才长出几两肉的脸。“嗯,妈妈也喜欢小司衍。” 他笑得很开心。 再后来,有一天回家,家里多出了很多玩具。 女人很激动的给了他一把钱,说:“小司衍,妈妈要出去一趟,接一个弟弟回来,这几天要乖乖的哦。” 他指了指那些多出来的东西:“那些是给新弟弟的?”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回答:“不,你和弟弟一人一半,你先玩,等弟弟回来再和他一起玩。” 他乖巧的点点头,看着女人的眼睛。“妈妈要早去早回哦。” 女人笑着揉了揉他整齐的刘海,转身踩着细跟的高跟鞋飞快走了。 身后司衍的目光渐渐沉了。 他看着那些玩具,撇了撇嘴,心里很不舒服,他想他不会喜欢那个新弟弟,毕竟他还未出现,就已经夺去了女人大部分的爱。 妈妈在说谎,为了那个弟弟。 司衍没有动那些礼物,几天后,他放学回家,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给他开了门,然后突然抱住了他,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哥哥!” 司衍无奈的把他推开了些,脸上黏黏的口水让他心情不是很好。 弟弟却还扑腾着要抱。 司衍只能抱了抱他,然后说:“你太重了,我抱不起来。” 弟弟瘪了瘪嘴,为哥哥说的话伤了心。 司衍看了看他面前还是很陌生的男孩,不得不承认他的弟弟实在是很漂亮。 而且,他比自己更像女人的模样。 想着,女人就出现在了弟弟身后,看他们之间略显沉闷的气氛,眉宇间有了忧虑。“小司衍不喜欢新弟弟吗?” 司衍摇头,想了想,一手搂住了弟弟的肩膀,问:“弟弟名字是什么?” 女人松了眉头,“小东西,哥哥问你名字呢!” 女人口中的小东西就扭扭捏捏的抬了头,羞涩道:“我叫司浮,哥哥叫我小浮吧。” 司衍叫了声“小浮”,司浮的大眼睛就眯了起来,两个月牙一样的,脸上还有一个小酒窝。 司衍想他还是喜欢他家弟弟了,毕竟没有谁家弟弟能长得想司浮这样好看,而且听话。 司浮来了之后的日子女人的注意力的确被分走了一些,但司衍已经不在意了,司浮就像店里的搪瓷娃娃一样,连他都舍不得碰一下,放到心里怎么疼都不够,又怎么还会去计较司浮从女人那里分出去的爱。 就这样司衍和司浮一起上了小学,初中,兄弟两人感情好的女人都不禁有些羡慕。 那年夏天,司衍临近中考。 女人有事出远门了,家里只剩了一个小司衍一年级的司浮担心在学校备考的哥哥。 司衍和司浮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只是司浮不喜欢在学校住宿,司衍就陪他一起在家里住,直到要中考了,才又搬回了学校。 司浮觉得不习惯,家里空落落的,看不到司衍让他心里难受极了。 上学后,司浮在课间跑去了三年级的楼层,几个女生看到他了,就开始朝五班的教室起哄:“司衍啊,你家美丽乖巧的弟弟又来找你咯!” 司浮就涨红了脖子:“我是男生!不许用那个词说我!” 女孩们的哄笑声越来越大了。 司衍从教室里出来,见状,眉峰一挑,语气凉凉的:“怎么?几个女孩子都说不过?” 司浮垂下头,木讷的:“哥哥。” 司衍走过来,经过那几个女孩时,偏头问:“我长得怎么样?” 女孩们愣了一会儿,才指着司衍的脸恨恨说:“适合去勾搭人家女朋友的第三者,男人的公敌。” 司衍摘下眼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还是一副闲闲的样子。“说清楚点。” 女孩们笑起来,推了司衍一把,正好让他站到了司浮身旁。 “呦,司衍,这么想听我们说你长得阴柔秀气?” 司衍没理女孩们,而是转向一旁呆呆看着自己的司浮,“喏,她们也这样说我了,你看我是什么反应。” 司浮抓抓头发。“哥哥,你都不生气吗?” 司衍转身向楼下走,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我为什么要生气?长了一张脸,好不好看,别人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说了就说了,我是男生,再阴柔秀气,也还是个男生。” “你以后也不要在意那些话了,男孩子,为这些话生气,会显得很小气。” 司浮追上去:“哥哥你生气了?” 司衍转过身,略显细长的眼睛在眼镜后面眯了起来。 “嗯,我生气了,这些年来太宠你了,结果你到现在还是没长大,”司衍看着司浮,脸色沉了下来,“你也有十四岁了,性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倒也罢了。” 他把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司浮扯下来,按到墙边。 满眼阴冷。 “问题是,你到现在还像只小鸡一样,一旦我不在你身边了,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司浮,我还记得我上初一的那年,你在小学天天哭,回家就发小孩子脾气,真是幼稚极了。” “我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寄宿的话,一个月才见一次,这次,你还要像小时候一样撒泼耍赖吗?” 司衍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但目光却慢慢柔和。 他看着司浮发白的脸,无奈的叹口气,说:“司浮,你该长大了。” “哥哥……” 司衍拍拍司浮的肩膀。“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我一点也不高兴,以后不要来了。” 司浮垂下头。 司衍松开按着司浮的手,看着司浮还是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心里更不舒服。 “司浮。” “嗯,哥哥。” “我是为你好,你知道的。” 司浮揉揉脸,抬头向司衍笑笑:“我知道,哥哥,我会改的。” 司衍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教室。” “不用了,哥哥你还很忙吧。”司浮有些局促的扯住司衍的袖子,“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麻烦哥哥。” 司衍看了他一会儿。 “好。” 司浮看着司衍快步上楼了,毫不留恋的样子,心里的失落感徐徐上升。 他其实知道自己的毛病,只是不想改而已,女人也为这个说过很多次,但是他还是固执的想保持现状。 但现在不行了。 司衍生气了,所以不行了。 他慢慢走回了教室。 回家的时候,女人居然在家,司浮走过去,“妈。” 女人回过头,“小浮啊,今天去看哥哥了吗,这么晚回来。” 司浮摇摇头,“是去看了哥哥,但是不是刚刚,我去和同学一起踢球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女人讶异的问:“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玩吗?” 司浮摆着自己的手指,笑了笑。“我刚刚才发现,和别人一起玩还是很好玩的。” “小浮,你手上出血了。” “没事,”司浮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几口:“过会就好了。” 女人没再多说。 司浮看了看窗外徐徐亮起的一盏盏灯,眼睛里有了些许笑意。 哥哥,我会长大的。 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你烦恼。 那年暑假,司浮和同学一起出门玩了很久。 司衍呆在家里,偶尔出门和同学们聚一次餐。 同学们取笑司衍说:“司衍,你那个跟屁虫弟弟呢?我们好久都没看到他了,你不带他来吗?” 司衍摸着手里的酒杯,眼睛一斜,生生吓退了趴在他肩上开口的同学。 “你……” “我弟弟和我感情好,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司衍把酒杯抵在唇边,染了酒液的唇色鲜艳:“跟屁虫这几个字,还是用来形容你们身后的小弟们比较好。” 同学们的脸色难看了些,司衍却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喝了酒,又倒了一杯,拿在手里把玩。 “司衍,你……” “哦,对了,要是你们想见他的话,我先代他拒绝好了。” “你什么意思!?” 几个脾气不好的同学一下子站了起来。 司衍放下酒杯,平静的看着骚动起来的人。 “我弟弟酒量不好,经不起你们灌,就是这个意思。” “……” 再没眼力见儿的人也明白司衍不高兴了,宠爱弟弟的哥哥,被撩动了怒火,不冷不热的讽刺几句,也是在情理里的。 于是都没再提这一茬儿。 “司衍,来,我们灌不了你弟弟,灌你总可以了吧,来,喝!” “不喝不仗义!” “来来来,你这个可恶的弟控!” …… 司衍喝了所有递过来的酒,脸上却一点儿也没变色。 旁人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司衍退席后,面无表情的上了来接自己的车。 虽然女人一直在努力让他和司浮过着像平常人一样的生活,但那改变不了女人是夜店老板娘的事实,女人的本性还是对两个养子产生了影响。 例如他们在小小年纪就培养出来的酒量。 司衍喝趴了众人,自己靠在车的后座上揉着太阳穴,昏昏欲睡中发现车的前进方向有些奇怪,便问:“你要开去哪儿?” 司机回答:“今天浮少爷和同学就在前面的滑冰场玩,刚刚他打电话来叫我顺路接他回家。” 司衍僵硬的表情柔和了些,“哦,司浮啊。” 他靠在车上,准备眯一会儿。 模糊中,司浮上了车。 司浮本来想叫司衍,一看哥哥眉眼里的疲倦,就没再开口,而是坐好后把司衍慢慢移过来,摘下他的眼镜后,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睡。 司衍彻底睡着了。 司浮低头看睡眠中的哥哥,秀气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比平常见到的女孩子们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哥哥真漂亮。 司浮看久了,头也缓缓低了下去。 司衍的唇很凉,还带了些酒气。 亲完后,司浮有些呆了。 他看着浑然不知的哥哥,心里的鼓敲得越发得响了。 司衍十五岁,司浮十四岁的那一年夏天。 就在司衍自己也不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把自己的宝贝弟弟,亲手掰弯了。 03.老板的耳洞 “老板,我不是想钓你。” “哦。” “我只是对你的耳钉比较好奇。” 男人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先生,你很无聊。” “那好吧,我该走了。” 看着陌生人走开,男人也准备离开了。 身后的调酒师却开了口:“老板,其实我也很好奇呢?” “嗯?” “按理来说,像老板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打耳洞才对,可老板竟然有四个。” 男人摸摸耳朵上的冰冷物体,嘴唇罕见的向上弯了弯,却有隐隐的悲哀流露出来。 “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老板的耳洞是老板的弟弟拉着去打的。 其实老板很怕痛。 “哥。”司浮敲着门。 司衍把视线从电脑上转到弟弟身上,“什么事?” 司浮晃晃手里的女式包:“妈叫我们把这个给她送到店里去,还有晚上要带我们去买东西。” “难得她愿意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司衍手动了动,把电脑上的东西存了档后站起来:“过几天好像是你生日,是为了这个才要买礼物吗?” 他们是艾玥从各个孤儿院里找出来的长得像她自己的小孩,生日什么的都不清楚,但一向都把来到家里的第一天作为生日,每年用来庆祝,来促进家人间的感情。 不过今年艾玥待不到司浮生日的那一天,她在国外的朋友出了事,需要艾玥去帮忙,过几天离开了,没有两个月是绝对回不来的。 “可能吧,妈没有多说。” 司衍走过来:“正好这几天天热,我不想出门,趁着今天把礼物买好……” “谢谢哥。”司浮侧过身子,司衍从他身前走过,回头扫了他一眼,“和我也客气么?” 司浮笑笑:“哥自己说的,做人要有礼貌。” 司衍从桌上拿了钥匙,“你倒是记得挺清楚,怎么在学校里就不老实?” “呃……” “好了,走吧。” 司衍穿好了鞋,坐在地板上看还停在原地的弟弟,司浮低着头,双手在身侧握紧,一言不发。 “被我戳了痛处,现在是不高兴了吗?”司衍的声音淡淡的。 兄弟还是在同一所高中,只是这个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兄弟关系,司浮也很少再去找司衍。 与司衍这个优等生不同,司浮的成绩很平常,他在学校里扬名只是因为前不久打了一场架,校园斗殴很常见,那场架的不同在于最后是被校长阻止的,而司浮则在校长面前再次举起了拳头,打歪了对方的鼻子。 那时候司衍赶到现场,就只看到了暴跳如雷的校长和一圈被司浮吓到的围观人群,司浮站在那群人里,手上还带着血,气势逼人,看见了他,眼神顿时瑟缩。 “哥……” 司浮的声音里有委屈。 周围人的震惊里,司衍只平静的说:“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在学校里丢人,学校外面的小巷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火气一上来,来不及……” 司衍摊手:“所以你现在被抓了。” 司浮别过头。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司衍不知道,他当时只丢了一句“丢人”后就走了,之后学校广播对斗殴的处分的时侯他正趴在课桌上睡觉,也就错过了。 艾玥对那个被殴打的学生只赔了一笔钱,没有再多的话。 于是司浮在学校的名声就这么出去了。 到现在,司衍还是不知道司浮为什么会动手打人,司浮的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但也绝对不是喜欢打架的人。 问司浮,司浮也只咬紧了牙关,死都不肯吭声,脸色难看的吓人。 “哥,你明知道我不会生你气。” 司浮大步走到司衍身边,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地上凉,别坐久了。” 司衍从他手里接过艾玥的包,“换鞋。” “哦。”司浮弯下身:“……哥,你的鞋带又不系!” 白色的球鞋上,鞋带散散的搭着,仔细些还可以发现有些地方洗不干净的黑印。司衍扫扫脚上的鞋,漫不经心的:“我讨厌系鞋带。” “你就是不会系!”司浮扶着额头,发出受不了的低叹。 司衍一巴掌挥到司浮的头上:“不要揭别人的短,很不礼貌,喏,你来。” 司浮认命的拉过司衍的腿,半跪在地板上给哥哥系被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鞋带,心里不期然的涌上一种想要这样系一辈子的冲动。 他偷偷看了一眼司衍。 他的哥哥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低垂的眼睫长长的,几乎要把那双总是不带情感的狭眼掩盖起来。 喜欢。 心里萌发的这颗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想他还会这样任由这棵树就这样成长下去,司衍那么好,可惜却是最不可能接受他的人,默念了千遍万遍的喜欢,终究也只能是一场早就被判了死刑的暗恋。 司浮永远不会为难司衍,也最不想被司衍鄙弃。 所以他不会对司衍说喜欢。 “好了。” 司浮把司衍的脚轻轻放下。 “我说你啊,怎么总是学不会,明明很简单。” 司衍把手机收起来,“司浮,你是在质疑我的智力吗?” “我怎么敢?”司浮苦笑。 司衍用眼尾瞟了一眼司浮。 “谅你也不敢。” 兄弟二人这才出了门。 到夜店的时候,两人正好撞上了急匆匆出来的艾玥。 艾玥的脸色很难看,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司衍司浮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时候。 “妈?!” 司浮拉住险些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艾玥,“怎么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吗?” 艾玥一见他们,脸上稍微柔和了些,“小衍,把包给我,小浮,你的礼物妈妈已经买好了,就放在小李那儿,自己去拿吧。” 说着,她开始翻找司衍递来的包。 司衍抬手示意司浮先进店里拿东西,司浮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进这种店,就转头进去了。司衍又扯了扯艾玥的手。 “妈,是出事了吧。” 艾玥笑笑,手握紧,背到身后,“小司衍果然最聪明,是出了事,不过应该能解决,只是我现在就要走了,可能在小司衍高考前都没办法回来,有些心烦。” “不要紧,不用担心我。” 司衍装作没看到女人手上的动作。 “很急的话就走吧,家里不用挂念。” 艾玥点点头:“妈妈走了。” “嗯。” 司衍抱抱艾玥,又放开。 艾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衍好像看到了女人眼里的泫然欲泣。 “哥!”过了一会儿,司浮从店里出来,一脸兴奋的举了一个小盒子给司衍看。 他身上带着几种女人的香水味,知道他是被店里的女人靠近了,司衍不由捂了捂鼻子,向后面退了一步。 “哥?”司浮疑惑的看着脸色突然冷下来的司衍。 司衍面无表情的看盒子里的四枚水蓝色耳钻。 “本来我也想给你买耳钻的。” 去年司浮打了四个耳洞,上面一直没带东西,司衍本来把钱都准备好了,结果被艾玥送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又降了几个档次。 司浮看了看哥哥明显面色不善的脸,想了想,笑着拉了拉司衍的袖子。“哥哥,不用你送了,你陪我去打个耳洞呗!” 司衍想也不想:“不去。” 司浮嘿嘿笑:“就知道你怕痛,胆小鬼。” 他晃晃手里的耳钻,“哥哥,陪我去嘛!” 司衍咬着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想起司浮好像很久都没向他撒过娇了,就在初三他训了他一次后。 他扛不住,这辈子他最疼的人就是司浮。 司衍咬了咬后槽牙,“行了。” 司浮在心里悄悄比了个v,面上倒是一副感激。“哥果然疼我。” 白了司浮一眼,司衍说:“不,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我知道哥在说反话,我不在意。”司浮向四周看了看:“妈呢?” “早走了,你真没良心,居然现在才发现。” 司衍没好气的:“走吧,打耳洞。” 司浮不好意思的笑笑:“哥,要打四个。” 他撩起耳边搭着的碎发,露出左边的耳朵,“我是左边三个,右边一个,哥就和我是反的好了。” 司衍沉了脸:“不可能。” 司浮就垂了头:“好吧,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最讨厌我了。” 司衍:“……” 他扯过司浮的衣领,脸上笑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地地道道的笑得阴森。 司浮却不在意,笑嘻嘻的去拉了司衍的手:“走吧走吧!” 司衍挣了挣手,没挣开,也就随司浮去了。 到后来,心底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04.司衍的女朋友 “你怎么又来了?” “老板意思是不欢迎我来光顾吗?” “是。” “哈,老板真是会伤人心。” “……” —— 老板每每想起那一天,总会觉得很对不起弟弟。 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就那样把女友带到了弟弟面前。 像是捅了他一刀似的。 想起司浮形容那一瞬的感觉:“血肉淋漓。” 司衍被女孩子喊出去的时候,手里正拿着准备带给弟弟的药。 “有事?” “嗯。” 名叫闻析的女孩向他笑了笑,几分腼腆,更多的却是坚定,司衍看着她微笑着的脸,大概猜出了女孩的来意。 他摩挲着耳朵,微偏着头,很耐心的等着女孩的开口。 “司衍,我是隔壁班的闻析。”女孩伸出手。 司衍伸手和女孩子握了握,“闻析。” 女孩的耳根红了。 但还是很执着的直视着司衍的眼睛。 “我喜欢你。” 司衍一笑,说出早就想好的台词:“抱歉,我对你没有感觉。” 闻析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马上就说:“没关系,我只是说说而已。”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你走吧。” 司衍回了教室,闻析站在他身后看他,眼神专注,想要把他刻进眼睛里一样。 其实司衍一点也不喜欢女孩子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但是他不说,别人也就不知道,他讨厌任何人关注他的外表。即使每个人在称赞他之后他都会彬彬有礼的答谢别人给的赞美。 而对于司浮,司衍最近也不愿再与他多做接触,司浮年纪大了,五官渐渐长开了,幼时漂亮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成了有了日渐成熟的模样。 帅气,那一种近乎逼迫的美丽。 在司浮毫不掩饰的注视下,他总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可笑了。 果然,司浮对他的依恋到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困扰。 司衍站在司浮教室外的走廊里,静静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弟弟,握着的手越来越紧,眼神也渐渐冷下。 他愿意宠司浮,但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司浮的依赖,更别说那种会打搅到自己的纠缠。 司衍屈起手指,敲了敲窗户。 睡眠中的司浮立刻弹了起来,他的座位就在窗户下,头抬起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另一边大开的窗,“嘭”的一声,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司浮,你没事吧!” “头怎么样?” …… 几个同学立刻围到了司浮身边,本来就发烧流鼻涕外带神智不清的司浮更加难受了,他阴沉着脸拨开同学们,脸色不善的看向窗外。 然后发现扰人美梦的是自家哥哥,火气立马消了,他揉着被撞疼的后脑勺,站了起来。 司衍平静的站在窗外,迎着众人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脸上还微微笑了笑。 司浮趴到窗沿上,眼睛湿漉漉的,更显得漆黑眼瞳的深邃。“哥。” 他伸出手去碰了碰司浮的后脑,那里起了个大大的包。 “要长记性。” 司浮不在意的挥挥手。“只是意外。” “谁知道你还要出几次丑。”司衍把手上的东西丢过去,“药。” 司浮笑:“哥,还是你心疼我,居然还知道我病了。” 他和司浮的教室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两楼之间相隔至少五百米,向来消息隔绝,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快要高考的时候,学校更是几乎把高三和一切外部干扰隔离了。 可是还是会有一些骚动可以从楼上看到。 比如昨天司浮在操场上打篮球时,司衍正靠在四楼栏杆上背书,远远的就看到了司浮突然摔倒,然后被同学七手八脚扶走的样子。 真是笨透了。 司衍这样想过之后,给在高二的一个学妹打了电话,要她帮忙去看了看司浮的情况,知道是发烧后就托人带了盒药进来。 在司衍眼里,司浮已经太让人操心了。 “我看到你摔倒的样子,”司衍笑了笑,“真是太难看了。” “哥~” 司浮不满的拉长声音。 然后他感到司衍注视的着他的目光有些冷。 他收起撒娇的脸,抬头看了眼司衍,他还是像平常那样笑着,温文尔雅的样子。 于是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害怕。 “哥?” 司浮叫了一声。 司衍点点窗台:“站好,窗台不干净,虽然是男孩子,卫生还是要注意的。” 他又指指手表:“快到时间了,我该走了,你也仔细点,不要总是要我替你担心,你知道我讨厌这样。” 司浮低低的应了声。 司衍对教室里还拿着手机向他拍照的女孩子笑笑,转身走了。 女孩子意外拍到了好照片,高兴的跑到司浮身边拍拍他的肩,举着手机,说:“你哥哥真好看呢,又这么温柔,真难得。” 司浮苦笑:“你根本不知道,我哥生气了。” 女孩子很惊讶:“怎么可能,他在笑啊。” 所以说你不懂他。 司浮不说话了,苦恼的伏在课桌上,想着司衍略略垂下的眼尾,那是司衍生气时唯一能看出他情绪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渐渐不讨司衍喜欢了,但是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随着哥哥的长大,变化的不止司衍愈发成熟的行为举止,还有越来越少的,对司浮的耐心。 难道哥哥知道自己的感情了? 司浮猛地睁大双眼,手脚不由自主的发起颤来。 过了一会,他又慢慢恢复过来。 不可能。 对,凭司衍的个性,一旦知道自己弟弟对自己抱有这样不伦的感情,他一定会直接来质问,然后远远的避开司浮,永远把司浮划为隔离对象。 现在还是安全的。 司浮这样想着,心里却不禁又苦涩。 这样毫无生机的暗恋,还会持续多少年呢? 时间到了期盼已久的月假。 同学们一一往外走,司浮拎着包,夹在人群里。他不准备再去高三楼看司衍,最近似乎每一次见到司衍时,司衍眼睛里都会时不时凝成冰。 即使脸上还有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何必讨人厌。 司浮暗暗下了决心,不再主动去招惹司衍,免得打搅他因高考而紧绷的情绪。 “司浮!” 一个女生突然拉住了司浮的袖子。司浮看了看,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你是……” “叫我闻析就好。” 闻析,高三的级花学姐。 司浮又看了看,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你认识我哥哥吗?” 闻析笑了,“果然是兄弟,两个人一样的聪明……我是认识你哥哥啦,不过今天不是为你哥哥的是来找你的。你也知道高三最近管的严,我想出去都困难,这不撞上你们放月假,我想你能掩护我出去,就这么简单。” 鬼信。 司浮撇撇嘴。 你要是想出去,找谁不好,偏要找我,说你不想从我这套出哥哥的消息,我才不信。 面上还是乖巧的:“学姐的忙,帮帮也无所谓了。” 心里止不住的别扭。 两人一起说说笑笑的蹭出了校门,期间还碰到了闻析的同学,打趣道:“呦,闻析美女,前几天才和司帅哥告了白,今天就来和司帅哥的弟弟搞好关系来了。” 司浮:“……” 闻析:“你们乱说什么,我今天纯粹只是想找个人带我出去好不好。” “那还真是巧啊,小司浮,介不介意下次带学姐我出去啊?” 司浮勾起唇角:“当然不介意。” 那个人就笑了:“算了算了,下次大家也没时间出去野了,拜拜~闻析啊,加把劲啊。” 闻析向那个同学比了个中指:“滚你的吧!” 人就大笑着走了。 闻析尴尬的向司浮笑笑:“笑话了吧,你哥哥可不是一般的难追,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去的。” 司浮礼貌的笑:“那你追到了吗?” 闻析摆手:“不谈那个,一谈就伤心,哎,快走快走,我还急着去买东西呢。” 看来是没追到…… 司浮突然觉得闻析其实也是很漂亮的,虽然还是配不上自家哥哥,但在女孩子里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貌了。 两人间的气氛很快好了起来,虽然司浮还是一碰到和司衍有关的话题就插科打诨的敷衍开,闻析大概也察觉出来了,多说两句后就准备离开。 “再见。” 司浮好心情的看着闻析过了马路,刚准备向另一个地方走,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双眼。 !!! 司浮被拖进了一个巷子里。 一个手帕在他挣扎的时候捂了过来,上面的气味让司浮很快昏了过去,连落在身上的疼痛都没能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你们在做什么!?” 巷子口的女孩惊叫着,拿出了手机。 “喂,司衍,你家弟弟在校门外被人堵了,你快……啊!” 行凶的人扑住了女孩,然后把她手里死死握着的手机扔了出去。 “喂,闻析?你们……” 男孩略带诧异的声音被拳脚声掩盖了。 病房外的走廊安静着。 病房里,床上的男孩还在昏睡,床边的司衍皱着眉,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语气急迫,鲜见的愤怒。 扣。 司衍抬头看门边的人。 “今天谢谢你了。” 头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女孩笑了笑:“没事,他伤得比我重多了,而且我也难得能打次架啊,我在一个人脸上揍了个黑眼圈呢!” 司衍想了想,眼睛阴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吗?” 闻析“啊”了一声,然后坦然的应了声:“不喜欢我做什么要和你告白啊。” 司衍向女孩伸了手。“做我女朋友吧。” 女孩惊讶的捂了嘴,不可置信的:“你说什么?” 司衍把她拉过来,亲了亲她的脸,低笑:“做了我女朋友,就不要再对我弟弟下手了,闻析。” “……” “你那点小把戏骗不了我,我是很欣赏你,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对我弟弟做什么,我不打女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司浮紧皱着眉,像做了什么噩梦,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了哥哥挨了打,也不知道哥哥为了他竟然答应了女孩的告白。 秀气的眉头皱的人心都要碎了一样,唇线也紧抿着,不愿认输的模样。 司衍推开了僵硬了的女孩。 他静静的打开了一本书,自顾自的复习,一只手却伸出来,抚平了弟弟的眉头。 闻析在他身后站着,不敢动弹。 “我们的关系只到上大学前,你不要再抱太大期待,对他下手。” “……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有了清醒的迹象。 司衍放下书,看着少年睁开被打得青紫的眼。 “……哥?” “嗯,是我。” 司衍递了杯水过去。 司浮安静的坐起,捧着水杯,“闻析?” 他看着女孩脸上的伤,舒展了眉眼:“谢谢你了,是你帮了我吧。”指指闻析的脸。“你的伤严重吗?” 闻析像突然清醒了一样,随意应了两句,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司浮疑惑的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闻析。“她怎么了?” “害羞了。” “嗯?” 司衍平静的直视弟弟的双眼:“闻析,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 司浮笑了笑,扯到了唇角的伤口,脸皱了起来,但还是笑着。“她很漂亮。” “的确。”司衍看了看闻析离开的方向,眼里有柔和的迹象。 “哥。”司浮揉了揉眼。 “嗯。” “我累了,还想睡。” “你睡吧。” 司浮慢慢躺下,听到心底火苗渐渐烧起来的声音,也听到心脏被灼伤时噼里啪啦的响声。 睡吧,这是梦。 司浮,快睡,这只是噩梦,你怕它做什么? 他侧着身子,在司衍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动了动唇。 哥。 我疼。 05.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不见酒吧很少有人闹事,只是今天有老顾客的情人找上门了,在店里大吵大闹。 老板坐在角落里。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人见过他有什么大情绪的,偶尔一个笑也难得。 “老板不急吗?” 他摇着手里的酒杯。 老板没理他,依旧看着几米外的闹剧,眼睛里还依稀有了一些怀念。 一杯酒被泼了过来。 鲜红的颜色。 老板没动,但男人挡了上去,在他身前挡住了酒液,在那一刹老板的眼睛收缩了起来,恐惧,惊讶,阴鸷,最后化为怒火。 就在众人愣住的时候,老板抬起手,狠狠给了男人一个巴掌。 他细长的眼尾吊起,凛冽的目光震慑在场所有人。 他冷冷的看着无辜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老板垂下头,低声重复:“我不要你的保护。” —— 老板这辈子,向来说一不二,唯我独尊,不允许自己比任何人弱势。 只那一次,被自己弟弟违背了意愿,看着弟弟离开自己视线,最后酿成一辈子的悔恨。 他被司浮保护了。 高考前夕,学校难得放了一次假给高三生回家休息。 司衍收拾好东西后,司浮就打来了电话,他静静的等了很久,没有接,司浮锲而不舍的精神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一遍又一遍的重拨。 “司衍,你怎么不接啊?” 室友探过头来问,司衍笑了笑,眼睛里凉凉的。 “不怎么想接。” “那就关机呀。” 司衍摇头:“让他以为我不在就好了,这时候关机……他就知道我是故意的了。” 其实就算不关机司浮还是会知道他是故意的,但那只是暗地里知道,眼下要是真关机了,就是真撕破脸皮了。 室友无言的拿起书包走了。 司衍把手机在手里转了转,铃声还在响,心里也渐渐不舒服了。 铃声停止的时候,闻析正好推门进来,她本来准备打招呼的手抬到半空,看到司衍的脸色后又缓缓放了下来。 “走不走?”闻析走过来,司衍站起,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的接过了闻析身上背着的皮包,十足的好男友形象。 “走吧。” 连声音也被伪装得毫无破绽。 闻析笑了。 她靠近司衍怀里,看司衍一手环着她,一手提起放在桌上已久的背包。 “今天要不要叫上司浮和我们一起走?”她故意想用司浮挑起司衍的注意。 司衍看她一眼,“找他来当电灯泡?” “你不是很久都没见到宝贝弟弟了吗?我这是体贴你。” 司衍捏了把闻析的腰,神色依旧寡淡。 “今天回去就能见到了。” 闻析还想说什么,司衍垂眼看过来,眼底的阴暗显现。这个人还是淡淡的笑着,眼睛也有笑意的弧度,只是就是说不清的令人恐惧。 司衍拉着闻析的手走了出去,帅哥和美女的风景很快招来了很多人视线,鉴于已近高考,老师们早就对这种早恋现象放任不管,校园里情侣也就多了起来。 只是像司衍闻析这样拉风的,还真只有他们一对。 一路上,司衍时不时与闻析交谈几句,做足了男友的表象。 闻析倒是不在乎司衍的真心,在她看来,司衍这种男人她是驾驭不了的,眼下只不过在虚荣心作祟下强迫了司衍接受她,司衍也说了,大学之后情侣关系就结束。 走到快要分离的路口时,司衍亲了闻析的额头。 “哥!” 另一边的少年冒了出来,眉眼低垂着,略长的刘海遮住了右眼边的一道伤疤。 司衍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闻析,你自己走吧,小心路上的车。”他把包递过去。 闻析看了看一边揉搓着手指的少年,再转过视线的时候,对上了司衍的双眼。 略深的黑色眼瞳,沉淀着浮冰似的,冰寒入骨。 司衍拍着她的额头。 “走了。” 闻析翻了个白眼,抱着包走了。 “司浮。”司衍招呼着自家弟弟,“过来。” 司浮乖乖走过去,“哥。” 他的声音软软的,像含了糖一样。 却不知道司衍最讨厌他这种嗓音。 果然,司衍的眉头皱了起来,眉心下弯,像要生气的样子。 “说了不要你来接我,麻烦。” “不,不麻烦的。” “我是说你麻烦。” “……” 司浮下意识的压了压刘海,自从他的眉角被闻析派人打伤留了一道疤后,就养成了这个遮猪丑陋疤痕的习惯。 他咽了咽喉咙里的话,觉得心里又被拉了道痕,正在火辣辣的叫嚣痛楚。 司衍也知道他脸上的事,当下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太好。 但他不准备道歉。 他沉默的走着,身后司浮也默默的跟上来。 他想,以后一定要找闻析把这笔账算回来,自家弟弟的脸被拉了道口子,就算司浮不在意,他也忍不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司衍并不是不准备处理闻析,只是艾玥还没回来,他无法估计对付闻析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是踢到了铁板,那滋味可不好受。 他还小,多的是时间和闻析慢慢来。 “哥。” 司浮的声音从背后追来。 “嗯。” “你今天怎么不接我电话?” 司衍回头,“你打来的时候我没带手机。” “你骗人。” 司浮冲过来,把司衍按到一边的墙上,一只手就要伸到哥哥口袋里拿手机。 司衍当即冷笑,“司浮,你有胆子就拿。” 急红眼的司浮像是不顾一切了一样,还真把手伸进了司衍的裤口袋里。 司衍推开他,扬手要打人。 拿到了手机的司浮,咬着唇也扬了下巴,把脸就暴露在司衍手下。 风吹过来,掀起司浮眼角的头发,司浮急忙伸手遮住了眼角,像受了惊的小猫一样。 司衍放下了手,用力从司浮手里把手机抢了回来,然后点开,递给司浮看。 “没错,我骗你。现在你想怎么样?” 他的脸上轻轻淡淡的笑着,手里却是无比暴力的把手机摔到了地上,甚至还走到手机的残骸上,踩了两脚。 见司浮呆呆的垂着头看地上,司衍伸手抬起弟弟的脸,“司浮,说话。” 感受到司衍怒气的司浮沉默了一会儿,渐渐和司衍对视。 他也笑了,有些无力的。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 司衍觉得,他应该说没有。 但是说不出来。 说了,就无法解释持续了几年的冷漠与无视。 不说。 司衍看着弟弟眼睛里的光渐渐暗下去了。 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沉默。 “司浮……” 司浮:“哥。” “我,不是……” 司衍眼睛一眯,伸手把司浮拉到了身后,挡下了本朝着司浮去的木棍。 “跑!” 司衍忍着手上的痛,和偷袭的人缠斗在一起。 “哥……” “滚!” 司衍抽空踹了司浮一脚。 他看到了一旁已经打开的车门,知道司浮再不跑两个人就一个也跑不了了,激怒之下,抢过了对方手里的棍子挥向了车门,把正要出来的人夹在了车门上。 “司浮!你傻了吗?” 他捅了身前的人一下,转身拉着司浮就跑。 “站住!” 两兄弟跑得飞快。 身后追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这里经过的人本来就少,到了现在的正午,更是没人愿意在大太阳下活动。 司衍骂了句脏话。 到了转角的时候,司浮突然摔倒了。 司衍正准备扶起他,就看到了司浮小腿上不断涌出的血。 眼瞳在一瞬间紧缩。 “小浮!” “哥你快走,他们有枪!” 司浮按着小腿上的伤口,脸色惨白着,还在不断的推着司衍。 “我走不了了,你快走!” “司浮我是你哥!” 司衍僵着脸,弯下身示意司浮爬到他背上。 司浮却不领情,他抓住司衍的衣领,把血染上哥哥的白衬衫。 “我一点也不想当你弟弟!” 司衍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这时又是一枪无声的打进了司浮的腹部。 司衍发现司浮一直在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 “司浮,上来。” 生平第一次,司衍的话里带了乞求。 “哥,我等你来接我。” 司浮靠在司衍身上,低低说:“哥,妈妈不在,你要是也被抓了,谁来救我们?” “……” 司衍咬牙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人。 他站起身,司浮笑着看着他,眼睛弯起。 “哥,快走。” 他想他不会忘记司浮的苍白的脸,不会忘记被司浮劝走的这一天。 他的弟弟一如既往的美得让人心惊。 烙在他身上的血一辈子都是那样滚烫。 年少的错。 做出的唯一让他后悔了一生的决定。 司衍走了。 司浮躺在地上,低低笑。 哥,我说的话你会记得的吧。 如果还能见到你,我就不再遮掩了。 他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阳光灼烫着他的眼。 如果还能见到你。 06.一生唯一的温柔 “对不起。” “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没有情绪呢。” “……” “老板,你都不会温柔点吗?” “抱歉。”老板抬起脸,直视男人的双眼,“我这辈子只会对一个人温柔,他已经死了。” “老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笑了笑。 “先生,你该死心了。” —— 老板对司浮的温柔,其实也没有多少。 在那一天萌芽,也在同一天凋谢。 司浮还没来得及品尝,就永远失去了体验的机会。 司浮是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醒来的,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了,十分严实,伤口包扎的很好,他默默想,绑架他的人一定有着很强的势力,不然不可能找人给他治伤,还包扎的这么好。 那就一定是妈妈招惹来的人,让他和司衍受了牵连。 他试着站起来,刚努力到一半,就又摔倒了,脸磕到墙上,痛的刺激到了泪腺。 “啊。” 又要破相了。他苦笑的想。 “小浮?”一旁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妈妈!” 司浮很震惊,他挣扎了几下,试着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挪了挪。 “小浮,你有没有受伤?” “还好……” 事实上司浮还有些晕眩,大概是失血多了的原因,他靠着墙站好,然后慢慢走到了艾玥身边,摇摇头,试着让大脑清醒一些。 艾玥像受了重伤一样,声音有气无力的。