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季姚盯着陶合静了好一会,嘴上的口红因为亲吻有点糊掉,自下巴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橘红, “你说什么?” 手指隔着布料仔细的揉捏,陶合温热的呼吸拂上季姚的脖颈, “同学,我追你这么多年了,来一次呗……” 季姚正想扇他,未料裙底的力道忽然加重,那抬起来的手,也就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你……” 陶合手指拨弄着那逐渐撑起来的轮廓,“我可当你同意了啊……” 攥在洗手台边的指头收紧,指节微微发白,季姚给撩拨的也有了反映, “……这不行……随时会有人进来……” 陶合亲吻季姚的脖颈,舌尖略过耳垂,含住了,细细吮吸, “没事,他进他的,我进我的。” 季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给了他一脚, “你可真不要脸……” 陶合抬手攥住季姚的脚脖,将鞋脱掉, “我要脸干什么?想干还要脸?我又不是大姑娘……” 说完就开始俯下身,上去亲季姚的嘴巴。 季姚正要说话,结果给他推在镜面儿上接吻,这话也就堵在了嘴里,含混的听不出个个数来。 耳朵里吻声湿滑不绝,听的人面红心跳。 两个人抱在一起,鼻息交缠,直吻的季姚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简直要喘不上来气。 陶合的手很不老实,扣子也懒的解,直接将季姚的上衣推上去,搓弄那两粒小心的凸起, 胸口茱萸起初还是柔软细嫩,后来也渐渐硬挺起来,被人灵活的拨弄,然后俯身含住了。 季姚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一双长腿缩起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叹息。 季姚想去推陶合,可抬起手,结果却无力的放在陶合的头上,像是情色的爱抚, 因为下身贴的很紧的缘故,陶合很明显的能感觉到那裙底下的充血勃起,便贴心的将手探进去,握住那挺立的硬物,上下套弄。 季姚给撩拨的浑身战栗,快感像电流一样,顺着小腹蔓延全身,连性器顶端都开始泌出粘腻的液体。 陶合察觉手里的硬物突突的跳动,赶忙停下了手。 因为男人射过之后,至少有个三五分钟都不太想做,自己还没尝到甜头,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季姚。 季姚已经开始冒汗了。 刚才那一番恰到好处的抚慰让他热切的开始期待,期待肉体交缠,唇舌相接。 陶合觉得差不多,先是拉掉裙子里微湿的布料,接着就开始垂手拉开裤链。 下面早已是剑拔弩张,陶合顺手摸过刚才甩进来的保险套,撕开包装,套一个在上头,又将季姚身下的裙子掀起来。 意识迅速的回溯,季姚迅速捂住裙子。 陶合稍微一愣, “看看怎么了,我摸都摸了。” 细长的眸子里少见的无措, “看什么看……你快点吧……” 季姚一直觉得,一个男的让人压在身体下干也是件挺丢脸的事。 关了灯爽爽就得了。 非要看着那儿插,季姚真是怪不好意思。 陶合上去亲了亲季姚,脸上似笑非笑的, “你还害羞呢啊……” 季姚把脸别过去,“少废话。” 陶合笑着将手指探进去,顺着大腿摸到股沟,自臀瓣探入,触到那软糯之处,揉摁两下,然后将身下硬挺抵上去。 季姚将洗手台旁边为顾客准备的润手乳液扔过去,“用这个。” 陶合会心一笑,挤了一些出来,细细的涂在那紧密的肛周后,然后扶着性器,一点点往里捅。 季姚深吸口气,尽量放松着身体。 可还是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陶合插的很慢,算是体贴,可因为事先没做任何扩张,这么直接插进来,对于季姚而言,简直是酷刑。 陶合看在眼里,入侵的动作却是没有停,“这么疼?” 季姚身上褪去红潮,面色发白,“……有点。” 陶合抱住他,想着别是插坏了,就伸手去摸两人的连接处。 被撑开的肛周皮层紧绷,摸上去湿滑黏腻,指尖上没有血迹,都是黏糊糊的润肤乳。 季姚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摁了摁,“都到这儿了。” 陶合没着急动,以舌尖舔了舔季姚的嘴唇。 两个人又亲了一会,直到季姚眉间细纹完全舒展,这才缓慢的开始抽插。 摇晃间,有人慌乱的往后一撑,碰倒了洗手台放杂物的小木篓,结果那些瓶瓶罐罐就都洒进瓷盆里,声响凌乱。 勃发的情欲已经完全遮盖了痛苦,等身体完全适应了体内的热烫粗大后,被插的快感就开始密密麻麻的涌上来。 以至于季姚难以抑制的发出了几声低吟。 陶合领口微敞,露出的皮肤湿润微闪,腰线起伏间,强硬的品尝季姚的身体, 这其间陶合掀了几次季姚的裙子,都被季姚捂回去了。 陶合真是很好奇那么小的地方被插是个什么摸样,可季姚又三番两次的不让看,就惹的陶合停了动作,将从裤兜里将叠好的领带掏出来。 陶氏要求平时上班所有高层必须正装西装领带,所以陶合也就不例外,因为应酬完了直接来了胖子的生日趴,进来后陶合才想起领带这档事,就随手收进兜儿里了。 谁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在季姚还沉浸在情欲里的时候,陶合迅速的将季姚稍抱起来一点,接着反手一束,将领带绕过季姚的胳膊,用力扎紧。 季姚迷糊着,给捆的一头雾水,抬眼去看他,眼睛里一层湿意, “你干什么?” 陶合继续捆,“不干嘛啊……” 季姚反应过来,挣扎两下,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 陶合在最后的关头给领带打了两个死结,“好了。” 接着掀开裙子,两手握着季姚的脚脖儿,将他的两腿摁在肩膀两侧, 这样就使得臀部就高高翘起,刚才被过度进入的地方便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态被暴漏在灯光下。 穴口红肿,微微翕动。 季姚脸上瞬时充血,忍不住飙脏话, “你他妈有病,放开我。” 陶合看的口舌干涩, “季姚,你这儿也好看啊……” 季姚难堪的要命,“能不能别这样。” 陶合没理他,只一个挺身埋入小穴,眼看着那细褶被撑开,然后紧紧的箍住自己,随着自己的主导而反复吞吐。 体位的关系,陶合很容易就能插的万分深入,快感也就更强烈了。 但却更强烈的感觉却是来自心里,和视觉上的刺激。 自己喜欢的季姚眼下正大开着腿,用最私密羞耻的地方跟自己承欢做爱。 真是要命。 陶合深吸口气,微微低头,开始狠力的冲撞。 警局。 趁着审讯嫌犯的空挡,特案组组长忽然意识到少了个人。 接着便转头去问身边的小游, “季姚怎么没回来?” 小游面有疲色,“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包间外,他说他换个衣服就过来,我刚才还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也没接……” 组长拿起桌面的浓咖啡,“倒不是着急让他过来,主要是人别有什么事……” 小游掏出手机拨通了季姚的号码, “真是的,他能干嘛去啊……” 男人的皮鞋边丢了一个灌满经验的套子。 第一次陶合射的很快,第二次就明显有了经验。 洗手台上的人被反手捆着,裙子也给掀起来别在腰上,季姚俯趴在台子上,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被迫的搭在台子上。 这就使得臀瓣间被尽可能的打开,两人交合的春光一览无余。 艳红的后薛被男人坚硬的性器一下下干进去,狠力翻插。 陶合也没再客气,恩着身下精健的腰杆,自那滚热的小穴里进出,冲撞肠壁,有意无意的剐蹭那一点硬处。 一开始的羞耻感早就烟消云散,季姚眼睫上一层汗,脸白涔涔的,耳朵赤红,嘴唇上也淋淋的一层水光, “嗯……我……我要射了……” 陶合很奇怪男的光给人操后面也会射,可听季姚这么说,就起了坏心, “季姚,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快点操你……” 季姚挣扎两下,奈何手被反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滚……你滚……” 陶合身上也汗涔涔的,气息粗重,“……真的?那我走了……” 刚才脸还贴在洗手台上的人忽然稍微抬头,眼角挑泪, “……别走……” 陶合看的心里痒痒,将人正面翻过来,抱紧了, “不走不走……不闹了……” 接着便加大了腰力,插的又快又深。 呼吸都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酥麻感从下腹直逼头顶,季姚不由自主的颤动了身体,脑子里一阵白光,喘息着射了出来。 凌晨一点。 厕所门外的人面皮青黑。 其余的人因为有事,都纷纷走了, 只剩下蛋蛋和胖子两个人叼着烟蹲在厕所门口,听里面隐隐交欢声响,极度疲惫。 胖子看了一眼手表, “哥,我很困,想回家睡觉了。” 蛋蛋似乎有点醒酒,“你蛮能熬夜的啊,醉成这德行了,这个点才困?” 胖子打着呵欠,眼泪汪汪,“哥,早困了,我刚才都蹲地上睡一会了,你说陶合进去多长时间了,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蛋蛋满脸疲惫,狠狠的抽了口烟,“咱俩都他妈蹲了一个多点了……” 胖子抬手擦擦眼,“他怎么这么慢啊……差不多来个十来分钟行了,我听动静好像是个男的,你说一个男的有什么好搞的……” 蛋蛋直起腰身,“操,我他妈去找经理过来看着门,我要走了,这么长时间谁能受的了?” 胖子跟着起身,“真他妈的……这个点回去,我老婆绝对以为我在外面打野食了,谁知道我这在外面听别人打野食啊……我冤不冤啊我……” 蛋蛋转身离开,摆摆手,“你在这等会,我去去就来。” 胖子看蛋蛋走了,强忍着困意从兜里摸烟,还没等放嘴边上,就听里头嘭的一声钝响。 胖子一个激灵,“蛋蛋!” 蛋蛋还没走太远,“干什么啊?” 胖子撅嘴朝里头努了努。 陶合蹲在地上,脸色发白, “你干嘛踢我啊……” 季姚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 脸上汗意已经稍退,只是嘴唇艳红,手臂上都是捆绑的痕迹,看得出刚才进行了一场性事。 陶合强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 “季姚,你当用一次性的呐,下回不用了啊?” 季姚没搭理他,从烘干器旁边抽了点纸,擦了擦发根的汗。 门板上的敲门声些许犹豫, “陶合……陶合……没事吧……” 陶合一听胖子还在外头,就有点想笑, “你还在?没事。” 外面又没了动静。 季姚稍一侧头,“外面有人守着?” 陶合凑上前,“怪不得刚才一直没人进来呢……” 季姚眼看着他贴上来,上去又是一脚。 力道很轻,不是舍不得,而是真没力气。 陶合往旁边一躲, “季姚,你老打我干什么啊,我怎么惹你了,你刚才不是挺高兴的么。” 季姚耳朵一红,抬手拿了假发, “我走了,还要回警局。” 陶合赶忙将人拉住,抱进怀里, “再抱一会,一小会。” 季姚冷着脸,低声一叹, “真黏人。” 陶合侧脸横了他一眼, “你这个负心的男人!怎么刚做完你就开始嫌弃我!” 季姚给他一席话说的脊背发麻, “神经病。” 陶合忽然想起来似的,“对了,我听胡医生说你很久不过去了,你怎么回事。” 季姚的下巴抵在陶合的肩膀上, “最近工作忙,有时间就去。” 陶合眨了眨眼,双臂收紧,“你不总说你自己是鬼么,那你怎么办案啊……” 季姚静默半晌,“愚蠢的人类。” 陶合笑起来,接着松开季姚,转而上去捏他的脸, “季姚,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季姚给他捏的直想发火,抬手一挥, “走开。” 陶合捉住季姚的手,微低了头,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你怎么穿成这样?” 季姚别扭的抽回手,“任务需要。” “你穿上挺好看的,回头我给你多买几套,咱们换着用。” 季姚面色恶寒,“滚。” 后又看了一眼时间,“我得赶紧回局里了。” 陶合叹口气,“我开车送你。” 季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眉头微蹙,把电话打过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了。” 陶合推门而出,却忽然想起来似的,反手关门,将季姚的假发戴在他头上。 季姚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家里雇私人侦探跟拍我,我怕他在这里。”陶合拨了拨季姚假发,“等会出去尽量别露脸。” 等蛋蛋将大堂经理叫过来的时候,陶合也从里头出来了。 胖子抹着眼泪上前, “哥,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困过,既然你出来了,我就先走了。” 陶合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上前两手握住胖子的手, “胖胖,今晚上你们受累了,改天我一定报答你俩。” 蛋蛋支走了大堂经理,走两步上前, “哥们,你可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了。” 三个人正在一边说话,季姚打着电话就推门出来了。 蛋蛋跟胖子俩人眼睛齐刷刷的斜过去。 都想看看这个人妖长什么样。 季姚正跟小游通话,习惯性的将手放在话筒前拢音,又侧着脸,任谁也没认出来。 陶合非常见色忘友的追了上去。 季姚正打电话,结果就给他拦着抱了一下。 很快就又分开了。 会场的光线很暗,陶合的脸一点也看不清。 好像是动了动嘴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电话里的人一直在喂。 季姚回过神,交代了几句,接着就转头去那个小迷你包换衣服去了。 陶合晚上回去的时候,连澡都舍不得洗。 在床上烙饼似的翻了不到五个小时,就黑着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上班。 整个上午,陶合一直都在放空。 朝阳初升,自百叶窗透进来,在地上一道道的,像是水样的波纹。 陶合恍惚记得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一群小朋友去看湖,结果去了公园,就自己跟季姚站在湖边看水纹波动,浮光点点,那光也是一条一条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样。 想到这里陶合就奇怪自己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点琐碎的事都记得。 然后季姚记性又实在太差,出了一场车祸后就更差了。 陶合开始回想季姚昨天的反映,不受控制的开始想那个姓段的。 不知怎么就想起段免。 越发觉得扑朔离迷。 眼前的人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陶合,你傻了?” 陶合猛的回头,长舒口气, “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陶梓化了很浓的妆,却掩不住的眼睛微肿。 “来好一会了,就看你在这发呆了。” 陶合之前一直面朝窗外,这会将转椅转过来打量她两眼, “你又哭了啊?这都多长时间的事了……还没好呢。” 陶梓坐在沙发上,掏出烟来抽, “早分手了,对了,那个私人侦探什么也没查出来,就是后来有一天他接我电话了,说他是个GAY。” 陶合盯着他,半晌才‘哦’了一声。 后又试探着问,“他都怎么说的?” 陶梓眼睛有点红,“我把他给骂了。” 陶合顿了顿,“我问他怎么说的……” “就说他骗我的……”陶梓开始吸鼻子,“然后我就叫了一车人去揍他。” “那……然后呢。” “后来我雇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人在医院躺着呢,问我还揍不揍了,我就说不揍了,我就去看的他。” 陶合撇撇嘴,“姐,你真够掉价的。” 陶梓斜他一眼,擦掉眼角的眼泪,“没有!我临走把他针管拔了,回头让护士还得多扎他一回。” 