“司衍怎么样?” “哥没事。” “那就好,小浮你过来点,我看看你的伤。” 司浮在艾玥身边缓缓坐下,艾玥靠过来,伸出手,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我没想到会把你们牵涉进来……你伤到哪儿了?” “小腿,他们已经给我包扎过了。” 艾玥的手试探着摸上司浮的腿,苦笑了两下,“小浮,我们现在很危险。” 司浮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四个月前艾玥去了国外就没有再回来,司浮其实也想过会不会是出事了,但绝对没想过再见会是在被绑架后。 艾玥在黑道一向吃得开,可是这次连她都没躲过。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浮忍不住问。 艾玥收回了手,手里金属响声大了些,估计是被手铐铐起来了。 “我的错。” 她叹了口气。 “我在国外就被抓起来了。叫我帮忙的那个人暗地里把嫌疑转到我身上……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他跑了,带着别人的犯罪证据,我被抓了……” “我现在被逼交出那份资料,我怎么交得出来……操!我又没拿!” 艾玥烦躁的挠挠头发,脚踹了踹墙。 “那个人渣,我真后悔……” 司浮没说话。 他知道艾玥的愤怒。艾玥不是个容易深交的人,但一旦和谁交好,就是命也肯交出去的交情,但现在她被利用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被好友近似于背叛的利用了,这种痛恨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消除的。 更何况现在连他和司衍也被牵连了,圈里人都知道艾玥对两个养子疼得比亲生的还要深,动谁也不能动两兄弟。如今他受伤,司衍还处在危险中,艾玥想到这个,心里的怒火指不定已经烧破天了。 司衍,现在又怎么样了。 司浮不禁想到司衍离开时的眼神,他想司衍其实还是心疼他的,不然不会在那种时候露出那么着急的表情。 那么,又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冷淡? 司浮缓缓叹气。 艾玥似乎郁闷够了,转过来,问:“怎么,担心你哥哥?” 司浮说:“妈,你也是吧。” 艾玥笑笑,晃晃手上的手铐。“能不担心吗?虽然绑我们的人在c市的势力不大,但你哥毕竟还只是个学生,怎么对付得了啊。” “妈,”司浮的语气沉下来,“你希望我或者哥哥接你的店继续做下去吗?” 这问题已经在司浮心里沉淀很久了,他知道艾玥不希望他们接触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艾玥毕竟与平常家庭的主妇不同,她的心里想法,往往都很难猜测。 “小浮,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打断,”艾玥的态度似乎也端正了,她思索了一会,才缓缓说:“小浮,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像我一样,在黑白两道中间混日子,我看得出来,你不适合正常的人生,你喜欢刺激……你比你哥哥更适合接我的班……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和我一样做个……你明白么?” 司浮想了想。 的确,他的性格不像司衍那样不容情,他来做艾玥的事,会比司衍来做好很多。 “妈,你的店?” 说实话,要是他接了艾玥的店,可能不会有太多热情,毕竟他是个gay。 “我出国前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人应该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要招什么人随你,本来准备忙完这件事就把店丢给你们的,哪知道会变成这样,那个该死的混蛋!” 艾玥低咒几句,又换了把干练的嗓音,“不过没事,要是你能活下来,就没什么差。” 司浮听出了些意味,脸白了白:“妈?” “我知道你的性向。”艾玥意味深长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严肃:“不过小浮,我希望你最好知道谁可以碰,谁不能碰。” 司浮皱眉:“妈!” “司浮。” 女人从来没叫过司浮的全名。 司浮着急之余,又生出了些怯意。 他最怕的,莫过于被至亲的两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现在,艾玥就坐在他身边,严厉的警告着他:“你哥是正常的人,你就不要带他走弯路,我要你混社会,就是希望你能在这一方面帮到你哥哥,司衍他该是个优秀的人,他的出息很大,你不要妨碍他。” 司衍觉得心痛了一下。 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留了很深很深的痛在里面,挖不出来,想抚平也接触不到。 艾玥会很亲昵的喊他的名字,会给他比给司衍更多的爱,但是,她始终是最为司衍着想的。 司浮想他明白了女人的安排。 就像地球会有一面白天一面黑夜一样,在艾玥眼里,司衍就该站在永远阳光灿烂的地方,拥有永恒的白昼,而司浮就必须站在司衍的反面,接受黑暗,为司衍承担一切不好的只会在黑夜里繁衍生息的东西。 …… “妈,我喜欢他。” “他不喜欢你。” 艾玥无情的接口。 司浮苦笑,其实他只是想说说,没有求情的意思。 啪。 灯在这一刻被打开。 司浮眯了眯眼,努力适应突来的光线,他听到艾玥轻轻的抽气声,就试着向艾玥看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知道艾玥肯定受了伤,但没想到会这么重,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纵横交替的,数不尽的血痕。 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艾玥刚刚是怎么忍住伤,保持着和平常差不多的语气和他说话的。 难怪那些人只是给她上了副手铐。 “别看了。” 艾玥靠在墙上,眼睛还在因为眼角的伤在不断抽搐。 司浮颤抖着声音:“妈……” 艾玥闭上眼。 “什么母子情深!?又不是亲生的!操!” 门口站着的三个人似乎是很急的样子,有一个冲进来就揪住了艾玥的头发,带着艾玥的头狠狠撞了下墙。 “妈!” 司浮伸脚踹开还拉着艾玥头发的男人,还想再踹一脚的时候,就被后来的两个人制住了,一张脸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先进来的男人踹了踹艾玥,一脸凶狠。 “你倒养了两个好儿子,一个带着警察直接端了我们老大休息的地方,另一个还踹老子!” 他扇了艾玥一耳光。 “妈……” 司浮的脸被死死压在地上,张嘴显得特别困难,但还是挣扎着发出了声音。 艾玥舔了舔嘴唇上的血,冷笑。 “怎么?云哥怎么样了?他怎么不来了?”她一针见血的:“不会被我儿子带着的警察给抓了吧?” 来人的脸上铁青一片:“婊子!” “看来是没抓到了,不然哪你们那还有心情来这里,不过王三啊,”艾玥气定神闲的抿了抿嘴,“看你这么着急上火的,云哥肯定已经跑了吧,你们就是他派来杀我们的?” “你倒是了解云哥。”王三掏出了把枪,抵到艾玥太阳穴的位置,狞笑:“不愧是跟过云哥几年的人,云哥说,他已经知道证据在谁那里了,这段日子委屈你了,现在我来送你上路。” 艾玥笑笑:“云哥还真是不留情,好歹当年我陪过他……我外面那个儿子怎么样了?云哥准不准备动他?” 王三捅了一旁还在挣扎的司浮一脚。 “已经死了,你们到地下去团聚吧!” 他用枪抵着艾玥脑袋的力道大了些。 司浮嘶吼:“妈!” 艾玥脸上有些诡异的笑了。 她头一歪,王三手上的枪因为突然失去了着力点向她的脑边滑去。 “艾……” 艾玥像条灵活的蛇一样,没有知道她什么时候挣开了手铐,一眨眼,她就扣住了王三拿着枪的手,站到了王三身后,五大三粗的汉子的手腕被她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枪声骤响了两声,打伤了准备拿枪的两个人的手。 司浮愣了一下,很快翻身站了起来,手里还捡起了一把别人的滑出口袋掉到地上的枪。 他的手还绑着没松开,所以只能两只手都扣在枪上。 局势一下子倒转。 艾玥阴笑了笑,“王三,老娘不是一般人,云哥记性真不好,不过才几年,就把当年败在我手里的事忘了?” 她的尾音颤了颤。 王三也察觉了这点,想要夺回身体的主动权,艾玥顺着他的力道朝另外两个开了两枪,血溅了过来。 司浮拿着枪,颤着嗓音:“妈?” 艾玥杀了两个人后,和王三的姿势倒转了过来,她毕竟受了重伤,扛了那么久,身体承受不住。 王三把她压在身前,一只手压制着她可能逃脱的身体,另一只手还在争夺着枪的使用权。 司浮举着枪,却不知道怎么办。 他想开枪,可是怕伤到艾玥,但再不击毙王三,力气渐渐流失的艾玥迟早会被王三用枪指着,到时候他和艾玥一个也逃不了。 “司浮!开枪!” 艾玥咆哮了,她紧紧皱着眉,脸色惨白。 “朝我开!” “不可能!” “司浮!” “妈,我怎么出得了手?!你知道我出不了手的!” 艾玥咬着嘴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嘭!” 她朝着司浮脚下开了一枪! “司浮!老娘都敢朝你开枪了,你难道还不如我?!” “妈!” 司浮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艾玥还在不断向他身边开着枪,枪响声就像在他脑袋里轰鸣一样。 王三也在嘶吼,“你这女人疯了!停手!停手!” “司浮!开枪!” “妈!” 司浮想,司衍会在这个时候选什么。 司衍一定会很冷静的找出最好的方法逃脱,他那么聪明,能把艾玥看来都有些忌惮的云哥弄走。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不同。 司浮开了枪,因为走投无路。 艾玥教了他们枪法,他却用枪杀了艾玥。 艾玥倒下的时候,司浮再次抠动力扳机。 “疯子……” 死前的王三这样说了一句。 司浮疯了一样跑到艾玥身边把她抱了起来,用手去捂艾玥还在流血的肚子。 “妈……” 艾玥在笑。 笑得阴阴沉沉的。 她看着司浮,很得意的:“小浮……你已经洗不干净血了……” 司浮空白了表情。 他有些不明白艾玥的意思。 艾玥已经闭上了眼。 司浮渐渐发起颤,他想艾玥不可能那样对他,他都把告白的心思打消了,也决定好好做弟弟该做的事了,艾玥怎么还会有这种方法来断他的后路呢? “司浮!” 谁? 司浮抱着艾玥愣愣的想,但他的大脑好像已经没法运转了,就算他看到了一张他喜欢了很多年的脸,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妈!” 有人伸手来抢艾玥! 司浮怒了,他死死的抱着怀里的人,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喉咙里发出可怕的低吼声。 “小浮,把妈妈给我,你需要休息!” “……” 司浮感到脖子后面一疼,然后眼前就黑了。 醒来的时候,四周是黑的。 窗帘被拉上,没有一丝光泄进来。 但身边有呼吸声。 “哥?”司浮傻傻的问。 他想司衍怎么会在家里,明明高三很紧张。 忽然又想起了被遗忘的事,艾玥的脸占据了脑海。 他不可自已的开始蜷缩身子。 喉里痛苦的呜咽。 灯被打开了。 司衍站在他身边,一只手还按在床头的壁灯开关上,脸上表情淡淡的,眼角下垂,嘴唇抿着,明明没有怒火,却有可怖的气息在环绕。 司浮和他对视,看到他收回手,直接扇到了他脸上。 啪。 司衍笑得邪气。 “司浮,警察检验出来,打死妈妈的那支枪上,有你的指纹。” 他俯下身子,将冰冷的双眼逼近弟弟。 “请你解释,我的弟弟。” 07.诀别在你冰冷的眼中 “老板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如果被你纠缠也算的话,有。” “老板啊,这个笑话可不好笑,我是说你以前,有没有什么不想记起的时候?” “……你很烦。” 老板推开男人越靠越近的身体,脸色有些不好。 “耶?难道我说中了?”男人大惊小怪的。 老板伸出食指,字正腔圆。 “滚!” —— 老板十八岁那年开始,人生就开始黑暗了,他逼着自己向前看,丝毫不敢回头看走过的日子。 生活开始变成一种酷刑。 因为他亲手将自己亲爱的弟弟送进了监狱。 司浮看着近在眼前的哥哥,第一次没有了亲吻他的想法,满脑子只有艾玥死前的那句话,你的手已经不干净了。 被艾玥算计后的愤怒在这一刻变得无力。 艾玥已经死了,什么事都按着她安排的走上了轨道,他不可能再拥抱司衍,而且接下来迎接他的,还有可能是法院对他的传票。 他尚未成年的人生履历里会添上杀害母亲这光荣的一笔。 “是妈让我开的枪,当时的情况……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话都是苍白的,洗不了艾玥溅出来的血。 “你杀了她。” 司衍抓住他的衣领,居高临下,他的眼神刺伤了司浮最后的城防。 那种带着浓浓憎恶的,鄙夷的眼神。 “你以为我会愿意动手吗?!你以为我动手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你根本不知道……是她在逼我动手!你知道她拿着枪对我开枪的时候我有多惊恐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会有那种感受的,那种被逼到绝地的感受!哥,你想过我为什会开枪吗?你知道我开枪是因为什么吗?你不知道!” 司浮伸出手去拉下司衍的身体,把自己埋在他怀里,声音变得无比怯懦。 “哥,你究竟……有没有为我着想过……” 司衍愣住了。 他快忘了,不久前这个被他怀疑的少年还用身体替他挡下了子弹,还在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他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急红了双眼和他争辩。 不过,也的确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他只是因为知道了母亲被杀的凶手,就头脑不清醒的来盘问弟弟,倒忘了弟弟有可能有什么苦衷。 司浮怎么可能会想去杀艾玥,而对艾玥出了手的司浮,又怎么会逃得过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内疚。 司浮,也是受害者,他却忘了。 司衍缓缓抱住还在颤抖的司浮,惊恐到了极致的司浮几乎不能控制力道地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服,指甲抠进了司衍的背。 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司浮。” 司浮顿了一下,随即哑着声音艰难的喊了声:“哥。” 第一次,司衍在这种时候忘了该说什么好。 他只能抱紧了司浮,一言不发。 “哥,我……” 我喜欢你。 说不出来了,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司浮仿佛又回到了被艾玥用枪逼着开枪的时候,手足无措,只有绝望在心里繁衍,整个世界像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人,那种自己行走在悬崖边上的、只有风在把自己往崖下推的、从灵魂深处爆发出的恐惧,在肆无忌惮的席卷一切。 司衍把灯关了。 他抱着司浮,像小时候一样和他一起睡了。 司浮在他怀里像受惊的小白鼠一样发抖。 黑夜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它的优点,蒙蔽视觉,因为看不到身边人的模样,所以一切都可以变得很容易。 司浮大睁着眼,他完全不用担心司衍会发现,黑暗埋藏了他不肯移开的双眼,不会有人知道那双眼睛里埋藏了多少痴狂。 当然,司衍也不会知道。 司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疯了,他想着可能过几天他就要去法院接受他杀了人的指控了,可能要离开司衍了,就觉得什么都已经乱了。 艾玥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她在让他开枪前,或许更早前就想到这一点了,他杀了人,要么坐牢,要么死,这种性质的杀人加上他还是未成年人,死是不可能的了,也不可能是长期徒刑。 无论如何,坐过牢,杀过自己母亲的人,是怎么也配不上司衍了。 艾玥够狠,她几乎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司浮痛苦的咬着唇,嘴里满是铁锈味。 他不过是喜欢上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而已,为什么就要遭受这种来自自己母亲的算计。 果然,司衍和他,真的不是一路人。 司浮微微勾了勾嘴唇。 他记得司衍最喜欢这样笑,笑得很温文的样子,眼睛不会眯起来,却会有温暖的感觉从眼睛里流泻出来。 “哥。” 小小的声音。 “哥。” 司浮凑近了一些。 “哥。” 没有回应。 司浮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司衍的脸,光滑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 哥,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 司浮摸到嘴唇的位置,指尖是温凉的触感。 他试着凑上去,想悄无声息的覆上一个吻。 脸上却突然有了火辣辣的疼痛,一个耳光的响声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 寂静。 他觉得司衍应该是坐起来了,一如既往的,不,大概是比平时还要冷漠的看着他。 “司浮,你在做什么?” 熄灭的火光在这一瞬重燃。 司浮猛地弹起身,无视小腹和腿上的伤口剧痛,一下子把司衍压在了自己身体下面。 “司浮!” 司衍的声音格外可怖。 “给我滚下去!” 他似乎是想把司浮掀下去,可是很快就被已经不顾一切的司浮压制住了双手双脚。 “该死!司浮……” 司浮强硬的吻上了司衍的嘴唇,伸出舌头舔着形状姣好的轮廓,司衍的声音全部被他吞下。 听不到,就可以欺骗自己哥哥是愿意的,即使他的双手双脚还在挣扎。 司浮想,他就像变成了两个人一样,一个在内心里流着没有人能够理解的眼泪,另一个就在外面享受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的狂欢。 他把司衍的手并起来,压在床头,捂住司衍的嘴唇后,一口咬上了哥哥的脖子。 他听到了司衍喉咙里压抑的喘声。 “哥。” 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喜欢你。 如果在看不到你的时候可以忘掉喜欢你的感觉,那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哥,我好累。 司衍在司浮撕破他睡衣扣子的一瞬间挣开了弟弟的手。 他一把掐住了司浮的脖子,狠狠收紧。 脚下也很快逃脱了,毫不留情的踹开了想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司浮。 “畜生。” 司衍松开手,慢慢下床,第二次打开了灯。 他任衣领就那样大敞着,俯视在床上像没了生气一样的司浮,眼神冰凉。 “司浮,我想我还是不了解你,我竟然不知道,你是……” 司衍皱着眉头,像在找着比较贴切的词,最后是似乎是不想再说了。 “在妈妈还没入葬的时候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无法找出任何可以为你开脱的理由,你让我感觉……很恶心。” 他抬起手,用力揉着嘴唇,还有司浮吻过的地方。 司浮躺在床上,眼睛没了可以着落的点,深黑的眼瞳里一望过去,没有了一丝光华。 他低低笑了起来。 他看到司衍在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无声的对峙。 司衍手伸过来,指尖抠进司浮腿上的伤口。 “呃!” 司浮低呼了一声,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司衍已经快气疯了,他尽力压抑着心里的施虐感,一脚踹上一旁的书桌,然后转身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司浮的目光缓缓转向门口。 “送我去监狱吧,哥。” 他嘶哑着嗓音,最后低笑。 回答他的只有响亮的关门声。 司浮没有赶上葬礼。 司衍送艾玥的尸体去焚烧的那一天,他在警局,坦然的说出了另一个,由他一人编造的真相。 “嗯,她阻碍我喜欢别人,我很愤怒,所以想趁着这个机会干掉她,”少年抬起下巴,露出弧线完美的脖颈:“当时太混乱了,忘了擦指纹。” 他随意的编造着没有人知晓的谎言,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他狼心狗肺,少年也像是很骄傲一样,脸上笑得灿烂。 而在司衍与律师进行财产交接的那天,他站在法庭上,嘴角含笑的,等待最后的刑罚。 对面是司衍请来的,陌生的律师。 或许,真的可以忘记爱他的感觉。像一夜长大了似的的少年看着对面陈述自己罪状的陌生人,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监狱哪有司衍身边可怕。 在盛夏的一个晴天,天空蓝得醉人的日子里。 司浮走进了亲爱的哥哥为他铺下路的监狱。 08.你所导演的蜕变 “老板,”调酒师看着难得迟来的老板,微微笑了笑,“我刚刚听人说,老板弟弟很漂亮。” “嗯,是很漂亮。” “那可真可惜,我从来没见过呢,老板有他的照片吗?” 老板笑了,只是眼里没有笑意。 “老板?” “我没有他的照片。” “怎么会这样呢?老板和弟弟关系不好吗?” 老板侧过脸,扫过来的暗紫灯光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妖艳的颜色。 “我……不是个好哥哥。” —— 没有人会想到司浮会变成那个样子。 即使是亲手把他送进监狱的老板也没想到,重新回到他眼前的少年除了外形越发的漂亮了,内心会变的那样的黑暗。 小他一岁的弟弟就站在那里,扬头一笑,妖媚,邪气,往日的乖巧烟消云散。 司衍听到了自己滴血的声音。 滴答,滴答。 黑暗总会过去,司衍一直坚信着这一点,所以即使没有人来为艾玥哀悼,即使他从警局那里知道了司浮口中的真相,即使家里只剩了一个他和一堆艾玥留下的财产,他都没有倒下。 在他看来,屈服于命运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只是总会在寂静的时候想起本该还在身边的人,他也是个常人,会有那些悲伤的情绪,但只限于对失去艾玥的悲痛,他已经开始刻意不再想起那个被他送走的人。 弟弟,会对自己出手的弟弟。 他说不清对司浮的感觉,但是确定的是,每每想起他,心里就想被厌恶恶心塞满了一样,gay的生活情感世界,他不想懂,也不愿去涉足,甚至有一种要离他们远远的冲动。 八年是他给司浮改正的时间,也是他准备用来调整自我的时间。 高考前夕他请假回了一趟家。 空落落的家里,定期前来打扫的保姆正好还没走,见了司衍,脸色立马复杂起来。 在她眼里,亲手把弟弟送进监狱的司衍,远比不上承认自己故意杀人的司浮。司浮判决下来的那天她险些哭瞎了眼,回来时,司衍还端坐在沙发上,平静的看着遗产转让书。 保姆固执的认为司浮有苦衷,只是狠心的哥哥想霸占家产,所以才请了律师告了自家弟弟。 司衍站在门边,对拿着包要走的保姆礼节性的说了声:“李姨,好久不见。” 他衣着整洁,容貌阴柔,声音也是地地道道的好听,可惜女人并不放在心上。她胡乱应了一声,就抓着包从司衍身边过去了。 司衍站在原地,拉上门,像是把自己和别人就这样隔开了。 他漠然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床边坐下,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他过分白皙的脸。他看着看着,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许久,他又起身去了另一件房。 司浮十七岁生日那一天拽着他去打了四个耳洞,说等到司衍生日的时候会给他送一副红色耳钉,而艾玥送的那副水蓝耳钻,司浮好说歹说,给司衍的右耳上戴了两个,自己则在左耳上戴了剩下的。 “哥,等你生日到了,再把耳钻还我吧,我买不起妈买的那么贵的,买两个盗版货换回这个有钱的行不?” 司衍的生日在冬天,司浮没赶上,也回不来了。 而他也早在回校的那一天就把耳钻摘下来了,学校再开明,也不会容忍优等生染上和地痞流氓一样的毛病,整天捣鼓自己外形。 司浮不敢来找他,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现在,他突然之间来了把耳钻全部戴上的冲动,尽管想起那个人还是会让他感到轻微的恶心。 他轻易的找到了弟弟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拿到了那两枚耳钻。 回到学校,打开锁之后,他看着集齐的耳钻,忍不住出神了。旁边正在为明天高考全力复习的同学禁不住好奇,探过头来看他到底在看什么。 “司衍,你真是有钱啊,哪来的耳钻?真漂亮,借我以后讨媳妇吧!” 司衍偏了个眼神过去,轻轻荡荡的笑了。 他合起手掌,“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同学立马噤声了。 司衍垂着眼,也没顾及同学的异常,找到了一面室友用来臭美的镜子,就坐在镜子前面,小心翼翼的把耳钻戴上。 同学手里的书掉了,口里低喃:“乖乖的……” 司衍回过头,眼神认真的:“我长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当初他当着司浮的面问过自己班上的女生,那是想借机教训一下还小孩似的的司浮,但经历过险些被司浮强压的事后,他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无视自己的脸。 他看着有些受了惊吓的同学,加重音重复了一遍:“我长得像女生吗?” 问完,连他自己都有些好笑。 “司衍,你受刺激了?”同学像见了鬼的露了个别扭的笑,“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怎么没有考前恐惧症,原来在这等着啊,哈哈,我就说司衍你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嘛!” 司衍沉默的看着强笑的同学。 “你自己发疯吧,我还要复习啊,我可不是你,不来那么多天还那么无耻的稳坐第一的位置。” 于是司衍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那个可笑的问题遗留在那里,没有人再提起。 一夜无梦。 第二天的高考,司衍意外的平静,就算看到考生和自家亲戚在一起相互打气,也没有在他的内心惊起一丝悸动。 那个暑假,司衍默默一人拖着行李去了另一个城市求学。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司浮被判了八年的刑。 而八年,足够司衍从大学毕业,然后成长为一个业内出名的律师,然后用自己积攒的钱开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事务所,在一所大城市成为知名人物。 但他不知道这八年对司浮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是在一个盛夏,他休了三天的假,提着极少的行李回到了c市。 陌生的城市,给他的感觉就像当年被艾玥从小城镇里带到这里,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一城的陌生人的感觉一样。 除了那个人,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回来的价值。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的时候,那片钥匙上的锈迹闯进他的眼眶,司衍漠然的忽视了这背后的意义,稍用了些劲,打开了许久没有触碰过的家门。 家里很干净,他像习惯了一样请来的清洁工每个星期都会来打扫,其实除了这次,他已经不打算回来了,即使以后他还会固执的请人来打扫这里。 或许可以把这里送给司浮,如果那个弟弟不想和他走的话。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艾玥请的律师对他说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司衍司浮还活着,两兄弟就必须住在同一个城市里,至于互相之间保不保持联系,随两兄弟的意思。 司衍这辈子只会听艾玥一个人的话。 “那个叫司浮的人明天会被放出来……我说阿衍,你找这个杀人犯干什么?”手机拿头的好友好奇的:“他和你一个姓,不会是你弟弟吧。” 司衍笑笑:“他是我弟弟。” 一个律师哥哥和杀人犯弟弟。 手机那头的好友沉默了一下,不怕死的又问:“他杀了谁?” 司衍面不改色,“我妈。” “……”这次手机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直到司衍想挂电话了,好友才颤抖着嗓音开口:“你们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哥哥是个暴君,弟弟就更没人性?” 司衍沉下声音:“简印,我不喜欢别人拿这个开玩笑。” “ok,你们家的人我最好都远离,不过你那弟弟长得怎么样?看你这……” 司衍果断的掐断了电话。 他看着桌上司浮的相片,少年还没有彻底成熟的脸已经好看得盖过了所有背景,八年后已是青年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猜。 司衍没有去接司浮,他知道司浮首先一定会回这个家,和他一样,艾玥是两兄弟最尊敬的人,所以艾玥死后,这房子就代表了艾玥本人。 日出。 司衍坐在沙发上,开始翻看他带回来的案例。 日中。 司衍淡漠的看了眼时钟,回房间睡午觉。 日落。 司衍站在落地窗前,手撑在玻璃上,平静的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一盏盏灯,嘴角勾起。 或许司浮真的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从冷漠到因为他的不归而袭来的无力,司衍只是默默接受了,面上依旧还是漠然。 八年,足够让他对司浮的任何感情都被磨灭,足够他垒砌高墙,隔绝司浮带给他的一切影响了。 司衍沉默着想。 时至午夜,门才被他放在门外花坛下的钥匙打开。 司衍转身。 门口跌入的两个身子撞入他的视线。 一个穿着西服的白领,和穿着明显不是自己的名贵的衣服的司浮,两个人纠缠着,在玄关那里拥吻。 司衍冷眼看着,走过去打开了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把自己暴露在那两个人眼下。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把除了玄关的灯留着,其它的都关了,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留下 客厅的灯才对。 被惊住的两个人齐齐向司衍看来,发出抽气声,一个是被惊艳的,一个是被吓住的。 司浮跌跌撞撞的推开身边的人,站起来。 “哥。” 司衍点点头,“嗯。” 他转向陌生人,微微一笑,“谢谢先生送我弟弟回来,先生不妨留张名片,之后我会把谢礼送到先生那里。” 司衍很难真正的笑到眼睛里,只是就算是这样,他的脸摆在那里,杀伤力还是有的。 那个男人也笑了笑,把名片递过来,“我叫池召。” 司衍推眼镜,“我叫司衍。” 他把名片放到茶几上,向门口抬抬手:“慢走不送。” 池召也是个知趣人,知道司衍在下逐客令,向司浮递了个眼神就离开了。 司浮在司衍近似于实质的冰冷目光下磨蹭着走过来,站到司衍面前,司衍看他几眼,正准备说话,司浮就坐到他身边了。 “哥。” 长大了的青年有着如陈年老酒一样容易让人沉醉的声线。 “你吓走了我过夜的伴儿,你要怎么补偿我?” 司衍皱起眉。 青年的唇角慢慢勾起,眼睛里的颜色深深沉沉的,让人一看了就忍不住陷下去。 他捏住司衍的下巴,在那上面添了一下。 “哥,你越来越好看了。” 他的笑耀眼极了,只是在眼睛里藏了黑暗,看不出喜悦,显得分外妖异。 司衍感觉,那样灰暗的日子似乎又要回来了。 他看着弟弟,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颤。 09.你不知道的那些岁月 老板喝醉了。 调酒师看着走过来的男人,笑了笑,“老板说,如果今天你来了,就让你把他抱到楼上休息。” 男人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真的?” “你说呢?” “……”男人伸出手来揽住趴在台上的老板的腰,小心翼翼的,可是又很快放下了。 “先生?” “你找个侍应生来吧,我还有事。” “先生!” 调酒师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间就离开了的男人,挑挑眉,拍台上还趴着的老板。“他走了,。” 老板没动。 调酒师正准备再拍一下的时候,就听到了老板的低笑声。 “老板?” “他果然走了。” “啊?” “小齐,下次他来了,就把我的手机号给他,说是我要你做的。” 老板垂着眼,揉着额头。 男人知道他不会醉,所以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下这个命令前,男人是绝对不敢和他单独相处的。 男人的身上,还有那个人的气息。 或许下次再见,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发现。 ……司浮,你说是吗? —— 司浮的身上,其实有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八年的牢狱改变了他的习性,却让他比以往更受司衍的关注。 摩擦,争斗,兄弟间的较量,可笑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司衍把几乎趴在他身上的青年拨了下去,抽身出来后,却又被他扑倒在沙发上。 “司浮!”司衍扶了扶眼镜,“你还没吃够教训,出狱的第一天就要对我发情?” 目光一凝,被压的男人一把握住弟弟的手,用力拧了下去。 “滚下去,我不是你的床伴。” 司浮的眉头抽了抽,白了脸,却还是憋了个讨好的笑,把脸埋到司衍颈间,撒娇道:“哥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的床伴,他们都还在监狱里蹲着呢……嘶,轻点!” 司衍冷笑:“看来你在监狱的生活倒还挺滋润的,床伴听起来不少,怎么?找到不少志同道合的人了?” 他一手撑到司浮的胸膛上,拉开两人的距离。 司浮笑得很开心,“哥哥是吃醋了么?” “我只是在后悔当初没给你多判几年,好让你陪着你那些床伴一起出来。”司衍皱着眉,“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再对我发情。” 司浮点头,“所以啊哥,你看,我好不容易在回来的路上拐了个好看的gay,结果你把他吓走了……说不定还能和他发展成床伴关系,哥,你把他名片放哪儿了?” 青年从自家哥哥身上下来,像是真的要找到那张名片一样,四处看看,司衍和池召谈话时他只顾着看司衍的脸了,根本没看到他把名片放哪儿了。 司衍在他身后坐起来,漠然的看他拿起茶几上的纸片,认真的念起池召的手机号,往手机里输入号码。 莫名其妙的有些烦心。 “司浮,你在监狱里究竟怎么样?” “其实就那样。”低头摆弄手机的弟弟像是没什么顾忌似的,张口就说:“哥,你问这个啊,我想,你是受不了监狱里的生活的,里面没有女人,所以,哈哈,你根本想不到刚进去的新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如果是你,你肯定会疯的。” “你什么意思?”司衍皱眉。 青年抬头冲他一笑,拉开衣领,露出里面的一个齿痕。 “哥,你看。” 司衍偏头,看过去,那个齿痕十分深,留的疤也格外狰狞,可以想象当初被咬的时候司浮有多痛。 是被男人咬的。 “你看,我可是学过空手道的,可是还是一进去就被欺负了,不过后来就没有了,毕竟好欺负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啃我这块硬骨头,不过这块疤也留下来了,监狱里可没擦这种伤的药。” 司衍面无表情,“你后来打回去没?” 司浮“哈哈”两声,反问“为什么要打回去?” 他凑过来,压低声线,语气暧昧的,“哥哥,你不知道,那个想压倒我的男人身材和你很像,眼睛里的神采也很像,他咬我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幻想那是你呢。” 司浮拉着衣领,从司衍的角度可以从敞开的那里一直看到深处。 长大了的司浮身上已经有了隐隐压迫人的气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也俊逸的过分,只是当下他压低身子,眼角微勾的样子,又有了丝丝勾人的妖媚。 司衍冷冷的把司浮拉着衣领的手扯下来,然后把弟弟从沙发上推了下去。 司浮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抬眼看他,像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 “司浮。” 司衍微微笑了笑,还是那种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笑容。 转眼,他的眼神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些悲悯,和一些鄙夷。 司浮有些愣住。 司衍蹲下身子,拍拍弟弟的肩膀,“我想洗个澡,你不许打扰。” 司浮不知道司衍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不免有些没理解过来,只是还是单纯的笑笑,说:“哥,你这是在为难我,要知道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他挤挤眼,“你记性那么好,肯定还记得你为什么又下了决心把我送去监狱。” 司衍一巴掌扇上他的脸,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 “司浮,你太脏。” 话音落下,司浮的脸霎那苍白。 司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司浮却又笑了,无所谓一样的,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跟着司衍走。 到门口的时候,司衍回过身,一手按在了门框上,鄙弃的眼神表示了对司浮的厌恶。司浮恍若没看见似的,一头埋进司衍的怀里。 “哥,”司浮累极的样子,“你今天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自己有腿。” “你就是不想来接,我知道。” “嗯。” 司浮捂着脸上火辣辣发疼的地方,内心无比委屈。 “监狱离家里那么远,天气还这么热,我没钱,坐不了车,走回来那么难,哥你难道没想过我会支持不住?” 司衍凉凉的,“我只知道你胆子大,什么都敢做。” 司浮气得笑了,“哥,我真想杀了你,你太狠心了。” “可我不会杀自己母亲。”司衍推开司浮,作势要关门。 司浮大声的:“你明明知道我那样做事逼不得已的,为什么还要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感到恶心了,所以要找个理由来远离我?” 司衍挑了挑眉。 “别说什么喜欢。司浮,这只会让我恶心。” “司衍!” 司衍冷冷的,“司浮,看来你胆子的确大了不少,谁准你叫我的名字?我是你哥哥,你好好记住。” 说完,他又指指旁边的房间,“回那里去,我明天还要赶回去,今天睡晚了会没精神,快滚。” 闻言,司浮忍不住抵住额头笑了起来,手没有挡住的那半边脸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司衍,最后他抚了抚眉角上的疤,意味深长的看了司衍的脖颈一眼。 “哥哥,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司衍扶着门框,冷笑。 司浮抖抖肩,手伸过来,摸了摸司衍尖滑的下颚。 手心触感像是直接烙在了心上一样。 “哥哥,晚安。” 他走过司衍的身前,目光流过司衍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赤裸裸的情色。 司衍眯着眼,淡然的任他的目光流连,直至离开。 最后是一声闷响,隔壁的门被轻轻合上。 司衍关门,上锁,拿了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睡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早晨刚醒来的时候,司衍的脾气向来都不好,起床气大的惊人,只是很久没有人和他住一起,所以很少有人踩过雷区。 只是现在有了例外。 司衍明显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腰上的手很冰,他的姿势是侧躺,脸正对着昨晚他特意上了锁的门,现在门正大开着,像是在嘲笑他昨晚的行为。 额角有些鼓鼓的,正在发痛。 司衍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掰开腰上的手,转身一脚把身后熟睡的人踹到了地上。 “胆子真大。” 他冷哼一声,抄起手边的枕头砸到还在睡眠中的弟弟脸上。 司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手揉着眼睛,眉眼耷拉着,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司衍起身穿好了衣服,脸色不善的向他扫了几眼。 司浮迷糊中也看到了衣柜前的司衍。 