陶合打开电脑,“你来就这点事?” “不是……”陶梓将才抽了两口的烟摁灭,“我前一阵子心情不好,企业生产的一批东西出了点事问题,我没处理好,结果给媒体曝光了,现在只能回收,回收后就资金短缺,账上现金流不足,想跟爷爷来融点资。” “那你找过他了?” “还没,我刚去他办公室看他正发火呢,就不想去了,” 陶梓掏出小镜子补妆,“破产就破产,我也不想干了,反正一开始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看来爷爷的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好不好坏不坏他也无所谓,我还不如当个败家女呢,轻松不说,还有时间找对象,省得我这年龄一大把还被GAY骗。” 陶合盯着未查收的邮件皱眉,“别这么悲观,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行了。” 陶梓听得门把轻转,就循声望过去, “你算了吧,你认识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就看不上富二代,我想找个有能力的人,哪怕是穷点我也愿意。” 进来的秘书小姐见了陶梓微微点头,后又转向陶合, “陶总,董事长叫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陶合一愣,“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接着垂眼去看办公桌上的电话,发现没扣好,就赶忙正了正。 陶梓同情的看着他,“你又要挨骂……” 陶合叹口气,“你说他是不是体内雌激素分泌过多导致的中老年妇女更年期综合症啊,整天发火他是葫芦娃易怒的蛇妖精转世吧。” 陶梓脸上这才有点笑摸样, “行了,别贫嘴了,快过去吧。” 陶氏,CEO兼董事长办公室。 陶合推门进去的时候,陶书正在骂总经理。 见陶合进来后,就硬邦邦的丢了一句, “你自己好好反思去吧。” 四十多岁的男人眉头紧锁,看也不看陶合一眼,便转身出门。 陶合调整一下呼吸, “爷爷,找我有什么事。” 陶书没有转回办公桌,反而是坐到了宽大豪华的沙发上, “过来坐。” 沙发对面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20层的高度,几乎可以俯瞰这城市的一整个区。 陶合刚坐下,就听见陶书的语气温柔低轻, “今天早晨开会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很累啊。” 陶合惊恐的望着他。 陶书眉眼间竟生出几分慈祥来, “要是很累也不用硬撑着,我可以给你放一天假么……” 32. 陶合动了动手指,似乎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陶合就有点得意。 “哦,还行。” 陶书因为喜欢喝茶,就在办公桌上摆了一套极名贵的茶盘,上面的茶宠茶具一应俱全,只见他拿了上头的紫砂壶,自储茶砂壶里拿茶叶出来,用热水洗茶, “你那个项目运行的挺不错,这就差收尾了,我想着回头给你放两天假,你也可以带着朋友去国外放松放松嘛……” 陶书特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 “你说怎么样。” 陶合一头的冷汗,“……出国……还是不用了吧……” 陶书泡好一杯茶递给陶合,“行,都随你。” 陶合盯着陶书,眨了眨眼,“对了,那个新区的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陶书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哦?你没听说?” “我光顾着忙我自己这边的项目,只是在会议上听了一些大概,但是细节不清楚。” 说到这里,陶合顿了顿,“其实……我是听赵总做报告的时候,有了点自己的想法,但以往内不是那项目的负责人,也就不好插嘴。” 陶书浅啜口茶,“说来听听。” 两个人在办公室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董事秘书提醒有会要开,陶书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 “这样,你把你手头的事都忙完了,就加入到这个项目来。” 陶合眼睛黑亮,“那太荣幸了。” 这非常和陶合的意。 以陶合的资历,能参与这么大的项目,实在是个非常好的成长机会。 毕竟以后想跟季姚在一起,光躲,装是没用的,必须在陶氏站稳脚,才能跟陶书谈条件。 陶书是生意人,光有亲情这个筹码是远远不够的。 陶书收拾的差不多,就带着陶合一起出了办公室。 等陶合回到自己办公室后,陶梓人已经不在了。 烟灰缸里有一支未抽完的烟,沙发上还扔了一盒。 撕掉的包装纸就那么随意的扔在沙发上。 陶合坐在电脑前,动了动鼠标,发现有一个新邮件。 是关于之前查段免跟季姚的关系资料。 发来的资料很多,除了段免在季姚单位,宿舍徘徊的照片,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短信记录。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的太低的缘故,陶合居然觉得有点冷。 大多数短信都是在求复合。 凉意密密麻麻的缠了人一身。 陶合盯着屏幕,想起季姚以前跟自己提起的那个段小平,有点疑惑。 兴许就是对段免的爱称。 不过看短信内容,这俩人应该是在季姚出车祸前就认识。 结果段免还装模作样的来给季姚看病。 陶合前思后想,忽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终于结案了。 因为警方缴获的毒品量已经算是重大案件,上头又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在案件破获之时,便给特案小组记了一大功。 归队的时候,王队很是高兴,特意动用私权没给季姚安排案子,说是先歇上几天,好好休息。 于是这几天季姚就开始闲了。 除了每天去胡医生那里治疗,剩余时间,季姚都呆在警局。 之前段修平的那些还没有查完,但季姚真是懒得再去查了。 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毕竟在一起过,季姚也不是木头。 反正都过去了,就连带这那些见不得人的一起过去算了。 段修平还是坚持不懈的每天打电话,发短信,好几回季姚还在宿舍楼下看见过他的车,虽然烦的不行,但也没发作,只想着兴许过一阵子这人就没动静了。 谁知道他还真是能坚持。 鬼魂一样,无处不在。 前一阵子事情比较杂,自打上班后,季姚也没怎么跟自己的朋友联系。 这不终于有时间了,就叫了两个关系最好的一起出来聚一聚。 季姚朋友不算多,都是大学后认识的,至于大学之前,季姚交下的人就段修平一个。 因为那小子上学的时候占有欲实在太强,联合一群小哥们在学校里欺男霸男。 季姚作为那唯一一个被霸的男同学,别的男同学肯定是不能一起玩的,女同学虽然没限制,可季姚也不好往女生堆里扎。 好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出国了。 想到这里季姚有点想笑。 谁知道自己脑子里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呢。 本市有家海鲜做的非常好,生意异常火爆,几个人在里头订了个桌,刚坐下来没多久,季姚手机就响了。 对面的杨连杰跟服务员点好餐,接着便转向季姚, “咱们是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吗,快俩月了吧?你怎么换号了才通知我们,害的我上个月好一个找你……” 季姚垂眼删掉短信,却是答非所问,“你知道怎么屏蔽短信么?” 旁边的龙成拆开桌面上的餐具,看一眼季姚的手机,“好像有专门的软件吧,你上网搜搜。” 后又给几个人倒上茶水,“怎么了?有人骚扰你?” 季姚放下手机,“没,垃圾短信。” 杨连杰忽然想起来似的,“你对象怎么没来?” 季姚拆开饭店准备的消毒湿巾,反复的擦自己附近的桌面儿, “分手了。” 另外两个人互相视了一眼。 杨连杰收了面儿上笑意,“哦……怪不得前一阵子消失了……原来是失恋了……你也别自己憋着啊……怎么不叫哥们出来喝酒。” 龙成直接上来拍季姚的肩膀,“没关系,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我相信你能找到比小段更好的。” 杨连杰压低了声音,“对了,我隔壁部门的前总管也是这样,都出柜了,人长的很斯文,前一阵子刚跳槽到陶氏了,工作好啊……我给你牵个线?” 季姚眉间微紧,有些无语,“……真不用。” 杨连杰打量着季姚,“季姚,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听说男的之间都分1.0的么,你是1还是0啊……” 季姚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有病吧。” 龙成一见季姚要发火,就笑着转向杨连杰,“差不多行了,你这些年总问他,你没问烦我都听烦了,季姚不爱说,你就别问了。” 杨连杰咧着嘴笑,“咱们季姚这脾气的,肯定是1,你看看这脸蛋,多漂亮的小1啊……” 季姚正要动手,却看他忽然闭了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季姚背后,神色古怪。 龙成也看出来了,“怎么了?” 季姚下意识的回头。 紧接着又回过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情却是极差。 杨连杰的目光有点不自然,“季姚,你俩到底分没分手啊,他朝这边看呢。” 龙成望着季姚,“要不装没看见吧。” 季姚站起身,脸色发白, “跟老板说一声别上菜了,换一家。” 陶合这一天郁闷的简直要发疯。 心里面跟猫挠一样,可也不好去问季姚,结果踩着油门刚冲了一个黄灯后,手机就响了。 蛋蛋的声音掩不住的兴奋,“哎,合儿,我在云门山路的一家饭店看见季姚了。” 陶合看一眼后视镜,没什么好气儿,“跟谁?” “跟两个男的啊!要不我才不给你打电话呢……哥们时时刻刻给你盯着他呢。” 蛋蛋刚说完,旁边竟有了动静, “操,是我先看见的,哪里是你……” 陶合脑子一热,“具体在哪儿?我这就过去看一眼。” 蛋蛋声音有点惊讶,“你真生气了啊?不至于吧……” “没有,我就想着从旁边路过,看他一眼就走。”陶合找了个地方调头,“那饭店具体在什么地方?” 蛋蛋告诉了陶合地址,后又有了注意,“这样,我跟胖儿在一起呢,正没地方玩,你走哪条路,我们跟你汇合。” 段修平来这家真的是凑巧。 原来不跟踪也能遇见。 这么想着段修平就高兴。 天色渐暗。 霓虹灯同最后一丝余晖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些异样绮丽的色彩来。 段修平站在门口,看季姚跟他两个朋友朝这边走过来,跟没看见自己似的。 黑眸细长,却是一脸漠然。 跟脑子里的形象一模一样。 段修平忍了忍。 实在忍不住,就在季姚经过的时候拉了他一下。 结果‘啪’的一声脆响,自己脸上的眼镜就掉到地上去了。 段修平俯下身子捡眼镜的时候,头一次知道了,为什么人常说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就是因为人活着的时候,总有这么一瞬间,对自己所做作为又后悔又绝望。 季姚本来以为他会躲的,没成想这人就这么傻愣着给自己扇了个瓷实。 杨连杰跟龙成谁也没说话。 毕竟挨打的是段修平。 要是季姚,这俩人早上去帮手了。 季姚望着段修平,“你贱不贱?” 段修平擦了擦眼镜,脸颊烧红,“贱。季姚你回来。” 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用结婚了,我再也不结婚了,你原谅我。” 门口的客人都往这边望过来。 龙成有点看不下去,“那个……季姚……” 季姚顺着饭店台阶往下走,走也不回。 杨连杰似乎听出点苗头来,上去推段修平一把, “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结果还要骗婚啊?你要结婚赶紧结去,别在这缠着季姚。” 说完就拉着龙成赶忙跟着季姚下去了。 轮胎蹭地的声响骤起,开着大灯的香槟色总裁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这家小店门口。 后面的卡宴也跟着停了下来。 陶合刚开过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季姚顺着台阶往下走,本来想开走了事,结果竟在临近饭店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真他妈是冤家路窄啊。 蛋蛋摇下车窗朝前头骂了一句, “靠,你踩什么急刹车?我差点撞上你。” 季姚已经上车了,正挂倒档往后倒车,结果听见后座的杨连杰连声感叹, “保时捷前面这什么车啊?没见过……” 季姚扫了一眼,立刻点了刹车。 蛋蛋看陶合火都没熄,开了车门就直奔饭店门口过去,便觉得苗头不太对。 在四周看了看后,蛋蛋盯着段免愣了一秒钟,紧接着也下车跟在陶合后头那边跑。 胖子有点懵了, “操!怎么回事!” 33. 陶合上去一把搂住段免的脖子 “姐夫,走啊,我正想找你呐。” 段免脸色涨红,“你又想干什么?” 蛋蛋上去抱住陶合,压低了声音,“别在这,你他妈长点心。” 陶合看也没看蛋蛋一眼,只收紧臂膀,一个用力将段免扯下台阶,提高了嗓门, “姐夫,你怎么还跟我姐分手了啊?咱们找地儿过来谈谈呗。” 段免正想挣扎,可刚一抬手,就给蛋蛋一拳揍过来, “我操你个妈,你小子胆儿忒肥啊,你他妈是不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旁边的胖子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见蛋蛋动手,就挽起袖子,露出两条肥腻的胳膊上来比划, 结果伸出脚就踢了个空, 胖子严实着尴尬,面朝蛋蛋, “哎,咋回事啊到底……” 蛋蛋扑上去给了段免两下子, “不知道啊,先揍了再说。” 陶合将人塞进车里,看段免要往出爬,就一脚给踹了回去。 季姚车里的人都看的有点傻眼。 “这是个什么情况……” 季姚没反应,神色平淡,手心却是微微冒汗。 说不上什么感觉。 大多是觉得解恨。 也可能有别的东西在里面,但究竟是什么,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去细想。 等那两辆车都开走之后,季姚才发动车,挂档从停车位里往出倒。 坐在副驾驶的龙成开口, “季姚,你也太淡定了吧,这么个打法都没露面。” 后又转向后座的杨连杰,“还有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这时候没了动静。” 杨连杰一脸若有所思的摸样, “不对,我总觉得我见过刚才揪人的那个男的。” 季姚打着方向盘, “要去哪里?” 龙成想了想,“你还想着吃饭呢?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听那帮人骂,说他跟那个人的姐分手了?这意思,是他还真直了啊……” 季姚脸色发白,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结果后面的杨连杰忽然窜起来了, “季姚,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是你在国外的朋友么,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来大学找过你几次,” 杨连杰趴在椅背上,瞪大了眼,“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神神秘秘的,每回都不让人不露脸,我要不是碰巧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俩一次,也不用想这么长时间……” 季姚稍抬了下眼,“我跟他?我怎么没印象。” 后又顿了顿,“我印象里就不是他……” “肯定是他,我不能记错,我当时就怀疑你这个国外的同学追你,”杨连杰直拍大腿,“你说他之所以对段修平动手,是不是其实是对你有意思啊……跟他姐没什么关系……” 季姚脸色有点不对,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确定你看见的真的是他?” “肯定没错,他当时头发特别短,都快成板寸了,你有没有印象,对了,他开着一辆吉普接的你。” 副驾的龙成忽然神态惊恐,伸手帮着打了一下方向盘, “季姚!” 