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深重的恨意从半睁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司衍看着,心中一颤,那眼里深深的仇恨明显的还在汇聚,几乎化为实质。 司浮半躺的姿势也渐渐变了,手从身后拿到前方来,握成拳,青筋暴起,身子也改成了半蹲的姿势,像是一旦司衍动了动,他就会飞速扑上来,狠狠揍司衍一顿。 司衍沉着气,心里莫名有了一种很新鲜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司浮,很奇怪的,即使眼下他依旧怀着对司浮的厌恶,也不禁对这样的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对峙的时间缓缓流过。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洒在依旧保持原状的司浮身上,渐渐驱散了他眼中的迷茫。 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了,眼睛里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慢慢的,对司衍的那种痴迷爱恋的浓稠爱意覆了上来。 司衍的目光一寸寸的转至零下。 司浮含着嗓音,“哥哥。” “下次不要再翻上我的床。”司衍不耐烦的。 “可是哥哥你又不会来我的房间和我睡。”司浮委屈的说。 司衍微微笑了。 “等你死了,我会把你的骨灰放在床头的。” “来天天怀恋?” “不。”司衍轻轻的咬着字音,“我让你死后天天看我和另一个女人的床戏,怎么样?” 司浮也笑了,“哥,我会拉着你陪我一起死的。” “我拭目以待。” 司衍关上衣柜,出去了。 司浮目光缱绻的看着他离开,渐渐的,手下握紧了床单。 他呼了口气。 两兄弟回到了司衍正在生活的城市。 司衍回家之前把司浮送到了城北的一间房子里,把钥匙和卡扔到桌上。 “我在这附近给你买了一个店面,你要做什么由你,钱不够来找我,打电话就行了。” 司浮笑笑,“哥哥这是要金屋藏娇?” 司衍推推眼镜,冷漠道:“不,是在用钱和房子买断你和我之间的联系,我不想再见到你,就是这样。” 他看着愣住的司浮,唇角勾起,冷硬的弧度。 司浮却很快又笑了。 10.不见酒吧 男人一进酒吧,老板就拿着酒杯款款走来了。 “老板,你这是……” “今天酒吧开业第三年,请你喝一杯。” “嗯?” 老板靠过来,微勾起唇,“你为什么不带男友来?” “老板,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我正在追你。” “哦?” 老板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男人哭笑不得。 老板又逼过来,“可你上次拒绝了我的暗示,难道不是因为有了男友?” “这……”男人抓抓刘海,老板冷冷看着男人撩起刘海后毫无瑕疵的脸,转身走了。 “呃……老板?” “放手。” “又怎么了吗?”男人有些不解,“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老板笑笑,隐忍怒气,表情却依旧无懈可击。 “不了。” 他的脸在灯光下折出阴影。 “我突然发现,你和我讨厌的一个男人太像了,所以……” 唇角有残忍的弧度。 “你可以不用再出现了。” —— 不见酒吧是司浮开的。 司衍当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接管这里。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预料到任何结果。 于是惨痛就有了最好的预示。 司浮站在司衍面前,突然笑了。 他凑过来,小声的:“哥哥,你不会觉得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吧?” “不会,我只是想用这句话表达出我的想法。”司衍挑挑眉,“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是皆大欢喜。” 司浮皱了皱眉,拉起司衍的手,“哥哥,你总是喜欢伤我的心。” 司衍任他拿着自己的手,笑了笑,“谁叫你总是要恶心我。” “……” 司浮颊边的皮肤动了动,明显在咬牙的模样,但还是憋了个笑,委屈的说:“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司衍没说话,只是缓慢的把手从司浮手里拿回来,进了厨房。 他打开水龙头,洗手。 司浮站在他身后,靠在门上,看他优雅的洗着手上的每一寸皮肤,眼神陡然黑暗,他还记得,昨天在家里,司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里说出“司浮,你太脏”的样子。 他的哥哥似乎已经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了。 “哥哥。” “嗯?” 司浮抚着眉角的疤痕,“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大学的时候分手了,现在她在我手下打工,发生了一些事,然后又复合了,”司衍拧上开关,转头来,斯文的表情,“所以你最好不要想破坏我们,司浮。” 司浮笑起来。 “哥,你真那么喜欢闻析?” “就算不喜欢,她也是个女人,符合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司浮,你在这就已经输了。”司衍平静的说。 司浮无所谓的:“原来是这样啊。” 司衍走出门,经过司浮的时候,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哥哥,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司衍看他一眼。 司浮笑得很灿烂。“我想开个店,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去做个手术,哥,那样的话,是不是我就不会输在起点上了?” 司衍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是又在司浮眼前被很快掩饰起来,司衍淡然的弯下身穿鞋,口里随意应道:“你想多了,我不喜欢人妖。” 司浮从他背后抱住他,“哥。” “如果妈当初没死,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就会被你气死。”司衍打断他的话。 司浮的脸有些发白。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对艾玥的死无法释怀。他还记得艾玥对他开枪时的疯狂,他怨过艾玥的不近人情,却也不得不承认艾玥做出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司衍站直身子。 “我走了,短时间内不要来找我,我会很忙。” 司浮沉默着,垂头看他的鞋,这么多年过去了,司衍早不是当年还穿着简单球鞋的少年,他穿上了名贵皮鞋,再没有了不会系鞋带的烦恼。 其实司衍向司浮学过系鞋带,只是他不知道每次司浮示范的时候,都会故意多几步,然后在司衍尝试时做错误的指导,司衍是个不喜欢在小事上计较的人,几次下来,学不会,也就不再学了。 于是司浮就可以借系鞋带的时候接近司衍。 他是这样的,想要和司衍多一些接触。 阴暗的,不敢言语的过往,那些只被他一个人铭记的记忆。所以司衍不会知道每次司浮捧着他的脚的时候,心里有多么幸福。 门关上了。 司浮站在门里,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再多和司衍说些话,即使他的话里永远含着刺也好。 这种感觉…… 门突然又开了。 司衍站在门外,看司浮缓缓抬起头,眼里乌沉沉的。 “我突然想到还有件东西没有交给你。” “什么?” 司衍伸出手,手心躺着一个小盒子。 “戒指?” 司浮坏笑着扑到司衍身上。 “哥哥是回心转意了吗?我好高兴。” 司衍拨开他,冷了声音:“司浮,你把我的眼镜撞掉了,捡起来。” 他的眼睛度数有些高,看不清东西的时候,眼神会意外的朦胧,有一种柔和的感觉。他撑着门,另一只手抵在额头上,眯着眼,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快捡起来!” 即使眼神再怎么柔和,也改变不了他脾气会在这种时候变得异常暴躁的事实。 司浮看着他,心里忽的慢了一拍。 他抓住司衍的额发,逼司衍抬起头,又分出一只手压制住哥哥。 嘴巴凑上去的时候,司衍明显颤抖了一下。 司浮舔了舔哥哥的唇。 司衍狭长的眼睛睁大了些,再也掩盖不了的怒火瞬间迸发出来,他脱开司浮的控制,一拳揍上了弟弟的肚子。 “呃!” 司浮捂着肚子退靠在另一边的墙上。 司衍擦了擦嘴唇,唇色艳红,眼睛里翻涌起了滔天的火焰。 “你果然是个畜生。” 司浮没有说话。 司衍冷冷的看着他,片刻,把手上的盒子砸到他身上。 “再招惹我,我就把你送回监狱,你记好了。” 司浮眼神有些受伤,“哥哥……” 司衍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他转身走,脚下踩到自己的眼镜,脚步也没有再停顿,直直的走了出去。 “哥哥!” 司浮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无视他的声音,司衍径直进了电梯,门渐渐合上的时候,他看到司浮的身子缓缓滑到了地上,无力至极的样子。 他阖上眼,意外的发现,心里竟然连一丝对司浮的疼惜也没了。 对,这样才好。 司衍这样告诉自己。 出了小区之后,他拿出了手机。“喂,闻析。” “阿衍!” “替我去店里拿一副眼镜送来,我在城北的郡厢区。” “你不是去接司浮了吗?” “不要多问,”司衍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司浮?” “闻析,我说过,不要过问我和司浮之间的事。” 他关了手机,回身看了眼司浮在的那栋楼。 司浮正站在落地窗那里直直的看着他,手攥的紧紧的,手心里的四枚耳钻深深扎进他的手里。 哥哥。 司浮心里默念着,脸上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十分僵硬的。 司衍给他的小盒子里,装着他当年留下的四枚耳钻,他以前耍了小心机,男左女右,两兄弟戴的位置,正是他故意的。 可是司衍还是发现了。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司衍清秀的字体在上面显得格外秀气。 以后不要再对我耍滑头,我很烦。 司浮想,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司衍,你不就是想过安宁日子吗?我做不到,你不要想着甩开我,妈妈不是安排好了吗?我可是生来就要站在你背面的人。 我们两人,早就注定了要纠缠一辈子。 司衍请的三天假其实还没有用完。 他故意留了一天,来应付司浮可能的纠缠。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司浮的存在,尤其是事务所里的人。 他躺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随意的按着。 闻析在厨房里忙着清理午饭后的碗筷。 “阿衍,张老板昨天来找你,说是……” “闻析。”司衍停了手上的动作,“我不想和你谈公事。” 闻析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高兴。 “阿衍,你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 “因为没有理由。” 司衍撑着下巴,“你只是我请来暂代我女朋友的人,就不要妄想和我有太多交谈。” 闻析怒极反笑,“这是报应?” 她还记得以前司衍在医院对她说的话,那时候是因为司衍不想再多分精力处理司浮的事,不想和当时还如日中天的闻家对上,才答应了她的表白。 但现在闻家已经倒了,在不久前被对手扳倒。 司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想再想起,那种耻辱太可怕。 “报应这种事,我没有立场。” 司衍淡淡的。 “我只是不想和你有什么其它关系,闻析,你知道我有洁癖,身体上,以及精神上。” 闻析的脸白了白,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已经到喉咙里的话。 司衍看了看她。 “喂。” “哥哥。” 是青年依旧黏腻的声音。 司衍皱了皱眉,不期然的想起那天早晨,司浮眼里深重的恨意。 反差这样大,难道司浮一点儿也没有不习惯? 司衍百无聊赖的想。 “哥哥?” “说话。” 青年似乎在手机那头笑了笑,不好意思似的,声音小了些。 “哥哥,我想到我要开什么店了。” “嗯。” “哥哥,你觉得开一家gay吧怎么样?” 司衍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司浮来了劲,“哥哥,你帮我想想名字好不好?叫什么好呢?要有些纪念意义才好啊。” 司衍冷笑,“纪念什么?” “当然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啊!”司浮理所当然的。 “纪念我们没有见面的那八年怎么样?”司衍说,“真希望那八年能够再来一次。” 他无法理解司浮的思维,明知道他讨厌gay,还故意来问他。 或者,司浮打来这个电话,只是为了气他? 真幼稚。 “我挂了。” “哥哥等等!” “什么事?” “我知道要叫什么好了,”司浮低低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带着些失落的,“叫不见,哥哥,让我们之间的不快都不见,好不好?” 青年带着明显低沉情绪的声音在司衍心里撩动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随你。” 司衍挂了电话。 门铃响了。 “我开门好了。”闻析走出来。 司衍应了一声,把手机丢到一边,接着就听到了两声惊呼。 “司浮?!” “你怎么在这儿?!” 司衍看向门口,额上的青筋终于忍不住爆了出来。 11.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老板,那里有个女人。” “嗯?” 男人也跟着老板疑惑的视线向门口转去,一个女人正站在酒吧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来。 老板的表情有些阴鸷。 “老板?” “没事,总有些奇怪的人想要来看看gay吧的,说不定也可能走错了。” 男人拍拍老板的肩,“可是她朝你过来了。” 老板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些。 “司,司衍……” “这位女士,我好像不认识你。”老板平静的说。 “啊……”女人有些瑟缩的,“不、不要这样说,我、我只是……” “想要钱?”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想见见司浮,只是,这样,这样行吗?” 老板冷笑,女人的身子开始颤抖,脸也深深低了下去。 “司浮?”老板喝了口酒,“他早就死了,骨灰还在我床头,你要看看吗?” 女人不敢置信的:“你说什么?!” 老板笑得有些邪恶,眼里却渗出另一种哀伤。 他看着女人,一字一顿,“我说,司浮已经死了,你要看看他的骨灰吗?” 他像是在确认似的,低了嗓音,喃喃。 “他已经死了。” —— 女人是司浮的妈妈,在很久很久之前,老板还在为她的到来感到欣慰,因为她缠住了司浮,让他得以不被纠缠。 可是后来,司浮却被女人陷害了。 老板记得那一天,司浮找上门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靠在墙上,捂着脸,像哭了一样的嘶吼。 “我只有你!” 司衍没想到司浮会找上门来,他根本没有告诉司浮他住的位置,更不清楚司浮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头疼,真的很疼,他感觉司浮就像一个牛皮糖,黏在身上,怎么也撕不下来,让人烦闷。 闻析拿了杯茶出来,看司浮乖乖的坐在司衍的对面,表情很单纯,心里却暗暗叫惊,她是知道司浮入狱的原因的,不由的对还像以前一样乖巧的司浮有些疑惑。 难道他一点也不怨恨把他送进监狱的司衍? “闻析。” “怎么了?” 司衍伸手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你回去吧,你应该还有案子没有做完才对。” 闻析默了一下,刚想找理由留下来,司衍的视线就慢慢扫了过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司衍不想她和司浮有接触。 “好,”她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有事记得找我。” 司衍站起来,凑近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闻析明显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耐。 她想起来这个男人有着高度的精神洁癖,在司浮面前却又不得不做戏,应该是很烦躁了。 闻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慌忙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皮包,脸红着跑出去了。 司衍在她身后依旧像个优秀男友一样,温柔说了句。 “路上小心。” 闻析晃着神关了门。 门里,司浮仍保持着乖弟弟的形象,低头喝着司衍递来的茶,见司衍回过头看他,他就放下了杯子,很认真的直视司衍。 司衍在他对面坐下。 “司浮,你来做什么?” 司浮很诧异的,“来看你,不行吗?” 司衍笑了笑,“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司浮摇摇头,身子坐直,眼神更加专注,“哥哥,你明明知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够的。” “有话直说,我不想听你废话。” 司衍甩甩手,拿过一边的案宗,翻开,准备无视司浮。 他感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定在了他身上,知道是司浮,他也懒得多说,继续淡定的看着案例。 如果可以,司浮自己感到无聊离开的话,那一定很好。 司浮看着司衍,他的侧脸依旧那么好看,在监狱里,那些痛苦挣扎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想起他,从最开始的无怨无悔,到中间的怨恨,再到后来的麻木,他已经说不清到底对眼前这个人更明确的是什么感情了。 他恨过司衍,在监狱里日复一日的苦闷中,在每一次险些被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在漫长得毫无边际的等待里。 他总是想,为什么过去了那么多年,司衍都不愿意来监狱里看他一眼,其实,就算来了不说话也行,只要看他一眼,他就会依旧那样毫无杂质参杂的爱着司衍。 为什么不来?答案很简单,司衍已经不把他当亲人,或者,他已经算不上司衍身边任何身份的人。 这个答案,当他顶着烈日,蹲在监狱外面等着一直没有出现的司衍时,已经深深的认识到了。 “怎么还不走?”有警察这样问他。 他只说:“我在等我哥哥。” “你哥哥也今天出狱?” “不,我等他来接我。” 即使他已经明白司衍不会来,但还是自虐的想要确认。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开始行走,路上遇见了那个叫池召的男人,他撒了个谎,池召带他买了衣服换上,然后送他回家,他想他要是喜欢的是别人多好,司衍那个直男,他怎么爱得起? “哥哥。” “嗯?” 司浮看着没有转眼的哥哥笑了笑,“你其实一直没有发现,我最听你的话。” “哦?” “就好像,你以前不喜欢我去找你玩,我就没有再去,你要我不要注重别人的调笑,我一做到了那样。” 司浮想,或许改离司衍远一些了,喜欢什么的,如果别人也行的话,放弃司衍,对他们两都好。 虽然结果不言而喻,但人不就是喜欢欺骗自己吗? 他下不了决心,就把这个权利交给司衍。 “你想甩开我的话,和我说一声,或许就行了。”司浮摸摸司衍的脸,被拍开后,还是笑了笑,说:“我很乖的,哥哥。” 司衍冷冷的看他一眼,突然笑了。 “司浮,你说真的?” 司浮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司衍合起文件夹,手在沙发上点了点,似乎在回想什么,最后眉角弯了起来,他看着司浮,淡淡说了句:“司浮,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司浮还在笑,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哥哥,你真直白。” “我一直都这样……你还不走?” 司浮站起来,手撑到司衍坐的那个沙发上,低下头看依旧一副漠然表情的哥哥。 喉咙里卡了一下。 “哥哥,我走了。” 司衍抬眼看了看他,“嗯。” 司浮沉默了一会,摸了摸眉角,“哥哥,我的酒吧开业的时候,你能来吗?” “不了。”司衍想也不想的,“你那地方不适合我。” 司浮站好,转身。 “其实今天就是向来和你说这件事的,我走了,哥哥。” 司衍没说话,他翻开文件夹,准备不再理司浮的模样。 司浮出去了,门关上的时候,声音小小的。 司衍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次司浮会消失多久,但也足够他歇口气了,他不在的时候事务所里接了一个大案子,这段时间实在没有多的精力再管司浮的事。 司浮啊…… 他丢开手上的案宗,闭上了眼睛。 心里莫名的空落起来,在听到门外故意放重的离开的脚步声后。 就算司衍说了不去,司浮还是固执的在店里开业的那一天打来了电话,那时司衍正忙着整理手下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资料,焦头烂额的寻找关键信息,接了电话,火气正好洒向了司浮。 “我说过不去。” “哥哥……”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司浮,我不是gay,不想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 “我……” “我挂了。” 这时候距离司浮离开已经过了两个月,司衍从来没有再去关心司浮的生活,单纯的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上,一通电话,又把他关于司浮的记忆勾了起来。 烦闷,司衍坐在办公桌后,想起那天司浮强吻他的样子,心里的火不由更盛。 他想,如果没有司浮,他的生活一定会好很多,至少,没有被gay缠上的烦恼,艾玥也不会死。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司衍看窗外的时候,几片落叶正好刮进来,天色暗了,雨也在不知不觉中泼洒下来。 秋天到了。 司衍看着门外准备下班的人,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带伞,车也送去保养了,怎么回去成了一个问题。 “阿衍。” 闻析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淡淡笑,“有伞吗?我没带伞。” 司衍摇摇头,“我没有带。” 闻析露出为难的表情,“怎么办?要淋雨吗?” “你和同事们共一把伞吧,我今天留下来看案子。”说着,司衍向门外一个正要走的人喊了声,“小周。” 被喊到的人愣了愣,走进来,“老板。” 司衍指指闻析,“带你嫂子一起走。” “boss不和嫂子一起?” 司衍正要回答,门外就有人叫了句:“boss,有人来找你。” 闻析向外看了眼,脸色有些不好,司衍看看她,也猜到是谁来了,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周,闻析,你们走吧。” 闻析咬了咬唇,就和小周走了,出门时,和进来的青年擦肩而过。 司浮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脸色泛着青,眼睛也很无神,走路也有气无力的。 司衍忽略了心里翻上的不适感,说:“我记得我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司浮瑟缩了一下,“哥。” “嗯?” “有个女人来找我……” “看上你了?”司衍挑眉。 “不是……”司浮艰难的,“她说,她是我妈妈……” 司衍默了一会儿。“那恭喜你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司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司衍,看司衍还是一脸事不关己,视线又迅速收了回去。 “我,只是来说说……” 他放下一把伞,转身出去了。 司衍按了按心口,觉得里面像有什么在叫嚣着什么一样。 雨渐渐大了。 司衍拿着伞出去,经过街道转角时,看到了对面电线杆下默默站着淋雨的男人。 “……” 他掏出手机,“简印。” “阿衍?” “开车替我接一个人,把他送回家,不要说是我叫你去的。” “你……”简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问了句,“司浮?” “嗯。他在我的事务所附近,你快些。” 司衍又看了一眼还在淋雨的青年,就走了。 他回到家里,估摸着简印已经把人送回家的时间,拨去了电话。 “哥哥……” 青年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但司衍还是听出了一些虚弱的感觉。 他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拿着,听那边青年的声音。 “哥哥,我……” 青年的话没有说出来,只开始不断的用低低的声音喊。 “哥哥,” “哥哥。” …… 青年睡着了。 司衍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了的天色,慢慢的关上了手机。 他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那个电话后,司浮没有了其他消息,司衍也忘了那一天晚上心里的异样感觉,依旧在事务所里忙碌着。 生活像是平静了,但总有人想要去打破。 深秋的一天,司衍休了假,准备在家里休息几天。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自家门口的司浮,头埋在手里,颓废的样子。 “司浮?” 司衍走过去,试图拉起他,眉头深深的皱起来。 司浮却全身无力的瘫在地上,头埋进司衍怀里,呜咽:“哥哥……” 他发着高烧。 “司浮?” “哥哥……” “你起来!”司衍有些恼怒的,“你在发高烧!” 司浮却又缩回了地上,用手捂住了脸,哭喊:“我只有你!哥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12.我的生日想和你一起过 “明天是老板生日,先生有什么打算吗?” “他的生日不是在冬天吗?” “可是这去年我们过的是明天的这个日子。” “奇怪……”男人低吟着,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把你们老板约出去玩,你觉得怎么样?” 调酒师嘲讽的笑笑:“先生太没有创意了。” 他耸耸肩:“没办法,谁叫你们老板是个没风趣的人呢?” “那还真是对不住你了。”老板的声音突然响起,“明天我不会和你出去的。” “老板……”男人拉下脸。 老板向门外抬抬手。“先生,慢走不送。” 调酒师忍不住闷笑,男人尴尬的挠挠头,付了钱就出去了。 —— 在司浮死后,老板一直觉得,这辈子他最对得起司浮的事,就是在那一天陪着司浮过了他陌生的生日。 多少年后,他依旧会为司浮当时脸上灿烂的笑感到欣慰,那样明媚的脸,没有人会了解他多想再看一次。 可惜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 面对司浮的哭喊,司衍茫然了片刻,随即又开始拉扯司浮,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司浮却不理他,像是把几年来的怨怼都放在今天来爆发了一样,不停的反抗。 他推着司衍的手臂,眼神迷蒙,却可以将怨恨清晰的传到司衍身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只有你……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知道的……” 司衍松了手,司浮从他怀里跌下去,坐倒在地上,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他,一张死灰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有生气。 “哥哥,你真残忍。” 司浮笑了笑,眼睛缓缓阖上,呼吸变得绵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司衍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司浮,就拿出钥匙走到一边去打开门,准备回家。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司浮苦笑,他闭着眼,手抬起来,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微微合上,即使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哥哥的心肠果然是铁石做的。 “哥哥……” “你还是不愿意起来?” 司衍冷冷的嗓音在身边乍响。 司浮惊讶的睁开眼,司衍就在他身侧站着,垂着眼看他,目光一如既往的疏离。 “你……” “给你一分钟,再不起来,我就不管你了。”司衍打断他的话,不耐烦的,“我不想有人死在我家门口。” 司浮愣了愣,眼眶渐渐红了,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的个子比司衍还高些,站直的时候,一垂眼就可以从眼镜间的缝隙里看到司衍狭长的眼。 但现在站不直了。 他跌倒在司衍身上,无力的把身子全部交给司衍,司衍哼了一声,像是压得重了,有些难受,不过还是把司浮带进了门里。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拿药。” 司浮迷迷糊糊的睡在沙发上,喉咙里应了声,就再没动静了。司衍拿着湿毛巾出来,看他睡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简印,”他坐在司浮身旁的地毯上,给好友打去电话,“替我查查最近司浮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好友在那一头抱怨:“阿衍,你怎么总是司浮长司浮短的?他又出了什么事?” “我……”司衍停了一会儿,接道:“司浮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司浮……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今天又来我家发疯。” “耶?你怎么不把他踹出去?” “简印。”加重语气。 “好好好,我不该怀疑你突发的善心,消息你大概什么时候要?我给你送过去。” “最晚今晚。” “你记得你欠我人情啊。” “我什么都不会记得。”司衍不理会那边好友的大呼小叫,径直关了手机。 司浮的脸还是很红。 他看了会,摇了摇睡熟的弟弟。“起来吃药。” 司浮皱起眉,闭着眼睛,“哥……不要吵我……头疼……” 转了个身,又睡了。 司衍沉默片刻,没有再管他,就回了房,他在电脑前呆坐着,发现自己看不进什么,心里的焦躁感反而越发大了。 他回到司浮身边,摇司浮的手劲大了些,声音也严厉起来。 “起来吃药!” 司浮就呆呆愣愣的把眼睛睁了一条缝,,他刚想再抱怨司衍的暴行,司衍已经把一把药强硬的塞进了他嘴里,一杯水也趁机灌了进去。 奇迹的,司浮没有被呛住。 司衍把他丢回沙发上。 傍晚的时候,简印来了。 “hi,阿衍!” 司衍侧身让他进门,简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阿衍,这是你第一次在我进门时没有冷嘲热讽!” 司衍推眼镜,“你想要的话,说说就行了,我会满足你。” 简印立刻摇头,“真是不能对你开一点玩笑,你太没幽默细胞了。” 他走到沙发对面坐下,看着熟睡的司浮,突然笑了笑,“你弟弟真好看,上次淋得那么惨,我根本没想着多看几眼,这次一定要把上次的份补回来。” 司衍微微笑了。 “你不觉得我更好看?” 简印和他交好多年,知道他一般问这种看似风趣的问题时,就一定是有些不满了,就立刻正了表情,收回定在司浮脸上的视线。 “说正事?” “嗯。” 简印就把了解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有个叫林丽的女人,就是司浮的亲生母亲,她在两个半月以前找到了司浮,带着司浮去做了亲子鉴定,嗯……好像就是你叫我去接司浮的那天。” “这两个月林丽一直在纠缠司浮,说是要弥补司浮,不过你弟弟也真傻,居然真的信了。林丽的口碑在圈里早就烂透了,亏你弟弟最近还在那个圈里混的挺好的,居然都不知道。” 司衍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简印合起手掌,脸上颇为不屑的:“那女人买毒品的,圈里人都知道,司浮好像也知道一点儿,不过这女人这次玩大了,她把毒品弄丢了,仇家追上来,追到司浮的店里去了。” “……”司衍沉默,脸上有些发暗。 简印接着说:“现在那女人说了一句毒品放在儿子店里了就跑了,司浮遭了罪,被那群人堵了好几天了,店也几天没开了,亏他没有受伤,天知道毒贩子疯起来有多可怕。” “不用说了。”司衍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简印有些难以接受的:“你就这样打发我?” 司衍沉吟片刻:“如果你能解决那些毒贩子的话……” 简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司衍少爷,你真不客气。” 司衍皮笑肉不笑的,向门指了指,示意他离开。 简印耸耸肩,说了句“没心没肺”也就出去了。 其实司衍朋友很多,交心的却只有简印一个,两个人铁打的交情不是假的,相处起来,就算是这种不客气的行为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简印走后,司衍揉了揉眉角。 司浮真傻,他想,随便来个女人居然就熟悉上了,背了黑锅也是活该。 天彻底黑了。 司浮醒来的时候,司衍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两盘菜,浅蓝的围裙还穿在身上,一副居家的打扮。 “……”司浮有些惊讶。 司衍看他一眼,淡淡道:“闭上眼睛,你的表情真难看。” 司浮尴尬的移开视线,听到司衍叫他起来吃饭的时候,再回头,司衍已经把围裙脱了,在餐桌后坐着看他。 “去洗把脸。毛巾有新的,蓝色。” 司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住。司衍十指交叉,微笑,加重语气:“去洗脸。” 司浮就浑浑噩噩的晃去洗手间了。 “吃饭。”司衍对出来的弟弟说。 司浮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敢置信的,司衍没看他,径直拿起筷子自己先吃了。 一顿饭,兄弟两人都很沉默,最后吃完,司浮站起来,垂着头说了句:“哥,我先走了。晚安。” “你还在发烧。”司衍平静的说:“确定能回去?” “我……” 司衍开始收拾碗筷,“在这睡一觉,明天好了再滚。” “哥哥……” 司衍抬眼看他,司浮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只能蹭到他身边,手伸过去,示意要帮他洗碗,却被让开。 “去吃药,睡醒了就滚。”司衍很不耐烦的说。 司浮像被吓到了,脸色白了白,司衍走到厨房里,从橱柜拿了瓶药,丢到他怀里。“去。” 像陡然回到了小时候还被司衍宠着的年代,司浮眼眶红了红,拿了药,默不作声的就着水喝了,就去洗澡准备睡下了。 司衍极不舒服的看着他的背,脸色难看起来。 他不应该让他住下来的。 让这个曾经试图侵犯他的人睡在家里,怎么看都不安全,他一定是没有睡醒才会做出这种事。 夜晚。 司衍被锁的房门依旧像是以前一样,轻而易举的被打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在床边站了会儿。 “哥哥……”青年是嗓音格外的低沉。 司衍翻了个身。 青年又定定的看了会儿,像是笑了笑,又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司衍起床的时候青年已经走了,他看着隔壁房间整洁的床铺,像是有什么东西恢复了原样一样。 这样不好。他告诉自己。 深秋的天气渐渐冷了。 青年找到事务所来的时候司衍还在忙,属下在外面的喧闹一下子传到了办公室里,司衍听着话语里隐隐的调笑声,还有青年乖巧的嗓音,忍不住按了按额头上的青筋。 他打开门。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青年站在众人中间,目光亲昵的朝他看来,低低的喊了声:“哥哥。” “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有事。” 司衍挑眉,眼睛眯起来,“我记得我说过……” 青年急急忙忙的扑过来,拉住司衍的手,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说了声:“今天是我生日。” “你生日已经过了。”司衍冷冷的。 司浮有些急的。“是我真正的生日。” 司衍看着他不说话。 司浮又低低的喊了声:“哥哥。” 司衍指着门:“慢走,以后不要来了。” “哥哥!”司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了,只要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哥,我有八年没有过生日了。” 八年,司浮的一生,也不过才过了二十五年。 “哥哥?” 司衍不语,转身进办公室拿了手机出来,用一双零下温度的眼睛看着他。 司浮眉眼立刻弯了起来。 两人一起出了事务所。司衍问:“你要去哪儿?” 司浮笑:“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会打扰你太长时间的。” “你已经打扰了。” 司浮摸摸眉角的疤,不接话,只说:“我不贪心的。” “嗯?” “哥哥,只要你陪我走走就好,你看,到那个街口就行了,到了那里我就走。” 司衍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大概只有三百来米的距离,一盏街灯,一个拐角,一张座椅。 “你……”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不知道司浮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儿要求,明明是个贪心很大的人,却偏偏要这么委屈的,只要求了这么一点儿事。 司浮在他身边说着最近的事,例如林丽已经被他赶走的事,还有那些林丽招来的人被怎么弄走的事,听着听着,司衍突然发现,这些话,说的都是他内心里想知道的事。 他有些烦躁了,面上却依然沉静着,听司浮的滔滔不绝。 三百米的距离其实很短。 司浮向他笑了笑,很乖的样子:“哥哥,谢谢。” 他感到心里的烦躁深了些。 司浮说:“哥哥,再见。” 司衍咳了一声。 “等等。” 司浮眼睛像是瞬间亮了,顶着他那样热烈的目光,司衍木然的进了路边的一家蛋糕房,拎了一盒蛋糕出来。 递到司浮手上的时候,司衍还是很快淡然了。 他看着喜不自禁的弟弟,含着声音,说了句:“生日快乐。” 司浮似乎只能用笑来表示激动了,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眉眼间满是溢出的笑意。 “我走了。” 司衍低声说。 司浮没说话,只是看着怀里的蛋糕,眼角还是在笑,即使眼里已流露出了不舍。 “嗯,哥哥再见。” 这是他们兄弟十几年来第一次没有在冷嘲热讽中散场,司衍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虽然他还是有些抗拒司浮的靠近,但是内心里却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但现实往往只会悖逆人的期望。 司衍从没想过,再见到司浮,会是在那样的时候,而下一次的见面,会埋下那样的苦果。 13.我的堕落由你开始 “别喝。” “怎么了?” 老板的脸有些发青,他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招了招手,就立刻有人来抓住了递给男人酒的少年。 “你干什么!?”少年挣扎着。 老板礼貌的笑笑。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人吗?” “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事,”老板的笑容发了冷,“我最讨厌吸毒的人。” 少年的脸白了。 男人也看出了苗头,惊疑的看了看吧台上的酒。 老板淡淡的:“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吸毒少年。” —— 老板对毒品的恨意来源于他的弟弟,也来源于他自己。 相比起数年前丢下司浮一人,自己逃走的那一次,这次他所酿成的悲剧,更让他心下成灰。 深秋的街道上,风刮得很紧,树叶漫天,一切的寒冷都在迎接着今年的冬。 林丽坐在地下室里,透过一扇小窗看着外面的行人,她的脸发着红,是发烧了的样子,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的。 身边的手机响起来,林丽吓了一跳,满眼都是恐惧,她刚想把手机关掉,就看清了来电显示:儿子。 