杨连杰看明白了后,也是一脸汗,“季姚,你差点跟人追尾。” 季姚将车慢慢的停在路边。 自言自语似的, “他跟我说过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没信。” 龙成有点害怕,摸了摸季姚的额头,触手尽是冷湿,“季姚,你怎么了……”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季姚脸上,像是白纸上染了血。 “我怎么会记得那个人是段修平。” 车里另两个人有点呆住,互相看了一眼, 杨连杰开了口,“段修平?就算我记错了,你那个国外的同学也肯定不是他。” 后又抱怨,“季姚,我都不稀罕说你,这么些年了,你都找过谁我们都不清楚,虽说你这情况比较特殊,没事不好都拿台面上说,但你这种事不跟我们提就算了,你自己好歹也长点心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龙成推他一把,“不知道就别乱抱怨,” 后又转向季姚,“你的意思是你记错人了?” 季姚透过前面的风挡,呆呆的望着外头的路灯, “我好像真的记错了,太多巧合了,有几次陶合跟我说过的话,还有经历,基本上是吻合的,可他这么真,段修平又那么假,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事都是段修平做的。” 杨连杰一摊手,“我完全听不明白。”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你错把那个陶什么记成了段修平?但你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记错了?”龙成沉思半晌,“小段这个人……你之前也没跟我们提太多,我光知道你俩是发小。” 季姚像是忽然给点醒了似的, “发小?毕业照……” 杨连杰一头雾水,“什么毕业照?” 季姚仔细的回忆,“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任何毕业照了……我记得去年冬天我还翻过,结果怎么也翻不到,就没再找……” 龙成提醒他,“这好办,你找个同学问问就行了。” 杨连杰皱着眉头,“我发现我的理解能力真是差的可以,不过,季姚,记错人什么的,你也别掉以轻心,别忘了姓段的是心理医生,万一是你吃了什么药,把你药成精神病了呢……” 龙成看他一眼,“竟胡扯。” 车外的路灯明灭,像是要坏似的, 周遭渐渐的暗下来。 黑夜又浓又沉,层层的覆盖上来,像一个巨大的骗局。 不远处的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季姚的手脚冰凉, “不可能……太扯了……” 三个人将段免拉到蛋蛋郊外的一栋房子里揍了一顿,门牙都掉了,等他晕过去的时候,三个人又商量着怎么将这小子工作弄垮。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有本事,没后台,向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陶合看见段免就有火,洗洗手,抽了几根烟就先下楼回家了。 等到了家,收拾半晌,想起来之前开车路过停车场的时候也看见季姚的车,想必他也看见了过程,就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结果锁上门,打开手机,就发现季姚刚好给自己打了电话。 这让陶合有点意外。 接起来的时候,陶合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想显得正常点, “媳妇,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啊……这么想我……” 季姚出人意料的没发火, “你不是说咱们是同学么,那你有毕业照么?” 陶合有点意外,“当然有了,除了毕业照还有好多别的照片呢,怎么了?” “你能拿来给我看看么?” 陶合笑了一声,“啊……我小时候好不上相啊……也不知道哪个老师给照的,弄的我像个黑鬼一样……我已经把照片都锁在我家地下室的柜子里,发誓再也不拿出来了,你确定要看啊……” 后来又反映过来, “你自己不有么。” “我的丢了,你明天传扫描件给我。” 陶合应了一声,转转眼珠,“那个……季姚,你就没点别的事要问我么?” “有。” 陶合确认了一下反锁的门,压低了声音,“我也有点事想问你呢……” “说。” 陶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 “就是最近的事,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之前已经查出来是谁跟我家告的密,就是那个段免,这人跟我姐前一阵子在一起来着,但是我又刚刚听说……他可能……在我姐之前……也跟你在一起过?” 说到这里陶合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那边静默半晌,“恩,在一起两年,但是我跟你一起住的时候见到他,没想起来是他。” 陶合想找根烟抽,可是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 “哦,这样。” 接着便把手放在窗台上,全然没注意到旁边放着的香烟, “……我才知道。” “……” “不过没关系,谁没点过去啊……恩……我觉得这人人品不怎么好……他喜欢男人还骗我姐……我倒也不是因为他是你前男友才这么说他……就是……你也知道……” 陶合焦躁的在窗台旁边走来走去, “总之……我今天这么对他……估计你也看见了……其实也有我姐的原因在里面……哦,对了……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分手了吧……不对,肯定分手了……他都找我姐了……靠,现在一想起来这事真够恶心的,我还请他去给你看病……结果还被他告密……” 陶合语无伦次,手指发抖,声音仿佛在笑,脸却截然相反, 说了好半天后才松懈下来, 停在原地, 欲言又止, “季姚,我觉得我自己好失败啊。” “……” “你俩真的在一起两年那么久么……” “……”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 季姚长长的吁了口气, “陶合,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打架的事?就是体育课,你过来问我那次,说的详细点。” 陶合想了想, “记得,你给了我一板砖,结果就给老师罚站了,那老师还非让我抱着你,好像你还把我兜里的好吃的都给吃光了,后来我就要了你的名字和QQ号,但是你给我QQ号后,就再也没上过QQ……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号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还为此申请过一个,不过密码早忘了……” 季姚似乎笑了一声, “那当时你上我大学来找我,我在图书馆怎么跟你说的。” “当然记得了,你答应我,这辈子只跟我在一起,不找别人,” 陶合忽然委屈的要命, “季姚,我追了你十多年,好不容易追上了,怎么我一走你就找了别人啊……”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声音。 就像是没人一样。 34. 办公室。 陶合一边抽烟,一边看手头上的项目招标资料。 昨晚上说完那些话,陶合立马就后悔了。 毕竟是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两年在前,在毫不知情的状况夏,季姚没必要一直等自己回去。 想想自己也蛮无理取闹的。 但是季姚似乎生气了,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陶合叹了口气,正惆怅间,办公室门便被推开了。 蛋蛋西装革履的进来,胳膊底下还夹着一只蟒皮包包。 “陶总,怎么了这,还生气呢?” 陶合看他一眼,“你穿成这样,能别拿这么骚的包么,不伦不类的。” 蛋蛋将手包扔在旁边的沙发上,“你就这点出息,有火朝哥们身上撒是吧……” 接着又凑上去,“有烟么,我的落在车里了,给我一包。” 陶合拉开抽屉,扔给他一套苏烟,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蛋蛋拆开包装,从里面掏出一盒, “就是昨天商量搞垮段免那个事啊,我去给你打听了一下,不太好办啊……因为他跟医院的劳务合同还没结束,就这么辞退了,官司打起来肯会赔不少钱的,再者说,他给医院带来的经济效益也是挺可观的,那院长也不愿意啊……” 蛋蛋给自己点上一颗烟,顿了顿,“最重要的……我爸跟那院长关系好是好,但一扯上利益……怕是办不了。” 陶合将烟摁灭,转而在电脑上敲资料, “不用你办了。” 蛋蛋一愣,“啊?这小子这么玩你,就这么算了?” 陶合停下手,“你不知道那家医院是民营的么,想搞定一个民营医院还不简单,我打听了一下出资者,这个人我也认识,跟我老爷子关系很好,一直想巴结陶氏,我已经都办妥了,哪边轻哪边重,他还是分的清的。” 蛋蛋目瞪口呆,“你这么干,不怕给你老爷子发现啊。” “发现就发现呗,”陶合往椅子上一靠,“我就说我帮我姐出气怎么了?骗成这程度的,我算是满仁慈的吧……” “倒也是……”蛋蛋抽了一口烟,“咱们可得看紧剩下这几家医院,我回头就去找关系打招呼,看谁敢要他,非叫这小子从这里滚蛋不成。” 陶合沉默片刻,“我听说当初他找这家医院,就是因为年薪给的非常高,眼下被辞掉了,虽说会有赔偿,但总体上也是损失,但凭他的学历还是不难找工作的,恶心他一次行了,谁有时间一天盯着他不放。” 蛋蛋弹弹烟灰,“对了,你不说你整天给老爷子跟拍么?昨天那出他问过你么……” 陶合烦不胜烦,“没有,问了再说,我他妈现在要烦死他了。” 蛋蛋转了转眼珠, “合儿,我觉得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可以来个反间计啊。” 段修平请了两天半的假。 因为嘴唇实在肿的厉害,而且肋骨本来就没好,让这三个人一折腾,疼痛难忍,实在是上不了班。 谁知道下午去上班的时候,竟接到了医院的辞退通知。 这种缺德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看院长在那边百般惋惜、解释,段修平只觉得好笑。 不过说不郁闷是假的。 毕竟这份工作收入真的很可观,自己还是挺想长期干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肋骨骨折还没好,经常胸口疼痛,段修平便去下面拿了注射器和止痛药给自己。 回到办公室后,段修平从柜子里翻出白大褂穿在身上防止灰尘,接着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等都整理的差不多,也眼看着就要下班了。 本来还今天来还打算处理一下牙齿,看来只能到别家医院去镶烤瓷了。 段修平将白大褂脱下来,抖了两下,整齐的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听动静像是扣子。 段修平微微屈身,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后又干脆蹲下去找。 视线里出现一个双脚,皮鞋擦的非常干净。 段修平稍一抬头,将眼镜扶上去, “……季姚……” 季姚垂着眼看他,面无表情, “有时间么?” 段修平很高兴。 不自觉笑笑,可忽然想起自己的门牙,就赶忙抬手捂了一下。 尴尬的要命。 “有。” 季姚没心思看他,只将牛皮纸袋扔在他的办公桌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段修平直起腰身,用手指抚平西裤上的褶皱, 面儿上虽平淡无奇,心里头却是臊的要命。 今天上午自己还在给季姚发那种情意绵绵的短信,结果季姚就这么直接站自己眼前了, 真是叫人老脸一热。 都弄完后,段修平坐下来,目光落在牛皮纸档案袋上, “你有东西要给我?” “你自己拆开看。” 段修平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喘口气,胸腔隐隐作痛。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拆。 档案袋里是一叠资料,都是黑白的,连打印出来的照片都是。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办公室外头都是匆忙的脚步声。 晚风微凉,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使得纸张的页脚轻轻的翻动着。 屋里死气沉沉,只有翻纸的轻响。 季姚再也不想去看那些东西,只盯着眼前这个人,攥了攥手,轻微的发抖。 段修平神色异常宁定。 一页一页的翻看,像是事不关己,只是饶有兴趣的琢磨着季姚递给他的东西。 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才抬起脸来,望着季姚。 手底下全都是季姚从小到大跟陶合在学校的照片,还有段免的所有个人资料。 段修平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躲也躲不掉。 一直忧心忡忡的惦记着这颗定时炸弹,等终于引爆了,反而如释重负, 两个人很长是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门诊楼里的人已经渐渐走光。 走廊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阳光柔和的涂满窗户,漏过防盗网,落在窗台上,蔓延开来,是天真烂漫的金黄色。 季姚开了口,“段修平这个名字是假的?” 段修平摸了摸胸腔右下凹陷处, “不是假的,是曾用名,我妈到去世之前都改不过来,只有你们两个这样叫我。” “可你的个人资料根本不显示这个曾用名。” “我办身份证的时候就用的段免这个名字,再说我家是农村,那里的派出所也没记录这种东西。” “还有……我们根本就不是同学,你为什么这么骗我,而我为什么真的这么记得。” 段修平望着季姚,看他的脸浸在夕阳里,镀一层碎光,微微闪亮,眼睛却是沉的,漆黑暗淡,焦躁又惊恐, 真叫人心动, “没错,你脑子那些记忆都是假的,那个人不是我。” 季姚微微一怔,“怎么回事。” 段修平自嘲似的,抿了抿唇, “我对你做了点手脚,你也知道我是学这个的,而且研究的课题也关于这方面。” 季姚开始冒冷汗,“太扯了。” “季姚,其实我完全可以死不承认,” 段修平稍微垂头,拉开抽屉,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之所以告诉你,也不是想弥补错误,我也弥补不了,只是我发现我对你……是真心喜欢。” 他从抽屉里拿出取的一次性注射器,又摸出药剂调配, “所以,你以为你和你那些人这么折腾我,我不做任何反抗,难道就真的是害怕,没种?” 段修平拿着注射器,盯着针尖,缓缓的推出水珠儿, “季姚,我欠你的,我也只能这么还你。” 说完这些他又看了季姚一眼,“那个……你不建议我在这做个肌肉注射吧……” 季姚没说话,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但手心却一直在冒冷汗。 提醒着真实,提醒着恐怖。 伤侧胸痛严重,特别是深呼吸的时候。 段修平脸色发白,坐着在上臂处进行肌注镇痛药。 胳膊上紫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已经渐渐淡化,还未完全消退。 段修平拔了针,用棉棒摁好, “我跟你在一次的时候,几乎从来不跟你提自己的事,因为害怕暴漏,你也不问,其实我真是特别想告诉你,我是在哪里长大的,在哪里上学,喜欢什么……” “可我却只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扮演他,顺着你的回忆,整日提心吊胆……我很爱你,也很累……也因为家里的原因,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就不想继续了,找过好几个女人,我以为我们可以像我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慢慢疏离,然后分手,但是没想到你放下了,我却放不下。” 