她咬着嘴唇,有些不敢接通这个电话,但强大的愧疚感还是迫使她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司浮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尤其的冷漠,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礼貌的过分,却加上了嘲讽,“是你吗?” 在她找到司浮的这将近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司浮从来没有喊过一声“妈妈”,偶尔两人相处时,司浮很开心,她就会试探着要求司浮喊一声,但无论司浮看上去有多心软,他都从来没有松过口。 林丽不由的有些想流泪。 “司浮……” 司浮像是在那边笑了。 “你最近怎么不来找我了?我有些想你。”青年缓慢的说,“哦,是不是你还不敢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来我的店里闹事,所以不敢来,怕我发现那些人是你招来的吗?” 林丽惊慌的:“司浮,你?” “其实我知道你买毒品,但那与我无关,所以我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你不该把你惹来的祸带到我的店里来,那个店是我哥哥给我买的,你不能碰。” “你哥哥?!”林丽语无伦次了:“不!你知道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司浮你听妈妈说 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 “够了,我妈妈只有一个,不是你。林丽,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招来的人我已经打发掉了,以后,如果你再出现,我会……” “司浮……”林丽泪如雨下。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快,司浮的厌弃来的这样措手不及,她甚至没有一丝挽留的可能。 青年似乎沉思够了,喉咙里有清爽的笑声,几分阴毒的说道:“我不介意把你身上有用的部分卖了,来抵消我店里的损失。” 林丽的表情有些空白。 司浮在那一头又笑了笑,才缓缓挂了电话。 秋风顺着窗户吹进来了。林丽觉得,那风像是刮进了骨头里一样,她疼得难受。 浑浑噩噩中,又看到墙上被划了几道的日历,上面把今天的日子打了个圈,看着看着,她又笑了。 二十多年前的今天,她生下了司浮,然后遗弃了他。而二十多年后,他们互换了位置,她被刚找回的儿子遗弃了。 无论哪一次,都是因她而起,司浮都是受害者,她连抱怨的立场也没有。 门在这时被敲响了。 林丽抹干脸上的眼泪,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了一个面容略显阴柔的男人,她已经没心思多想了,确定了门外没有其他仇人后,就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看见她的时候,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的眯起来,脸上是得体的笑,看起来十分好相处的样子。 林丽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子的人。 “你是……” “林女士,你好。”男人礼貌的说:“我是司浮的哥哥,司衍。” “司……”林丽一惊,下意识想关门,男人却把手撑在了门上,笑吟吟的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 林丽出了一身汗,男人还是一脸轻松的看着她,眼神幽深得可怕。 林丽最终泄了气,怒火冲天的向司衍吼了句:“你来做什么的?!” 她怕了,司衍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压迫过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你要做什么?” “我想,还是进去说比较好,毕竟这是一种礼貌,林女士。” 司衍松了手,示意要走进来,林丽自暴自弃的侧过身子,瞪着从她面前走过的男人。司衍环顾了一周,最后在唯一的一张椅凳上坐下。 他看了看角落里的针头,眼神不变的,“你吸毒。” “是又怎么样?”林丽不耐的反问。 司衍很坦然的说:“如果是这样,我不希望你再和司浮接触,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弟弟,但毕竟他要是也吸毒,对我也会有影响。” 林丽不可置信的:“你不是很疼司浮的吗?!” “嗯,司浮和你说的吗?”司衍皱皱眉,有些困恼,“他说谎了,我其实……算了今天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林女士,我希望你能离开,如果你不走的话,我会收回一切我送给司浮的东西,他要是和你在一起,会坏了我的名声。” “你!” 林丽气极了,司浮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少提起司衍,她看得出来司浮很重视这个哥哥,但是从来没想过司浮口中那个温柔的哥哥会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司衍像是没感受到林丽的怒火,面上还是清清淡淡的笑。 “如果你真的还想为司浮着想,请不要再出现。” 林丽气得笑了,“好,我离开也行,我要钱,你看着给吧。” 她想,要弥补司浮,干脆就先从这个冷血的男人身上要些钱吧,到时候拿到了,她留下一部分离开,另一部分就给司浮好了。 “好的。” 司衍递了一张支票给她,微笑:“请你以后不要出现,我会继续照顾司浮的。” 林丽剜了他一眼。 司衍不痛不痒的站起身,“我走了,希望您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A市,以后,也请不要再回来了。” 林丽走后,A市开始进入冬天。 司衍的事务所在渐渐干燥的空气里变得忙碌起来,司浮这次似乎真的遵守了诺言,没有再出现在司衍面前。 相安无事的只有表面,司衍一直都知道,司浮还没有放弃那个在他看来荒谬又可笑的感情。 例如每晚都会打来的电话,即使被挂断了那么多次,司浮还在不断的打来。难道还在期待他有一天会回应?司衍不禁冷笑。 “boss。”闻析敲着门,“李老板说要请你吃饭,当做你替他打赢官司的谢礼。” 司衍没抬眼,“知道了,什么时候?” “明天今晚七点,帝都餐厅二楼,3号包厢。” 司衍皱起眉,“还有其他人?” 他记得帝都的二楼都是十人包厢,如果只有带上闻析的他和对方的家人的话,根本不用那么大的地方。 闻析摇摇头,“李老板没有多说,他只是要我通知你。” “嗯,就这样吧,你今晚和我一起去。” 闻析的眼睛睁大了些。“阿衍……” “boss。”司衍推着眼镜,“这里是事务所。” 闻析咬了咬嘴唇,眼睛里满是不满,却也无话可说,司衍向门外抬了抬手,她也只能转身出去。 晚上司衍带着闻析刚一起走进帝都酒店,李老板就出现了,他亲自把他们迎到二楼后,司衍意外的看到了楼梯转角处的司浮。 司浮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明显的惊讶了。 司衍没说话。 “哥哥。”司浮蹭过来,局促不安的,司衍看了看他身后的男人,感觉十分的眼熟。 那男人坦然的伸了手过来,“你好,司衍先生,我是池召,”见司衍的眼里还是有些探究,不禁笑了笑,“上次在c市见过的,嗯,我送司浮回家……” “池先生。”司衍想起来了。 司浮拉着池召,“哥哥,我们先走了。” 司衍的眼神有些可怖。 他不喜欢司浮和同性恋混在一起,即使司浮就是个死也掰不直的gay。 司衍淡淡的“嗯”了声,“你们走吧。” 一旁的李老板还想说些什么,司浮却已经拉着池召走远了,司衍也转过来,眼尾扫过的地方,一片寒意。 李老板莫名其妙的的抖了抖,带着司衍和闻析走了。 “我说,你不担心吗?” 池召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司浮,眼睛弯了弯,“那个李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哥哥和他打交道,不担心吗?”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街道上不断晃过的路灯的灯光照进来,却因为车速太快,无法长留,司浮的脸在明明暗暗中沉浮,显得他俊逸的五官格外魅惑。 听了池召的话,却没有听进去多少,直到池召将车开过了一个拐角,司浮才彻底想起什么。 他转过头,惊讶的问:“你说什么?” 池召还是笑。 “我说,那个李老板是个黑白两道都混的人,你哥又是个有才的,你看他们去的是二楼包厢,说不定是要做什么。” 他摸了摸下巴,“说不定是要把你哥也拉到他身边做事,不过李老板多疑,向来是喜欢耍阴招逼人同意的……” “回去!” 司浮打断他的话,眉头紧皱。 “好。”池召伸出只手来摸摸司浮的头,“我陪你回去,我和那个李老板打过交道的。” “快点。”司浮满心里已经没时间来消化池召的话了。他握着手机,像是要给司衍打电话,却又迟迟没有打开。 其实,打了也没用,司衍根本就不接他的电话。 司浮不禁有些后悔之前频繁拨司衍电话的行为,如果不是之前打了多了,说不定司衍现在还有可能接电话。 帝都酒店很快就到了,池召正准备把车听到停车场去,司浮就说:“先让我在门口下车。”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大放心……” “那我跳车。”司浮冷冷的说。 池召无奈的看他一眼,在酒店前把车停下,“那好,你先上去,不过你千万不要帮你哥哥挡酒,我到了再……” 司浮却已经打开车门去了。 他冲到二楼,准备一间一间的找着司衍,好在楼梯的对面就是三号包厢,他一冲进去就看到了几乎要趴到桌上去的司衍。 他的眼瞳迅速紧缩。 艾玥在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教他们喝酒,他记得司衍的酒量很大,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喝醉。 “你是司律师的弟弟吧?”李老板看到司浮的时候眼睛一亮,手里举了杯酒,“来来,司律师喝醉了,你补上?” 司浮勉强笑了笑,说:“李老板客气了。” 他走到司衍身边坐下,摇了摇司衍,“哥哥?” “你哥哥酒量太浅了,”坐在司衍另一边的男人拿着酒笑着说:“刚喝没多少就倒了。” 司浮看看一旁沙发上躺着的已经睡死的闻析,心里一紧,“我可以带我哥走吗?哥哥他看起来很不舒服。”他沉着声音问。 李老板想了想,“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喝的礼儿,司二少不如喝一杯再走?” “好,”司浮想也不想的,“酒拿来。” 坐在司衍身边的男人立刻递了杯酒过来,“二少?” 司浮拿过酒,一口喝下,“好了。” 李老板摊手,“司二少慢走。” 司浮咬了咬嘴唇,把司衍扶起来,池召正好在这时候进来了,“池召,你替我送闻析回家吧。” 池召点点头,向其他人笑了笑,走进去抱起了闻析。 一出酒店,司浮就感觉司衍动了动,是在推开他的动静。 “放手。” 他侧头一看,正好看进司衍的眼睛里,那眼里清澈分明,根本没有一丝睡意。 “哥哥?” 司衍推开他,冷冷的,“我只喝了两杯酒,没有醉,你可以放开了。” 司浮莫名的有些失落。 司衍转向池召,摊开手,“池先生,你抱着的是我女朋友,可以还给我吗?” 池召耸耸肩,把闻析放进司衍怀里,挤挤眉眼,“你可以放心的,我只对你弟弟有兴趣。” 司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怎么感觉你哥刚刚那个眼神很恐怖?”池召搂住司浮的肩膀调笑道。 司浮踹他一脚,池召躲开,随即又正了脸色,“我说,”他定定的看着司浮,“你喝酒没?” “没有,”司浮下意识的说完后,又摇摇头,“喝了,就一杯。” 他原以为没有什么,却看见池召的脸色凝重起来,忍不住问:“怎么了?” “李老板暗地里有毒品交易,”池召的脸色很不好,“他有过在餐桌上给人放毒品的事迹,我怕……” 他看了看司浮,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司浮却渐渐白了脸。 “哥……哥哥……” 14.哥哥,你不要看我 “你认识我弟弟吗?” “噗!” 调酒师忍不住笑了,男人瞪了他一眼,调酒师连忙憋了笑,递了张纸巾过来,给男人擦脸上的酒液。 老板面不改色的握着酒杯,一双眼冷冷的看着被吓到的男人。 “老、老板?!” 缓过气的男人惊讶的看着依旧气定神闲的老板,夸张的问:“老板,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什么。” 老板喝了口酒。 “只是想起了我弟弟被人骗去吸毒的事。” “……”男人无言的看了看还在闷笑的调酒师,说:“老板,你还想揪着我不小心吃了毒的事说多久?” 老板笑笑。“看我心情吧。” —— 那是老板记忆里最黑暗的一段,就算是知道司浮死讯后的日子里,老板也从未感到这样的恐惧。 司浮的脸上流满了血,这个从来爱美的孩子疼得把脸都抓破了,流出血,明明意识都不清醒了,还在不停的推着他,赶老板离开。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司浮。 “我哥他!” “司浮!” 池召难得的发了火,他拉住想要去追司衍的司浮,脸上阴沉着:“你追到他之后想干什么?现在危险的不是他,是你!我记得你说过你哥哥酒量很大,不过他既然会装醉,就说明他知道有猫腻,那些人还不至于傻到一上桌就给你哥放毒品的地步,现在有问题的是你你知不知道!” 司浮挣着他的手,烦躁不已。“你这些只是推测,我……” “那你说说你找他你要说什么?”池召气得笑了,“要和他说哥哥你喝的酒里面可能放了毒品吗?你以为你哥哥会有什么反应?” “……”司浮愣住。 池召冷冷的看着他,好半天,司浮才缓缓沉下气,只是眼睛里还有着担忧,脸上也没有什么好颜色。 “我……”司浮像是在斟酌着说些什么,“还是放不下心。” “我估计你哥哥不会有事,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没有。” 想了一会儿,司浮摇摇头,又担心的看了看司衍离开的方向,池召松开拉住他的手,松了口气,笑道:“说不定是我大惊小怪了,应该没什么,好了,我送你回去。” “改天再请你出来吃饭,当做我吓到你的赔礼怎么样?” 司浮白他一眼,“得了吧,你家那口子今天看我的眼神差点没烧了我,以后没事就不要再找我了。” 池召做头疼状,“那只是别人寄养在我家的小孩。” “只小你七岁的小孩?”司浮伸手,“手机借我,我给我哥打电话。” 池召本来还想和他解释自己家里那个小孩的事,一看司浮摆明不想再谈的样子,也就不准备再开口,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喏。” 司浮接过来,飞快的按下了司衍的号码。 “喂。”司衍平静的声音,“请问是谁?” 司浮突然有些不好开口,一旁池召笑了笑,小声说:“看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怎么说好。” 司浮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闭嘴。司浮用口型这么告诉池召,池召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姿势,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笑。 司浮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手机那头就传来司衍明显烦躁的声音:“司浮,你换了手机打的?” “我……”司浮有些惊住。 他没想到只是清了清喉咙的声音就被司衍听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衍问。 司浮咬了咬舌头,“哥,你喝了多少酒?” 司衍冷笑,“你问的是今天还是昨天还是前天?” “呃……”司浮无言了,不过担忧的感觉也被司衍的冷笑话冲淡了些,“哥哥。” “说话。” 司浮无奈的:“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司衍不假思索。 司浮急了,“要不要去医院?不……哥哥,我去看你!” “司浮。”司衍沉静的声音像是含了几分疲惫,“解决我头疼的办法只有一个。” “哥哥?” “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不想和你接触。” 司浮愣了。 “以后这个电话我也不会再接了。”司衍顿了顿,说:“还有,不许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不想再发生像你妈妈那样的事。” 电话被无情的挂了。 司浮垂着头,拿着手机的手上关节泛白,很用力的样子,池召看着他青白的脸色,知道一定是司衍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不免有些担心。 “司浮,我送你回家吧,时间很晚了。” 池召把他塞进车里。 突然又笑了。 “司浮,你哥哥会不会是吃醋了?你看他对着我的脸色那么难看,像是要冲上来揍我一顿一样。” 司浮有气无力的。“你以为我没看到我哥哥看你?他明明很正常,骗人也要看我会不会信啊。” 他的声音低了,“而且,他又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司衍是不折不扣的直男,心里厌恶极了gay,还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有那种只会对喜欢的人才出现的情绪。 更何况,他那样的人,就算喜欢极了谁,也不会做出吃醋这种自降身价的事的。 池召叹了口气,“你啊,怎么就是不愿意骗骗你自己呢。” 池召把司浮送回了家,本来还想去司浮家坐坐,家里的小孩就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也只能迅速离开了。 回到家里,司浮放松了些,走了几步,这时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亢奋才开始慢慢衍生,他的眼睛前有些发花,脑袋像是懵懂了,却又无比的清醒着,甚至有种发泄出来的冲动。 那种感觉。 司浮隐隐的感到全身都无比的舒爽,所有毛孔像是都张开了一样。 完了。 即使司浮心里在大敲着警戒的雷鼓也没有了,身体不由控制享受着从没有体验过的快感,那种浪潮铺天盖地而来,很快就扑灭了司浮脑中最后一丝清明。 司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刻,他会不是因为司衍而感到这么大的快乐。 怨不得吸毒的人都不愿回头…… 司浮跌进沙发里。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念头。 ……其实,也不错。 知道第二天早晨,司浮醒来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像是什么都被颠覆了。 司浮痛苦的捂住脸,喉咙里哽咽了一下。 “哥哥……” 他感到了极大的恐惧,他完全无法想象要是司衍发现他会因为毒品而有了那种念头会怎么样对他,无法想象他居然还会有继续吸毒的想法。 是的。 哪怕现在心里在惧怕惊恐中煎熬,他还是无法忽视身体里那小小的声音,那蛊惑他接着走不复之路的呼声。 他努力镇定下来,拿出手机拨了池召的号码。 “池召。”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了虚弱与惊惧,“昨晚我喝的酒,有问题……” 池召很快就来了。 司浮给他打开了门时,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颓废,没有人会发现当他看到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时,那种手足无措。 池召冷静的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昨天晚上我送你回来的时候还是很好的样子……你……” 司浮苦笑。“我也是发作后才发现的,我没吸过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和池召没有认识多久,却在这种时候找来了他,不过也是,他在A市根本没有熟识的人,除了不能再打扰的司衍,他也只能找池召了。 池召走到阳台上,打了个电话。 司浮看着面前的茶杯,突然有了打电话给司衍的冲动。 他按了手机,即使知道会被挂断。 却没料到接通了。 司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激动的捧着手机,刚开口,就听到一个女声。“司浮?找你哥哥吗?” “闻析……” 闻析在那头笑了笑,“昨晚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李老板找了一大堆人来,说是要给你哥哥扩张人脉,不过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呢,阿衍又不好推脱……” 司浮打断她的话:“闻析,我哥哥呢?” “啊,你哥哥啊,他还在睡,”闻析像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被打断似的,“昨晚他好像不太高兴,很晚了都没睡着。” 司浮的嘴唇抖了抖。 “很少看到你哥哥不高兴得这么明显呢,我一直都以为他没有多大情绪的。” “闻析,我挂了,有人来找我了。” “哦,好……” 司浮关了手机,正好池召走过来,脸色凝重。 他抬眼看池召,喃喃:“池召,你说,吸毒有什么不好?” 池召皱起眉,不可置信的:“你说什么。” 司浮笑了笑,“没什么。” 池召一脸怀疑,“你不会是想吸毒算了吧。” 司浮把沙发垫丢到池召身上,“滚吧,怎么可能?” 池召松了口气。“这就好,刚刚我问了,李老板最近从越南那里买回了新制的毒品,如果你喝的就是那个新品的话,可能会很难戒掉,你……” 他的眼神有些迟疑。 司浮却笑了笑,说:“怕什么?我这一生,可是只会怕我哥哥一个人的。” 能让他缴械投降的人,也只有司衍一个人而已,可是,如今又多了一个可以毫不在意的伤害他的人。 他只要一想到,闻析在司衍家过了一夜,还替司衍接了电话,就忍不住嫉妒,心里流了血,却无处可以诉说。 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人。 “那就好,这个毒品你只碰了一次,虽然据说很难戒,不过应该也没有那么困难。”池召握了握拳,“会好的,司浮。” 司浮勾了勾嘴唇,“池召,谢谢。” “兄弟说什么谢?”池召站起来,“我现在要去上班,你要是感觉不正常了,就打电话,还好我的公司离你家不远。” 司浮点了点头。 “你走吧。” 池召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定他是真的没事了,司浮坦然的任他看了几眼,口里还安慰了几句:“没事的,不用担心。” 池召这才离开了。 司浮看着紧闭的大门,缓缓的放松了紧绷的脸,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司浮无力的站起来,看了看门外,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年,一身运动装,头上歪歪的带着一个帽子。 池召家的小孩,何晏音。 司浮开了门,刚想说话,就感觉手臂上一阵刺痛,何晏音的手握着一支针管,针的另一头扎进了他身上。 何晏音脸上绽开笑容,这个二十岁却依然有一张纯真少年面孔的人笑得很邪恶,眼神里满是恶毒。 他把针抽出去,看着司浮缓缓倒在地上,关门,然后越过司浮走进了房里。 “司浮,你好。”娃娃脸的青年微微笑着,莫名的令人惧怕。 他看了看四周,转过头,继续说:“我啊,真是很讨厌你呢,阿召为了你,这几个月没有好好陪过我一天,昨晚只不过问了句为什么这么晚回,他就吼了我,我很伤心。” 何晏音坐在沙发上,坦然的,“所以我想要你不得好死。” 司浮没有说话,他根本就连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了。 何晏音还在笑,“听说你昨晚吸了毒,池召想帮你戒掉是不是?我啊,就偏不让你戒掉。” 他晃着手里的纸包,露出里面的一角锡纸。“我在这里等你发作,再喂你吃,好不好?” 何晏音托着腮,笑意盈盈。 时间一秒秒过去。 司浮冒了冷汗,痛苦毫无预兆的袭来,他却连嘶吼的力气也没有,他的额头上青筋突起,模样十分可怖,沙发上的娃娃脸青年却越发的笑得欢了。 “呃……” 虚弱的哼声,无人听见。 一切痛苦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何晏临蹲在他身前,含着笑,点燃锡纸,放在了司浮的鼻下。 司浮明明没有力气了,却还是硬撑着把锡纸拿了起来。 “我以后会经常来的,不要告诉池召哦,不然,你的痛苦会放大很多,很多,很多倍的,嗯?” 司浮微微笑了笑,他贪婪的吸着手中的快乐之源,眼中满是疯狂。 何晏音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褪去,平静的好像他什么也没做过。 一切都被瞒下了。 司浮在池召面前,淡淡的说:“没什么,不用担心,没有怎么痛苦,我可以自己熬过去。“ 疯狂被平静的表象掩盖。 司浮沉默着接受了一切来自于何晏音的报复。 直到有一天,池召带着何晏音出了国,他失去了快乐的来源。 他在地板上痛苦的挣扎的时候,司衍的推门而入。 刹那间,窗外的风雪刮进来,冷空气充斥了整个房间,他已经看不清门前的人是谁,只知道有一股冷意,从心底里迸发,搅得他头疼欲裂。 “何晏音……毒……” 他抓着自己的脸,疼。 却听到一个许久没有听见的声音,在问:“你怎么了?” 然后有人踹了自己一脚,一张夹杂了风雪之色的脸逼到眼前,眼睛里泛起冷光。 “司浮!” …… 司浮尖叫起来,尖锐的声音里,司衍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清晰。 他推开他,捂住脸,整个身子向后挪去。 “你不要看我,哥哥,你不要看我……走,走啊!” 痛苦的嘶吼。 “滚啊!你不要看我!” 15.番外:关于多年后夫夫间的那些小事 吃醋这件事 司衍的心情很不好,司浮每次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都会忍不住暗自担心,传说中的无数夫妇实践过的七年之痒,难道现在在他们之间出现了? 于是总是在心里暗自流泪,他经过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掰弯了自家哥哥,如果哥哥又不经意间就直回去了,他不是要哭死? “司浮。”浴室里的人把手伸出来招了招,五指纤长有力,形状美好,“我的睡衣。” 司浮屁颠屁颠的把睡衣从房里拿出来,又屁颠屁颠的送到了浴室门口,蒸汽里哥哥的身姿在磨花玻璃后若隐若现。 “哥哥。” “嗯。” 司衍接过睡衣的一瞬间,司浮迅速抓住了他的手,顺势拉开门把自家哥哥拽了出来,司衍就赤裸着身子站在了他面前,白皙肌肤在冒出的蒸汽里显得格外诱惑。 “哥哥。” 司浮凑上去亲他,却被一手隔开,司衍皱着眉,一双狭眼里冷光闪闪,像是寒刀一样刮向司浮,他说:“你身上臭死了,一股子汗臭味还想碰我?” 然后一脚踹开了弟弟。 他坦然的在司浮面前穿上睡衣,宽大的衣摆遮住他的腰胯,露出来一双修长的腿,那两条腿迈动几步,又回转到司浮面前。 司浮傻傻的抬头看自家哥哥,司衍没带眼镜,眼睛因为着落点远而朦胧着,整张脸都柔和了,更加的阴柔秀丽。 司衍蹲下身子,笑笑。 “你以后再敢一身臭味接近我,我就……”他挑挑眉,“明白?” 司浮心底不住的泪流成河。 他知道了,正好前几天他们在一起七年纪念日过了司衍就开始阴阳怪气了,七年之痒,真的七年之痒了,呕,司浮忍不住捶头,,暗骂:这该死的的七年之痒! 洗过澡司浮磨蹭着进了卧室,司衍已经睡了,平时总睡在右侧的人今天格外不客气的睡在了正中央,四肢摊开,一副供君品尝的模样,司浮却连色心都不敢起了。 司衍才不会给他那个暗示,这个姿势只表明一个态度:今晚你不要想睡在床上了。 司浮咬牙,庆幸还好当年床买的大了,就算只睡司衍留出来的边缘也够,只是明早要腰酸背疼就是了…… 他默默擦着泪。 模模糊糊的抱了哥哥柔韧的腰,耳朵上却被人张口咬住,狠狠的在齿间磨了磨,司浮刚要叫出声来,嘴巴就被一手捂住了。 “呜!” 司衍磨了许久,才放开了眼睛都湿了的弟弟。 壁灯暗淡的蓝光下,司衍的笑容异常的可怖,司浮捂着左边耳朵,拉住哥哥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问:“哥哥,你咬到耳钉没?会不会疼?” 听到耳钉这两个字,司衍的目光柔和了些。 他看着似乎还蒙在鼓里的弟弟,心里再大的气,也都发不出来了。 只好换了口气。 “你,这几天很忙?还是手机坏了?”他眯着眼,“打电话关机?” 他似乎忘了当年谁打的电话比较多,又是谁被拒接的次数多了。 司浮摇头。 “那是为什么总是关机?”司衍追问。 司浮咬了咬嘴唇,闷声:“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那是不可能的,司浮。”司衍笑笑,“你只有两个选择,说,我生气,不说,我更生气,嗯,就是这样。” “……”他家哥哥被教坏了……司浮心里不断的咆哮。 但还是乖乖的说了实话,“我去见池召了,手机不敢接,一直都关机。” 司衍微笑,颊边的皮肤动了动,咬牙的样子,“很好。” 他踢踢弟弟,眼神向外一瞟,说:“睡外面去吧。” 16.司浮的沉沦 老板的脸色很不好,他的面前坐着两个男人,两个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人。 “司衍,我想看看司浮。” “不可能。”老板毫不犹豫的嘲讽道,“不过,他的骨灰在我家里,你当初既然有本事把司浮一个大活人从我家运出去,现在再来偷个骨灰盒应该难不倒你。” “你!”娃娃脸的男人气得站起来,却又被身边的人扯下去,不得已熄了怒火。只是脸还是气得鼓鼓的,更显得他的脸十分稚气。 “司衍,当初那件事是我和宴音的错,我……” “不用再说了,他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听你们提起他。” 老板向门口抬手:“请离开。” 娃娃脸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指着老板在蓝色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苍白的脸冷笑起来。“你以为是谁害得他失踪的!哦对了,要不是你,司浮他也不会……” “宴音!” 即使娃娃脸男人的话被打断了,老板还是不可自已的怒了,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两个人,压低了声音。 “出去!”他气红了眼眶,“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司衍,你……” “滚!” 男人无奈的拉住把爪子都露出来想要挠老板的娃娃脸,转身走了出去。 老板的眼角红着红着,却缓缓淌下了泪水。 “半斤八两,”他颤抖着嘴唇,喃喃:“司浮,我和他们,差不多的……” —— 没有人会想到司浮会做出那样的事。 池召没想到,何晏音没想到,老板也没想到,他们都不敢相信,在那种情况下的司浮,还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 像是已经彻底疯了一样。 司衍最近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过他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司浮身上,毕竟是从上次在帝都酒店看到他又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碰到一起后出现的症状,司浮应该负全责。 天气渐渐冷下来,司浮也在他的沉默中渐渐失去了消息,每日必有的电话不知道在那一天开始就结束了,日复一日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司浮出狱前的那段平静时光,只是他还是明白的,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司浮的恨意,司浮的爱意,他都已经无法无视了。 “boss,今天你生日要不要我们请客庆祝庆祝?”小周送文件进来的时候问了句,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日已经到了。 往年都是一大堆人出去吃酒席的,按理来说,今年也该是这样,司衍本想应答,脑海里却莫名的冒出了,那一天司浮来事务所里找他,要求他陪他出去走走的样子。 三百米的街道,司浮脸上一直都含着笑,像是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快乐过一样。 于是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说:“不了,我有约了。” 小周奇怪的问:“不对啊,嫂子说了,boss你没有约她啊,难道boss你养了小三?”说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自己都笑了起来。 司衍在他们心里一直都是好男人的代表,脾气好,外表完美,又有钱,可惜已经被闻析攻下了,也就没了再追的条件。 他们从不知道,司衍的另一面,那种冷酷的样子,是从来只给亲近的人看的,当然,还有司浮这个唯一的特例。 司衍早早的下了班,开车去了城北的郡厢找司浮,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才会想来这里,不过很快他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司浮和他一样,是世上唯二知道他们生日来源的人。 风很冷,雪花早在他出事务所的时候就下下来了,鹅毛那样大的,一片一片,都快把整个天空都挡住了,他看着车窗外层叠的雪幕,突然有些黯然。 司浮出狱是在夏天,而现在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陌生人尚且有可能在大街上无意中擦肩而过,他们却总是处在一个躲开,一个逃避的状态。 如果司浮没有对他抱有那种不纯不伦的心思,他们只做一对单纯的兄弟,他们之间也就不必如此。他想着眼中满盛恨意的司浮,他知道司浮在监狱里成长了很多,所以那种依赖只是假象,那种痴迷也只是假象,司浮如果愿意做个正常的人,就一定不会是那个他厌恶不已的只会依赖别人的弱者。 他下了车,手里提着给司浮买来的灰色围巾,风雪挂起他帽檐下略显长了的头发,露出他许久不曾柔和的眼。 他慢慢走出电梯,从口袋里拿出了他许久没有用过的钥匙。 司浮不知道司衍手上居然还留下了这栋房子的钥匙。 司衍也不知道自己开门后会看到这样惊人的司浮。 他震惊的站在门口,看着司浮在地上蜷曲翻滚,满头大汗,发出受伤野兽一样的嘶吼,“何晏音……毒……”司浮睁着茫然的眼,这样看着他,眼中满是痛楚。 ……毒。 “你怎么了?”司衍喃喃。 怒火在一瞬间燎原,像是天边的惊雷点燃了干燥草原,漫无边际的火焰冲天而起,铺天盖地而来,将一片苍绿燃作炼狱。 他拉起不断后退的司浮,将自己的脸逼近他快要失去焦点的眼。 “司浮!” 司浮司浮司浮司浮司浮! 满脑子只剩了这几个字,他听着弟弟的尖叫,那声音太大了,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司浮推着他,用了全力的,拼命的推着他,这个漂亮的男人捂住他一直都很爱惜的脸,那张脸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被抓破了,血流出来,滑到他的唇边,鼻翼间,眼角下,血痕被他的手挡住了,司浮惊恐的向后退着,嘴里还在喊着:“你不要看我,哥哥,你不要看我……走,走啊!” “滚啊!你不要看我!” 司衍觉得脑袋几乎要炸了。 司浮从小就一直很乖,为数不多的缺点就是太喜欢粘人,太喜欢哭鼻子,胆子也小,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艾玥的店里有人犯事,艾玥解决之后带了一包海洛因回来,给他们上教育课,司浮那时候好奇的很,问了艾玥为什么不能碰这种东西,艾玥解释完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司衍怀里躲起来,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的说:“妈妈,我怕。” “那司浮以后千万不要碰这种坏东西哦。” 稚嫩的司浮在哥哥怀里用力点着头,保证他一定会做个好孩子。 多年后的今天,司衍还能记起司浮当时扎进他怀里时那种惊恐的表情,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在一遍又一遍无情的告诉他,司浮吸了毒。 他漠然的看着司浮缩在沙发下发抖,憔悴的脸被埋在阴影里,只是还可以看见他瘦削的四肢,往昔白皙的皮肤已经没有了光泽,那个之前还在街角拿着蛋糕勾着唇角笑的漂亮孩子,似乎已经不见了。 “哥哥……你快走!”司浮用小小的声音重复着:“不要再看我了……不要……哥哥,你明明从来不会看我的,明明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来……走啊!” 声音猛地提高了,“滚啊!我叫你不要看我了!滚!” “这是你说的……”司衍颤了颤嘴唇,感觉冷风刺进了心底,他把手里的白色礼品盒扔到地上,平静的回答着他的弟弟:“你让我走的。” 他僵硬的转了身,却迈不动脚步。 身后司浮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司衍试着抬脚,双腿像不听使唤了一样,一丝一毫也没有动过。 背上突然之间有了重量,司浮从背后抱住他,嘴唇在他的耳边厮磨着,“哥哥……” 司衍想转过去,看看司浮,司浮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寒了心。 司浮用唇摩挲着他的颈项,口中小声的:“哥哥,帮我买,好不好?” “求求你,去帮我买回来……” 哈! 司衍很想这样大笑一声,但是他的脸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他踩了司浮一脚,司浮吃痛,身体里的痛苦和身体外的痛苦叠加,让他又倒回了地上,在地上挣扎。 司衍蹲下身,狠狠的一拳擂上司浮的脸,司浮吃痛想躲,司衍就抓着他,一拳又一拳的砸向他,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司浮的反抗被他压下去了,手脚在不停颤抖。 “哥哥,你居然还有脸叫我哥哥,”司衍站起来,司浮已经虚弱得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像块破布一样丢在那里。 司衍关上门,拿着围巾回来了,他把司浮的手捆住,司浮想挣扎,他就又在司浮身上踹了一脚,然后揪住司浮的手臂,一路把他拉回了房里。 “哥!” 司浮低低的喊着。 司衍无视他的声音,眼眶里的热度燃烧了他一切的理智,他把司浮拽到床上,用床单把司浮的脚也绑了起来,司浮的脚踹到他的时候,眼泪就从他眼睛里滚了出来。 眼镜也在这时候掉了,司浮还想把司衍踹开,身子抬起来,都要踹到司衍了,就看到司衍木木的看着他,脸上有泪水在滑落。 司浮这一生,没有看见司衍掉过一滴眼泪,他中枪的时候司衍没有哭过,艾玥死的时候也没有哭过,现在,却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他,流着不明所以的泪。 司衍坚强了一辈子,却败给了进门后的几分钟里弟弟疯狂的样子。 这一刻,痛的不只是司浮。 司衍抬起眼睛,那双眼睛因为没有了眼镜阻挡而柔和,因为泪水的浸润而忧伤,他默默的站起来,没有再看司浮一眼,他向外走了,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姿态。 “哥哥!” 司衍被过道上的椅凳绊了一下,然后跑了出去。 他匆忙的锁上了门,他知道司浮可以打开,但是那得等司浮可以正常的拿钥匙开门才行,现在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谁也不行。 怎么会哭,他怎么会哭! 他坐在车里,用力的擦着自己的脸,像是要把一切他失态的样子都擦过去一样。 天黑了。 路灯和暗淡的天色把雪涂上了灰暗的颜色。 司衍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车里坐了多久,又还要坐多久,在他二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所有的事都显得那样的讽刺,当司浮在外面拍响车窗时,他茫然的把脸转了过去,眼神幽幽暗暗的,却又渐渐锋利起来。 “哥哥。”司浮小声的喊着:“哥哥,我想和你说说话。” 他的脸上还有着自己抓出来的伤,纵横交错的,血都没有擦掉,司衍看着看着,手伸过去,把门打开了。 “上车。” 司浮小心翼翼的喊:“哥哥。” 司衍按着额头,眼角勾起来,凌厉的剐了他一眼。 “司浮,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他看着坐在身边的弟弟,一字一顿:“一,我送你去戒毒所,二,到我家,我亲自帮你戒毒。” 司浮吓了一跳,“哥哥……”这时候,他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司衍发了脾气:“不选就滚下去!” 司浮脸上的汗滑了下来,这么冷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却布满冷汗,有些渗进伤口里,让他禁不住眼角抽了抽。 其实如果只有这两条路,那就是一道非常好选择的题。 司浮拉住司衍的衣袖,低声低气的:“哥哥,我选二。” 司衍缓缓的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把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 司浮是第一次来司衍家,可他却没有坚持到司衍回家的那一刻,就在车上缓缓睡了过去。 