季姚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表情也欠奉。 段修平丢掉棉签,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抽出一张消毒纸巾在桌面上反复的擦拭, “要是早知道这样……” “……” “我宁愿当初没遇见过你。” “……” “你就不该去帮我……被抢劫走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值钱,可我却从此丢了我的全部,我的良心……” 季姚回过神来,眼睛里开始慢慢的浮出些东西来。 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晦暗不堪,段修平的脸上一片模糊,就只有脸上的镜片是清楚的,就像自己在那个小别墅里反复回忆的一样。 像是幻觉,其实是记忆。 季姚起了身,“我要走了。” 段修平猛的站起来,“等等。” 季姚转身往门口走。 暗处有人影窜起来,猛的去拉季姚。 季姚反映极快,抬手一拧,拎起这个人的领子,便将他猛的抵在门板上。 嘭的一声。 季姚声音有点抖,“别逼我阉了你。” 手指上黏黏糊糊的,段修平的下巴又湿又凉。 只见他取下眼镜,擦了擦脸, “好啊。” “……” “如果你这么恨我,我把命赔给你行么?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 “……” “我受的惩罚还不够么?” “……” “被殴打,毁掉工作,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惩罚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 “季姚,你根本不知道……” “……” “那两年我虽然享受被一个人爱的甜蜜,” 段修平抬起手指,哆哆嗦嗦的捂住脸, “也无时无刻不在品尝那个人爱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绝望。” 35. 屋子里黑漆漆的。 窗帘没拉紧,露出一条缝隙,淡白的月光从外面渗透进来,落在墙壁上,像是漆黑湖面上的一抹月影。 季姚躺在床上,长时间的盯着虚空。 外头偶尔有车辆经过,光线滑过,眨眼的功夫又都没有了。 没问清事情的详细经过,是季姚实在没勇气听下去。 睡不着觉的时候,季姚就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只一门心思的数羊。 数着数着陶合就打来电话。 本来他不打电话季姚数的挺好,结果他一打电话季姚立刻就忘了自己数到哪儿了。 吸了吸鼻子,季姚擦一把脸继续数。 手机就没完没了的响。 季姚长舒口气,接起电话,但也不说话,听陶合在那边絮叨半天,才硬邦邦的扔过去几个字, “帮我数羊。” 陶合听他说话了还挺乐呵,猫在被窝里就开始数,在数了一千多只后,便因其特有的催眠效果而瞬间睡死过去。 但是电话没有挂断。 听着那头均匀的呼吸声,季姚插上手机电源,转而数他喘了多少次气儿。 结果就这么数到天亮。 的确是没想不该想的,可季姚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以至于上班的时,季姚眼下黑气浓郁,脸上冻了层冰似的。 刚进办公室就跟小王撞了个正着, “哎……愤怒的小季。” 旁边倒水的同事笑了一声, “不是愤怒的小鸡,是愤怒的小鸟。” 小王没解释,扔在季姚桌子上一袋巧克力豆, “季姚,你最近不是没案子么,怎么还这么大火啊,肝火旺盛不利于身体健康啊。” 季姚没说话,走到自己办公桌旁边正准备坐下,结果抬头就看见王队进门朝自己招手, “小季,过来一下。” 季姚起身跟在王队后头进了办公室。 王队推开办公室门“最近歇的怎么样。” 季姚淡声开口,“歇够了。” 王队爽朗一笑,将车钥匙扔在桌面上,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个档案袋来, “这都是这两天送来待办的案子资料,你选一个,我给你组个小组。” 季姚对此虽心有疑虑,但也没多问,随手取了一个资料袋,打开翻看了一下。 “是黑社会凶杀案。” “居然是这个案子啊……小季,你手气还真是差。”王队抻着脖子看季姚手上的资料,“其实也没别的,主要是我以前总听说这帮人接受雇凶,但之前都没立案,要真是那帮人,你可得小心,别查出什么连带的东西来,那太棘手。” 季姚看了王队一眼,“什么意思。” 王队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 “你也知道,这年头当官的和有钱人都喜欢干点坏事不是……要是不小心卷进来,也不是咱们能摁的住的。” 刚开完会,陶合一边打电话一边进门, “项目的效益分析我已经给他了,我以为他有通知你。” 年轻的秘书小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抱着一大摞资料跟在后头。 两人在见了沙发上的人时都愣了一下,秘书小姐反映倒是快,赶忙微微一笑,露一口白牙, “丹总好。” 蛋蛋打量着那小秘书的丝袜,“哎,小刘,我昨天来怎么没看见你啊,请假了?” 小秘书弓着腰在陶合身边收拾,“恩,我昨天身体不舒服,就请假了。” 蛋蛋转身在包里摸烟,“早知道你不在,我就不来了,你以为我天天来这就是为了见你们陶总么……” “好,那我下午亲自去新区找彭所长。”陶合挂断电话,斜了蛋蛋一眼,“你他妈有点脸没有啊……” 小秘书羞赧一笑,跟陶合交代了一下整理好的资料,就转身出去泡茶了。 蛋蛋看着她的背影,“身材挺好的,脸一般。” 陶合坐在椅子上,动动鼠标,“你要玩别玩我身边的,回头在一天跟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真受不了。” 蛋蛋摆弄着手上的烟盒,“我就随便一说,哎,你什么时候能上我那儿玩一次啊,整天都是我来找你,我腿不值钱是不是啊……” 小秘书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蛋蛋面前就出去了。 陶合跟蛋蛋招招手,“蛋蛋,你快来看。” 蛋蛋好奇的凑上去,紧接着脸色一变, “操,这是什么……你真变态……” 陶合身子微一后倾,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 “我觉得最近季姚很烦我……你知道么,他昨晚上好长时间都不接我电话,接了就让我数羊,你说说有这样的么,他是多不爱听我说话啊,烦的我啊,直接睡着了。” 蛋蛋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可你这是做的是啥……你上班上出毛病了吧。” 陶合伸一根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你看看,我先给我自己简单做了个统计,我最近不开心,可能是由以几种原因引起的,但通过比对淘汰,可以确定最终原因就是季姚,所以只有他高兴了,那我也一天也没这么烦……” 蛋蛋有点傻眼,“那你他妈也不至于做个PPT啊……你恶不恶心……我最烦看这个了……” “主要是我这模板很多,随手就用了,”陶合不以为然的往下翻,“重点来了,重点来了……那就是如何让季姚开心,这又涉及到两个大方面,一,是季姚为什么生气,这也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二,是怎么哄季姚,这也是辅助解决问题的办法。“ 蛋蛋坐立不安,“你别这样,我都忍不住要做会议笔记了。” 陶合直起腰身,将电脑屏幕转向蛋蛋,自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我之前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把季姚惹生气了,因为我嫌弃他找别人,但其实我也没嫌弃他啊,我就随口问问……真是的……找就找了,也不是多大个事……所以,我决定找机会跟他解释一下。” 蛋蛋望着他,“你打算怎么解释?” 陶合微微蹙眉,“这东西绝对不能明说,明说就尴尬了,就要状似不经意的暗示,我已经想好了,就说我其实一直渴望找一个有过性经验的……哎……怎么听着有点脑残呢……” 蛋蛋打断了他,“这他妈还不如明说呢……” 陶合转头看他,“算了,这个问题暂且一放,我给你分析分析第二条。” 蛋蛋从陶合桌面上拿起一份资料,“这个没用吧我做一下笔录。” 陶合看了一眼,“不行,那是合同,你给我放下!” 后又说,“没多少东西,你用脑子就能记住。” 蛋蛋讷讷的放下纸和笔,“我都习惯了,我爸就有这习惯,也给我也养成这习惯了,操,我现在开个会,记的比秘书还详细呢。” 陶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剩下就是如何哄季姚了,这有分很多个小类,咱们先看投其所好的部分……” 蛋蛋蹦起来摁住陶合,“合,你不用这么麻烦,你多干他几回就行了,真的,没听说过一堆情话不如一根基罢么。” 陶合侧脸望着蛋蛋,沉默半晌, 后又冒出一句,“蛋,你太优秀了!” 蛋蛋摊手耸肩,“还行吧,我也是多年苦心钻入研磨总结出来的。” 陶合双臂一撑,坐在办公桌上,“你昨天跟我提的那个事,我想了想,我已经找私家侦探去调查老头找的是哪家了。” 蛋蛋挨着坐在旁边,俩腿还直打晃,“对,回头找到那人,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人去弄他。” 陶合睨他一眼,“你脑子缺弦儿啊,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么,行了,你别掺和了,这事我自己来。” 结果俩人正说话,门忽然开了。 待看清了人后,陶合赶忙从桌面儿上来,转身将电脑上的东西删除。 蛋蛋有点意外,脸上却是堆了笑意出来, “爷爷好。” 陶书点点头,“恩,我前一阵子还见着你父亲了。” 蛋蛋搓着手立在一边,“家父有说提过,但是当时人太多,您身边围了好多人,就没能多说几句话。” 陶书找了个地方坐下,“你父亲的公司最近上市了,势头挺不错的。” 蛋蛋干声笑着,“还好,还好,承蒙夸奖。” 说完便识趣的收拾东西,“既然爷爷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我也没事,你们聊。” 陶合忙着动作,头也不抬,“行,回头找你。” 蛋蛋拿了包转身出门,“爷爷再见。” 陶书跟他点点头,“再见。” 等蛋蛋关上门后,陶合这才抬头, “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叫我过去一趟不就得了。” 陶书沉着脸,却是不凶, “我顺道过来,看看你小子又在搞什么猫腻。” 陶合眼底少许烦躁,可也没表现的很明显, “我能干什么啊……” 陶书以拇指缓搓着手杖,神色沉郁。 陶合没说话,依旧摆弄着手头上的事,心里却是在揣测。 陶书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 “我听说,你前两天找了隆腾集团的汪总?” 陶合神色宁定,“恩,我找他帮了个忙,不过这个人情不用你来还,我以后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些,陶合没有去看陶书,本以为会等到一声怒吼,结果却出人意料。 陶书音色平淡,“那个人跟你什么过节你这么上心?” “过节大了,”陶合抬眼,“他一个GAY睡了我姐好长时间,我从小到大都没让我姐这么受人欺负。” 陶书表情怪谲,好半天后才叹了口气, “恩,其实那天你找过汪德明,他不多久就把电话打过来跟我套近乎了。” 陶合心头一紧,不动声色。 陶书覆在手杖的五指展开,“我当时也没多想什么,不就一个医生,我虽然管你,但在这方面还是你爱干什么就随你。” 后又攥紧了,“现在看来,这样的人,是该离你和你姐远点。” 陶合有点吓到,“哦。” 陶书站起身,晃荡两下,些许不稳。 陶合见状赶忙伸手扶稳他, “你没事吧……” 陶书口舌苦涩,单手摁了摁太阳穴,“没事,有点头疼。” 36. 虽说案子看着唬人,可从警方已经掌握的线索和资料上来看,破获的难度其实并不大,但直接扔给季姚来做,还是有点让季姚受宠若惊。 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刑警,一般的案子都是上面分下来给刑警队长,由队长代人破案,因为最近案子多了点王队忙不过来,可让就这么放心的将案子交给手下的人,还真是罕见。 不过季姚这两天情绪极差,这也是个分散注意力的好时机。 此次的案件就是娱乐场所杀人案,被害者死在洗手间的隔断里,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重度昏迷并且失禁,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心跳,经证明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威士忌,导致酒精中毒而死,但是细心的法医还是在尸检报告中提出了死者体内含有某种致幻剂毒素,不排除是先被下毒后又伪装成酒精中毒。 季姚带人联系到了受害者出事当晚一同喝酒的朋友,分别录口供后,确定没有嗑药行为,死者生前也没有吸毒史,就更加确定是人为所致。 嫌犯很快就锁定到了当晚一同出席的其中一个人身上,曾对死者大量劝酒,是某KTV老板,跟死者交情不深,那天是突然出现做东约在JOJO SUHO,且经查证那家KTV涉黑,而KTV老板的这家店虽经营惨淡但一直坚持着也明摆着是洗钱之作。 总之,案件前期调查进行的还算顺利。 只可惜到后来不知怎么漏了风声,使得KTV老板潜逃出省,在网上通缉的同时,警方也对其平时密切联系的几个人进行了手机监听。 季姚坐在监听器前,翻看着收上的资料。 小田进门看了季姚一眼,“季姚,我可找到你了,你怎么也不带手机啊。” 旁边的同事稍一抬眼,“不用带,反正小组人都在这。” 季姚接过小田递过来的手机,说了声谢谢。 小田转而去办公桌前拿了杯子倒掉里面的茶叶,“不客气,你的手机在你办公桌上一直响,我就接起来了,是个姓胡的男人给你打的电话,你看看。” 季姚瞟了一眼手机屏,想着自己昨天心血来潮的给胡主任打个电话,跟他简单说明的了一下自己被篡改记忆的情况,但没挑明是本人,问他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胡主任说他先想想,估计今天这个电话,怕是那头有信儿了。” 季姚忍不住给回了一个。 在季姚接电话的空挡,被监听的手机之一忽然来了电话。 小王立刻带上耳机,旁边的人见状也都凑上去。 季姚却是站在一边,面朝窗外, “不行么?”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季姚脸上落一层晚霞,目光深暗,好像染了点讥诮,又好像是什么也没有。 “不行就算了,这样吧。” 挂断电话的时候,季姚也没有立刻转过身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给同事拉过去。 “组长,叫了你好几声了,你发什么呆呢。” 季姚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小王放下耳机,“已经挂断了,不过我录了一段,这次对话挺有意思。” 季姚在小王旁边坐下,听他开始回放刚才的录音。 男人的声音沙哑,“你过来找我就行,老地方见。” “是老张那个KV么?对了,我听说他跑了,为啥啊?” “……不知道。” “哦,这样,头儿让我给你送个好活儿,我这不把他的资料给你带来了么……好像是以前在中心医院上班的一个心理专家,” 电话里忽然传出恼怒的咆哮,“你妈逼你赶紧闭嘴!你是个傻逼吧我操!你他妈有事见面再说不行么!” 后面就剩下就是大段的辱骂,直到电话挂断。 小王看着季姚,“我觉得这个人已经怀疑自己手机被监听了,你看他这个谨慎。” 季姚陷入沉思,自语似地 “……以前在中心医院上班的心理专家……” 身后坐着的勺儿插了一句嘴,“这是又要生案子啊,怪不得那男的这么火,还没作案呢,直接就暴漏了。” 季姚喘口气, “既然信息都给的这么详细,那就顺手查查是谁这么倒霉。” 屋子里檀香暗浮。 陶书坐在摇椅上,旁边是一盅茶,敞着杯口,已经凉透了。 灯光落在苍老的面皮上,眉间褶皱深刻,陶书抬了手按了按太阳穴,心事重重的摸样。 最近身体不太好,去查了查也无非都是些老年人常见的疾病隐患。 陶书直摇头,这人老了,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前两年身体就频频出问题,加上陶合又不让自己省心,好容易一切朝着正轨步入的时候,自己反倒松了劲似的,哪里都不行了。 