司衍咬着牙,把他从车库里抱回了家。 把司浮放到床上后,他终于累得瘫倒在了床边,沉沉睡去,睡梦里有人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他也没有力气推开,最后,那人似乎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去拿眼镜,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彻底的清醒了。 他支起身子,喊了声:“司浮?” 没有人回应。 恐惧毫无预兆的袭来,他站起来,跑出卧室,拉开了每一扇门,却都没有看见司浮的身影。 被骗了。 司浮根本不想戒毒。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缓缓的笑了出来,可怜他多年未曾迸发的兄弟爱,好不容易显出一次,就被那个一直追着他要关心的孩子给丢弃了。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他没有再看号码,直接接通了电话,而电话那头的话却瞬间炸毁了他所有的冷静。 “司衍我是池召!我今天早上带走了司浮可他刚刚弄昏我开着车跑了!” 17.逃亡与追寻 “对了,这家店什么时候开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传说中很美丽的前老板很好奇啊,不是他开的这家店吗?” “在他把这家店卖了之后,这家店就是我开的了。” “耶?”男人不可置信的反问:“可是不是因为前老板有事才换老板你来开这家店的吗?” 老板抬起眼,冷漠的:“不,他是根本不想开店了。” —— 老板从没想过司浮会把事做得这么绝,这家店是他买来给他的,司浮居然为了那种要人命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就把它卖了。 果然,他已经没有作为正常人的思维能力了。 池召接到司浮的电话是在那天早晨的五点,他迷迷糊糊的接了电话,意外的发现那个号码是司衍的,吓了一跳。 等司浮开了口,他的睡意更是在一瞬间就被吓醒了。为什么司浮会用司衍的手机在一大早打来电话?! “池召,你在哪里?” 池召本是准备出国,只是因为何晏音还要先来祭拜邻城的姐姐,所以才开了车先到邻城,再坐飞机离开。 “池召,你还在国内对不对?”司浮的声音格外的虚弱,“我现在在我哥哥家,你来接我。” “司浮?” “快来。”司浮有些急迫的,说出他刚刚从对门老人处问来的地址,“我在城东的吴雅区,3栋楼,快来。” 池召坐起身,“你是怎么一回事?” “别问了,”司浮压低声音,“你大概多久能到?” “两个小时。”池召不假思索。“你先说……” 司浮在那一头把电话挂了。 “这……” 池召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他知道司浮一向喜欢亲近司衍,如今他都到司衍家里去了,却急着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迅速梳洗完,在桌上留了张纸条给还在熟睡的何晏音,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天色还很黑,昨天下的雪覆盖在地上,房上,树上,折射着阴森森的白光。好在一路上的雪还不是很厚,他很快就回到了A市。 吴雅区里是一栋栋独立的别墅,3号楼靠外,池召到的时候,司浮正穿着一身略小的风衣,围着一条灰色围巾,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站在房子外瑟瑟发抖。 “司浮。” 这时候天还是很暗,司浮在车灯的光里眯了眯眼,上了车,池召眼尖的看到他脸上的道道伤痕,“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哥哥打的?” 司浮似乎吓了一跳,他捂住露出来的脸,努力用正常的声调回答:“不,不是。” 池召还想说什么,司浮就说道:“池召,你别问了,我哥哥要是打我就说明他还关心我,我只会高兴还来不及的。” “开车吧,池召,我有事,哥哥醒了我就走不了了。” 池召皱眉,“那等会儿你要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司浮点头:“我会的,你开车吧。” 池召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尚未开灯的房子,没有在说话了。 他很快把车开出了吴雅区。 “去我家。”司浮在他身后小声的说。 到司浮家楼下的时候,司浮慢慢的下了车,然后把脸探过来,微侧着,说:“池召,上楼喝杯茶吧,我和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召没有多想,就跟在他身后上了楼,司浮开门之后径直进了卧室,池召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沙发是背对着卧室门的,所以司浮放轻脚步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司浮手上拿了块手帕,他一手扣住了池召的脖子,另一只手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嘴,池召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抗过手帕上浓重的迷幻剂的气味,昏了过去。 司浮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池召。” 然后就拿了他的钥匙和钱,转身出去了。 池召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他先是狠狠的骂了句“混账”,接着也猜到司浮肯定也跑了,他跑下楼,看着空落落的路面,磨了磨牙。 司浮把他的车也开走了。 池召恨得简直想咆哮一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就对着司浮的时候会温柔些,可是现在,司浮已经把他彻底激怒了。 他掏出手机,拨了司衍的号,等接通后,就对着那一头吼了出来:“司衍我是池召!我今天早上带走了司浮可他刚刚弄昏我开着车跑了!” 司衍在那边似乎是惊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明显的急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司浮根本不会开车!” “……” “他走了多久了?” 池召看看手表:“大概一小时。” 司衍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一个小时,可以离开去哪里……” “司衍?” “先挂了,我还有事。” “你不管司浮了?” “管他?”司衍冷笑。“他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我还管他干什么?对了,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件事交给你怎么样?” “你……” 司衍挂断电话,坐倒在床上,手下却不停,很快打了简印的电话。 “简印,我有事找你。” “大少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简印懒洋洋的:“说吧,你家宝贝弟弟又怎么样了?” “他……”司衍难得的哽了一下,才又恢复冷硬的语调:“他最近吸毒,我昨晚把他带回我家,准备帮他戒毒,可是他今天早上从我家跑了,嗯,还开走了别人家的一辆车,在他自己不会开车的情况下。”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莫名的开始颤抖。 简印在那一边惊呼:“阿衍,你在开玩笑吧!你家弟弟看上去那么乖的人……不,他不会开车还开了别人的车!会出人命的啊!” “简印!”司衍按着头:“我希望你能快点找到他,他毒瘾很重,而且……他不会开车,要是……” 说不出口。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想,一直都那样讨厌的弟弟,如果真的就这样死在了逃亡中,永远回不来了,永远也不会在出现了,像他承诺的那样消失,他究竟会不会像他以前固执的认为的那样,会非常的开心。 或许,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司衍?”简印也许从没见过这样慌乱的好友,一时之间也紧张起来了,“我会快点的,你不要急,先静下来,等我消息,ok?” “我没有急。”司衍尽量把声音沉下来,“简印,你记得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过后再说。” “好。” 司衍干脆的挂掉电话,刚要再给池召打电话,手机就自己响起来了,正好就是池召。 “喂,池先生,我要和你谈谈。”司衍一字一顿的,“我弟弟,最近这段时间的事。”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池召来得有些晚,身后还跟了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少年看到司衍的时候奇怪的抖了一下,把身体缩到了池召身后。 “坐。” “嗯。” 司衍坐直身子,手指在桌上扣了扣,“池先生,我想知道司浮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池召想,自从司浮开始戒毒后,他就和何晏音搬进了司浮的家,除了上班时间,的确是一直在一起的,也就点了点头。哪知道司衍的眼神一瞬间就犀利起来了。 他直直的看着池召,脸上笑了笑,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凌厉:“那么,请你解释一下,司浮吸毒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池召冷笑,他把吸字忘了,反而想的是几个月前司浮为了司衍喝下那杯掺了毒品的酒,“司先生现在想起来要问了,要不是你,司浮还不会……”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司衍敲着桌子:“你和他住了这么久,难道就看着他吸毒也不劝他?难道说是你带着他吸毒的?” 池召这时候才发觉到什么不对劲了,他伸手示意司衍住口,震惊的:“你刚刚说什么?司浮吸毒?” 一旁何晏音的脸白了白。 “你不知道?”司衍反问:“我亲眼看到他发毒瘾的样子,你和他住一起,难道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根本不知道……他明明说他戒了的,怪不得他说戒毒很容易,原来……” 池召看向何晏音:“宴音,你一直呆在家里,没看到他吸毒吗?” “我没有!”何晏音偏过脸,“我……” 司衍在桌上敲了敲,“池先生,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池召脸色铁青:“司先生,这件事恐怕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几个月前司浮替你喝的那杯酒你还记得吧,那里面放了新型毒品。” 司衍的表情裂了,“你说什么?” “那杯酒里,被人放了毒品,”池召咬着牙,“我搬到司浮家,是要监视他戒毒,他和我说他已经戒了,我前几天才搬出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还在吸毒的事。” 司衍似乎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 他闭闭眼,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眼瞳紧缩了一下,急忙接起了手机。 “阿衍,你弟弟开走的车是什么颜色,什么类型的?”简印的语气很沉重。 司衍转向池召复述问题。 “银灰色,兰博基尼。” 简印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也不禁放慢了:“司衍,就在刚才,高速公路上有一辆车冲出去了,银灰色,兰博基尼,上面坐着的人跟着车一起炸死了……” 司衍险些没有拿稳手里的手机,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冷静,可是迎面扑来的恐惧还是毫不留情的扼住了他的咽喉。 “简印,我弟弟他,穿的是我的外衣,你知道的,你看看,你能认出来吗?”他放轻了声音,像是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了一样。 他想他该承认了,他根本就不想司浮离开,就算那个弟弟对他有了奇怪心思,就算他因为不想看到司浮而把他送进监狱,但这一切前提都是司浮还活着,在这个世上的某一处健康地活着。“简印,你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亲自去看。” “嗯,我现在正要去,你在哪里,我绕去接你好了。” 司衍看一眼窗外,估摸着自己开车要是分心就不好了,想想也答应了简印。“城南音阶咖啡厅。” “我十五分钟内到。” “嗯。” 司衍站起来,他感觉他的全身器官像是在某一刻已经开始衰竭了一样,反应慢的可怕,池召见他一副要走的架势,心里一急,手伸出来拦住了他。 “是不是司浮有消息了?” 司浮眼神一沉,眼尾勾起来,他笑了笑,冰寒的模样:“池先生,你有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 他禁不住恼火,他任司浮接近林丽接近池召,林丽陷害他,池召没能看好他,连他自己,也在无意中成了让司浮吸毒的罪魁祸首,司浮司浮司浮,他只想他好好活着,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车祸,哈,司浮,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儿,连司衍自己也没发觉的,他的眼眶陡然红了起来。 他推开池召的手,想要离开,身后的池召却又拉住他,咬着牙,说:“司浮……是我的弟弟……” 像是平地乍响了一颗惊雷,雷声滚滚,从司衍的脑海中翻滚而过。他回过头,“你……” “司浮是我弟弟。”池召叹着气,“我跟着林丽来了A市,她找到了司浮,我也就来了。这段时间我去做过检测,司浮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司衍僵住。 司浮的家人找来了。 他开始向外走,池召在身后问了句:“我可以跟去吗?” 司衍点头,他突然想起他不该这样把软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他是司衍,司衍怎么可能会因为讨厌的弟弟变成这个样子,没有理由的,对,没有理由。 他努力挺直腰,脸上也恢复了原来的面无表情。 “想跟来就来。” 他出了咖啡馆,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雪,飘下来迷茫了视线。池召跟在他身后,那个娃娃脸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简印很快就来了,他上了车,动作意外的流畅,“开车。” “阿衍,你做好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司衍笑笑,“死就死了吧,一干二净。” “阿衍。” “开车。”司衍咬住嘴唇,像是在克制什么,脸上泛了白。 简印无奈的开了车。 到警局的时候,司衍格外沉着的跟在警察后面走进了停尸房,脚步沉稳得几乎不像是来看可能死去的弟弟了。 池召跟在后面,脸色也越来越沉。 司衍在看到尸体的时候,脸色诡异的沉静了。 简印小心翼翼的喊了声:“阿衍?” 司衍愣了愣,回头冲他笑笑:“没事,不是司浮,不是他。” “嗯?” 池召冲上来,拨开简印:“你怎么看出来的?” “眼角,”他弯腰下去,拨开那具尸体上的尚未烧毁的头发,露出尚还留存的脸,“司浮的眼角有一条疤,他没有。”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庆幸当年闻析在司浮头上留了疤痕。 简印冒出来:“啊哈哈哈,我就说小司浮很乖不会开车跑的嘛,怎么会是他呢!哈哈哈。” 司衍看他一眼,冷冷的。 简印知道他是在怪自己害他白担心一场,也就只好摸摸头,缩到一边去了。 “有消息再通知我吧。” 司衍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眶。 三人便散了场。 司衍回了家,还没来得及在床上躺下,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老板。”是小周的声音。“刚刚事务所做了一份case,是一份店铺转让的单子,负责的小李说,那个店很像是你当初买下的店面。” 司衍一惊。那个店的所有权是司浮所有的! “老板,我刚刚看了,的确是你买的店!” 司浮! 18.从今往后,我来管你 “老板,喝酒?” “如果你能赢过我。” 男人苦笑:“老板是在说笑吗?” “没有。”老板晃荡着手中的酒杯:“我说话,一向算数。” “那我不是要等到下辈子老板酒量不好了才能请你喝酒?”男人摸着下巴:“这辈子是没有希望灌醉你了。” 老板笑笑:“嗯,下辈子。” “老板有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 老板摇头,没有再说话。 —— 老板说话,其实一直是算数的,只是所有为数不多的破例,都给了司浮。 司浮把店卖了。 司衍坐在办公室里,按着隐隐发痛的额头,朝电话那一头难得的怒吼:“我不管你怎么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那家店给我买回来,我的东西不允许陌生人染指!!!” “最慢明天,我必须看到收据!” 其实司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那家店买回来,只是那是自己送给司浮的东西,看到司浮毫不犹豫的卖了它,心里就会像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他的东西,可以丢掉,但司浮永远不会有那个资格。 司浮出逃已经将近十天。 从简印那里传来消息,卖店的人开给司浮的支票在郊区已经找到了,今天有人抢了司浮的支票,在正要逃离本城的时候搅进了一桩火并案里,警察到场的时候被抓了,支票也被搜出来送到了简印那里。 司浮还在A市里,他拿走的钱包里钱不多,买完这十天的毒品也应该到了头。司衍不知道该是庆幸他没有首先选择离开还是庆幸他已经因为买毒品而山穷水尽了。 总而言之,司浮还在这个城市里,简印就迟早能把他找出来。 司衍想,司浮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池先生。”他握着手机把自己深深陷在办公椅里,“就你先前所说的,司浮是你的亲弟弟。我想问问,你是否想让他认祖归宗?” 现在,卡在他心里的事,除了司浮的逃跑,还有他和池召的关系。他不得不说,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让司浮回到池召那一边,从艾玥带回司浮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只能是艾玥的孩子,林丽的事不提,池召却是池家之主,他的威胁,远比林丽一个女人大得多。 如果司浮回去池家,那就是对艾玥的背叛。他不会允许。 “如果是这件事,司先生,我想你比我清楚,司浮不会答应跟我回池家的要求。”池召平静的说:“而且,我也没有让司浮回池家的想法,毕竟我和他差点发展成了一夜情的关系,要是说出来了,对谁都尴尬。” 司衍笑笑,端的是嘲讽之意。 池召叹口气:“司先生,司浮是私生子,入不了池家族谱,但我还是很喜欢他这个弟弟的,我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想,司浮是个好弟弟,你……” “池先生,”司衍打断他的话,他不信池召不知道司浮对他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池召怕是早在林丽还没走的时候就已经把司浮的事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司衍压低嗓音,低低笑道:“池先生,我知道司浮是个好弟弟,所以他应该恪守在弟弟的位置上,他有想法,我就避开,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什么不正常关系,遭人唾弃。” 池召劝告不成,索性摊开了话:“司浮喜欢你。” “但我不喜欢他。”司衍加重语气:“我喜欢女人。” “你知道你不喜欢他?司先生,你难道,就一点儿也没有过,”池召缓缓的说:“对司浮的感觉?” “没有。”司衍不假思索。 池召挂了电话。 司衍的话回应的太快,反而显得不自然,池召这一挂,就好像是在嘲弄他一样。 司衍脸色有些阴。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简印正好闯进来,风风火火的,司衍看他一眼,知道是有司浮消息了,脸不由又黑了几个度。 “阿衍快跟我走!”简印拉住司衍放在桌上的手,“知道司浮现在在哪里了!” “他买毒品的时候被我的手下看到了,现在又跑了,正好就是这边的方向,快跟我去拦他。” 司浮正坐在一辆出租车上,手里紧抓着刚刚买来的冰毒,脸色苍白的看着窗外。他跑了几天了,怕司衍找到他,银行里的钱一分也不敢用,他脸上还带着被打劫后留下的伤痕,身上也火辣辣的在疼,更加恐怖的是身体里迸发的疼痛,简直要撕裂他的所有理智。 从池召那里拿来的钱早在最初几天买毒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他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再进食,毒品的优点只在这时候发挥出来,极致的快感足以让他亢奋的忘掉一切,只是每当那种感觉翻涌而过后,就只能被伤痛和空虚掩埋。 他看了看后面,那个叫出他名字的人还在开着车追赶他。他知道那一定是司衍找来寻找他的人,他不能被他们抓住,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试探司衍,他逃出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还记得司衍为了他哭了,司衍那么坚强而不可一世的人,从来不会示弱的人,他为了司浮流眼泪了,即使他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司浮还是猜出了一点的。 司衍会照顾发烧的他,会在发现他吸毒的时候逼他戒毒,会给他在他家戒毒的选择,那么司衍就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讨厌他。 或许,他的讨厌里,还夹带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欢。 喜欢,司浮盼了那么久的东西,司衍不肯给,说是不可能,说他不是gay,但是世界上那么多被掰弯的人,为什么司衍就不会被掰弯? 司浮为了这个东西,被司衍关进监狱那么多年,出来了,司衍成了名律师,他却什么都不会,高中都没上完的他能做什么?没有了司衍,他就什么都不是。 他本来也可以和司衍一样上心仪的大学,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只要他不喜欢司衍,或者不奢求司衍的喜欢,但他做不到,所以艾玥逼他杀人,司衍送他进监狱。 到现在,他还是喜欢司衍,只是,未来已经分化成两条路。 司衍要是喜欢他,他就缠他一辈子。 司衍要是不喜欢,他就恨他一辈子。 哈,多简单。 司浮略微翘起唇角,他几乎快被疼痛折磨的要疯了,那个笑也变得无比的扭曲,他想他需要快点下车了,在司衍的事务所附近,找个司衍能找到的地方,吸毒。 然后,他就可以被司衍领回去了,或者,被司衍遗弃。 我亲爱的哥哥,你的选择决定着我们之间的未来,十天的时间,你会不会发现,其实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早就已经变了。 “停车。” 司浮出了出租车,把兜里的最后一些钱翻出来扔给司机,就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一头扎进了巷子里。 他听到身后车里的人追赶下来的声音,还有另一辆车停下的声音。 哥哥。 他扭曲的笑了笑,像是突然爆发了潜力一样,整个人以着惊人的速度跑进了巷子深处,这条巷子极其复杂,不过他知道,司衍能找到他,也只有司衍才能找到他。 只有司衍知道,他有一个小习惯,喜欢在陌生的地方向右走,就像司浮知道司衍喜欢向左走一样。 司浮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他把自己缩进去,开始享受手里的美味,脸上不断滚落着豆大的汗珠。他的表情在这时候总算没有再那样痛苦,五官散开,虽然还是有着伤痕,却依稀可以看出先前的俊秀。 他迷蒙着表情,像是已经彻底沉迷。 司浮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沉迷于毒品,司衍的反应也就会越大,他想看司衍为他撕下面具的样子,就算是像那天那样打他也很好。 他对池召说,如果司衍愿意打他,就说明司衍还在乎他。 司衍赶到的时候,司浮已经吸完了,他眯着眼靠在墙上,手指散开,整个人无比惬意,悠长的呼吸着。 司衍走过去,心里不住的冷笑,他自己都快要笑出来了,笑他们这段日子和个傻子没什么两样的着急与找寻,看他这个该死的弟弟,生活得多惬意? 但还是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司衍无法控制的,一把拉起了倒在地上的自家弟弟,手就向他脸上挥去。 啪。 司浮似乎懵了,却还是没有从毒品的麻痹中醒来。 “司浮!” 司衍提高了音量叫他,他也只是稍稍抬起了眼皮,还是一脸的魂游天外。 反了!司衍气得快笑了,他想着司浮你可真厉害,我为你操够了心,居然还不敌你买来的片刻欢愉。想着想着,他又抬高了手。 司浮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他睁大了眼睛,极其无力的,喊了一声“哥哥”。 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司衍突然就顿住了。 “哥哥。” “哥哥。” 司浮的声音渐渐大了,眼睛里的光也明晰了,他的脸早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了血色,现在在司衍冰凉的目光下,却也慢慢染了些病态的红。 “哥哥。”司浮开始小声的抽气,痛极了似的,呜咽:“哥哥,我疼,哥哥,我饿……哥哥,你不要打我了,我抗不住……疼……” 突然间,司衍像被电触了一样,他松开手,怔怔的看着司浮沿着墙壁滑下去。 下不了手了。他看着司浮身上大片大片的伤,他认出来有些不是他打的,那些伤肆无忌惮的盘桓在司浮的手上,脸上,可能衣服下面还有,只要他掀开衣服看。 司衍感觉自己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突然开始庆幸,他支开了简印,不会被除司浮外的任何人看到他这样窝囊的样子。“司浮。” “哥哥?” 司衍试着笑了笑,但脸像是已经被彻底冻僵了,动弹不得。于是他还是保持了一脸冷凝。他弯下身子,抱住司浮,把他扶起来。 “我们回家。” “哥……” “回家。” 司衍说。 司浮发了高烧。 他穿的是司衍的衣服,本来就薄,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右手臂的袖子破了个大洞,腰那里也一样,冷风止不住的往里灌,就算是健康的人也支持不住,更何况是司浮这样被毒品毁了底子的人。 司衍把医生请回了家里,他知道司浮这样子,是最不能去医院的。 池召也来了。他来的时候,司衍正在给司浮身上的伤口上药,每一道伤他都擦得很仔细。池召问他:“就这样,你还能说你没有一点喜欢司浮?” 司衍瞟他一眼,言简意赅。“滚。” 他不会喜欢司浮,永远不会。 司浮醒来是在夜晚毒瘾犯了的时候。他大力挣扎,低吼,手脚却被拷牢在床上,怎么也抬不起身。 司衍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表情平淡,像只是在观看一场黑白默片。当司浮最终沉寂下去,他才站起身,闭了闭酸痛的眼。 “司浮,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送去戒毒所。” 19.哥哥,说你爱我 “老板,今天是光棍节啊。”男人苦恼的说:“我要过节,老板不安慰安慰我吗?” “安慰你什么?” “比如,不要紧,三个月后就是情人节,到时候,还是陪你一起过。” 老板目光一抬,男人立刻噤声,好半天,老板才缓缓的收回了视线。 “老板没有和别人一起过过情人节吗?”男人小心翼翼的问:“没有对别人说过我爱你吗?” 老板放下酒杯,用手指扣了扣吧台:“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烦,没想到你今天尤其的烦。你这杯酒我请了。先生回去吧。” “呃,老板?” 老板看他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 老板这辈子只对一个人说过我爱你,即使那时候他并没有承认喜欢过那个人。 他一直都固执的认为,他不可能喜欢男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司浮,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送去戒毒所。” 司浮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但还是在司衍准备离开前,小小声的说了句:“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他看着司衍的后背,眼中满是仓惶。 “司浮,我只能说,”司衍扶着门,转过头,脸上冷冷的,“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我还有工作,你把店卖了,就只能待在家里,一天毒发两次,我没有时间来看护你,也没有那个精力,你会打人,不分情况的打人,我为什么要当你的沙包给你打?” “可是,你之前说过……” “我之前说过要帮你戒?”司衍似笑非笑,“其实你被我骗了,我想的一直都是把你送走,你那天逃的真好,我几乎都以为你知道我的想法了,如果你没逃,或许你现在就在那里面接受戒毒所带给你的一切,司浮。” “我说了,这些是你自找的。” 司浮挣了挣手上的手铐,嘶哑着声音:“哥哥,你可以把我绑起来……” 司衍抬手,眼睛闭起来,手在空中晃了晃,“司浮,你只能遵从我,天晚了,我要睡了,晚安。” 他走出去,听到后面司浮压抑的呜咽,脚步不由有些抖。 其实他可以像今天这样把司浮绑起来,一直一直绑起来,让他哪儿都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他根本就没办法坚持下去,就像今天晚上这样,司浮在床上挣扎,手脚都被勒出了血,唇边血迹斑斑,都是他自己疼急了咬出来的,他身上还带着伤,还发着高烧,他应该没有多大力气的,可是他还是挣扎了那么久,痛成了那个样子。 司衍觉得自己就在他毒发的那短短几个小时里,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无法再看下去了。 池召说:“就这样,你还能说你没有一点喜欢司浮?” 司衍开始怕了,他不是没有弱点的,他要是真的喜欢了司浮,那就像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被自己亲手撕碎揉烂一样。 他不能再对着司浮有一丝一毫的心软,所以司浮绝对不能留下来。 一觉到天亮。 司衍起来的时候,司浮已经坐在餐桌后面了,脸还红着,还有伤疤和唇角的痕迹,气色也不好。他的面前摆着早餐,是司衍喜欢的那些。 “哥哥,洗洗来吃早饭吧。”司浮的目光还是有些呆滞,不过已经比昨晚好多了。 司衍默不作声的走进洗手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仪容,他出来时,司浮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乖巧的看着他,满眼缱绻。 “哥哥。” 司衍走过去,拿起筷子:“什么时候来做的?” “也没有多早……”司浮咬着筷子,模糊的说:“反正也睡不着,就起来了,估摸着你快醒了,我就下了厨。” 司衍眉眼不动,淡淡的:“哦。” 司浮看着他,脸上缓缓的露了个笑,衬着明亮起来的眼,格外的漂亮。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脸上还是有些僵硬。 司衍没有看他,餐桌的气氛霎时沉闷起来,司浮低下头,慢慢的扒着碗里的蛋花粥,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司浮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只是后来改了,也就很多年没有再流过泪,司衍一向看了他哭就烦,这次干脆就装作没有看见,继续面无表情的吃早饭,只是用餐的速度明显快了。 司浮擦了眼泪。 “哥哥。” “嗯?” “你真的要送我去戒毒所?”司浮握紧筷子,“你知道一进去就要多久才能出来吗?” 司衍想也不想的说:“强制戒毒所两年,情况不好就加一年,好的可以提前半年。我建议你在里面待满两年再出来。” 两年。 司浮几乎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好了,就垂下眼睛,冷笑两声,“哥哥,你说的真好,你看,你根本就没想过我的人生有多可笑。” “我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后二十七岁,我替你数数我的人生,七年的孤儿院,七岁那年被妈妈收养,然后是七年的快乐童年,三年的无望单恋,暗恋,接着八年监狱,再接着两年戒毒所……哈,多可笑?” “你呢?”司浮的语气几乎是尖锐的了:“七年孤儿院,十一年幸福时光,八年奋斗,成功人士,再来两年,你要是结婚了,生了个小孩,你的人生就圆满了,你看看,幸福啊,多幸福。” “凭什么我会和你相差这么大?不就是因为喜欢你吗?我有什么错?” 司衍推推眼镜,向司浮笑笑,还是一副漠然的模样。 “那就不要再喜欢我了,司浮。”他淡淡的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解决方法,为什么就不愿意去试试呢?” “哥哥!” 司浮提高声音,但很快他又笑了,他走到司衍身边坐下,手绕过司衍的脖子搭到另一边肩上,凑到司衍耳边,缓缓的说:“哥哥,我记得我初二那年你教过我,长了一张脸,好不好看,别人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说了就说了,你是男生,再阴柔秀气,也还是个男生,那么,我可不可以以此类推一下?” 司衍放下筷子,侧脸看他,两人间的距离少得可怜。他动了动嘴唇,淡然的,“你想说什么?” “我愿意去戒毒,只是哥哥要答应我一些事。” “你没有选择。” “不,至少我还有自杀的选择。”司浮几乎是贴在司衍耳边说话了,他眯着眼,用从来没有过的大胆姿态,暧昧的说:“哥哥,你舍不得我死的,是不是?” 司衍没有说话。 司浮在心里笑了笑,面上却还是滴水不漏,继续在他耳边磨着:“哥哥,说你爱我。”他抢在司衍变色前,用手指按住了司衍的嘴唇,脸凑到他眼前,蛊惑道:“哥哥,你看,你本来就不喜欢我,说不说,你不喜欢我,就还是不喜欢我,说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歪理邪说。” 司衍要推开他,手伸出来,却被司浮抓住,司浮身上的温度传过来,热而高,他突然想起司浮还在发烧的事,一愣神,司浮已经把他压在了椅子上。 “哥哥。”司浮亲昵的蹭着司衍的耳根,呼出的热气在他颈边喷洒。“说吧,哥哥,你不说我就不去。” 司衍突然挑起了眉,一把抓住了司浮的衣领,推开了他,司浮力气在这时候还是不及身强体健的司衍的,一下子就被掀开了,可是很快又被司衍拉了回去,反压在身体下面。 司浮不禁有些吓到了。 “司浮。” 司衍慢慢勾起唇角,目光意外的温柔,仔细看去,还带了些许诱惑,他低头靠近弟弟,声线低沉,意外的勾人。 “司浮,我爱你。” 司浮彻底楞了。 司衍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贴近他的脸,重复着:“司浮,我爱你。” 司浮喃喃:“哥哥……” 爱语在这一刻中断,司衍站直了身子,重新回到了那个漠然的他,之前的魅惑模样像是午夜绽放的昙花一样,瞬间便消失无踪。 “你看,司浮,无论我说再多回,无论我做了什么,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司浮的眼角颤了颤,片刻,才小声的回道:“我愿意的,你知道我愿意的。” “好吧,反正不关我的事,早饭我不吃了,你慢慢在家里等着,在你毒瘾发之前我就会回来,送你去戒毒所。” 司浮的脸色发着白,司衍越过他身前,拿起一旁的西服,手里的公文包也提上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司浮咬着牙,扑了上去。 “哥哥!” 他掰过司衍的脸,很轻松的,司衍完全不反抗,像是在贯彻他那句话一样,无论他做了什么,不爱就是不爱,司浮永远也等不到他动心的那一天。 太可悲了,他明明是在那么用力的抱着司衍,明明是那么深入的吻着他的哥哥,明明没有反抗没有怒斥,他还是可以感受到司衍那种无形的冷漠。 门铃响的时候司浮还是被推开了。 司衍一眼也没有给他,径直走过去给人开了门,脸上平平淡淡的,像是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是?” “我叫何晏音,来找司浮的。” 是那个跟在池召身后的娃娃脸少年,司衍想起来了,他回头看了看司浮,司浮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情绪,他又回过头来,温言道:“他在里面,请不要和他说太久的话,他还在发烧,身体不太好,需要休息。” 少年点点头,乖巧的:“我知道了,哥哥慢走。” 司衍笑笑,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就出门了。 司浮走过来,和何晏音一起看司衍走远了,才缓缓的说了句:“谁准你叫他哥哥?”他的声音少见的冷漠,一瞬间,何晏音差点以为面前站着的还是那天和池召谈话时冷酷的哥哥。 “怎么?不行吗?”何晏音扬起下巴,“你哥哥好像很讨厌你啊,走的时候都不和你说话的。” 司浮冷笑,“我看你今天来,不会是又要给我注射毒品的吧?” 何晏音说:“你不怕?” 司浮转身往里走,毫不在意的:“现在我不需要你的毒品了,所以如果你今天来是想做这个,那么你还是走吧。” “你什么意思?”何晏音有些慌的问。 “进来,关门,这是礼貌。”司浮在屋里坐下,十指交叉着托住下巴,“何晏音。” 何晏音不由自主的关了门,才回过神,炸毛了似的,声音高了几个调:“司浮!你这是什么口气!” 司浮侧眼,他的眼睛很大,眉眼深邃,侧着的时候会更显得精致,何晏音这时候却只觉得恐怖。 “何晏音,你不会还以为我是被迫让你给我注射毒品的吧?”他惊讶的说:“你以为,对于在监狱里混过一圈出来的我,你一针镇定剂就能放倒我吗?” “我……” “我想我该好好谢谢你,我本来只是想借着吸毒这个事来抢回哥哥的注意,但是,现在却多出了很多我没想到的结果。”司浮笑着眯起了眼,极其高兴的样子。 他只要一想到司衍会为了他那么失态,甚至还哭了,就会很确定心里的想法,司衍绝对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无情。 现在,他就要利用司衍那被掩饰住的心软,一步步的逼着司衍喜欢上他。他才不会信司衍说的那些话,如果真是像司衍说的那样,难道随便来一个人,说说和司浮一样的话,司衍就会对那个人说我爱你吗?会随那个人亲吻他吗? 欲盖弥彰,司衍不过是在逃避,他要做的,就是逼司衍到绝境。 何晏音显然没想到一直是司浮在利用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手脚也禁不住发起抖来,“你太……”他甚至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司浮的举动了,最后,他才缓缓吐出来两个字:“疯子。”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变成疯子的。” 司浮毫不在意的,“你今天来,我想,是要我替你在池召面前保密?你那么喜欢他,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一切……嗯,一定会被抛弃的吧。” 何晏音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完全没有见过司浮这样的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原以为被自己压的死死的人现在却趾高气昂的嘲笑着自己,这种差别,他打死也不会承认他害怕了。 “你……” “你该走了,何晏音。”司浮笑笑,一点儿也不留情的,“至于池召,我会不会对他说,你自己好自为之,你要是喜欢他,就不要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了。” “你以为你做的比我高尚?” “至少我的事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司浮指指门,“慢走。” 何晏音咬牙切齿,却又说不出话来,司浮站起来,打开门,提醒他:“走吧。”他才恨恨不已的跑了出去。 司浮在门后面叹了口气,却又很快恢复了微笑的样子。 他想他该去睡一会儿了,生病什么的,快点好了,他才能早点去戒毒所,然后回来,继续他的计划。或许,趁着这几天,还会有其他的收获。 