许管家轻声敲门,端着一杯热茶,贴心的放在陶书手边,又将旧的收走。 陶书皱着眉,继续揉太阳穴,“陶合回来了么。” 许管家低眉顺眼,“刚回来。” 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是回来换衣服,等会就走。” 陶书睁开眼,“把他叫过来。” 许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陶书叹口气,端起茶杯,吹去上头的热气。 干了一辈子陶书真是累的要命,退居二线的心越发强烈,可陶合这才回来上班一两个月,怎么着也要历练个一年半载自己才敢完全放手。 所以只能继续挺着。 等了一会也没见陶合进来,陶书等的心里烦躁,便起身出门。 陶合好容易今天晚上没有应酬,就约了蛋蛋几个人,正在楼上换衣服,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陶先生,您好,我是前些天受雇于您的刘宁。” 陶合手一顿,赶几步去反手锁门,“说吧。” “是这样,您委托给我的事,我已经查的差不多,先是那个跟着您的私家侦探已经确定,您如果不想再被跟踪的话,可以选择报警。” 陶合紧蹙着眉,拉掉衬衫上的领带,“我不想惊动他的委托人,给点钱打发行了。”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陶先生,那边信誉很不错,而且雇主开的条件也非常优厚,他没必为了一笔钱就砸掉自己的吃饭的招牌。” 陶合些许焦躁,“那怎么办,我他妈一辈子就要给人拍死是不是?” “两个办法,一是委托人取消合约,二是跟踪那个私家侦探,之所以这么建议,是源于委托人也是要看证据,而居我所知,他所跟查你的主要工作就是通过照片,所以可在他出现的跟拍的时候提醒你,毕竟私家侦探也是人,不会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到时候造假象还是躲避就看你自己了。” 陶合沉默片刻,“那要是他生个病什么的……我也跟着自由一段日子是吧。” “……是这样的。” 陶合换好衣服,“你把他住址给我,其余的不用管了。” 那边似乎听出了陶合的意思,“陶先生……凡事也不需要做的太极端,毕竟他也是受雇于人……而且我也查到了,最近委托人似乎有新的目标,不见得就会一直关注你这边也许你很快就要解脱了也说不定” 陶合把手机拿在手里摩挲着,“其他目标……难道是……季姚?” “并不是,这也是我要跟您说的另一个事,通过最近对目标的监视,发现他似乎对一个叫段免的人很感兴趣,相关资料我刚刚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但他对那个段免是什么目的,并不在您对我的委托范围内,所以也就没有详查……” 陶合顿时起了警惕心。 老头子对段免感兴趣还真是奇事,如果说是因为陶梓,那就有点扯。 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对陶梓根本就不上心,哪怕陶梓找个乞丐他也不会管,所以不会为了陶梓去查他的前男友。 倒是自己对段免下了那么多黑手,要是给老爷子盯上了,说露馅那简直就太容易了。 姓段的还真他妈是个烫手山芋。 愣了好半天,等回过神的时候,竟是听见许管家在外头敲门。 陶合低声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抬手开门。 许管家看着他,“老爷叫你下去。” 陶合撇他一眼,“知道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下楼时,陶书已经沉着脸站在楼下等了。 双手交叠着放在手杖上头,眼睛里情绪莫名。 陶合什么也没说。 陶书紧皱着眉,“着急出去?” 陶合想了想,“不着急。” 陶书找了地方坐下,“过来,我问你点事。” 旁边收拾的两个佣人见状都识趣的回避了。 屋子里的座钟滴答作响。 陶书一阵疲惫,望着陶合,“最近项目怎么样。” 陶合随便说一句,“还行。” 脑子里却滚了的沸水一样。 盯着眼前这个人,陶合就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打量他,总觉得这人不像亲人,反倒像是侩子手,随时要赶尽杀绝的摸样。 陶合忽然想起陶仰文来了。 陶合不确定自己见没见过他,毕竟这个人当初从陶氏大厦上跳下去的时候,自己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等那人死了后,才被这陶书从外面找到接回陶宅。 一直觉得老年丧子的人很可怜,特别是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陶合也体会到了什么是丧亲之痛,所以陶书再怎么对自己严加管教,陶合也理解自己是这个顽固老头最后的寄托。 所以他做什么自己都能忍,也愿意退让。 但就季姚这个事,陶书到现在还没完没了的态度让陶合忽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个退让最后就能和解的事。 这就像一个跪着的人跟一个站着的人根本无法对话一样。 陶书似乎对他刚才答案很不满,“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 陶合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盯着陶书,弯弯嘴角, “有事么?没事我走了。” 37. 勺儿拿着一只档案袋进了办公室, “季姚,资料到手了。” 旁边的人闻声都围了上来,最前头的孔杰接过勺儿扔在桌面上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拆开来打量,“这是什么资料?” 小王扫了一眼,“哦,是那个相关案件啊……我还以为是又有新线索了呢。” 旁边人一听,顿时走了两个,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小王随意翻着那叠东西,“说这人幸运好呢,还是倒霉好呢,要是我们没监听那人的手机,说不定现在那边已经动手了呢……” 孔杰翻了两下又放下,转而四下里看了几眼,“季姚呢……” 勺儿一抬眼,“在你身后呢,起开点……” 孔杰赶忙转身,给季姚腾了地方出来。 季姚精神很差。 面色是病态的白,眼下青黑浓郁,一看就是休息的不好。 虽说这案子进行的磨人,但还不至于没日没夜,几个人到着班的休息,也没那么累人,也不知道季姚怎么疲惫成这样。 小王将桌面上的东西敛一敛递给季姚,“你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季姚接过资料,垂眼翻看,半晌都没说话。 小王察觉他不太对劲,“怎么了?” 季姚摇摇头,“没事。” 小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刚刚大概扫了一下,好像这个段免得罪了陶氏的人,对方出很大的价钱要他一条腿,但又反给他准备了一大笔钱……这什么意思?” 旁边的勺儿笑了一声,“打一棒子给一大甜枣,难不成是恐吓加收买,对了,给了多少钱啊……我都没仔细看……” 小王笑着伸出两根指头,“你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年,陶氏到底是大财团啊,真有钱……” 季姚忽然开口,“没打草惊蛇吧?”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勺儿,赶忙正了正神色,“没有,我做的很小心,就是把这个资料复印了一下,没想到上面的信息这么全,连雇主都有。” 小王忽然想起来似的,“季姚,你这么感兴趣,不会是打算查这个吧,陶氏这颗树可太大,不是这么一个小案子能动的了的,这种人的社会关系一般很厉害,熟黑道就必定熟白道,反正这性质也不严重,这种浑水能不蹚尽量别蹚……” 旁边的人也跟着插了一嘴,“之前监听的时候就能听出来那人很谨慎,还不见得会不会接这个活儿呢,明知暴露了还作案,黑社会再没脑子应该也不会这么干吧……所以说这事成不成都不一定……” “那可说不准,毕竟这是个小活儿,一条腿成不了案子。” “哎,对,你说这人到底怎么得罪陶氏了,一个医生,跟大财团根本就挂不上边啊……” “得罪?我看不见得吧,要是真得罪也不会这么手下留情,我倒是觉得是恐吓,陶氏肯定有什么把柄攥他手里了,想用钱封口,又觉得力度不够……” “你可真能想……陶氏能有什么把柄被一个心理医生攥住啊……哎,对,勺儿,这个没查么?” 勺儿猛灌了一口水,“季姚光跟我说要资料来着,我就没管这些事,哎,咱们到底破哪个案子呢,别偏了重点行不行……” …… 一堆人在杂七杂八的议论着, 季姚却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只看了小王一眼,“手机借我用用。” 小王正跟孔杰探讨着陶氏,听季姚这么一说,就直接从兜儿掏出手机递给他。 季姚想了片刻,拨了一个号码。 是陶合另一个手机,但因为陶合特意嘱咐过自己,要是没重要的事尽量不要用自己的号跟这个手机号联系,更不要发短信,所以季姚基本上不联系这个号。 接通后,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 “哪位?” 季姚顿了顿,“是我。” 陶合好像笑了一声,“是你……这是别人手机?怎么了?” 季姚攥了攥手机,忽然有点犹豫。 自己怀疑这事是陶合干的没错,毕竟陶合的动机是有的,可又怕这样一来,陶合跟那边对峙,就会使警方暴漏。 是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陶合又问他一遍,声音低轻,含了点宠溺,“不会是想我了吧。” “你有病,”季姚骂了一句。 陶合继续笑,“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季姚语塞半晌, “……不干嘛,我高兴。” “你肯定有事,说吧。” 季姚想了想,“没事。” 陶合听那边挂断电话,也跟着收起手机。 脸上的笑意消退,又恢复成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摸样。 VIP包间的灯光暗沉,落在陶合身上,就更给这张脸曾添几分凉郁之色。 陶合将手机放在桌面儿上,盯着对面的一身休闲服的男人,“继续说。” 刘宁清了清嗓子,“陶先生,是这样,关于您爷爷查段免这个人的事,调查起来还是比较费力的,我所掌握证据的部分有限,好在大部分事情是打听清楚了……” 刘宁边说边拿出资料,放在桌面,推向陶合那一侧,“您爷爷已经雇人打断段免一条腿,还给了两千万的封口费,并要求他这辈子离开这里,不准回来,您看这里面都是我收集道的证据影件扫描。” 陶合愣了好一会,后才稍微屈身,拿了桌面上的东西,缓慢翻看。 都是陶书跟那边的通话记录,还有段免个人资料传送的邮件截图和待盖章的支票的复印件。 刘宁见他没说话,继续开口,“我查了一下具体原因,但没有收获,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迹象,哪怕是在事发的今天,陶氏这边也从来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我从办事的那边着手了调查了一下,但那边最近似乎被警察盯上了,很谨慎,所以说,这个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陶合将手上的东西扔到桌面儿上,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屋子里陷入寂静。 刘宁坐在对面,有点尴尬, “陶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鼻腔里呼出烟雾,陶合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你盯盯跟拍我的那个人行了,有别的事我在找你。” 刘宁见状识趣的起身,“那我先告辞了。” 陶合抬手弹烟灰,“慢走。” 等那人转身出了门,陶合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给蛋蛋打了个电话把他叫过来。 在等蛋蛋的时间里,陶合抽了十多根烟。 越想越觉得可怕,可又不忍不住去怀疑这俩人之间的勾当。 蛋蛋来的很快,进了门,往常一样,大声吵嚷, “都说了让你过去我哪儿,操,今晚可是个好局儿,好多哥们都在,女的条也正……” 说了一会蛋蛋就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我欠你的钱没还么?脸这么黑。” 陶合这才长出口气,“我最近实在是太烦了……” 蛋蛋顺手从陶合扔在桌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怎么了?还是季姚的事么,抓紧睡啊,要不我帮你把季姚绑一个地方去,回头你直接开车过去行了……” 陶合稍一摆手,“我爷爷准备给段免一大笔钱封他口。” 蛋蛋瞪了眼睛,“啊……” 陶合看着他,“还兼带恐吓,要他的一条腿。” 蛋蛋合上嘴,“我早就觉得你家老头混黑道,要不然怎么往哪儿一站,就叫人看了就害怕呢……” 陶合微蹙了眉,“别闹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实在太傻逼了,不知道季姚跟段免在一起两年也就算了,没成想这人跟老头之间还有猫腻,你说会不会是老头派他去勾引季姚的啊……” 蛋蛋咧嘴一笑,“你想什么呢……这太扯了……” 后又给自己点烟,“你怎么连这个都查到的?可以啊,你这反间计都反出季姚的内幕来了……” 陶合却是答非所为,“要是段免跟老头熟的话,那我前些日子那么对他……按他之前告我状的德行,肯定会打我小报告啊……可看老爷子的反映……好像真不知道……你说他到底干了什么事,能让老爷子出两千万去封口?” 蛋蛋想了一会,“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啊,这是肯定是老爷子干的,然后给段免看见了,难不成老爷子其实也有精神病历史……” 陶合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而且老头选这个时候封口,就是在知道我弄掉他工作之后……偏偏挑这个时候,你不觉得这肯定跟我有关系么,而跟我有关系的事,我只能想到季姚……” 蛋蛋转转眼珠,“有道理啊……那是不是老头指使段免对季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发现你跟他有联系,然后怕你知道啊……” 陶合眉间舒展,“我起初就这么觉得,所以才说,是老头派他去勾引的季姚,但有觉得说不通。” 蛋蛋哈的一笑,“肯定不是,那他还会去找你姐?他不想活了?” 说完这些,蛋蛋吸了口烟,“这事你问季姚不就得了。” 陶合有点想不通,“其实吧,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我真是非常了解季姚,他那性子挺慢热的,怎么我一走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而且段免那种人……应该属于他讨厌的类型吧……” 蛋蛋直起腰身,“人总是会变的嘛……” 陶合微挑了眉毛,“我人生目标就是想过吃饭,上班,睡季姚的日子,十多年可从来都没变过。” 蛋蛋笑了,“点出息……” 接着抬手去拉陶合,“别想了,走,我带你去找季姚去,咱们去问问他就行了,别等晚上在打电话了。” 陶合刚点上烟,结果就给他箍着胳膊出了包间,正拉扯间,竟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过来打招呼, “丹总,好久不见啊 蛋蛋赶忙松开陶合,上去寒暄,“哎呀,胡主任,您怎么也上这边来了……” 两个人站着说了几句话,蛋蛋又给两个人做了一下引荐。 胡医生满面笑容,“久仰,久仰……” 陶合象征性的跟他握了握手,问了问季姚最近的病情。 胡医生跟陶合说了一大堆季姚的改善情况,和一些陶合也听不懂的精神方面的知识。 陶合听的头昏脑胀,“好,以后还麻烦你多照顾。” 胡医生似乎看出来了,便话锋一转,“对了,前两天他还给我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咨询病情。” 陶合随口应付一句,“是么。” 胡医生好容易逮着一个能跟陶合套近乎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是啊,说是他一个朋友被洗脑了,记忆被代替,问我能不能治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陶合起初没在意。 可很快就反应过来,看了胡医生一会。 蛋蛋会错了意,拉着陶合,“走了走了,那边还等着你呢。” 陶合推开她,望着身边喋喋不休的人,“你说记忆被代替?” 胡医生点点头,“是的,他说他朋友不记得跟之前恋人的事了,总记成另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说了很多话。 但是陶合已经没再用心听。 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受控制的去想季姚跟以前自己说过的话。 陶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起这些。 比如季姚跟自己说,这种青梅竹马的校友……难道你是段修平? 我只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带个眼镜,不是你。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 …… 陶合一直都以他这么说,只是因为车祸导致的精神病。 先是现在看来,却是跟他嘴里的那个被洗脑的朋友有着惊人的契合度呢。 脑子里的网,一层层铺陈开来,沿着脉络,逐渐清晰的,是看似不相关的每一处疑点。 季姚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跟段免在一起两年 段免是心理医生, 陶书到底为什么要封段免的口。 旁边的两个人忽然跑上来扑打陶合的衣服,隐隐火星。 蛋蛋满脸费解,“你傻了啊!操!烟烧手了!” 陶合抬手看了一眼,“没有啊……” “那他妈是我眼疾手快,你傻站着想什么呢……” 陶合垂眼去看地上已经熄灭的烟头,被踩的一地狰狞的灰黑。 指腹微微泛红,好像有被烫到的刺痛感。 随着痛觉苏醒过来的,还有那一点顿悟。 这种感觉真微妙。 陶合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挺善良的人,可回报给他的现实却这么凶恶。 凶恶的如猛兽一样,蚕食掉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东西。 当初在英国的时候,有一个牧师曾对陶合说过圣经旧诗里的一句话,“人不醒悟,就如死亡的畜类一样。” 现在看来,自己已经是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蛋蛋伸手在陶合面前晃了晃,“操,大哥,你别吓我,你怎么回事……” 陶合古怪的笑了一下。 他很想跟蛋蛋说一句没事,可是张开嘴,却如鲠在喉。 38. 陶合没有跟蛋蛋一起去找季姚。 而是自己开着车去办公室坐了一整晚。 小刘这天上班上的很早,向往常一样想去经理办公室打扫一下,结果刚推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烟味顶了回去。 小刘望着落地窗前的背影,瞪大眼睛,“……啊……陶总……您这么早……” 陶合头也没回, “不用收拾了,帮我准备开会的事。” 小刘看了看开着的窗户,“好的,陶总。” 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陶合出去找了个地方简单洗漱一下,等都收拾的差不多,也到了开晨会的时间。 见到陶书的时候,陶合其实有点别扭。 陶书脸色也不太好看,正眼也没看陶合,直到开完会,听了陶合做的项目报告,神色才渐渐缓和过来。 散会的时候还拍了拍陶合的肩膀,一副欲赞又止的摸样。 陶合现在是看了他就烦,寒暄几句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接着将资料一扔,趁着下一个会的空挡,开着车就出门了。 陶合想的很明白,毕竟关于季姚被洗脑这件事都是自己融合拼凑起来的,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接下来要追查的事很多,但是首当其冲的,是自己不能在监视下做事。 陶合想着先去找刘宁要那个私家侦探的地址,开车途中又顺便给自己的一个哥们打了个电话,跟他借几个人。 其实干私人侦探这种活,还真没那么外人眼里看着那么逍遥自在。 毕竟这是个灰色行当,虽然赚钱,可也真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小谢压低了帽子,背着双肩包往停车场走。 周围的亲朋没人知道自己是做这种工作的,除了家里的妻子。 总之干这个工作,也是需要很强大的心理建设。 小谢稍一抬头,见自己的车旁边的两辆奥迪同时亮灯,顿时提高了警觉心。 这两辆车都没挂牌,里面的人戴着墨镜,正望向自己这边。 小谢心头一紧,赶忙加快了脚步,从兜里往出掏车钥匙。 结果刚拿出来,钥匙竟因为手抖而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的时候,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个人,几步走到小谢前头,在他拔腿就跑之前摁住的他的肩膀。 小谢气息一窒,“你……这里有监控……你们……” 墨镜男却是笑了一下,“你是谢喜?有个活要找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小谢伸手去摸兜里的手机,“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刚说完,就觉得手上一空,再抬眼去看时,兜里的手机已经在墨镜男手里了。 小谢正要叫保安,却在后腰被一个尖利的东西抵住时闭了嘴。 墨镜男的声音低沉,“你可真是……明明就只是给你介绍个活,想好说好商量的,非要让我这样你才肯走……” 小谢脑子里一片混乱,“好,我走,你别激动。” “激动的是你,”墨镜男依旧没松手,“走吧。” 小谢跟着人上了车,三十分钟后,就被拉到南城区省道旁边的一家餐厅里。 这里地势偏僻,周围连个公共摄像头都没有,餐厅也十分简陋,小谢给几个人簇拥着带到最里面的包间里,坐下来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刻钟,正主就进来了。 男人的身材高大,枪灰色的西裤剪裁得体,衬得双腿十分修长,只见他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在小谢对面坐下来。 小谢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自己每天潜伏在他周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搜集他的所有资料。 简直是在熟悉不过了。 陶合盯着面前这个微胖矮小的男人,眼睛暗沉, “第二次见了,上一回还是在城郊工厂。” 小谢很是紧张,频频低头拭汗,“ “……你想干什么……这是法治社会……你……”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要是真想办你,也不会出来露脸了,” 陶合说话的语气温和,脸却是冰冷僵硬, “咱们来昨个交易,可能不太公平,但你也不会太亏,至少金钱方面是赚到的。” 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小谢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说。” “有人委托你调查我,这事从头到尾,我并没有被蒙在鼓里,而且恐怕知道的东西比你更清楚,现在跟你摊牌,并不是要你跟你的委托人终止合约,而是要你造假给他,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双份的合约金,而他那一份你也可以照领不误,我会对这件事保密,尽量不影响你的以后。” 小谢面露难色,“哥,我明白了,但是你说的这个要求……我实在是很难办……要不你看这样,我不干他这活行不行,造假这种事……真的……你们这些有钱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也不是什么重信用的人,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但凡有点差池被人搞,真是一点还击之力也没有,我挺同情你,也觉得很抱歉,我真不干了,你放过我吧……我也怕万一哪天事情暴漏了,我在这行里混不混下去都是其次的,委托人要是弄我,你给我多少钱也我也不能自保,真的,求你了……” 陶合忍不住笑了,“我要是同情你的话,谁来同情我呢?” 小谢一愣,听不懂他说什么。 陶合语气平淡,一字一句, “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这不是商量,而是选择,你只需要做出判断,是要命还是要信誉。” 小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哥,我求求你了……我真不敢,我不干了行不行,求你了……” 陶合垂眼看着他。 觉得他可真可怜。 想他的示弱,也只会使自己这种人心生怜悯。 然而他又比自己幸运的多,因为他至少有人同情,而自己的退步和忍让,却从来没让人手软过,反而招来更变本加厉的打压。 小谢跪在地上不断的恳求他,淌了满脸的眼泪,抽泣着诉说自己多么的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只求陶合放他一马。 陶合从兜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颗。 从来没想现在这样想清楚过, 人这种东西非常奇妙,表面温顺无害,却是这世界上最险恶最复杂的动物,凶狠过任何一种野兽,他们会跪在猎物面前留下软弱的眼泪,也会一转身就会用最卑劣下流的手段将这个猎物彻底摧毁。 而自己毫无顾忌的露出利齿和爪子,至少还表里如一点。 “别跟我废话,我没时间看你在这演苦情戏,你现在就衡量一下,是你的信用重要,还是命重要,” 陶合面无表情,“对了,我也掌握了你家人的具体信息,这个太容易查了,你老婆在哪里上班,你儿子在哪里上学,记住,千万别逼急我,你报警或者跟委托人告发,来搞垮我的可能性,远远小于我搞的你家破人亡的能力。” 小谢抬起头,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陶合呼出一口烟,“考虑的怎么样了?” 小谢擦一把脸,吸吸鼻子,“哥,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不会不要命,我愿意冒这个险,你放心,我不会在调查你,也会帮你造假糊弄我的委托人,而且干完这个活,我以后都不干了,你要讲信用,我也会讲信用。” 未抽完的烟被摁灭在烟灰缸里,溅少许火星, 陶合盯着他,“千万别跟我耍花样,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小谢点点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我老婆孩子找麻烦。” 季姚这天加班加到晚上十二点。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黑咖啡的味道,有一半的人已经回去睡觉了,剩下几个一部分在外面出警,留下季姚带着孔杰在办公室里监听。 孔杰坐在一边猛灌咖啡,神态疲惫。 季姚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我出去买咖啡,等会就回来。” 孔杰在季姚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嗓子,“季姚,给我捎一包三五,谢了啊。” 季姚头也不回,稍一抬手算是应了。 夏夜寂静幽冷,凉风里有隐隐灰尘的味道。 被暴晒一天的城市,冷却下来的时候,死寂的像一具尸体, 到处都是静静的,连蝉叫都没有,好像在等待,等着白天的到来,用阳光灼热的温度将其重新唤醒。 季姚最近很讨厌一个人待着,哪怕是走路。 因为只要安静下来,就会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东西。 季姚一点也不愿意想起来。 出了门后,季姚还是习惯性的朝马路两边看看,然后便朝着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过去。 停在警局门口的车忽然按了一下喇叭。 季姚给这突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胳膊上起一层皮疹。 从上头下来的人,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有点僵硬, “哎,季姚,你怎么还没下班……” 待看清了过来的人,季姚面色恢复平静。 眉间也渐渐舒展,蕴藏着意外的乖觉。 陶合跟他招招手,“过来抱抱。” 换做以往,季姚一定会回骂他一句,然后转头去忙自己的事。 可季姚现在却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补偿这个人。 自己爱了他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在他身上付出过什么。 虽然以往的那些付出,本来都是属于他的。 季姚在抱住陶合的时候皱了皱眉, “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烟味……” 陶合的脸埋在季姚的肩膀上,闻他身上淡淡的皂粉味, 自愧的无以复加, “季姚……要不我娶你吧……” “冥婚么?” “……” 陶合猛的直起腰身, “季姚,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这去找姓胡的算账。” 39. 季姚拉他一把,“你快行了。” 陶合给季姚扯回去,衬衫有点歪掉,露出领口一大片肌肤, “他还没把你治好么……” “我跟你开玩笑的,”季姚松了手,“比以前好了,我觉得我现在有那种想法的时候少了很多。” 陶合正正领口,“那你现在呢?” “愚蠢的人类。” 陶合当即就掏出手机,“我要让蛋蛋这个点上他家楼底下放鞭炮去。” 季姚上去给他一下子,“你有病。” 后又指指那边的便利店,“跟我去买个东西。” 陶合收起手机,跟在季姚后头进了便利店。 季姚从货架上拿了几罐咖啡,走到收银台,等着收银员算账。 陶合拿起一罐打量半晌,“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还行。” 陶合面朝收银员,“要两箱。” 季姚在底下给他一脚,“够了。” 收银员抬脸一笑,“对不起,先生,这个牌子的罐装咖啡没那么多。” 陶合开始掏钱包付账,“其实我知道一种比这个好的,既然你们常熬夜,回头我给你们送一些过来吧。” “还是别了,同事会奇怪,”季姚将零钱递给收银员,“麻烦你还要两包三五。” “我车上有两条熊猫。” “不用,这是我同事要的。” 陶合盯着无人收取的红钞有点不是心思,只得默默的收起来。 两个人拎着东西出了便利店,季姚却没有回警局的意思, 凉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偶尔露出里面白嫩的额头。 季姚走的缓慢,微垂了眼帘, “你怎么这么晚在这。” 陶合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想你啊。” 季姚稍微侧头,“你又想干嘛?” 陶合笑了笑,“真就是想你,没想别的。” 季姚正过脸,目光落在前方,“我记得你说你不方便出来。” 陶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现在没事了,以后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都没关系了。” 季姚顿了顿,“你家里人不管你了?” 陶合一时无言,只是抽烟,半晌才说一句, “快别说这个了,烦。” 季姚心里头明白,就没再问下去。 陶合望着他,却有了别的想法。 他很想问问季姚,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陶合语气极轻, “季姚,问你点事啊……” 季姚没多想,“说。” “是这样,”陶合想了一会,“……我之前……见胡医生,听说你咨询了他一些问题。” 