他迷迷糊糊的晃进卧室里睡了,再后来司衍叫醒了他,手里拿着药,不耐烦的喊着他的名字:“司浮,吃药,起来!” 司浮翻起来,一把打翻了司衍手里的水杯,司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司浮却像没看见似的,把司衍扑到了床上。 “哥哥……” 他低低的笑了笑,一口咬住了司衍的脖子。 “我想,你还需要答应我这件事……” 20.我会等你回来 “请放开我,吴老板。” “咦?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滚!”男人推开还拉着老板的手的吴老板,转向那个人时,脸上已经换了表情,一字一顿的咬着字音:“我说,滚!” 老板软倒在男人身上,脸色不正常的红,男人又瞪了那人几眼,准备抱起老板,却被一巴掌扇到了脸上,好在老板明显身体不舒服,手劲也不大。 男人讪讪的摸摸脸:“老板?” “扶就够了。” “……” “送我回郡厢区。” “耶?小齐不是说老板家在吴雅区吗?” 老板阴测测的看他一眼:“你管的真多,快走就是了。” “话说老板你究竟怎么了?这么不舒服的样子。”男人把老板放到车里,给他系好安全带,横过老板身上时,手肘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男人的脸红了,发现究竟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老板倒仍是一副坦然的模样,闭着眼靠在椅上养神,就算额上大滴大滴的汗还在滚落,也还是淡然的样子。 男人看着看着,突然起了调笑的心思,他凑近老板,轻轻说道:“我原以为老板你无所不能,原来,你还是会着别人的道,这药的滋味……好受吗?” 老板眼睛也不睁的。 “就算我被下了药,你觉得,你动得了我?” —— 如果老板不愿意,其实谁也动不了他。司浮会是那个老板愿意的人,可惜他已经走了,老板也就没有了再可以让他点头的人。 “我想,你还需要答应我这件事……”司浮在司衍的颈侧研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像是在品味一件绝世佳宝一样,细心而珍重。 司衍面无表情的推开他,下床,把手里还拿着的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在司浮肚子上挥落一拳。 “呃!”司浮闷哼。 司衍满意的收回手,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新的水杯,他站在床前,重新把水杯递给司浮,“喝药。” “我要你喂我。” 司浮抬着眼看他,又黑又深的眼睛里面,倒着司衍的样子,看得出的一往情深。司衍默不作声的把水杯塞进他手里,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他旁边静静坐下。 “哥哥?” 司衍把药递给他,一双狭眼在眼镜后垂下,像是在想着什么问题。难得看到哥哥这个样子的司浮心里有些疑惑,也就不再捣乱,乖乖的吃了药。 看他吃完了,司衍又站起来,把杯子和药拿到一边放好,走回来。 “现在我们继续早上的话题。” 司浮撇撇嘴,懒懒的扑过去抱住司衍的腰,死死的扣住,司衍推了几次后发现推不开,一双冷眼也就扫了过来。 “放开。” “我想这样谈,可以吗?”司浮蹭着司衍的腰部,撒着娇。 他模样本就是偏俊气的,现下装了乖巧的样子,也是无可挑剔的美貌,司衍虽也是长得出众,可惜他成日里人前温文有礼,人后冷漠少语,脸上早就固定了几个表情,也少了些活气。 “哥哥,我说了,我可以去戒毒所,但是你要答应我的几个条件,很简单的条件。” “可惜对我来说,这些一点也不容易。”司衍反驳。 他没有再挣开司浮的搂抱,直着身子,一张脸严肃着,明显的换了在谈判桌上的模样。司浮倒也不介意,颇有兴致的在他腰间蹭着。 “我想了想,你说的自杀,其实也算是个解脱的方式,”司衍声线没有起伏的说:“你这一生的确很苦,可是司浮,你根本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原因,你一直以为你得到这些只是因为你喜欢了我,但是,喜欢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杀了妈妈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送你进监狱,我承认有我的私心,不过,如果由别人来起诉你,你在里面就一定不会只待八年。” “另外……” “妈妈不是我想杀的!”司浮像是被刺到了一样,陡然就炸了,但还是在司衍面前保持了委屈的外表:“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了,是妈妈逼我的,哥哥,妈妈当时被那个人胁迫着,他们手上拿着同一把枪,当时妈妈就要我开枪,如果我不开枪,你觉得你来了之后,你还能看到哪一个活人?” 司衍还是毫不动容,“你杀了人,这就是事实,无论什么原因,都没有用。” “我……” “不要再打断我的话,”司衍说:“在我面前,我不喜欢有人无视我的权威。” “你出狱之后,我不接你,是我的错,你吸毒,我承认也有我的原因,但在明白之后,我替你找人告倒了李老板,两清,至于你自己后来自己吸毒成瘾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两年的戒毒所,如果我不想管你,你也不必再去,现在,我只问你,你去不去戒毒所?” “不去,我就再也不管你,你我之间,不过陌路,去,出来之后,我还是你哥哥。” 或许律师的思维就是这样,能找出别人口中的漏洞,然后各个击破,转眼之间,反败为胜。司衍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已经理清了他和司浮之间的一大笔债,简截了当的出招,掌握了主动权。 不过司浮却已经不是一个讲究道理的人了,对他来说,他和司衍之间只能是两种关系,情人,或者仇人,昨天司衍把他领回了家,那么这条路也就变成了一条单行道,指向情人的方向。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司衍表现得再厌恶他,可是依旧改变不了他心底的感情,那么,司浮就能凭着这一点可能,逼他爱上自己。 “司浮,你怎么想?” “我没有什么好想的,哥哥,你说的不去,其实意思就是任我自杀吧。”司浮抬起身子,不动声色的环住哥哥的肩膀,把头靠在他肩上,“可是哥哥,我说过,我要是死了,那我一定会拉着你陪我,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我也要缠着你。” 司衍摇头,无视他的靠近,“司浮,你说得容易。” 司浮笑笑,耀眼的妖娆,“哥哥,说你爱我。” “我说过,这种事毫无意义。” “所以你说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说吧哥哥,我想听你说。” “司浮,自虐没有人会疼你。”司衍一针见血。 司浮笑得更欢了,他心里想哥哥你真傻,会疼我的人不就在我眼前吗?我自虐,你要是没反应的话,你才不会说这句话来打击我。 脸上却是深情款款,“说吧,我想听。” 司衍皱眉,却又很快放开,他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司浮,眼神里竟然浮起了几许柔情。 “我爱你。” “我爱你。” 司衍本准备说完就冷嘲热讽弟弟,让他再也不敢提这种可笑的要求,却没想到司浮居然和着他的声音一起说了句“爱你”,一瞬之间,他差点以为司浮会哭,那句“我爱你”说的无比艰涩,甚至没有他这个假装的人说的顺畅,却是包含了千种万种的深重情意。 他说不出已经准备好的话了。 司浮把头抬起来,双眼直直的看进司衍的眼睛里,唇角缓缓勾起。 “哥哥,你看,我也喜欢你,我们啊,两情相悦的。” “自欺欺人。” “喏,哥哥就是嘴硬。”司浮坐直身子,没有再靠在司衍身上,“哥哥,我会去戒毒,可是,我想你可以早点找人把我从里面放出来。” 司衍倒是笑了,“司浮,我把你弄出来,你要是再复吸怎么办?” “我可以发誓的,”司浮认真的:“要是我以后再碰毒品,就罚我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阴阳两隔也好,天各一方也好,要我司浮这辈子,生活里再不会出现司衍这样一个人。” 毒誓。 司衍在他说出阴阳两隔的时候,竟然有了打断他的冲动。 没有什么比让司浮一辈子看不到司衍更痛苦的了。 司衍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司浮一直在看他,但是他并不打算再和司浮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谈判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再多说的必要。 他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捆绳子,然后推了推眼镜,冷冷的对司浮说:“我记得你毒瘾在这个时候要犯一次的,手伸出来吧。” 听完他的话,司浮眼里本在闪烁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 司衍靠近,丝毫不留情的把司浮的手紧紧绑住,缠到床头上,接着又绑住了司浮的脚,腰上也缠了一截,司浮整个人就被死死绑在了床上。 全程,司衍一直紧紧抿着唇角,他的唇本不薄,却生生被他抿出了尖薄的样子。 司浮突然就笑了。“哥哥,你今天还留下来看我吗?” 司衍想也不想:“我没时间看你,我还要回事务所。” “你舍得我在家里挨饿?” “舍不得的只有池召罢了。” 司浮刻薄的笑了:“是啊,池召喜欢我嘛,哥哥,我回来都一天了,怎么都没看到他?难道你不想我和他见面,就把他拦回去了?” 司衍按住在下滑的眼镜,镇定的回答:“你想多了,如果你想见他,我随时可以把他叫来。” 司浮还不知道池召是他的哥哥,司衍听着他的挑衅,没有好笑,只有漠然,这个孩子生得这么好,却偏偏不愿去找个真正喜欢他的人,自找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司浮突然皱起了脸,手脚也痉挛起来,司衍看了,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走,偏偏司浮在后面喊了一声“哥哥”,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哥哥……”司浮的声音不住的发着颤,“哥哥,你回来。” 司衍看了看他。 “哥哥。”司浮满头冷汗,眼睛也在不住的颤,“……” “我没时间。” 司衍想,这一定是他最狼狈的一次落荒而逃。 他听到司浮高亢的声音在后面追赶,最开始是在叫他,哀求他回去,可是在他走下楼梯后就变成了谩骂,最后他推开大门后就只剩了两个字。 “哥哥。” 司浮的声音太大了,司衍坐在车里,按着额头,以后要把墙加厚才行,这种声音,真是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 他开了车,漫无目的的开始在城里闲逛。 时间过的太慢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手上的手表,忽然就出了神,他的手表上镶着一颗蓝色的钻石,很小,却又很显眼,司衍因为它才在众多手表里选了这块手表。 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当是因为合眼缘,现在却突然发现,不过是因为它和司浮耳朵上的耳钻很像,才会选中了它。 司衍不由为自己这个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车里,想了很久很久,本来他只是打算再过半个小时就回去的,可是一直到华灯初上,他才猛然回魂。 车外又开始下雪了。 他无力的攀住方向盘,趴在上面,低骂了几句。 回家的时候,司浮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不,或许是昏迷。司衍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解开几乎已经嵌进肉里的绳子,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不在时司浮挣扎的样子,缓慢的把司浮的手脚都解了开来。 司浮的手腕脚踝几乎在今天的两次发作后都已经烂了,血肉模糊的,逼得人不忍直视,司衍瘫着一张脸,替他把全身都用水擦了一遍,司浮间或颤了颤,他就停下来,等司浮不动了,再继续擦拭。后来擦药的时候,几乎是把呼吸声都放轻到进乎停滞了。 司衍木然的做完这一切,自己都出了一身大汗。他累极的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绕到司浮的房间,把先前顺手放下的手机拿了回来。 司浮的烧在第三天奇迹的退了。两兄弟坐在餐桌两头默然无言的吃完了早餐,两个昨天除了早饭就什么都没吃的人今天吃得尤其的多,时间也理所当然的被延长了。最后司衍率先当放下了筷子,平静的开口:“司浮,吃完我送你离开。” 司浮缓缓笑了笑,握紧手里的筷子,青筋也暴露出来的,“你这样说,我突然间就很不想吃完这最后一口饭了。” “早死早超生,司浮。”司衍毫不动容的说。 “早死早超生?哈!哥哥,你说的可真是轻松,”司浮点着头,脸上笑了笑,却是惨淡的模样,“不过,你说的也不错,我再怎么磨蹭,你也还是会送我进去的。” 他站起来,“哥哥,我们走吧。” 他想,八年他都熬过来了,两年算什么?而且,他这样一个爱疯了司衍的人,用两年来换司衍的动心,怎么样都值了。 司衍把司浮送进戒毒所之后就走了。 司浮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唯一的动作,也不过是在司衍下车时,凑过去,轻轻的,在司衍唇角落下了一吻,单纯得找不出一丝情色。 司衍没有推开他。 又下雪了,司衍看着一片雪色,心里难得的茫然了,忽然手机铃声拉回了他的注意,一首他听过许多遍,却从来没有在手机里留下的歌。 W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低沉的女声缓慢的回荡。 W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Did you know it would take me the rest of my life to get over the feeling of knowing A dream didn't turn out right When you let me believe that you weren't complete Without me byyour side how could I know That you would go That you would run Baby, I thought you were the one 当你说你爱我的时候 你想到了这句话会占据我的余生么? 使我从梦想破碎的感觉中恢复过来 当你告诉我没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 你过的并不完美 我怎曾想到 你竟然会走 你竟然会离我而去!! 亲爱的,我原以为你是我的唯一 司衍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是谁换了他的手机铃声,也在同一时刻就猜出了,司浮真正想说的那句话。 W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Did you know it would take me the rest of my life 当你说你爱我的时候 你想到了这句话会占据我的余生么? ……我从没有想过。 ……司浮。 21.我的哥哥,我最了解 男人把老板扶上了楼。“老板,钥匙?” “我自己来开。”老板推开男人,一手撑着墙,一手拿着钥匙开门,他的脸上都是汗,红得异常,却还是坚持着开了门,脚步勉强着保持了稳定,径直向浴室走去。 男人在他身后摸了摸眉角,笑笑,也跟了进去。“老板?” 老板坐在浴缸里,眼镜拿下来,眼睛半阖着,浴缸里慢慢的浸满了凉水,把他的衬衫浸得几近透明。 “老板?”男人笑着坐到浴缸边上,居高临下的:“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事?” “我说过,你动不了我。” “老板太低估我了,还是高估了老板自己?” “不,”老板睁开眼,被打湿的眼睫显得格外的黑,脸也在这样的境地下显出了别样的风情,他侧着脸,让水流过自己白皙的脖颈,“你不会动我的,我知道。” “哦?” “至少,在现在,你还不会动我。” —— 老板想,他从没有像这样的,毫无理由的等待一个人。 司浮走后,司衍一直没有换掉手机铃声,即使后来每每听起都会有种不明的心痛涌上来,还是自虐似的留着这首歌,司衍一直有着这样一个理念,在深重的痛,一旦习惯了,就再也不会变得可怕。 于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的完成了近来的案子,一次下庭时,有个人追过来,手里拿着刀,一身的煞气,他看着看着,却没有一丝的害怕,平静的躲开,然后呼来警察,眉眼不动的看着那个人最后扑过来,用刀子在他手臂上狠狠划下一道。 疼不疼他不记得了,他一向是个关于忍受的人。 包扎后,继续上班的日子,唯一的改变,也不过是从以前家、事务所的两点一线变成了家,酒吧,事务所的三点一线。 他接手了不见酒吧,从把它重新买回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把它还回去的打算。 司浮走了几天后,池召很快就找来了,这个从兄弟夺权中活下的成功者明明对着家里的同胞弟弟们没有丝毫温情,却是一直在默默的对司浮这个私生子好。 司衍不由觉得可笑。 池召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合起,他在自己和司衍之间放了一支笔,他放下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在意司衍的脸色,径直对着司衍笑笑,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录音笔,司先生应该见过了。” “池先生这是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把司浮送进了戒毒所,虽然我承诺过你不再插手你和司浮的事,但是,戒毒所太乱了,你要是只是想帮他把毒戒了,我可以带他走,等戒了之后再送他回来。” 司衍脸色不变,“你可以保证等他把毒戒了,还是不会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换人了吗?” 池召挑眉,“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还不想失去这个弟弟吗?” “艾玥的孩子,一辈子都只会是艾玥家的人,无论血缘。”司衍四两拨千斤,“我和司浮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人,我们自然也是继承了她的思想。” 池召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手伸过去,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现在开始吧,我想问你一些问题,之后我会把这些话带给司浮,司先生还请斟酌着回答。” 司衍的眼神暗了暗,司浮已经离开四天了,他相信池召一定已经打通了戒毒所的关节,现在,司浮能不能出来,也不过是池召一句话的功夫,池召今天来找他,就是猜到了司浮不会在除他之外的人的带领下离开戒毒所,这才来他这里找能让司浮答应离开的方法。 只要他能录下司衍对司浮的一些毫不关心的话,司浮就有可能跟着池召离开。 算盘不错,可惜,司衍根本就不想让池召如愿,即使他自己都说不出原因是什么,但是,司浮的以后,必须由他司衍来主导。 “司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可是,司先生,我说完接下来这句话后,希望你能说出我想要的话。” 池召把椅子向后拉了拉,整个身子都靠进去,温润眼里,生意人的精明一闪而过。 “司先生,不知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池召关心的:“那把刀虽然砍得不深,不过,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吧。” 司衍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味,隐约猜到那个人一定和池召有关系,却又拿不准池召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于是还是不动声色的反问:“池先生想说什么,何必绕圈子?” 池召拍拍手:“和司先生说话真是不费劲,舒服多了,”他坐直了些,身子前倾,“我先向司先生道个歉,那个人是我派出去的,并不是被告方的家属,他的刀子也不是什么普通刀子。” “划伤了司先生真是对不起,不过,这些就当是我向司浮替你讨回来的债吧。”池召笑得很是温文尔雅,话里却是藏不住的阴毒:“那把刀上,有着艾滋病病人的血,我特意叫人摸上去的,司先生……你知道艾滋病的传染有哪些方法的吧?” 艾滋病。 司衍觉得眼前黑了黑,像是有谁在一眨眼间把他周围的光都隔开了一样,手脚也不由自主的发起了抖,一股凉意从心底突袭上来,和着骨的剧颤,震慑住了他所有的心魂。 他想到自己学法学时听说的各种事情,那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即便后来真的遇到了别人的报复,他也从来没有过动容。那一天的事他也只当是一场不正当官司引来的报复,却一直没有想过,这不过是池召布下的一步棋。 司衍站起来,池召看着他,问:“你要做什么?” “正常人知道自己有可能感染艾滋病时,难道不应该去医院确诊?”司衍冷眼看他,面上却还是礼貌的,“池先生不会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吧?” 池召躺回椅中,缓缓道:“司先生可真是镇定,不过,我说过我今天来是要和先生谈话的,司先生的家教,就是把客人留在一旁,忙自己的事吗?” “池先生这种客人,可真是少见。” “如果司先生准备就这样离开的话,我见到司浮的时候,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池召回头,看着已经要推开门的阴柔男子,笑。“要是不小心说漏嘴,就不知道司浮会怎么样了。” 司衍站住脚。 他的手按在门上,失去了推门的力气。他想司浮一定是上天拿来折磨他的工具,他这个人,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脸,却唯独不能容忍自己在家人面前失态,不能容忍自己有一星半点的软弱。 要是司浮知道了他的事,无论会闹出什么样的事,都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司先生?” 池召拿着录音笔走过来。 司衍转身,脸上笑笑,“我忘了,池先生你绝对不敢对我下手的,毕竟,有司浮在,即使没有证据,司浮还是会无条件相信我的话的,池先生你是不会做这种会招来司浮怨恨的事的。” 他在一瞬间筑起了城墙,抵挡池召的伤害。 池召笑出来:“司先生果真聪明,猜到我是骗你的,但是,如果只有这样我才能带走司浮的话,我还是愿意的,现在,司先生愿意开始录音了吗。” 他明明早就打开了开关,现在再说这句话,无非是在暗示司衍说他要的话。司衍沉吟片刻,抬起眼,目光阴鸷。 他其实也拿不准池召究竟下没下手,现在池召承认只是骗了一场,也就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再不愿摆出好脸色。 “你保证,司浮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我保证。” “好,希望你能忍住司浮犯毒瘾的样子,”司衍笑起来,他知道现在,能替自己在池召面前扳回一城的,只有司浮这个池召放在心里疼的弟弟,“那个样子,我这辈子真是不想再看到了,池先生也要忍得住才好。” “……”池召的表情僵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过来。 他拿着笔,晃晃,“现在,我们继续?” 司衍大步走回办公桌后,坐下,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请。” 当天下午,池召就满意的拿着录音笔去了司浮所在的戒毒所,又在路上消去了一些他认为不好的段落。 司浮出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唇角干裂,脚步也不怎么稳,池召见了,表面上和司浮好好说了几句话,心里却将司衍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 “司浮,你耳朵上的耳钉怎么不见了?”池召装着好友的模样,“那东西倒是很配你,你把它放在家里了?” 司浮摸摸耳朵,摸到空荡荡的耳洞时,眼神一暗,“我把它放在哥哥那里了,这里不适合戴这个。” 他还是不习惯没有耳钉,戴的久了,因为之前司衍也曾经戴过,他就会感觉司衍的气息还在那上面,就会不由自主的安心。 “司浮,如果我带你出去戒毒,你愿不愿意?” 司浮一愣,接着就回答道:“不了,哥哥说过,他会提前来接我。” 池召做出为难的样子,“可是,司浮,你哥哥已经答应了,他还要我带了录音来。” 听到录音两个字,司浮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就青白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哑了嗓音:“池召……你说真的?” “……”池召沉默着把录音笔拿出来,打开。 司衍的声音就在沉默中响了起来。 “司浮,你不是喜欢我。” “你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错的,你本来就是个粘人的孩子,小时候胆子小,被遗弃,被收养,妈妈长期不在家,只有我陪着你,你开始依赖,即使我并不想被你依赖。” “你说过,三年单恋,那么就是从你十四岁开始,我记得那一年我要你不要再缠着我,既然你的爱情从那时候开始,那么,那就更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感情,只是你的独占物不要你了,所以你的独占欲让你无法接受我的离开而已。” “你想着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入狱的,八年,我记得你出来之后,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恨,如果你喜欢我,那么你就不应该有那么深重的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认为的,但在我眼里,就应该是这样。” “你说你听我的话,我要你离开,你就会离开,你那个时候是在彷徨对不对,你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下去,所以你把选择权交给我,但之后你又回来了,那时候你就开始彻底的相信你自己以为的爱了,司浮,如果你喜欢我,就不会有彷徨,所以你那不叫喜欢。” 司浮趴到桌上,咬住自己的手指,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司浮,说这么多,我知道你不会听进去,那么,我就只说一条,司浮,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为我做过什么?你只会向我要关心要依靠,装乖耍宝,你为我做过什么?” “司浮,你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没有变,但是我变了,所以你也不允许我的改变,要逼我回到小时候对你好的样子,司浮,你只是个自私鬼。” “即使我喜欢男人了,那也一定不会是你。” 录音在这里停止。 池召收回录音笔,担心的看着把脸紧靠在桌面上的司浮。他几乎看不到司浮的脸了,只能看到司浮不住颤抖的肩膀,和紧紧扣在一边桌沿上的五指。 “司浮?”池召伸手出去拍拍司浮的肩膀。 司浮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眶很深,现在因为硕大的黑眼圈嵌在上面,更加凸显出眉眼的深邃,那双眼睛里像是只剩了幽深,池召看进去,看不到一丝的情绪。 “司浮?” 他忍不住又试探的喊了一声。 司浮这次总算有反应了,他看着池召笑了笑,然后说:“我第一次听到哥哥说这么多话,池召,这不是哥哥自己想出来要说的吧?” “嗯?” 司浮站起来,脸上高深莫测的。 他还是在笑,只是没有了以前的纯澈,像是鬼魅一样,他凑近池召,缓缓的说:“池召,我知道你在骗我,这段录音,不是我哥哥要你带来的吧?不,这段录音,根本就不是他愿意录的吧。” 22.我们只做兄弟 “老板,过几天陪我去海边玩玩,当做今天我帮了你的谢礼怎么样?” 老板睁开湿漉漉的眼,俨然冰雪凛冽之色。“你觉得,我会感谢你?” 男人笑笑:“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老板,难道你不答应,会是因为怕水吗?” “你说什么?” 男人一字一顿:“我说,老板会不会怕水?” 老板没有接他的话头,反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总觉得……” “嗯?” “你好像知道特别多我的事。” 男人笑笑:“那当然。”他凑近还泡在水里阴柔男子,温柔的:“因为,我喜欢老板啊。” —— 老板怕水,当然和司浮脱离不了关系。 “池召,我知道你在骗我,这段录音,不是我哥哥要你带来的吧?不,这段录音,根本就不是他愿意录的吧。” 司浮按着眉角,眼角勾起来,目光垂直向下,苍白脸上,那一双眼熠熠生辉,池召默不作声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浮,你果然很聪明。”池召拿起笔,晃晃,“你既然猜到是我找你哥哥要了录音,那你应该也猜到我是要干什么了吧?” 司浮的脸色沉下来,他向来是不允许别人别人冒犯自家哥哥的,就算池召目前是唯一一个和他交好的人,也不会是例外。 “你要带我离开这里,为什么?” “因为你不适合这里,司浮,”池召一直带笑的眉眼散了笑意,他定定的看着司浮,咬重字音,“你不应该留在这里。” 司浮好笑的说:“你这叫什么理由?” “池召,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但是我不会和你走。”司浮摇摇头,说:“和你走的话,我拿什么理由,来逼我哥哥对我好?” “嗯?” “没什么,就是我不会和你走的意思。”司浮笑笑,把椅凳推回桌子下面。 池召却渐渐回过神来了,他先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后来就彻底的理解了,也就笑了出来,他侧着脸,好笑的问:“苦肉计?” 司浮笑而不语。 池召就一手挥了过去,拍打在司浮肩上,“你确定对司衍有效?” 司浮笑得很开心:“没有用的话,他就不会送我来戒毒所了,你知道的,他那个人,不上心的人是不会在他的考虑中的,更不用说还亲自送来戒毒所了。” “好小子!”池召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先出去?我可以在你哥哥来接你之前把你送回来的。” 司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看看窗外,笑容有些无奈:“做戏的话,不做真点,就很容易被拆穿了。” “什么?” 司浮点点椅背,抬高声音:“我是说,这里面,有我哥哥安排的人,我不在,哥哥还是会知道的。” “好吧,我随你,”池召把笔收回口袋,站起来,“既然你不和我走,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没有达到,不过我不会勉强你,司浮。” 司浮锤锤他的肩,“好朋友!” 池召故作苦脸:“算了吧,一说到你哥哥,你就急得跟什么似的。” “呃,天性,天性。”司浮打着马虎眼儿。 “我明天就要出国了,会尽量很快回来,我以后会再来看你的。”池召凑近来抱抱司浮,“好好等着,不要玩的太狠了。” “知道了,啰嗦。” “……”池召松开手。 其实,司衍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司浮会离开他,司浮这样死心眼儿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就不要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也只有在对一个人毫无把握的时候,才会让司衍那样精明的人都无法确信未来吧。池召看着身影缓缓消失在门后的司浮,默默地想,司衍,你又能在司浮面前,徒劳的挣扎多久呢? 池召离开了。 一年的时间可以过得很快,也可以很慢,司衍在沉默中恍过一年,再想起司浮的时候,深冬的雪已经又落下来了。 他拿了一把伞,正想着下班后要不要去接司浮时,闻析就敲门进来了。 闻析这一年来一直在扮演他的女友,只是一直在外面不干不净的和几个男人厮混,他也当做不在意,反正没有牵扯到他,就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阿衍,你拿了伞,是准备去哪里?”闻析走进来,坐在他对面。 司衍看她一眼,慢悠悠的把手中的伞放到了一边,“你是有什么事吗?” 他并不想和闻析谈任何有可能牵扯到司浮的话题,闻析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闹得水深火热的事,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对司浮说什么。,就索性换了个话题。 闻析就算知道司衍在转移话题,也是没胆子再把话题转回去的,在事务所里,司衍就是唯一的权威。 “我,想请你喝酒。” “我没有时间。” “不,就是现在,反正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闻析从身后拿出一瓶酒,摇摇,“在这里喝完就好。” 司衍笑笑,“真的就这么简单?” 他倒是知道闻析在打什么算盘,事务所里的人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感情很好,要是他不答应,还不知道传出去就成了什么样子,闻析看准了他不愿意有什么闲事发生,才提出要在这里喝酒的要求。 “当然。”闻析略带埋怨的说:“我哪里敢还提多的要求?” 司衍脸色不变:“杯子?” 闻析笑:“boss这是在装什么傻?上次不是有一个客户送了一套餐具来,boss收在这里没有带走吗?” 司衍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就在那里,你拿去洗洗,消了毒之后再拿来。动作快些,我还有事。”他指指一边的柜子,就又垂下了眼,准备再看一些文件。 闻析看了,脸上有些落寞,她说:“司衍,你真不是一个好情人。” 司衍随意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闻析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咬着唇就拿出杯子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坐在了椅上,“阿衍,好了,喝酒。” 司衍把文件推到一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角弯了弯,礼貌的:“谢谢。” 他接过酒,无视闻析略微阴暗的脸,径直喝下去,说了句:“好酒。” “阿衍,我最近接了一个案子,知道了一些事。”闻析像是没有听到司衍的话一样,旁若无人的:“比如,一年前,我家倒闭的事。” 司衍抬眼,“嗯”了一声,好像毫不在意似的。 闻析尽力保持微笑,扣着酒杯的手指连关节也突起。“你总是这样的镇定,好像什么也不会撼动你一样,以前你答应和我交往时,我以为,司浮会是你的弱点,但是你又把他毫不留情的送进了监狱……阿衍,你是对谁都不会心软,还是根本就没有人值得你来心软?” 司衍挑挑眉,不置可否。闻析一口气喝下了杯中的酒,擦了擦嘴,继续说:“司衍,你的感情会给谁?司浮吗?可是你对他又不怎么样,你毁了他八年!但要是不是他,你又为什么要为了给他报仇,毁了我家?还派人强暴我?” 司衍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划过:“嗯?你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了!”闻析把酒杯摔了,不住冷笑:“他妈的你为了司浮把我家搞垮了,找人强暴我,他妈的你到底还算是个人吗?你忍了多少年啊?你居然还让我假装你女朋友,天,你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司衍看着她,脸色不变的:“想报复?” 闻析摸把脸,怨毒的:“我现什么都没了,拿什么报复?我不是你,忍不了那么多年。”“那,你想离开?”司衍面上含笑:“如果是这样,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闻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颤了颤。她张开口,还想说什么,司衍却已经拿起了伞,直直地向门走去了。 “以后你不必再假装是我女友,工资会打到你卡上,明天不用来了。”说着,司衍已经走出去了。 闻析看着脚边的碎片,又闭上眼,捂着脸蹲了下去。太讽刺了,她想,她还是那么喜欢他,他也吃准了这一点,才会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把她留在办公室里,他吃准了她不会伤害他。 闻析把脸埋进手里,失声痛哭起来。 司衍,我诅咒你终有一天,痛失所爱。 司衍开车去了戒毒所,司浮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大厅里,安静的看着手里的报纸。 “哥哥。” 司衍抬眼,司浮便撞进了他的眼帘。 司浮的气色好了很多,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脸部轮廓也坚毅了不少越发显得俊气逼人。“哥哥。” 司浮凑过来,亲昵的揽住司衍的腰,蹭蹭:“哥哥,我好想你。” 司衍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大衣塞进司浮怀里,推开他,冷冷道:“跟我来。” “嗯?” “有话说?”司衍回头。 司浮理直气壮的:“那当然,我……” “装可怜的话,还有肉麻的话,都给我憋回肚子里。我现在不想听。”司衍打断司浮的话,目光凛然。 司浮隐隐察觉到司衍今天有些心绪不宁,虽然现在不能搏同情是很可惜,但是,司衍的事才是他永远放在第一位的,也就不再多话,跟着司衍出了戒毒所。 “过来。”司衍撑开手里的伞,淡淡的说:“雪很大。” 司浮先是一愣,回神之后,便是满眼喜色,眉眼弯弯,连风掀开了挡住他眼角疤痕的头发也顾不上管了,一头扎进了司衍的伞下,冲着司衍笑。 司衍一言不发的领着司浮去了停车场,快上车时,司浮明显的开始磨蹭,司衍也不管他,径直上车,做出一副要开车的样子,司浮见了,立刻挤到了副驾驶座上。 司衍沉默的开了车,车里暖气很足,他的脸上一会儿就有了红晕,煞是好看。 司浮看了几眼,心里不住的感叹,他家哥哥真的越来越好看了。 车在海边停下,司衍下了车,这次却没有撑伞,司浮顿了两秒,也没有拿伞就跟了出去。司衍带着司浮进了一栋海边别墅,然后在客厅里停下,转身和跟上来的司浮对视,他的身后是整块墙那样大的落地窗,窗外,雪花在阴暗的天空中飘舞,寂静大海无声的拍打着海岸。 “哥哥?”隐隐觉得奇怪的司浮小声的喊了声。 司衍向他笑笑,突然走近他,把脸挨到了司浮脸旁。 “你喜欢我,是不是?” “嗯?”司浮没想到司衍居然会问这个,一下子就惊住了,好半天回过神,司衍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他才呐呐的回答:“我喜欢哥哥。” “所以你也应该想做是不是?” “呃……” 司浮突然有些恐慌,他觉得司衍简直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样,居然会问出这种他以前绝对不会问出的问题,即使那张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平淡镇定,也根本不像是平时的他了。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浮刚想问的时候,司衍就已经扣住他的脑袋,吻了上来。 “嗯!” 司浮瞬间傻了,司衍还毫不在意的离开了他的唇几寸远,低低说了声:“我爱你。” 司浮觉得,他已经顾不上司衍的异状了。 他猛地抱住了司衍,用力的回吻了上去,司衍的嘴唇很凉,十分的柔软,咬着就像是会上瘾一样,他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唇里有了血味,才缓缓了深入进去。 司衍默不作声的任他动作,进房时开的暖气在这时体现了它的作用,司浮毫不担心解开哥哥的衣服,手探了下去。 肌肤接触,司衍咬着唇,喉间低低的回荡着吟声,他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有这样的声音,司浮听着听着,又转了上来,和他接吻。 司衍躺在沙发上,手扣在司浮的耳边,又慢慢抓紧了自己脑后的沙发套,司浮进来的时候,他一把捂住了嘴,可是动着动着,他又缓缓皱起了眉。 司浮还在舔弄自家哥哥的脖颈时,就冷不丁的被推开了,司衍抽身起来,一把把他反压在了身下。 “嗯?”司浮愣住:“哥哥?” 司衍面无表情。“我自己来。” 司浮:“……” 该庆幸司衍不是要把自己彻底推开的,司浮囧囧的想。 司衍没有再可以控制自己的声音,他垂着眼看司浮,满眼的迷茫,阴柔秀致的脸上,情色深重。 司浮已经移不开眼了。 