季姚眼睫一抬,“怎么了。” 陶合故作轻松,“真的是被洗脑么,总觉得这种事……太不可思议……” 季姚望着陶合沉默, 只是沉默。 沉默的陶合出了一脊梁汗。 其实季姚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陶合真相,又觉得这么一说反而曾添不必要的麻烦,段修平那边,自己是真的再也不想有任何瓜葛了,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没有能赔给自己的东西,自己也不想要他的命,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算了。 但陶合知道了就不一样。 季姚一点也不想要暴力延续下去。 想到这里,季姚长吁口气,“是真的,我只是帮人咨询能不能治,细节也不清楚。” 陶合正要开口,却给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季姚接了电话,眉间微蹙,“好的,我这就过去。” 接着挂断电话,看一眼陶合,“我得走了。” 陶合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两下,“好。” 季姚转了身,头也不回,“你早点回家。” “哦。” 季姚走了几步,在进门前回头,看那人还在原地站着,怒从心声, “你就真让我这么走了?” 陶合刚要点烟,“啊?” 接着就见季姚冷着脸走上前,揪着自己的领子往墙壁狠力一按。 尖锐粗粝的墙壁硌的脊背生疼,陶合手上的烟也掉在地上, “季姚,我什么也没干,你怎么忽然就火……” 陶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手勾住季姚的后脑,热切的回应过去。 舌尖滑凉,两个人紧紧的缠着对方,发出压抑的喘息。 吻了一会,季姚觉得在这样下去实在不行,就开始抬手推陶合,结果推了几次推不开,就上去踩了他一脚。 陶合沉声吃痛,这才松开季姚。 季姚嘴唇莹润,微微泛红,“这回真走了。” 陶合托着他的下巴,又在他唇上一印,“走吧。” 季姚拿稳东西,转身离开。 陶合很快就看不见他了。 刚才那点甜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陶合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消释,融化在黑夜里,就像是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天边泛起微微的潮红色,不知道是霓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即便是对陶书有再多的怨言,可在项目上,陶合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 新区地王项目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团队的合作,加上陶氏雄厚的资金和实力,项目很快就进行到了竞价环节。 忙工作的同时,陶合也尽量的抽时间去打听段免这小子。 陶合已经想好了怎么撬开他的嘴。 其实这趋于自虐, 但比起不明不白,陶合更想给彼此一个痛快。 可这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接就没一点消息。 之前陶书找人封口的事没有成功,因为警察的原因,那边已经推掉了这个活。 陶合连段免老家都打听出来,正想着等忙过这一阵子,去乡下看一趟。 哪怕带不回来人,总也能带回来点有用的东西。 虽然阴损了点。 开了一上午的会,好容易有点自己办公的时间,结果蛋蛋还过来了。 这人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就开始抱怨, “合儿,你怎么回事,好几天没见你了,不见就不见,你他妈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啊……你不爱我了么……” 陶合盯着屏幕,在键盘上敲打, “我很忙。” 蛋蛋望着他,“你说你一天天上班累的跟驴一样干嘛啊,陶氏早晚不也是你的,就凭你爷爷的股份,你就是一天班不上,回来当董事长,陶氏的那些股东连个屁也不敢放,真是的,你天天都忙什么忙啊……” 说完蛋蛋就起身开始翻陶合的抽屉,“有烟么,给哥们一根。” 陶合头也不抬,“最下面的抽屉。” 蛋蛋蹲下去,拉开抽屉,“操,……这么多……你他妈是不是还在你们单位兼职了卖苏烟的小男孩啊……” 陶合淡淡应一句,“省得总跑出去买了,再说我现在基本上都在办公室。” 蛋蛋拆开一盒,“对了,你知道么,小梦他爸给双规了。” 陶合开始查看下级汇报上来的资料, “是么,因为小梦撞人那事?” “那到不是,不过打那事往后,就有这苗头了,很多原因,总之是被迫下台了,他绝对得罪人了,小梦哭的啊,哎呀,幸好你没出现啊,我每次看他哭完出门都觉得天要下雪了……” 陶合低着头忙活,没一点动静。 蛋蛋坐在沙发上抽了会烟,“哎,合儿,你知道么,胖子的媳妇跟小三打起来,那小三差点小产,操,笑死我了,这个逼都愁瘦了,我就说他是报应……” 陶合对着屏幕看了一会,接着拿起旁边的电话开始播号码。 刚播了几个键,就给蛋蛋摁断了。 陶合稍微抬头,“你干什么?” 蛋蛋不太高兴,“哥们,我来这有一会了,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你不带这么挤兑我的啊。” 陶合放下电话,往椅子上一靠,“好,你说吧。” 蛋蛋重新笑起来,“你说说,这帮人都怎么了,一个个的遭报应,这年头人是不能干坏事啊……” 陶合沉着脸拿起桌上的烟盒,“蛋蛋,我怎么觉得当好人也没好报呢。” 蛋蛋哈的一笑,“别啊,你看看你,咱们哥们中属你像样又有正事,从来不干缺德事,现在不也是你混的最风光么。” 陶合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风光?我的起点就在这,有什么好风光的。” 蛋蛋见陶合抽出一支烟,就弯腰上去给他点火,“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陶合抽一口烟,正想说话,结果办公室门给人踹开了。 陶梓满脸怒气的站在门口, “陶合,你干的好事!” 刘秘书一脸惊恐的站在陶梓身后,“……那个……陶总……” 蛋蛋从桌子上下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陶合有点莫名,用目光示意小刘关门。 陶梓没有化妆,脸色蜡黄,头发也乱蓬蓬的,脚上穿着平底鞋,完全没了平时的精神摸样。 果然失恋中的女人是惨不忍睹的。 但陶合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失恋中,毕竟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 陶梓将包扔在沙发上,赶几步上前就开始动手。 蛋蛋直接看傻了眼, “……这……这怎么回事啊这……” 陶合叼着烟,攥住陶梓的手腕, “你他妈有病吧,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陶梓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你凭什么把他工作弄没了,不用狡辩,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凭什么!你这是为富不仁!狗仗人势!你这个疯狗!” 蛋蛋听她这一席话,觉得也就最后两个字还挺合理。 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合理。 陶合气笑了,“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忘了他怎么骗你的?” 陶梓拼命挣扎着,却根本挣不开陶合的手, “谁要你管!我生气我自己动手,用不着你,我现在想找个地方偷窥他都没地方了!你赔我!赔我!” 陶合攥着她的手,吐掉嘴里的烟,脸色极度难看。 陶梓闹了一会,整个人又软下来,趴在桌子上哭,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不是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后又忽然想起来,“陶合,你看着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行不行,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你别去祸害他。” “正好相反,看见你这样,我只会更讨厌他。”陶合盯着陶梓,“真的,我以前还打算就那么放过他,可现在想想,有那种想法简直让我难受的想死。” 40. 蛋蛋尴尬的要命。 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该上去劝架,还是适时闭嘴。 毕竟陶合是最好的哥们,他遇见这事自己也不好抬屁股就走,只得留下来打圆场, 陶梓闹了一会终于安静了,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掉眼泪。 陶合哆嗦着拿烟,结果拿了半天都拿出不来。 蛋蛋见状赶忙接烟盒,帮他取出来,“行了行了……看把你气的……要不我找人去揍那小子?” 话还没说完,一边的陶梓又蹦起来,“你说什么?” 蛋蛋手里的烟盒掉在地上,“姐,我错了,你当我刚才在放屁行了。” 陶合脸色灰白,望着蛋蛋,“你闭嘴,她有病。” 说完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开始响。 陶合完全没有接的意思,只坐在一边抽烟,看也不看陶梓一眼。 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蛋蛋僵硬的笑了两声, “……有话好好说啊……真是的……哎,姐,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其实我觉得段免也不怎么好……” 陶梓瞪着两个桃子眼狠剜他一眼。 蛋蛋赶忙改了口,“也不错,也不错,但是分都分了,你这么伤心也没用,我跟陶合这么多年了,你也跟我亲姐一样,我一定给你找个比段免还好的,真的。” 陶合听电话铃声听的烦躁,抬手拔掉线后,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犹犹豫豫,轻缓不止。 蛋蛋先是看了陶合一眼,接着便问了一句,“谁啊。” 小刘颤颤巍巍的推开门,露了一条缝隙,嗫嚅着开口, “那个……陶总……是董事长的电话……您还是接一下吧……” 蛋蛋一听,赶忙过去把电话线接上。 电话又开始响,蛋蛋接起电话就往陶合手里塞, “哥们,别给自己找事。” 陶合弹弹烟灰,接起电话,语气还算平静。 一边的陶梓也没了动静,竖着耳朵听。 陶合脸上没什么表情, “恩,她是在这。” 陶梓肩膀一抖,赶忙从手袋里掏出化妆镜来照。 陶合举着电话静默了半晌, “知道了,没事,她也是心情不好……” 后又补充一句,“是这样,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请假,大概一两天的时间,我外地的一个朋友结婚,关系非常好……” 等了一会,那边同意了,陶合便挂断电话,将手里的烟头摁灭, 依旧没去看陶梓,“叫你过去呢。” 陶梓从包里掏出一小管粉底,挤出一滴对着镜子抹脸, “不去,他肯定嫌我。” 陶合有点无奈,“你好意思闹就别怕挨骂啊。” 蛋蛋见状笑笑,“姐,你快过去吧,去晚了就真挨骂了。” 陶梓站起身,拢了拢头发,面朝陶合,“你看我脸还行么。” 陶合抬头看他一眼,“相当不行。” 陶梓翻了翻眼睛,“我警告你,以后我的事你别管啊。” 说完摔门就走了。 陶合这才又来了一句,“谁管你,我为我自己。” “她走远了,”蛋蛋歪头往外头看一眼,“合儿,我光听你说你姐傻,这么一看还真是,给个男的骗了还喜欢他,这女的就是心太软,换成我要是哪个女的玩我,谁帮我弄她我就跟谁当好朋友……”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似的,“对了,你要是不方便找那小子,我帮你找他……” 陶合神色沉郁,“不用找,根本找不到。” 蛋蛋一愣,“啊?” 陶合动了动鼠标,“我已经打听他好几天了,没一点他的消息。” 蛋蛋想了一会,“藏起来了?是不是给咱们折腾怕了,还是因为你爷爷的原因……” 陶合把电脑里的资料做了最后的整理,头也不抬, “老头没动他,我现在怀疑他知道我在找他,总觉得这像是刻意的躲避,你看他连他用了那么多年的手机号也不用了,而且他半个月前还在整天找季姚,我查过季姚这个手机最近的通话记录,已经很久没人骚扰过他。” 蛋蛋听完后,像是反应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突然就特别恨他……” 陶合没搭理他,弄完东西,用座机给下属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 蛋蛋等他打完电话,又问道:“对了,你这个查法……不怕你爷爷知道啊。” 陶合侧过身,不知道在旁边的文件夹里翻什么东西,“他那边我已经搞定了,他雇的私家侦探会给我造假。” “操……”蛋蛋满脸不能置信,“你小子……你最近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 陶合抽出一份资料,“我总不能在监视下做事,就去吓唬了一下那个人,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蛋蛋摆弄着手指上的男戒,“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用我帮你去外地找段免么?” 陶合说,“我已经打听出他的老家在哪,想着这两天就过去一趟,这不忙着将手里的东西都弄完么。” 蛋蛋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跟你家老爷子请假就这事啊……” 陶合应了一声,继续忙活。 蛋蛋有点好奇,“他家是哪儿的啊?你去他家干什么,他不在本地也不见得就回家啊。” 陶合将纸制资料做了最后的规整,等都弄妥当了,这才抬起头,望着蛋蛋, “他家在本市临县下面的一个乡,他是单亲,家里就一个妈,前一阵子因为胃癌去世了,后爸带着两个姐姐,想打听他家住哪里很容易,他可是那里最出名的金凤凰,随便找个村口大爷都知道他家。” 陶合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还记得陶梓说过他跟陶梓分手,就是因为他妈去世,现在又看他是单亲,想必她妈对他一定很重要,既然是这样……他总会为了他妈来找我吧。” 蛋蛋听的毛骨悚然,“大哥……你想干啥……你他妈疯了你……” 陶合似乎笑了一下,拿上手里的文件, “弄好了,我要走了。” 陶合晚上去看了会季姚,因为季姚工作忙的原因,所以两人只是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季姚就继续回去加班。 转天中午,陶合带着几个人上了省城高速。 出行的一共两辆车,都是低端车系,陶合特意找人借的,只是不想在那种地方引起人太大注意。 到县城很快,省道约莫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只是从县下乡就困难的多,好几段路都很难走,开着导航根本就不行,陶合最后还是跟着一辆载人的客车到的乡下客运站。 这客运站也不过是一个破旧的院子,门口有个杂货铺,里面就停着几辆客车,都是市面上淘汰了的,没一辆空调车,都是还能拉开窗户那种。 陶合在主街上开了两分钟,就将这地方最繁华的地段走完了。 调头回去,陶合在一个看着还凑合的宾馆前停下,打算在这休息。 说是宾馆,其实也就是个旅店,而且里面看着还不如外面,床单都是蓝白格的,陶合有点受不了,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干脆回车上呆着。 六点多钟的时候,带来的几个人手都出去吃饭,陶合没心情,就在外面抽烟。 