最后结束的时候,司衍起身,没有再看司浮一眼,就进了浴室,司浮突然感到有些恐慌,司衍的举动太不正常了,他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最后的一场狂欢一样。 司衍出来了,他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让冷风灌进来,一下子吹散了满室银靡。 司浮走过去,把衣服披到司衍肩上,“哥哥……” “你应该够了,司浮。”司衍突然说:“现在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还有什么要坚持的?” “哥哥?” “这个给你,”司衍伸出手,四枚耳钻在他白皙的手心闪耀,“我们,以后只能做兄弟。” 司浮看着他的手心,沉默。 司衍也不说话,风吹过来,雪花落在他身上,又很快化开。 司浮突然抓起了耳钻,一把把它们扔了出去。 “哥哥!”他大声的,像是要把什么不满都表达出来一样。“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只是这个的!你明明知道的!”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对我,你……” “司浮!”司衍的脸色沉下来,阴暗可怖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那是妈妈送你的礼物!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司衍一巴掌挥上司浮的脸,司浮刚想说话,就见司衍猛然从窗户跳了出去。 23.她是我真正的爱人 “老板到底要怎么感谢我?” “请你吃饭,就是这样。” “好单调。”男人不满的发出感慨。 一旁的调酒师忍不住笑了,灯光照过来,正好亮出他清秀脸上,一痕弯弯的笑。“先生这就不知道了,老板很少请人吃饭的呢?” “嗯?” 调酒师指指自家老板,“至少我就没有看到老板主动请过别人的啊。” “不可能,”男人幽怨的伏到老板肩上,食指挑起老板的下巴,“他啊,肯定请过那个美女吃过饭了。” —— 司浮的死,和那个女孩子脱离不了关系,虽然主导这一切的,一直都是老板自己。 那样一个温柔的女人,被老板求了婚的女人,司浮面对了她,又有什么可以抗争的余地? 司衍从窗户里跳出去的时候,司浮彻底惊呆了,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在司衍眼中,艾玥的一切都是重要的,他对艾玥的爱戴从来都是那么的纯粹,他不比司浮,司浮见识过艾玥的阴暗,见识过艾玥的算计,他的感情已经淡了,淡在那八年的监狱里。司浮丢了艾玥送出的最后一份礼物,在司衍眼里就是大罪。 “哥哥!”司浮追出去,他已经彻底慌了,司衍的举动在这短短的三个小时里完全不按常理来,他猜不到司衍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司衍还正常,他就应该冷冰冰的命令司浮去捡回耳钻,而不是自己什么都不带的就扑进了深黑的夜幕里,凭着手机里微弱的光,在大雪里盲目的寻找。 “哥哥!”司浮扑过去,猛的把司衍压在了雪地上,司衍的脸已经冻紫了,天气冷得惊人,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棉制睡袍,还有司浮披在他身上的大衣,根本就无法抵御严寒。 司浮穿的更少,只有一件薄毛衣和长裤,嘴唇发了白,手脚也在风雪里战栗不止。“哥哥!” “滚开!” 司衍像是在雪里恢复了过来,眼神阴沉得可怕,他看着司浮,满脸的怒火。 “司浮,滚开!”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向了司浮的脸。 司浮吃痛,却依旧死死的扣着哥哥的手:“哥哥,我错了,你回去好不好,我来找耳钻,你回去吧,求你了!这里太冷了,你回去睡一觉,睡醒我就把耳钻找到了,真的,你相信我啊哥哥!” “滚开!” “哥哥,你信我吧,”司浮咬着牙:“你的脸都僵了,哥哥,你回去吧!” 司衍冷笑:“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回去?” 雪飘落在司衍的眉间唇边,明明是冷淡的白,却都不及司衍脸上的漠然来得冰冷。司浮看着,心里蓦然涌起一种悲哀。 司衍推了他一把,冷漠道:“让开。”他站起来,在寒风中即使冻得要失去直觉,也没有一丝的颤抖。 他把手机丢给弟弟,脸上笑笑:“司浮,看,这就是你任性的报应,你一定在想我不会任由你在门外受冻,错了,真的错了,我也是会威胁人的,司浮,你找不到耳钻的话,就接着找下去,我不会让你进屋,除非你答应我,我们只做兄弟。” “我可以以哥哥的身份关心你,但永远都不会以情人的身份心疼你。” 司衍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他再怎么坚韧,也逃脱不了被撼动的命运,他厌恶改变,抵制自己讨厌的一切。他想做个正常人,可司浮却一直在逼他走歪路。 池召说他喜欢司浮,闻析也说他看重司浮,连他自己的和身体也会在和司浮的互动里感到欢愉。他厌憎极了这种感觉,他和司浮本就该止于兄弟的关系,既然司浮不愿意退步,就由他来走出这一步。 司衍刚想回到房子里,手就被拉住了,司浮对上他转回的视线,壮士断腕一样,死死咬着嘴唇,拉着他大步向回走。 司浮生气了,他有过不满有过反抗有过抱怨,但他在司衍面前的姿态一直都是不改的低下,而在今天,他却终于有了气势汹汹的模样,那样的怒火,烧得无比的汹涌。 “司……” “哥哥!”司浮憋着气,闷闷的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说话!” 命令的语气,司浮从未有过的大胆,司衍意外的没有再开口,他实在是累了,两个小时的缠绵,雪地里的纠缠,每一样都将他的精力消耗了近半,索性也就不再说话。 司浮把司衍拉进了浴室,咬着下唇,十分倔强的样子,司衍一眼扫来,眉眼柔美,眼瞳冰寒,司浮一下子像炸了毛,手一动,就把司衍推进了浴缸。浴缸里有先前司衍用过没有放掉的水,还是温热的,司衍冰冷的身子一浸入水里,猛然一颤,暖意就像一瞬间进入了骨髓里一样。 司浮趴在浴缸边,并不进来,他的唇在发白颤抖,声音却尽量保持着平稳:“哥哥,你知道我找不到耳钻的。” “所以我给了你另外的选项。” 司浮笑笑,有些怨毒的:“我宁愿在外面冻死,也不会再和你做回兄弟。” 司衍视而不见他的怨恨:“你死了,我一样可以逃离被你纠缠的困境。” “困境?哈哈!”司浮高声笑起来,司衍冷眼看他,他的笑声渐渐小了,又凑过来,雾气朦胧里他眼带痴迷:“哥哥,说你爱我。” 司衍别过脸,闭眼:“有什么必要?做都已经做了,你还要这句话做什么?” 司浮失望的垂眼,又很快摆出了笑脸,说:“不要紧,你不说,就由我来说好了。”“不要发疯。” 司衍的脸被用力的掰回来,司浮的力气大了,掐得他很疼。 “哥哥。”司浮在他唇上吻了吻,低笑:“我爱你。” 司衍听了,也缓缓笑了,他任司浮吻他,抬起手拨开司浮掐着他脸的手,一字一顿:“你还是去死好了。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弟弟。” …… “唔……” 司衍被一手按进了水里。 司浮跳进浴缸里,把他的哥哥死死的压在下面,一只手用力的箍主司衍的脖子,把司衍按在了水下。 “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司浮居高临下的看着水下哥哥渐渐发紫的脸,眼里充满了疯狂,“为什么要否决我的爱?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接受我?你明明知道我那么爱你的,我爱你啊!” 水下,司衍轻蔑的笑了,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柔软的发覆上来,盖住他的眼。 司浮松开手,失声道:“哥哥!” 他飞快的把司衍从水里抱起来,然后平放在地板上,用力的按压他的胸腔,往他口中渡着气。 他想他真是疯了,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就算不说他一直以来的苦肉计前功尽弃,要是司衍出了事,他要怎么办?他宁愿司衍不爱他,也不愿司衍就这样死去。 疯了!都疯了!!! 司浮往司衍唇中渡着气,悲哀的想。 “咳,咳……”司衍突然猛的颤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司浮屏住呼吸,殷切的看着他。司衍无力的看他一眼,就闭上了眼,那一眼满是冷漠。司浮一口气窒在喉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咽下去的了。 司浮把哥哥抱回床上,掩好了被子,自己在一旁沙发上窝下,看着沉沉昏睡的司衍,一夜无眠。 司衍睡醒了,看到司浮正在一旁呆坐着,双眼无神,也没说什么,走到他身边,伸手一探,他果然早就发高烧烧得糊涂了。 司衍摸摸自己,也是烧得火热,就面无表情的推了司浮一把,说:“起来,去医院。”司浮昏昏沉沉的拉住准备走的司衍,嗓音沙哑:“对不起。” 司衍看他一眼,挥开了他的手:“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说着,无视了司浮暗淡的脸色,径直出去了。 两兄弟在医院打过了针,相顾无言,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司衍坐在沙发上,眼睛颇为无力的眯起,司浮跟着他的眼色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的喊了声:“哥哥。” 司衍揉捏着眉角,淡淡的说:“我替你安排了一份工作,之前的酒吧我替你照看,不许你再插手,有什么意见就说,虽然我不会考虑。” 他话说得霸道,司浮却不敢反驳,也不会反驳。 “我听哥哥的。”他说。 司衍像是笑了笑,“那么,等你烧退了以后,请你到北山建筑工地去,”他面无表情的放慢声音:“搬砖。” 司浮愣了。 司衍喝了杯水,接着说:“我冻结了你的银行账户,以后你要用钱,都只能用你在工地上赚来的,我不会再给你任何资金帮助。当然,你也不准去做其它工作。” “哥哥!” “还有,”司衍打断他的话,“我真正的女朋友会在近期回国,我会安排你和她见一面,用来作我和她新婚前,你和她之间的适当交流。” 司浮彻底愣住了。 司衍冷着脸,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图片,图片上的女孩长发温婉,脸上笑容甜美动人,她正在亲吻司衍,一张鹅蛋脸正对着屏幕,满眼幸福,司衍看她的模样,竟是司浮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就是你未来的嫂子,司浮。” 24.他的未婚妻 “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老板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不答应老板的邀约呢?”男人摸着眼角,垂眼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是要去的。” 老板看他一眼,伸手拍落他抚着眉角的手。 “嗯?” “以后不要做这个动作,”老板冷漠的说:“至少,在我面前,不要再做这个动作。” —— 司浮最不会拒绝的人就是老板,即使老板要他在最疲累最狼狈的情况下去见未来的嫂子,司浮也没有对他说不。 司衍在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叫傅瑾的女孩子谈过恋爱,他也说不清对傅瑾究竟有着怎样的感情,才会让他主动去追求傅瑾,唯一记忆深刻的,就只有和她在一起时尤为轻松的气氛还有那女孩子洒脱的个性。 和傅瑾在一起让司衍感到很愉快,所以司衍才会和她做恋人一直到她出国,并且,在日前傅瑾打来要求结婚的电话时,毫不犹豫的答应。 傅瑾是司衍的理想型女孩,独立,自强,随性,从不拖泥带水,如果不是傅瑾提出分手,司衍或许早就和她结婚了。 司衍曾经想过,如果司浮有傅瑾一半的独立,他也就不会那样的讨厌这个弟弟。 傅瑾打来电话是半个月前的事,在那之后,他已经开始秘密筹备婚礼的事,其中有一件,就是要解除他和闻析的假关系,所以闻析才会接触到那个和她家败落有关的案子,然后知道司衍曾对她动过的手脚。 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把司浮从戒毒所里带出来,傅瑾指明了要见司浮,司衍又一向疼她,就顺了她的意。而在那之前,打消司浮追求自己的念头,是司衍最头疼的事。 好在昨晚司浮发了疯,差点淹死了司衍,惊吓之后,至少有一段时间会消停下来。打针的时候司衍就在无奈的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司浮看过傅瑾的相片后就默默回了房间,司衍并不准备管他,只通知了人去海边别墅那里找耳钻,艾玥的东西,他不准备让它就这样被丢了,找不回来的可能性虽然大,但还是要去争取的。 晚上司浮没有出来吃饭,司衍面无表情的端了一碗粥进去,看到司浮已经在床上睡了,眉头紧皱着,眉角的疤痕没有被挡住,暴露在日光灯下。司衍坐到床边,看着看着,手伸出去,轻轻抚上那条疤。 这个孩子总是在躲避着不愿在他面前出一点点丑,所以每每都要在疤痕露出的时候把它挡住,可是他所有的丑态还是逃脱不得的,全部暴露在了他眼前。好像每一次他都是这样,一直事与愿违,一直在受苦,一直在无望的追逐,可怜极了的姿态。 “只做兄弟,有这么难?” 司衍低低的问。 没有回答,他疲惫不堪的抵住额角,又端着碗出去了。 清晨的阳光洒下,落在铺了满地的雪上,司衍站在窗边,目光低垂,额发细碎搭在眉上,神情柔和。他今天没有戴眼镜,换了隐形眼镜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不少。 司浮出来,视线不经意的扫过窗台,正好和司衍的眼睛对上,一下子,眼中惊艳闪过,却又很快被阴暗覆盖。他走到餐桌前,坐下,默不作声的开始吃早餐,司衍早已经吃过,留下来也只是确认司浮的情绪,见他还算是平静,就打算出门上班了。 他对司浮说:“今天要是烧退了,你就自己去上班,要是不想去留在家里也行,我不会饿死你。” 司浮抬眼看他,那眼神苦痛交加,像把所有的愁怨都融进了那一双眼中一样。他没有说话,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已经不敢再在盛怒的情况下开口,昨晚司衍那一眼冰寒彻底封住了他一切想要的行动。 自掘坟墓,一切不过都是他冲动犯的错,是他司浮自作自受。 司衍走了。 司浮慢慢放下被他握得死紧的筷子,一点一点的站直,腰却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住,他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佝偻着,像已入迟暮的老人。 他笑了笑,脸僵硬得可怕也还是做出了笑的表情,哥哥讨厌他的懦弱,他就把懦弱掩饰起来,他也想,做个哥哥会喜欢的人。 司衍回到家,推开门,浴室里已经有人,司衍绕去厨房吃药,再出来,司浮也从浴室里出来了,司衍看他一眼,又回到厨房里,拿了瓶药酒丢到司浮怀里。 “擦药。”司衍面无表情的说。 司浮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听话的拿了药回房里擦药,其实身上其它地方也有伤,他第一次干苦力,根本就不习惯,磕磕碰碰不少,天气又冷,身上的痛感很快就会被掩盖,刚刚洗澡的时候身体回了暖,疼痛也就霸道的叫嚣了出来。 他不仅前功尽弃,还得了惩罚,司衍向来都是狠心的,这种苦,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司浮不禁苦笑,反正在司衍结婚前,是绝对没有指望的了。 结婚。 想到这个,司浮脸色一沉,他是那样妒忌那个女人,当他在监狱受难时,她享受了多少司衍的爱,到现在,谈婚论嫁,他所有的苦难都付之一炬,司衍的喜欢也被他亲手扼杀在了水里。“出来吃饭。”司衍在门外说。 司浮还在呲牙咧嘴的涂药,“你吃吧,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司衍却不走,站在门外冷嘲热讽:“你哪里来的钱在外面买,嗯?又去找了个和池召一样傻的人?” 司浮提高声音,无奈的说:“哥哥,我现在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我们错开吃,好不好?” 他完全没有办法直视现在的司衍,他脱下了眼睛,柔和了面容,也不过是为了那个图片里他真正的女友,不,未婚妻,司浮求了那么久的东西她都拥有了,现在司浮重回谷底,却还要去面对司衍对那个女孩的柔情,想来都觉得残酷。 “那好,就这样。” 司衍没有再多做要求,司浮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感到身上的痛似乎又深了几层,直痛到了心底似的。 后来的早上还是没有和司衍碰面,司浮早早的就去了工地,身上的伤已经不那么痛了,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顽强的生物,在翻来覆去叫嚣不已的痛苦中自动习惯那些痛,然后重新站起来,继续面对生活无情的磨砺,直到苍老得不能再苍老,无望得不能再无望,最后归于毁灭。 司浮想,他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司浮麻木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公交车站走,最近的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劳累,甚至享受于疲惫汹涌而来时能忘记司衍的那一瞬间,他有时甚至会感激司衍把他丢到了这里,不然他也不会发现原来他也能在某一天某一时某一刻忘记那个深刻在心里的人。 手机在他上了公交坐下的时候响了,周围的人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似乎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脏乱的民工居然还会用英文歌做铃声。 说来也可笑,司浮习惯了工作之后,经常就一身脏兮兮的来去,有一次甚至被小区保安拦在了小区外,直到司衍回来看到了他,才被放进了富豪云集的吴雅区。 他还记得保安在他身后的嘟哝:“真是拉低这里的档次。” 也只能苦笑。 “司浮。”司衍的声音在那一头响起,“你现在下班了吗?” 司浮看看窗外的雪,“嗯,正在回去的车上。” “傅瑾回来了,想见你,你搭车到终点站,终点站那里是大学城,我们在A大校门口等你。” “哥哥,我需要回去收拾一下,”司浮苦笑,“不然会吓到你女朋友。” 司衍想也不想的否决:“不必,你应该不想和傅瑾多接触,身上脏些,也就不用再和我们多说话,可以早点回家。” 司浮有些受不了的:“哥哥,你要我……” “司浮,如果你想跟着我们,我倒也不介意,你可以先回家收拾好自己再来,傅瑾说她会一直等你来,多等一会也没有什么。” 司浮被堵的无话可说。 他想哥哥你真厉害,你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要傅瑾不在今天见我,只是你舍不得拒绝她,就要送我去她面前丢脸,你都没有想过我受苦受累了一整天,有多么想早些回家休息。 好吧,他觉得,就这样破罐破摔,其实也挺好。 他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突然想起今年的第一场雪里,司衍来接他出戒毒所的时候,站在门外回头叫他到伞下去,那种温柔他肖想了好多年,却没想到会在那一天出现。 嗯,还有那一天,司衍吻着他,第一次不是在他的要求下说出的那句我爱你。 司浮突然感觉眼眶有些热,他看着被雾气染上的窗,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 连他都快忘了,自己本来该是什么样子了。 原来已经这样沧桑。 他看着窗,微微笑了。 A大是司衍当年读的学校,那时还很小,司衍还在亲昵的叫司浮小浮的时候,司衍就对司浮说过,要来A大读书,司浮说要跟着来,司衍就开心了一整天。 那种岁月几乎就要被掩埋在灰烬之下了,他们之间,本就有过快乐时光,也有彼此之间最要好的日子,只是司衍忘了,他不想记住,司浮也忘了,他不敢记住。 嫉妒自己小时候,说起来都可笑。 司浮在A大前一站下了车,在路边花坛找到了水龙头,拧开,准备把脸洗洗,虽然他想破罐子破摔,可是要真的一脸的污黑去见自己的情敌,他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隆冬的水当然是特别的冷,司浮拧开水龙头,却没有水流出来,等了好久,才发现已经被冻住了,索性就掬起了一捧雪,在脸上大力揉搓。 雪冻得他直打哆嗦,他觉得差不多了,手一松,刚刚准备用袖子擦脸,一只手就递了纸巾过来。 “用这个吧。”手的主人有着最温纯的声线,“如果你用袖子,会再弄脏的。” 司浮一愣,看上去的时候,冷风正好吹过来,将大片雪花吹来,划过那人白皙的脸。 是张很俊气的脸,眼瞳深邃,眉峰高扬,气势逼人,偏偏唇角弯起,化去了几分凌厉,添了三分温文。 “谢谢。”司浮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也不会去多想他会有什么企图,毕竟没有人会对一个脏乱的民工有什么想法。 他接过纸巾,匆匆擦去脸上的污痕和雪屑。 男人说:“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司浮不在意的:“我叫司浮。” 男人笑起来,眉眼弯弯,“司浮,我是慕十里。” 司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慕十里也再没有多说,说了再见后就离开了。 “今天看到你,我很高兴,司浮。”慕十里这样说:“再见。” 司浮看着他以上流社会极其优雅的姿势走过长长的街,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慕十里的出现,绝对不会只有给他递张纸巾这样简单。 他突然有些后悔和这个男人的谈话。 手机铃声又在这时候响起来,司浮握握尚有知觉的手指,接通了电话,“哥哥。” “你现在在哪里?” 司浮看看不远处的A大,笑笑:“我马上就到了。” “嗯。”司衍把电话挂了。 司浮按按心口,等那里面的窒痛过了,才揉揉快要冻僵的脸,向前走去。 A大正门口只有司衍一个人,他穿着长长的棕色风衣,撑着伞站在雪里,腰身细瘦,身材修长,一张脸阴柔美丽,不知吸引了多少来往行人的目光。 司浮走过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近的距离和司衍说过话了,这些天他一直在躲避着司衍,根本就没有好好和他说过几句话。 “哥哥。” “嗯。” 司衍看过来的目光里明显带着惊讶,他没想到司浮竟然真的就这样过来了,但又很快就把异样收了回去,速度快得差些让司浮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阿瑾去买奶茶了,说是要给你暖暖身子。” “嫂子人真好。”司浮自虐的笑着说。 司衍的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不要在阿瑾面前说些不适合的话,我会不高兴。” 司浮听了,眼里涌上一股悲哀。 他看着哥哥,突然就问出了一个想了很多年的问题:“哥哥,为什么你后来,就再也不叫我小浮了?” 司衍称呼人一向是直呼其名,简印是如此,司浮也是如此,可是傅瑾不但破了司衍在很多地方的例子,甚至连这个司衍一贯而来的习惯都无视了。 嫉妒啊,司浮想,哥哥,你要我怎么才能不嫉妒? 司衍别过脸:“你总是想些无关紧要的事。” 司浮笑起来:“哥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关心一切和你有……” “司衍!”一个女声忽然插了进来,“司衍!” 司浮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在一瞬间里柔和了目光,无视自己发白的脸,转身向那个女孩子走了过去。 他僵硬的转向女孩来的地方。 女孩一头长发披散,齐刘海下双眼明亮,身材高挑,的确是一个和司衍站一起也丝毫不会逊色的漂亮女孩。 司衍在她头上落下了一吻,眼神暖意荡漾。“阿瑾。” 25.他永远不会和我结婚 “老板,喝酒。” “这会不会再想灌醉我了?” 男人苦笑:“我哪敢?” 老板饮尽杯中酒,耳上的四枚耳钻被他用手轻轻抚过。“醉不了,也不是很好,至少在想醉的时候,太过清醒只会让自己难受。” “老板这……是想到什么了?” 老板笑笑,荡着手中的高脚杯。“没有事,只是突然想到,说说罢了。” 男人摸摸脸,转移话题:“老板的耳钻真的很别致,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去看看了。” 老板抬起眼,眼中冷漠一闪而过。“不要提这个了。” “嗯?” “我说,我不想谈这个。”老板加重字音。 男人讪笑,“好,好。” —— 老板想醉,却醉不了,司浮总是会被他在不经意间想起,然后引来疼痛入骨。 傅瑾向司衍笑笑,转向司浮,脸上找不到一点儿对全身脏兮兮的司浮的鄙夷,还是一脸爽朗的笑,她像是已经对司浮向往已久了的,目光不住的在司浮身上逡巡。 “司浮,我是傅瑾。”她伸出手,友好的拉起司浮的手掌,“耶?你的手好冰,司衍,”她回头从司衍的手里拿过奶茶放进司浮手中,“这个很暖和,你用它捂捂手掌吧。” 司浮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疑惑的:“你……” “想说为什么我对你这么热情?”傅瑾接过他的话,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嗯,这个嘛,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傅瑾。”司衍突然喊了声。傅瑾回头看他一眼,无奈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司衍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不要站在风口说话。” 司浮当作没看到他们之间紧握的手,喝了口奶茶,说:“恩,这里很冷。” 司衍看他,说:“去对面的小吃店里坐坐,里面老板没有换人,还是以前那个。”后面这句话是对傅瑾说的。 司浮没吭声,他发现傅瑾在不断的回头看他,眼睛里盛满好奇,司衍也在一直有意无意的挡着她看来的视线。 哥哥……有什么不想他知道的事在瞒着他,而且,傅瑾知道。 司浮打了个喷嚏。司衍回过头来,道:“司浮,冷的话,还是回去好了。” 傅瑾也发现自己今天把司浮叫出来有些不好,司浮明显很累,身上也很脏,他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来见她这个未来的大嫂,而是舒舒服服的回到家里洗澡休息。 “司浮,我看你气色很不好的样子,要不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找你出来玩好了。”司浮看了眼司衍,垂下头,“你们玩吧,我回家了。” 他转身向后走了几步,就听见傅瑾很不能理解的问司衍:“你到底给你弟弟安排了什么工作啊?他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你不是很……” “司浮!”司衍突然打断傅瑾的话,喊住了弟弟:“你等等。” 傅瑾和司浮都愣了,司衍面无表情的走到司浮身边,转头对傅瑾一笑,说:“阿瑾,你先去店里点菜,我送司浮回家,很快就回来。” 司浮不由更愣了,倒是傅瑾露出了放心的脸色,扬扬手,说:“那你赶紧去吧,司浮像是已经很不舒服了,最好回去之后你再替他量量体温,要是生病就不好了。” 司衍一一应下,“你进去吧,我过会儿就来。” 说着拍了拍司浮的肩膀,“我送你回去。”司浮不敢置信的:“哥哥?” 司衍没有说话,取下自己的围巾,手伸过来,一点也不嫌弃的把干净的围巾绕在了司浮的脖子上。 他侧着眼,说:“以后不想做的事,你可以拒绝我。” 说着就径直向停车场走去,司浮跟在他身后,摸着围巾,低声说:“如果我拒绝你和傅瑾结婚的决定呢?” “我给你表示拒绝的机会,”司衍头也不回的,“你可以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司浮笑起来,尽是嘲讽,“你居然还觉得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哥哥,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有多残忍。” “你不要说这些事都是我自找的,”司浮打断司衍的欲言,笑得愈发讽刺:“哥哥,你的心真是太狠了,我之前怎么会还期待它会为我软化?还好我现在已经学会不期待了,哥哥。”他走到司衍身前,垂眼看司衍古井无波的眼,突然敛了笑,变得认真起来。 “你要是结婚了,那我就在你们站在神父面前时,拉着你一起死。” 司衍皮笑肉不笑的扬眉,语气十足平静:“我拭目以待。” 他走到车旁,拉开门坐进去,摇下车窗:“进来,阿瑾还在等我。” 司浮面无表情的问:“不怕我弄脏你的车?” “你是在暗示我给你换工作?” “我哪敢?”司浮似笑非笑:“你要是愿意给我换,不如把我换到哪家大酒店去当个洗碗工,下次嫂子再想见我了,洗个手就可以见人了,你说是不是?” 他故意把“嫂子”两个字咬得死重,听上去,止不住的滑稽。司衍却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淡淡道:“婚礼我会邀请你,不愿意来我不勉强你。” “那我要不要送礼呢,哥哥?”司浮摸着眉角,“我可送不起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礼物。”“司浮。” “哥哥?” 司衍握紧方向盘,咬牙:“闭嘴。” 司浮见把自家哥哥逼得急了,也就见好收口,他看着身旁哥哥的耳朵,上面还有着他撒娇要司衍去打的耳洞,那里曾经戴过他的水蓝耳钻。 那年他入狱前的那个生日,他说过,要在司衍过下一个生日的时候用一副红耳钉换回他给司衍戴上的那两只。只是后来他入狱,司衍远走,那个约定,也就没人再提起,尘封在了记忆里。司衍送司浮回了家,却没有准备按傅瑾说的那样给司浮量体温,收回了钥匙就要离开。司浮巴不得司衍不听傅瑾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只是拉住了司衍,说:“哥哥,叫我一声小浮吧。” 司衍拂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他,就“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司浮站在门后,摸摸自己的手,没心没肺的笑笑,就转去洗澡了。 他太累了。 司浮打工的工地很快迎来了一位贵客,司浮没多想,径自做着自己的事,后来跑去买水喝的时候,才和正准备离开的贵客碰巧撞上了。 贵气的男人一看他就笑起来,很温和的模样:“又见面了,司浮。”他眯起双眼,很开心的:“真巧。” 司浮看他半天,才想起这个气势凌人的人是谁。“慕先生。” 男人温颜道:“叫我十里就好。” 司浮皱起眉,他突然有些觉得,他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靠近,但是又说不出来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给了他什么不好的印象。 “慕先生你慢走,我还有得忙。”司浮摇摇手里的水瓶,示意自己喝完水还要去工作。 慕十里笑笑,也不多做纠缠,只说:“好,你去忙吧。” 司浮就转身走了。 他隐隐觉得慕十里像是要做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来,他身上那种即使温文外表也掩不去的威严气势,也在警告着司浮不要多和这个男人多接触。 司浮想,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碰到,大不了远远看见了,就绕开,依慕十里这样教养的人,也是做不出紧追在别人身后这种事的。 而另一边,随着司衍的婚礼筹措得越来越完备,司浮也渐渐不想再呆在家里,傅瑾出现在家里的次数多了,每次总是喜欢拉着他说东说西,司浮倒是想从她口中掏出那句被司衍打断的话,可是司衍总能在傅瑾准备说出来的时候出现,然后绕开傅瑾的注意力,等傅瑾再和他说话的时候,也就忘了之前司浮要问的话,司浮不愿意被发现自己的企图,也不好再开口继续问下去,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想再和傅瑾碰面了。 要他在情敌面前做出那种毫不在意的表情,真是比要他在工地干一整天活儿都要累。 “司浮。” “嗯?” “我感觉你总是在回避我。”傅瑾推开他的门,走进来,“为什么?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司浮面上极无辜,还在笑嘻嘻的:“嫂子,你想多了,我为什么会对你有不满?” 心底却在阴暗的想:我对你有不满不是很正常?你抢了我最爱的哥哥,你就要嫁给他了,你享受了那么多我付出了九年追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他的温柔他的关心他的爱,哪一样不足以让我嫉妒你?哪一样不够让我对你不满? 傅瑾在他身边坐下,姣好的脸上笑笑,突然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你哥哥。” 司浮一惊,随即又笑起来,“嫂子在开我玩笑?” “我一直在看你,我当然知道你喜欢你哥哥,”傅瑾撩开眼前的碎发,理所当然的:“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哦。”司浮想,这可不是我说出来的,哥哥,你警告我的话我可还记得,我什么都没说,是傅瑾自己猜出来的,你没有理由说我了。 他弯起唇角,痞气的说:“傅瑾,你知道我喜欢我哥哥,还敢接近我?” “我只是不想你再把我当敌人,才过来和你聊聊这件事的,”傅瑾叹气,“你哥哥那个死人,肯定没有和你说实在话。” “嗯?”司浮感觉自己好像听出来什么不平常的意思。 傅瑾靠过来:“你哥哥肯定和你说,我是他真正的女朋友,闻小姐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我和他感情很好是不是?” 司浮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傅瑾全说中了。 “那他肯定没有告诉你我和他早大学毕业那年就分手了,”傅瑾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吗?” 司浮酸溜溜的,“我为什么要知道。” 傅瑾泄了气,又恢复过来:“我告诉你,你不要再看到我就躲,好不好?” 司浮挑眉,“你说说看。” 傅瑾看了看门外,确定司衍不会突然出现,就压低声音,说:“你哥哥他啊,其实只把我当妹妹的,你不知道啊,我和他交往了三年,他一次都没有吻过我的嘴唇,我还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病,结果后来才发现,你哥哥他完全在把我当妹妹疼,一点儿恋人的感情都没有。” “……”司浮呆滞了一会儿,才缓缓回了魂,不敢相信的:“你是说,我哥哥放着我这个弟弟不疼,把自己女朋友当妹妹疼?” 傅瑾点头。 司浮头疼的扶额,所以还是他的性别错了吗?其实司衍不喜欢弟弟,只喜欢妹妹,所以才会对他这样冷漠? 司衍其实是个妹控?开什么玩笑?! 司浮相信,就算自己是个女孩子,司衍也不会像对傅瑾这样对他好。想到这儿,他不免又有些不想看到傅瑾,“……你出去吧。” 傅瑾惊讶的:“你怎么还是要赶我走?” 司浮沉着脸,“不管我哥哥喜欢还是不喜欢你,你都是要和他结婚的。” 傅瑾已经被司浮送到门口了,不禁有些着急,扑腾着还想往里走:“司浮,你听我说啊,不是你哥哥向我求的婚,是我求的……不,不是这个,你听我说,我和你哥哥不是因为爱情才结婚的,你哥哥不喜欢我啊!你怎么还推我?!” 司浮面无表情的说:“因为虽然他也不喜欢我,但他不会和我结婚。” “……”傅瑾被推出去,然后看着门在她面前被关上,无言以对。 司浮坐回床上,脸上渐渐泛起了笑。 哥哥,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努力了那么久,耗费了我全部的青春追逐你,就绝对不会终止在今天,我这一生注定为你而生为你而亡。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逼你爱我。 他看着纯白的天花板,缓缓收回了笑容,平静的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26.给你婚礼最好的礼物 “老板,我去洗手间洗把脸,你先慢慢吃。” “嗯。” 老板看着男人离开,手里渐渐放下了刀叉,他的眼神钉在男人背后,蓦地升起一股阴暗。 他摸摸耳朵上冰冷的耳钻,正准备低头,就见一个白衣服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断拉扯着衣领的妖媚男子。 老板站起来:“慕先生好。” 慕十里笑笑:“司律师好久不见,”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低声说道:“小欢,你先等等,我和司律师说完话我们就回家。” 男子不耐烦的:“恩恩,你快点解决,我等着。” 慕十里转过头来,“见笑。” 老板面无表情的:“慕先生有什么想说的?” “只是想说说司浮的事。” 话音刚落,老板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慕十里身后的男子就不屑的哼了一声。 老板的脸陡然沉下,“有事改日再说,我不会推辞。” “这样也好,”慕十里回头瞪了男子一眼,“改天再约你。” “慢走。”老板坐回椅上,明显的不愿再说话的模样。 —— 老板认识慕十里,也不过是因为司浮。 那一年的婚礼,这个男人带着司浮付出沉重代价的礼物推开了教堂的门,一脸温和笑意的破坏了他的婚礼,打碎了他筑起用来抵抗司浮柔情的城墙。 他说,司浮死了,死在他向神父说下我愿意的那一瞬间。 深冬的雪在这一天总算停了。 司浮近来的心情很不好,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慕十里出现在他眼前之后,表现得更为明显。 “出来走走?”慕十里还是一脸不变的笑:“第一次见你没有脏兮兮的。” 司浮沉着脸,皮笑肉不笑:“那还真是对不住你,我总是脏着的。” 慕十里无辜的:“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我不知道。”司浮冷笑:“我为什么要知道?” 慕十里也不在意他话里的刺,“我马上要去参加一场拍卖会,你要一起来吗?” 司浮刚准备拒绝,慕十里就看准了似的,笑眯眯的加了句:“我看中了一副深红耳钻,很漂亮,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司浮沉默的看他一眼,突然笑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慕十里坦白的说:“在追求你。” 司浮站起来,拍拍裤子,“死心吧。” 他总算知道面对慕十里时那种抵触感是怎么回事了,他和司衍最像的地方,就是可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觉回避一些人,比如他之于司衍,慕十里之于他。 “不来吗?”慕十里打开车门,示意他做出选择。 “去了,难道你会把那副耳钻送给我?”他侧脸笑的痞气。 慕十里做出苦恼的样子,唇角却还是弯着,“嗯,送你也不是不可以,看我高不高兴吧。” “那好。”司浮无所谓的:“反正无聊,陪你去玩玩还可能有贵重的礼物送,当然要去。” 他直接忽视了慕十里打开的车门,自行打开了后车门坐进去,慕十里脸上分毫不动,关上门,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下,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司浮看了看,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慕十里开了车。“我这样的人,我知道的。” 司浮的话被不轻不重的顶回来,脸一黑,却没有再多说话,他知道慕十里这种人是招惹不得的,表面上再客气,底下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也懒得去试探这种人的底线。 慕十里开车去了一家地下拍卖会,司浮跟在他身后,一身洗旧发白的衣服不知道招来了多少或好奇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他倒不在意,一副吊儿郎当样,慕十里也没有什么反应,神态自若的和诸路人士打着招呼,偶尔有人问起了司浮,他也只一笑,说:“是新看上的人,还在追呢!你可别吓到他了。” 他说得坦然,好像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的身份一样,别人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看了司浮一眼也就走了。 司浮在他身后止不住的无言。 “你好像很无所谓我的话。” 司浮抬眼,闲闲应道:“恩,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谁?” “不要装,我才不信你没有查我的身份,”司浮说:“你们不都这样?” 慕十里笑出声,“这个你就猜错了,”他凑过来,在司浮耳边压低嗓音:“我啊!虽然很想把你拐到床上,但是我还不至于去窥探你的隐私的。” 司浮“咦”了一声,推开他,笑得轻蔑:“你以为我会信你?” 慕十里耸肩,手臂一伸揽住司浮的肩,“我不喜欢骗人的……诶,你喜欢的人是谁?说出来听听。” “你不是很聪明?自己猜。” 说着,领路的侍者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司浮没看慕十里,就径直走了进去。 拍卖会开始了。 司浮无聊的看着窗外在不断飙价竞争的人,手里扣着一个高脚杯不住晃荡,慕十里也在看窗外,只是偶尔眼神会回到司浮身上转转,一脸的温柔。 要是慕十里做了谁的情人,那他一定是最温柔的情人,只可惜他从不为一朵花停留。看得久了,慕十里一点要竞价的意思也没有,司浮无趣的喝了杯酒,突然开口:“你要是没有调查我,又怎么知道我打了耳洞?” 慕十里给他添了酒,红酒浓厚的颜色在杯中晕开。 “恩,那个啊,”他漫不经心的应道:“你果然猜到了。” “你讨厌骗人,不代表你不骗人。”司浮冷笑:“你查了多少东西?” “啧,真聪明,”慕十里笑意不改:“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查了一些你的生活习惯和喜好之类的事,没有涉及隐私的,请放心。” “你……” “耳钻出来了,看。”慕十里打断司浮的话,“是不是很漂亮?” 司浮看向窗旁的大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摆在楼下拍卖的耳钻,那钻石色泽深红,周边半月形银色作衬,刻藤蔓纹,是个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的极品。 可惜只有两颗。 司浮转向慕十里,缓缓撩开耳边的碎发:“你好像弄错了,我有四个耳洞。” 慕十里摊手:“看吧,我调查的东西连这个都没查出来,你该放心了吧。” 司浮有些无言。 慕十里道:“你喜欢吗?喜欢我就把它拍下来。” “你故意的?” “你不可能只知道我有耳洞确连我有几个都不清楚。” “我不想知道,”慕十里含笑:“要是我知道了,给你买了四颗,你能保证你不会转手把它当礼物送给你哥哥?” 司浮的脸白了白:“你果然知道。” “可我无所谓,”慕十里说:“我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司浮,我可以为你订做和这一模一样的耳钻,但你要拿什么和我换?” “我不会要的。”司浮冷笑:“你以为我稀罕这玩意儿?” 慕十里笑笑,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替他上场竞争那副耳钻,司浮冷冷看着,面色不善,最后有人捧了一个黑绒盒子上来,慕十里打开,正是那副耳钻。 “不是要拍卖会完了付了帐才能拿?”司浮看着他把耳钻放回盒子里推过来,忍不住问。慕十里站起来,笑,傲气自现:“我要,还有谁敢拦?” 司浮把耳钻推回去。“我不要了。” “为什么?” 司浮开始往外走,“你总在暗示我,我一定会是你手里的东西,很烦。” 慕十里抵着唇笑,“那我不妨再多说两句,司浮,你一定会回来找我要这两颗耳钻的,一定。” 他笑得温文,眼中的势在必得却着实令人不敢直视,司浮一眼扫去,不无恶意的想,这个男人迟早会败在他的高高在上上面。 “我送你回去。” “不用。” 慕十里走过来,“那至少要我送你出去,不然会被当走错的人轰走的。” 司浮退一步,手搭在门上,准备关门,“不了,我不认为你刚刚那一路介绍过来,还有谁不知道我司浮是你的猎物……我真不喜欢这个词。” “有什么两样,你把你哥哥当成猎物,我把你当成猎物,各自狩猎,只不过我追求的是一时欢愉,你要的一世相伴,你以为,你就比我高尚?” 司浮“碰”的关上门,脸色阴沉的离开了拍卖场。 他的确和慕十里没什么两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过是为了把司衍的心抢过来,放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林丽的事是他故意示弱,吸毒的事是他自己借何晏音的手自我放纵,戒毒的事是他的苦肉计,哪一件说出来,要是司衍信了,他就只会万劫不复。 司浮推开门的时候家里只有浴室里的灯光亮着,司衍在里面洗澡,雾气蒸腾着从缝隙里流泻出来,磨砂玻璃后,只能依稀看见司衍的一头乌发。 司衍很少没有在这么早的时候回家了,往常的时候,他总是在忙婚礼的事。司浮看了看渐渐被改造得越来越像新房的房子,又想起自己对傅瑾说的那句话。 “虽然他也不喜欢我,但他不会和我结婚。” 其实,他要求的不多,只要司衍喜欢他,结婚什么的,他都不在意,只是,就连这个,也显得那样的困难。 花洒的声音停了。 自从司浮那次差点把司衍淹死在浴缸里后,司衍就再也没有用过家里的浴缸,像是在以此表达他对司浮的埋怨一样,不,说是埋怨也抬举了司浮,司衍对他,不过厌弃,不过反感,不过鄙夷。 司衍穿着深蓝的睡袍走出来,看见司浮的时候,竟然笑了笑,唇角勾起来,眼神像含了潋滟水光,无比柔和。 司浮坐在沙发上,因为哥哥的这个笑,心里猛地敲起了鼓来。 司衍用毛巾擦着头发,笑着喊了声,“阿瑾。” 如坠深渊,不过一眨眼,司浮就感到自己从春光明媚的春天回到了严冬,呼啸的冷风席卷了他所有的感知,冷,真冷,像是一瞬间被冰刺刺进了心底,那种寒流缓缓流淌遍了全身,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司浮拉了拉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扯下来,让看不清东西的司衍隐约看到了不同于傅瑾的短发。 司衍的脸僵了僵,笑容退去。 “哥哥,我是司浮。”司浮惊恐的,“你看清楚,我是司浮。” 司衍像是叹了口气,他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的,“司浮。” 说完,他转了身,就准备回房间。 司浮再也忍受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把司衍按在了墙上,手掐着司衍尖削的下颚,脸逼过去,直直的看进司衍的眼里。 “哥哥,你看清了吗?” 司衍搭着眼皮,极其无聊似的,淡淡回了句:“看清了,司浮,你放开我。” “不放。” “你还小吗?”司衍的目光锋利起来,“我说,放开。” 他曲起手肘,狠狠撞向司浮的小腹,司浮忍住痛,不管不顾的低头去咬他的嘴唇,司衍的手被他抓住,按在墙上。 “滚!” 司衍抬脚,正准备踹开弟弟,大门就被推开了,傅瑾走进来,看到他们时,手里的东西掉下去,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那是司衍陪着傅瑾一起买回来的花瓶,傅瑾买的时候,还在说这个花瓶要送给司浮,因为她觉得司浮既然喜欢蓝色,就一定会喜欢这个蓝色做作底的花瓶。 现在破了。 “滚!” 司衍重重的踢开司浮,然后抓住司浮的衣领,咬牙切齿的甩了他一巴掌。司浮彻底懵了,嘴唇边缓缓流下血,他也没有想到要擦。 “啊!”傅瑾在一旁发出低呼。 司衍咬着牙,把司浮用力的掼在了地上。 “司浮,”他冷冷笑起来,语气无比轻柔,“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那么,你还是去死吧。” “哥哥!” “死不是很容易吗,司浮,”司衍眼里满是怒火,像是已经无法忍受司浮的任性一样,“你不是总说着要拉着我一起死吗?我倒是不怀疑你会不会杀我,毕竟你已经坐过了,怎么,杀你自己就下不了手吗?” 司浮最怕司衍提起上次的事,那是他最后悔做下的事,司衍沉默不发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怕了,现在司衍一提起来,他就几乎要崩溃在司衍的话中。 “不死就给我滚!”司衍抓起司浮,“离开这里,我以后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哥哥,我错了。我……” “我从来不是你哥哥,我们之间没有血缘牵挂!” 傅瑾冲上来,打着和场,“司衍,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不能说这种话的,司浮没做错什么,他……” “阿瑾,”司衍转向傅瑾的时候,脸色稍微柔和了一些:“你先回去,我和司浮之间的事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等会儿我再去找你。” 傅瑾还想说话,司衍就又开了口。“乖,阿瑾,回去。” 傅瑾皱起眉,“司浮……” “我会好好和他说话,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你的。”司衍哄着傅瑾。 司浮却在一边缓缓笑了起来。 他推开司衍的手,站直身子,脸垂着,手抬起来抹掉了唇边的血迹,抬起脸的时候,脸上白得吓人,却还带着讥讽的笑。 “哥哥,我最听你的话,一直都是这样的,不会变。”他笑着说,“我以前以为真的不会变,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他缓缓向门口走,头也不回的。 “以后,我不是你弟弟,你也不再是我哥哥。” “司浮!”傅瑾着急的喊了声,想追上来,司衍却拉住了她。 司浮把门关上了。 他拨通了慕十里的电话。 慕十里来得很快,他上车的时候,慕十里递过来一张纸,笑道:“擦擦脸,脸上好难看的表情。” 司浮用那张纸盖住脸,低声道:“你少挖苦我了。” 慕十里含笑不语。 司浮住进了慕十里的海边庄园。 慕十里说,司衍在外面脱离很多人寻找他,他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在慕十里的庇护下游荡在他的海边庄园里。 有一次慕十里在海边的崖上找到了正在看海浪的司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兑现你给我的承诺。” 司浮笑起来,眼角妖娆,“等你定做的耳钻到了再说吧。” 九天后,四颗耳钻被摆在了司浮面前,司浮拨弄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在慕十里面前,慢慢脱下了衣服。 “你的报酬。” 慕十里抵着唇角,笑。“你是心甘情愿的?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被利用了?” 司浮用衣服砸他,“要不要?不要我就走了。” 慕十里揽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肖想了那么久的东西都摆在我眼前了,哪有不用的道理?” 司浮任他亲吻自己,脸上渐渐浸染疯狂。他对慕十里说:“明天记得把礼物送到我哥哥手上,什么都不要对他说。” “为什么?” “他要是知道是这样来的,肯定就不会收下了。” 他的牺牲,要是说出来了,司衍不领情怎么办?司浮款摆着腰身,笑:当然是要他自己发现我的付出,才会有让他后悔的那一天。 哥哥,我即使死了,也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第二天慕十里推开了礼堂的大门,看着里面已经说完誓愿的一对夫妇,缓缓笑了。 “司先生,我来送礼物,”他拍拍手,身边的人便走上去,打开了手中的精致盒子,“我代表你刚刚死去的弟弟,送上这四枚耳钻。” 他低沉了嗓音:“祝你新婚快乐。” 27.你离开以后 男人出来的时候老板正趴在桌上,手里晃荡着酒杯,眼神阴鸷。“老板,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碰到了故友。” “他和你有仇?怎么是这种脸色?” 老板笑起来,“是啊,有仇,你要替我去杀了他吗?” 男人有些无言。“老板你太会开玩笑了,哪有这样说话的。” 老板喝了口酒,坐直身子。“如果我说,你去了,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 老板一直不愿相信司浮死了,即使司浮的骨灰就摆在他的房里。 他说过,如果司浮死了,就把司浮的骨灰摆在床头,让司浮死了之后,天天都可以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床戏。 可是他不敢这样做,司浮死了,他再也没让任何一个女人进过他的房子。 他固执的想,司浮总会回来的。 慕十里第一次看见司浮是在九年前,司浮还在学校里挥洒青春的时候。 慕十里那时已经上了大学,正好在给自家妹妹送日用品的时候,看见了在操场上正准备和人打架的司浮。 “谁让你说我哥哥的!”少年这样说着,一拳揍上了对面男孩的鼻子。 妹妹很惊讶的:“呃……司浮居然会打人,天哪。” 他问:“他叫司浮?” 妹妹说:“是啊,我们班班草呢!帅吧!” 他含笑不语,很快就看见一群又一群的人围了过来,校长站在最里面训话,司浮耷拉着脑袋,却还是不服气的样子,后来有个面相阴柔的少年来了,司浮就一下子收回了所有的利爪,安静的看着那个少年。 “这个男孩是……” “高三的学长,应该是司浮的哥哥,司这个姓氏还是很少见的。”妹妹喃喃。 果然,司浮很快就对着那个少年乖乖喊了声:“哥哥。” 慕十里笑笑,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有了男朋友,也就没有再对司浮起什么心思,看了几眼就走了,隐约只觉得这个男孩子还挺好玩的。 后来再见司浮就是在北山工地里,这个长大了的男人呲着牙搬砖,磕磕碰碰的止不住的皱眉,他看得起了兴趣,正好上一个和他好的男孩已经被他送走了,他也就有了追追司浮的念头。 司浮长得很漂亮,在重逢之前他就人听说了圈子里有个极品男人叫司浮,可惜后来消失了,却没想到会让他在经过自家工地的时候看到这个早已耳闻的人。 很快有人送来了司浮的资料,他看了看,就有了怎么降服这个爱上自己刚刚的男人的办法:要捉蛇,就得捉住蛇的七寸,要对付司浮,就需要向司衍下手。 其实也废不了他多大的劲,司衍要结婚了,司浮争了那么多年的东西还是没得到手,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只要他向司浮身后推一把,司浮就会自动为了司衍转向他的身边。 拍卖会上的耳钻会是司浮最需要的东西,这在他第一眼看到那幅耳钻的时候就知道了。 司浮和司衍的决裂来得很快,他刚回到家里,就接到了司浮的电话,“慕十里,我想和你谈话。” “怎么了?” “我要你给我那副耳钻,四颗,我做你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哥哥要结婚了,做弟弟的,总得送些上台面的东西,不然丢人。” “我去接你?” “嗯。” 听着司浮在那边报出自己的所在地点,慕十里想,其实真的很简单,司浮和司衍必定会在结婚之前吵起来,司浮肯定会想办法要司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不管司浮要做什么,只要他想使用那副耳钻,慕十里就可以得偿所愿。 耳钻送来的时候,司浮正坐在海边悬崖上看着远方发呆,他去找司浮的时候,司浮突然开口:“你说,这里如果有人跳下去了,会有人知道吗?” 慕十里想了想,猜到了这个人的心思,却不说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指了指左边不远处的围栏,说:“喏,看到了吗?那上面有一个监视器,这里有什么动静,那里都会拍下来。” 司浮还是一副淡淡的脸色,“哦。” “回去吧,耳钻到了。”慕十里说:“你会喜欢它的。” “嗯。” 司浮回去只是拨弄了两下耳钻就没兴趣了,站起来脱下衣服,这是他们约好的报酬,一夜欢愉,慕十里早就说过了的。 司浮一直在笑,笑得没心没肺的,他自从来了海边庄园,就一直是这副没有什么感觉的样子,会笑,会说话,会开玩笑,只是眼里没有了什么生气,总是阴沉沉的,一看进去,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他离开了司衍,就什么都没了。 “慕十里。” “有什么事?” “没事,有点疼。”司浮不舒服的皱起眉,“原来是会疼的,我一直都不知道。” “以前做过?” “嗯,和哥哥一起做过,难怪他要拒绝我,原来是会痛的。” “当然会痛,”慕十里放慢了速度,“可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有人愿意忍受。” “那我和你算什么?” “我们?”慕十里笑笑,“相互抚慰吧,各取所需。” “所以我可以不忍?” “不行,因为你在为你喜欢的人忍受。” “哦。” 司浮的眼里渐渐有了眼泪,他无论怎么样了,都改不了怕疼的本性,可是他只会为一个人忍受疼痛,就像十七岁那年打架,他其实是很怕疼的,却一直忍着知道把说司衍坏话的人打得说不出话来才停了手,还有在监狱里,那么多阴暗的事,招来了那么多剧烈的疼痛,他都抗过来了,一颗眼泪也没有掉。 可是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想,实在是忍不住了。 “慕十里,你还是替我带一句话给我哥哥吧。” “说。” 司浮眯着眼想想,说:“就说,我的确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可是现在你拿了这幅耳钻,就不能再说这句话了。” “祝你新婚快乐。” 司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没有错,司浮活了这么多年,却一直在围着司衍打转,他就像是生来就是为了司衍的喜欢而活的一样。 他从没有为司衍做过什么,司衍却为他做了很多。 多可笑,爱的人一直只会要求别人爱他,不爱的人却总是在默默的对他好,他们就这样可笑的把彼此送上了决裂的道路。 慕十里摸了摸司浮的眼睛,满是湿润。 “哭什么?”他叹气,“疼就叫出来吧。” 司浮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夜漫长,风雪也都渐渐停了,一片寂静。 慕十里睁开眼,就看见司浮正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刀,双眼亮得惊人,直直的盯着他,那把刀就正对着他的心口,刀锋雪亮。 “司浮?” “嗯。” “你要做什么?” 司浮面无表情,“我想……” 话音断掉的那一秒,刀便狠狠刺了下来,慕十里向右躲开,刀就扎进了他的左肩上,血渗了出来。 慕十里翻身起来,躲开司浮。 “来人!” 司浮愣了愣,唇角一抿,向外跑去,慕十里追了几步,突然想起司浮的异样,就无奈的笑了笑,匆匆穿上外衣,堵着伤口追了出去。 司浮要邀请所有人来观看他的死亡,他怎么可以不捧场? 正是融雪的时候,阳光格外的灿烂,慕十里追出去的时候就在想,上天真的是特别的关照司衍,冬日里的婚礼能在这样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好天气里举行,多大的福气。 而司浮,这个选在今天自杀的可怜人,根本就像是被老天嘲讽了一样。 慕十里赶到崖边的时候司浮正好跳了下去。 慕十里看不到司浮的脸,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那种表情不是给他的,只是给那个在今天结婚,却被弟弟暗中用死亡摆了一道的男人。 “老爷。” 有人走过来,想问他怎么办。慕十里摆摆手,说:“不用管他,准备好车,我要出去一趟。” 慕十里对司浮的死,其实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对他来说,司浮不过只是猎物,没有猎人会为了已经到手的猎物尸体感到悲哀。 他要赴约,也不是因为他答应了司浮,只是很想看看司衍会有的反应罢了,他早就厌倦了波澜不惊的生活,司家兄弟,都只是他调剂生活的乐趣。 “带上医生,我左肩受了伤,需要在车上上药。” 司衍的婚礼在海边的一所教堂举行,离慕十里的庄园其实很近,近到五分钟就可以赶到。慕十里进去的时候一对新人已经说完了誓约,正准备转移阵地,前往酒店。 而慕十里挡在了大门口。 “司先生,我来送礼物,”他拍拍手,身边的人便走上去,打开了手中的精致盒子,“我代表你刚刚死去的弟弟,送上这四枚耳钻。” 他低沉了嗓音:“祝你新婚快乐。” 司衍苍白了脸,新娘也似乎被惊吓住了,慕十里看着周围逐渐站起来的宾客们,忽然有了一种快意。 “你说什么?”一身白色西装的新郎声音尽力的保持着平稳,即使在看清盒子中的东西后,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 他低沉着声音,问:“先生,你说了什么?” 慕十里笑眯着眼:“我只是来替司浮传话的,司先生。” “你说他死了。” “我只是来传话的,”慕十里无视司衍的话,肃穆了声音。“司浮说,他的确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可是现在你拿了这幅耳钻,就不能再说这句话了。” “祝你新婚快乐。” 说完,慕十里转身出了门。 司衍在一众惊呼声中冲上来抓住了他,一张脸冰冷得可怕,“司浮人在哪里?” 慕十里脸上是绅士的笑。 “司先生,要想知道的话,还请先放开我,”他缓缓说道,眼神扫过一干宾客,以及几乎站不稳的新娘,“我刚刚才被你的弟弟刺伤,现在需要的是治疗。” 一旁的人在他的眼色下递上了一张名片,司衍却看也不看,只说:“我和你一起去。” “呦,不管新娘了?” 司衍一字一顿:“我和你一起去。” 司衍找了司浮很多天。 傅瑾说他自作孽不可活,不过一场虚假婚姻,只是拿来骗骗傅瑾家人的,却死死咬住口不肯想司浮说明,司衍说我没有理由要去和他说这些,傅瑾就生气的拍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司衍你就是不敢承认你早就喜欢你弟弟了!” “我不可能喜欢他。” “自欺欺人啊,司衍,在大学里我就知道了,你每个月都回去监狱探监,司浮不知道我知道,每次探监完了回来你就会不高兴,板着张脸谁都不爱理。” “我也没有去多少次。” “现在你是要和我说这个吗?司衍你承认吧你其实早就被你弟掰弯了,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天你见了慕十里之后回来眼睛怎么会那么红?” 司衍默然无言。 慕十里什么都告诉他了,他听的时候,几乎都不愿意再听下去,再后来看到那段司浮从崖上跳下去的视频时,他的防线就被彻底击毁了。 司衍觉得,司浮简直太狠了,居然用死亡来逼他铭记,铭记有个傻子为了他跑去躺在别人身下任人鱼肉,然后还给他留了那么一段视频困他一辈子。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忘记司浮在奔跑过摄像头时的那个眼神,还有那句唇开合着吐出的话。 我爱你。 司浮离开的时候,特意跑到了摄像头下,唇角一掀,笑得凄厉,说的深情。他是故意的,要用这短短的三秒逼司衍一辈子不得安寝,食不下咽。 司衍把那段视频从楼上扔了下去。 我才不会如你的愿,他站在楼上看着倾盆的雨,想:司浮,这些是你自找的,我才不会被你困住。 要想困住我,你就回来。 慕十里在崖下找到司浮的尸体后通知了司衍,司衍赶去的时候,却迟迟没有进去,他想起以前也是这样,简印说司浮可能死于车祸的时候,他去了,然后确定那不是司浮,可今天不行了,他根本挪不动脚步。 上次他还能抱着可能不是司浮的心情进去,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傅瑾先他一步进去后一直没有出来,他还可以听到傅瑾的哭声,那么压抑。 他感觉眼底也有些温热,但是哭不出来。 司浮吸毒的时候他哭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现在他哭不出来,却清楚的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混蛋。 那个死掉的混蛋。 ……我喜欢你啊。 司衍摸着眼眶,推开门,看到靠在简印怀里哭的傅瑾,看到一旁正在看着他的慕十里,看到房间里的一张床,躺着的人被白布盖住,上面有血,鲜红的得刺眼。 “阿衍。”傅瑾说:“你不要看,你看不下去的……” 司衍木然的转过去,问:“你……看了?” 傅瑾点点头,简印也开口:“司衍,我看了,是司浮,”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你上次说了的,他眉角有疤,虽然……他是司浮。” 司衍放轻声音:“他怎么了?” 傅瑾哭的更伤心了,简印也闭紧了嘴,不愿开口。 慕十里的声音在这时候显得格外无情,他总是一派温雅的,声音也像含了情一样,现下却变得无比冷漠。 “全身粉碎性骨折,头部被岩石击中,一半凹陷,留下的一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他微微笑起来,“难为还留了那么条疤。” 28.我说过的爱你 “老板是在开玩笑?”男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喜欢开玩笑,如果你真的敢杀了他,我就和你在一起。”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满眼冰霜,男人却知道,这是老板认真起来的样子。 “你敢做吗?” 男人苦笑,“老板怎么总是喜欢挖苦我?” “要不换个条件也行,”老板挑挑眉,“如果我要你去跳崖,你敢不敢去?” 男人哭丧了脸,“算了,老板,我还是慢慢磨着你吧。” 老板笑笑,摸摸耳朵上的耳钻,像是在自言自语。 “果然,只有那个傻子……” —— 司浮是个傻子。老板不止一次的对他的照片说。 “他死了?” “死了。” “真的是他?” “真的。” “死了啊。”司衍笑起来,“多简单。”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猛的掀起那张掩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谁也没来得及阻止,一张已经算不上脸的东西就露出来了。 傅瑾死死捂住眼,呜咽,简印别开脸,无言,慕十里刚准备离开,就看见司衍一下子软倒在了床边,双眼紧闭,俨然已经昏死过去的模样。 任司衍做了再多防备,也还是被击倒了。 他的婚礼是假的,司浮的死是真的,他的爱你是假的,司浮的喜欢是真的,他的逃避是假的,司浮的离开是真的。真真假假,来来回回,要纠缠一辈子的人彻底消失了,他留下了,却开始明白迟来的爱到底有多伤人伤己,一人在此后悔莫及。 他的手机里还留着司浮换的手机铃声,还在一遍遍的代替司浮问他:当你说爱我的时候,会知道这句话会占据我的一生吗?现在他却想把这句话还给司浮,当他在摄像头下说出我爱你的时候,又是多么的狠心。 我爱你,他当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司浮的内心是不是像他现在这样的难受,是了,那个傻子只会忍着痛笑着想哥哥说爱我了,多好。 司衍模模糊糊的想着,突然开始挣扎起来,把正在背着他上车的简印吓了一跳,差点把他从背上掀下去,一旁的傅瑾也被惊住了,急忙过来安慰司衍:“阿衍,你状态不好,我们去医院看看……” “滚开!”司衍红着眼,“我不去医院,我去那里干什么?司浮活不过来了!他活不过来了!” “阿衍!” “那个混蛋,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司衍从简印背上下来,就要往回跑,却撞到了车上,狠狠的跌倒在了地上。 他目呲尽裂的看着他们之前进去的地方,像是要一把火烧了它一样,他站起来,还想往哪里走,就被简印拦腰抱住了,死死的扣着不让他走。 简印从没见过司衍这个样子。 嘶吼着,用尽全力的:“司浮,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在神父面前拉着我一起死,你怎么不来!我找了你那么久!那么久!你个混蛋躲去慕十里身下不出来!出来就去死了!妈的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你不是要拉着我死吗?!该死的你不敢杀我吗?!” “混蛋!混蛋!你把我淹死的时候还在说爱我,怎么现在就不敢了?混蛋!” 司衍软倒在简印怀里,还在嘶哑着声音,低低道:“我怎么会喜欢你?是啊,我怎么会喜欢你,你去死吧,我不会喜欢你的,不会的……” 司衍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天时间,足够简印将司浮的尸体火化,傅瑾准备离开的行李,慕十里远走加拿大。 司衍醒来时,病床边没有一个人,病房里惨白的白色充斥着他的眼球,他睁着眼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痛得再也无法忍受,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什么都够了,该到头了,再怎么样,那个人也回不来了。 手机放在床头正在充电,司衍坐起来,把它拿过来,开始翻找相册。他冷漠着一张脸,细长眼角垂下,是不开心的样子。 即使内心说了再多次让一切过去,却还是会有过渡的日子,可能很长,可能也就一瞬,司衍这样自制的人,也无法预测自己需要多久才可以重新回到什么都不牵挂的日子,虽然机械乏味得没有激情没有快乐,但至少没有心痛,没有让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没有耍心机要追求他的爱的人。 什么都没有,也就可以远离一切可以带来伤痛的东西,他可以无泪无伤,到死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撩动他的喜怒哀乐。 简印进了病房,手里提着花篮水果,身后跟着脸色还有些发白的傅瑾。司衍抬眼看他们,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没有笑意。 “你们来了。” “嗯。” “阿瑾已经准备逃跑了吗?” “是啊,不走的话,刚开始要结婚的目的不也就达不到了。” “嗯,你走了也好,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司衍垂下眼,淡然的样子。傅瑾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却被很快就司衍甩开了,一下子病房里的人都有些惊住。 连司衍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傅瑾的脸的眼里有着浅薄的惊讶。但很快又被收敛起来,司衍拉了拉被角,漫不经心道:“手一时抽了筋。” 傅瑾苦笑:“阿衍,你是不是有些埋怨我,如果不是我要结婚,也不会……”她收了话音,因为司衍慢慢扫来的视线,那双在面对她时总是温情满满的眼睛里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弯着,但里面只剩了一片薄凉。 司衍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他是自找的,我也是自找的,就算你不回来,我们也逃不了既定的结局,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衍……”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司衍转了话题,明显的,摆明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我去送你。” 傅瑾沉默了会,反倒是简印替她回了话:“后天上午的飞机,你确定不在医院多休息几天?” 司衍摇头:“我又没什么病,现在想开了,在哪里不是休息。阿瑾是我老婆,不送她,传出去了多难听。” 简印撇嘴,三人一同安静了几秒,他才无奈开了口。“我送司浮去火化了,骨灰已经放在你家里了,你……准备怎么样?” “哦,那个啊,”司衍淡淡的,“我保管一辈子就好了。” “可你看到不会伤心吗?” “没什么会伤心的事,”司衍握紧手机,漠然的说:“什么事,都不可能了。”死亡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它逼着人在它面前反省一切,明白那些本不愿知晓的事,然后被无穷无尽的后悔淹没,愁苦那些未曾开口的话,悲痛那些回不来的人,寂寞以后不再被已逝之人涉足的生活。任何人都必须从死亡中汲取教训,才能继续前进,变得强大而无惧悲伤。 司衍在第二天出了院。 事务所,还有不见酒吧,都在等着他的回去,没有什么值得他倒下,司浮也不行。往后的日子,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可以支持下去。 傅瑾离开的时候,司衍去送了她,这个女孩还是禁不住心里的内疚,在机场哭得一塌糊涂,不住的说着道歉的话。 司衍只能沉默着看她哭泣,他说过,不关傅瑾的事,可是要是傅瑾自己抗不过去心底的愧, 他说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傅瑾走了,带着同样想出去透透气的简印,于是这个城市只剩下司衍一人,重回以前的生活,寂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 池召回国的时候听闻了司浮的消息,却始终没能再看司浮一眼,司衍冷漠的拒绝了所有人对司浮的探视,一丝也不肯退让。像划分了领地的虎,倨傲得不许任何人窥探属于他的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也没有人能入侵司衍的生活,他还是那个厌恶同性恋的司衍,什么都没变,只是开着一家只有夜里营业的gay吧,每晚坐在司浮最喜欢坐的位置上,看一众同性的糜乱纠缠。 不见酒吧的直男老板,多少人在暗地里偷偷垂涎着这个面相阴柔美丽的单身男人,可是谁都没有追求到他。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接近了老板。 老板发现他有很多地方和司浮很像,例如喝酒的姿势,例如对自己的熟悉程度,例如不经意是摸摸眉角的习惯。 他想了很多次,想着要是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是司浮,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可是想完之后又只能对着无边无际的夜空默默黯然。 如果他真的是司浮,那该多好。 后来的后来,老板见到了慕十里,慕十里要和他谈司浮的事,他几乎一瞬间就被撩动了怒火。好在慕十里很快就离开了,老板想,如果慕十里留下来了,他一定会受不了。 老板对从洗手间回来的男人说:“如果你敢杀了他,我就和你在一起。” 老板最恨的人,除了老板自己,就是曾经诱骗了司浮的慕十里。 男人说做不到。 老板就说:“如果我要你去跳崖,你敢不敢去?” 男人还是不敢去。 老板就笑,果然,只有那个傻子会做这些事,世上再不可能有司浮这样一个爱他的人,再也没有司浮这样一个对他说哥哥我要拉着你在神父面前一起死的人。 “你什么都做不到,那你到底有什么用?”老板撇着唇笑。 “嗯……”男人无言的摸着眉角,很苦恼的样子。 老板突然有了个念头,就说:“这样吧,陪我去一个地方,要是我满意了,也可以考虑考虑你。” 男人来了精神,但很快又泄了气:“老板不会要我去银行啊什么地方做些违法乱纪的事吧?” 老板站起来,“我是律师,怎么可能要你去做这个。” “你都要我去杀人了……” 老板的眼神扫过去,冷冷的,退了之前伪装的平淡,男人立刻噤声,拿起手机准备跟着老板离开。 老板开车很快。 男人和老板来到游乐园门口的时候,男人站在平地上,有些愣神,“这个……这个地方,老板要做什么?” 老板笑了笑,很平静的样子,“里面有个迷宫,我们进去走,要是你和我能碰到面,我就做你男朋友。” “老板好少女情怀……”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男人提高声音,然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老板进了游乐园,两个大男人一路上不知道吸引来了多少好奇的目光。 逼近30岁的两个大男人进游乐园,的确是够丢人的,男人囧囧的想,难道老板其实只是来拉着他丢脸的?但是这样的话老板何必要和他一起进来? 乱想着,老板已经在迷宫前站定。 “进去,在出去之前,只要我们碰了面就算数。” “好。” 男人进了迷宫,其实老板这句话很没有可信度,迷宫里两人相遇的机会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而且往往是前者占的比例较大,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男人还是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有就进去了。 只不过是和别人打了个赌,他就这样毫无疑虑的进去了。 在别人眼里看来可能很傻,但在男人眼里,这些一点都不值得他动容。 他游走在迷宫里,拐过一道又一道弯,碰见了无数单身人士抑或情侣,都只是陌生的脸孔,到最后他听见老板声音的时候,他惊喜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可以表达了,可等他回答了老板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算计了。 老板在他身后说:“司浮,我找到你了。” 他转身说:“是啊,哥哥。” 根植在骨子的的天性,不是仅仅离开了大半年就可以被完全忘却。更何况司浮爱了司衍那么多年,更何况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像是为了司衍才流动,每一寸血肉都像是为了司衍才存在。 司浮,我找到你了。 是啊,哥哥。 老板站在男人面前,逐渐泪流满面,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只是因为司浮一句“哥哥”就哭成这样,他坚强了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原来还有一个人,可以这样轻易的摧毁他所有的城墙。 司浮走过来,低声说:“哥哥,对不起,我回来了。” 司衍抬眼看他,昔日俊美逼人的青年如今不过一张平凡普通的脸,没有了以往的模样,只有被揭穿后垂眼的那一刹那,依稀可以看出他眼中不改的温柔。 司浮手伸出来,擦着司衍脸上的泪水,司衍的眼睛一直在看他,狭长的眼里水雾弥漫,却又忽然被敛去,司衍抬起了手,狠狠的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哥哥……”司浮有些发愣。 司衍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冷笑,他拉着司浮的手大步向外走,手握得紧紧的,司浮都吃痛的地步。 “哥哥……” “闭嘴。” 司衍觉得,话被他说出口的那一瞬,什么都已经被他摒弃了,要不是男人一直在向右走,要不是男人无意间又暴露出来的那一点司浮的习惯,他几乎就已经相信了这个男人不是司浮。 现在呢? 现在要做什么? 司衍把司浮塞进了车里,开车疯狂的向家里赶去,司浮像是已经被他吓住了,什么都不敢说地方就被他扯进了房间,压在了床上。 司衍面无表情的脱着衣服。 司浮傻了眼,问:“哥哥,你要干什么?” 司衍一笑,未曾见过的艳丽,他动了动嘴唇,音调撩人,一字一顿:“逼问。” “啊?” 这边司浮还在消化司衍的话,那厢司衍已经握住了他身下,坐了上去。 “嗯。”司衍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含了痛苦,却又妖媚的司浮差些失去理智。 司衍垂眼,冷笑。 “说,你跳崖是怎么回事?” “哥哥……我……,你!” “说,话。” “我,你先停下来……那时真的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跳的,可是后来撞到头,我就昏过去了,醒的时候慕十里和我说我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他说我命大,卡在岩石里没掉下去,可是脸已经不能再看了……哥哥!你不要在这时候动!” 司衍漠然。“接着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找来一具尸体骗你们,但我是真的没有骗你,我手术之后休养了好久,本来准备回来见你的,可是慕十里说我要还他的钱,整容手术和养伤住院的钱都要我替他工作还给他,我说了好久才答应我让我回来找你的。” 司浮说的语速很快,他生怕司衍再挑弄他一下,逼得他断掉话抱住司衍自力更生,他保证,这个时候司衍绝对不会允许他主动。 司衍俯下身,在司浮脸上吻了吻,“你回来了,怎么不说?嗯……不要动,我自己会动。” 司浮痛苦的停下动作。 “我不敢找你说,怕你打我,”脸上的伤还在疼,“而且……” “而且什么?” 司浮小声的说:“我想知道,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司衍沉默了会,突然抽身起来。 司浮立刻想抽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什么不好!现在美餐没了!没了!可是司衍却又在他身旁躺下了。 “上来,我累了。” 司浮感觉,能够享用自动躺下的司衍,真是太幸福了。 他覆上去,缓慢的抚过司衍的全身,轻轻的吻着司衍的唇,然后探进去。后来他扣住司衍的腰,缓缓进去的时候,听到了司衍近乎呓语的声音。 “司浮,我爱你。” 司浮愣了一秒,把头深深埋进司衍的颈间,低声回答:“哥哥,我也爱你。” “司浮?” “哥哥,你别看我,会吓到你,我控制不住表情了。” “哈,傻子。” “我愿意的,哥哥。” 第二天司衍没有起床。 司浮看了他很久,手机响起来,看了来电显示,他才念念不舍的走出了门,接通电话。 “司浮,你现在怎么样了?”是慕十里的声音。 “现在很好,哥哥还在睡,我很高兴。” “看来他已经知道你了,”慕十里在那边笑出来,“我看你肯定又骗人了,你肯定没说当初你是看准了崖下面有个平台才下去的。” 司浮嗤笑一声,“你给我找了替身,不正是要我说谎话。” “整容的事你也推到我身上了?” “是啊,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A市,免得我哥哥发脾气。”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目的,”慕十里说,“反正我也要离开了,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司浮嘲笑道:“你家那口子又跑了?” “是啊,现在急着捉他回来,记得欠我的钱要还回来,不然我就把事实告诉你哥哥。”慕十里抵着额头,“好了,以后有时间再见。” “再见。” 司浮关了电话。 他回到房里的时候司衍还在睡,司浮在他唇上咬了几口,司衍就慢慢醒了过来,睁开眼时,还轻轻的哼了一声。 司浮赶紧给他揉腰。 “哥哥。” “嗯。”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嗯。” “以后要更加的爱我。” “嗯。” 司浮抱住司衍,近乎虔诚的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我爱你。” “我爱你。” 司衍睁开眼,抱住了他。 正文完
推书 20234-07-21 :和鬼交往的30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