除了主街的几家门面店,其余的地方就都是民宅了,栅栏用枯萎的向日葵杆插制而成,乍一看像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一团团浓黑,隐隐冒出一两个凋零的花盘。 在往远处就是无尽的田地,不知道种的什么,周遭都是成簇的小野花,在空气里泛出清冽的花香。 黑黝黝的小男孩站在旁边看了陶合好一会,怯生生的,好奇又不敢靠近。 陶合在抽完一支烟的时候才发现。 小男孩跟他看对了眼,往后退了一步。 陶合垂眼看着他,弯唇一笑,露出白齐的牙齿, “过来。” 小男孩犹豫半晌,走几步上前,指着陶合的手表,“你这个镯子可真好看啊……” 陶合看看自己的江诗丹顿,抬眼问他,“你几岁了。” 小男孩伸出四个手指头,脏兮兮的,露一嘴豁牙子,“三岁半。” 陶合笑了,“叔叔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知道,这个镯子就给你。” 男孩小心翼翼的摸陶合的手表, “不要,我妈该揍我了。” 陶合蹲下身来,盯着男孩,“知道段免这个人么?” “知道,是我们这的状元,”男孩盯着陶合的手表,反复的摸,“张桂泉可自豪呢,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 陶合静了一会,“那你知道他妈埋在哪儿了么。” 男孩瞪圆了眼,想了一会,扭头指着东边,“那边有一块坟地,死了人都在那,张桂泉也在那边,段叔把她的坟修的可漂亮了,比书记他老婆的还好看……” 看来之前搜集的消息很准确。 陶合摘下手表,刚递给小孩,结果去从右前方窜出个女人来,将男孩抱起狠揍了两下,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手表,重新塞给陶合,连声道歉。 陶合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被触动, 男孩其实是毫不相干的人,明明这么无辜。 跟段免他妈一样。 陶合甚至想直接开车回去。 这种念头一直持续到天彻底黑了,从烛火通明,炊烟袅袅,再到万籁无声。 陶合不记得自己抽了多少支烟,脑仁生疼,嗡嗡作响,甚至车灯大开的时候,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好容易摇晃着开到东边坟地,陶合在熄火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 凌晨两点。 剩下的人打开后备箱取出铁锹,有人凑上前,贴在陶合的耳边, “哥,是张桂泉么。” 陶合侧脸看了一眼外面, 月光冷清,一座座惨白的石碑矗立着,像是大地咄咄逼人的牙,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扑出来,将人咬碎。 陶合正过头,面无表情, “挖开,取骨灰。” 41. 陶梓像往常一样下班,正趿拉着平底鞋往停车场走,结果却在半路给一辆别克拦住。 车非常新,还挂着专卖店的牌子。 陶梓摘下墨镜,皱着眉往驾驶位望去。 待看清楚了,又赶忙带上墨镜。 陶梓无比尴尬。 为自己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 段修平放下车窗,朝她笑了笑。 和以往一样温润文雅。 “好久不见。” 陶梓脸有点红,言辞强硬,语气却是软的, “你来干什么……” 段修平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落在前方,“能一起说说话么。” 陶梓想着拒绝,谁料出口却变成了别的话,“你……怎么换车了……” 段修平笑了,“不想开那个就换了,要上来么?” 陶梓鼻子发酸。 觉得眼下这光景,好像俩人还在一起恋爱时,他来接自己说的话。 可这人是个同性恋,还死活要甩了自己。 陶梓有点忍不住眼泪,加快了脚步,“不了。” 段修平忽然伸手拉住她, “陶梓。” 陶梓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垂眼去看这个拉着他的男人。 像是甜美的陷阱。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上来,我只跟你说几句话。” 见陶梓没反应,段修平就给车头调了个方向,重新停在陶梓面前。 陶梓开门上车的时候,段修平松了口气,过去拿早就准备好的药剂。 陶梓系好安全带,再侧脸去看段修平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瘦的实在厉害。 双颊凹陷,下巴隐隐胡茬,跟以往儒雅干净的摸样大相径庭。 陶梓擦干眼泪,“你怎么了,瘦成这样。” 段修平开着车,大力的踩油门,半句话都没有。 过了十五分钟,陶梓觉得有点怪异,“这是要上哪儿?” 段修平降低速度,将车停在道边。 后又转过脸去看陶梓,眼镜后隐隐冷光。 陶梓不寒而栗,“段免,你这是什么……” 段修平拿着事先调剂好的喷雾在陶梓鼻子前喷了一下, “对不起了,你要怪只能怪你弟。” 自从乡下回来后,陶合反复的嘱咐季姚一定要小心。 结果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季姚那边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陶合连觉都睡不好,蹦紧了神经,总觉得哪里有纰漏,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直到昨天陶书要找陶梓,打了一天电话寻不到人的时,陶合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光顾着季姚,结果却把陶梓给忘了。 这忽略陶梓的毛病还真是能遗传。 在找了陶梓三天无果后,陶合心里难受的要命。 想着自己长这么大对自己最好的人就是这个姐姐,可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在吵架。 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往往在失去一个东西的时候,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怀念它的好。 手上的烟灰积的老长,落在桌面上,而抽烟的人却浑然不觉。 陶合是给一阵手机铃声震醒的。 来电是一个座机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 “我是段免,约个时间见面吧。” 陶合握着电话,沉默了很长时间,“现在就见。” “找个人多的地方。” “我去蓝海开包厢等你。” “带上你挖走的东西。” 陶合还没来得及问陶梓,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被告知是公用电话。 胸腔里的空气像是给抽走似的,陶合长长的喘气,却不能缓解内心的压抑和窒息。 冷静了五分钟,陶合起身出门。 中途小刘抱着资料进门,“陶总,等会有个会……” 结果却给陶合撞翻了她怀里的东西,蹲在地上收拾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开车的过程中,陶合一直在给人打电话。 叫了自己用的那个私家侦探,告诉他在蓝海酒店外面等自己,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尽量隐蔽点,到时候会有个人需要他跟踪。 陶合开着车取上东西,十分钟就到了蓝海,在三楼开了一个VIP。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久,不过半个小时,可对于陶合而言,却是度秒如年。 门被服务员推开,进来的男人面颊清瘦,戴着眼镜,白净斯文。 段修平笑了笑,“你脸色可真难看。” 陶合看着他,眼睛里掩不住的厌恶,“你也不怎么样啊。” 后又想起来,“你门牙补上了?” 段修平非常坦然的坐在他对面,转向服务员,“麻烦给我一包消毒湿巾。” 说完就露出牙齿给陶合看, “补的很好,我原先那颗牙上有点被腐蚀,早就想换烤瓷的了。” “是么,”陶合微微挑眉,“有机会还帮你换牙。” 服务员递过来一包湿巾,段修平撕开包装,抽出一张,仔细的擦拭自己那侧的桌子。 “以前是我觉得有愧于季姚,所以才由着你胡闹,这以后……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陶合给自己点烟,“你也真敢来。” 段修平擦完了,将纸巾扔掉, “有什么不敢来,我不但敢来,还敢保证你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 陶合的手一顿,“因为陶梓么……” “看来你还真猜到了……”段修平推了推镜框,“不过不用太担心,陶梓现在很好,但是如果我不回去,或者我受到了伤害,那我就不确定她好不好。” 陶合夹着烟,却没放进嘴里,“她好歹也跟了你那么长时间,用跟过你的女人当人质,你也算个男人?” “别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摸样,我也恶心。”段修平眼里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一个会去挖被人家坟地的禽兽,就冲这点,你连人都算不上。” 陶合将烟放在唇上,忽然笑了, 笑的还有点无耻, “没办法,我找不到你啊……” 抽了一口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是傻子,也不会坐以待毙,等着你们吃饱了没事拽我去发泄,”段修平神色宁定,“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陶合拐着弯的气他,“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把骨灰还给你,帮你重新埋上也行。” 段修平轻吁口气,“你想知道的,无非也就是我跟季姚的事。” 陶合敛起面儿上的笑意, “你给季姚洗脑了。” 段修平只是笑,却不出声。 陶合打量着他,“你笑什么?” “你在怕我骗你?不告诉你实情?但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段修平笑容非常温柔,眉眼轻淡,“我之所以笑,是因为得意,从你刚才的言辞,你一直在试图激怒我,可惜非常失败,而现在已经轮到我来激怒你了,你又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一定不会骗你,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如果能看见你痛不欲生的摸样,我将非常享受。” 段修平顿了顿,语气轻柔,“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 陶合狠抽一口烟,“别他妈废话。” “我给季姚洗脑的时候,他可是深爱着你呢,但后来这个人就换了,他以为那个人是我,” 段修平观察着陶合的表情,微微扬唇, “陶合,我是羡慕你,可从某一方面,你也要羡慕我,你真是很会挑,季姚很优秀,各个方面都很好,我很喜欢,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季姚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陶合盯着他,微微的咬了牙。 段修平看的出来,面色冷白, “季姚后面很紧,是你永远感受不到的紧,因为轮到你的时候,已经被我开拓过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比你姐姐紧多了。” 看陶合手指细微的哆嗦,段修平却是越发安静“对了,我更要感谢你爷爷,要不是他把季姚绑到那间屋子里,季姚那样的人,我还真是无从下手。” 段修平微微仰头,脸上带着笑,眼底暗黑, 几乎像是地狱里的鬼。 “这就是,你挖我母亲坟墓的代价,可我很快就能取走我母亲的骨灰,而你失去的东西,你永远也取不回来。” 陶合暗暗的稀奇。 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都是云淡风轻,镇定自若, 却如此的无耻。 好在自己早就知道了大概,就像是一个杀人犯早知道会是死刑。 而现在,不过是落槌定音。 疼的时候真的过去了,至于撒盐, 真的也就还好。 可能是……也就还好…… “我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还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 陶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却觉得有点冷, “这回你可要跑的远点,千万……千万别在让我逮到。” “你也离我远点,别栽在我手里,当心给你也洗脑哦。” 段修平笑了笑, “别你也爱上我。” 陶合站起身,“你的要的东西在我车里,你先放了陶梓。” “你放心,如果骨灰没问题的话,我不会伤害他,也不会食言,”段修平跟在陶合身后,“我只想离开这里,不想被警察通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陶合从后备箱拿出骨灰,“我怎么接陶梓?” 段修平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放心合上,“她半个小时后就会给你打电话让你接她的。” 说完这些,段修平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合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跟着他。” 42. 陶合挂断电话后,想着上车,结果拉了好几次门把手也没拉开。 还以为自己车钥匙的程序坏了,就站在原地一直按开锁键,但只能听见车在旁边响,却依旧拉不开车门。 直到这车的主人过来,陶合才发现自己拉错车门了。 眼下自己的车正停在前面,开着后备箱,车灯都亮着。 尼桑的主人刚想跟这个偷车贼发火,却在见他关了前面总裁的后备箱,开门上车后,什么也没说。 陶合发动汽车,关掉车灯,在车里坐了一会。 这期间电话不断,陶合一个一个的接,大都是从办公室打过来找自己的电话。 陶合开着车往外走,不小心剐蹭了酒店对面广场的墩柱。 只是掉了点漆,但这车是进口的,修起有点麻烦。 想着下车看看,却把一脚油门当成了刹车,差点撞到前面骑电动车的大娘。 被那大娘指着鼻子尖骂的时候,陶合有点想笑。 自己起初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知道实情,顺便扒他一层皮,虽然因为陶梓的原因,中间有了点差池,但总体上来说,今天这趟还是没白来。 没什么好沉不住气的。 陶合开着车,心里还是一阵发慌。 眼看着就要到季姚单位的时候,这才回过神,陶合正想着调头回公司,结果就又有个电话。 陶梓的声音有气无力,“弟,你在哪儿?” 陶合一口气提上来,“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接你。” 陶梓那边吵吵嚷嚷,“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啊……哎,大爷,麻烦问一下,这是哪儿啊……” 陶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看了一眼号码。 又是个座机号,估计是公用电话。 好半天陶梓那边才有了动静, “这是新开房区这边,莱奥尚都5-11,……噢,不对,是51-1,” 陶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在被旁边的老人不断的纠正, “那个……你快点来啊……打电话还要五毛钱……我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陶合呼一口气,“别挂电话,你在那边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说完就给自己戴了蓝牙耳机,将手机放在副驾上,开车朝新区而去。 途中陶合看了一眼时间, 距自己跟段免分开,确实是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他还真准时。 速度到了八十,这在繁华的市区已经是很快了,等到了车少的路段,这车更是上了一百。 估计会收到超速罚单,但陶合真无所谓了,只想着赶紧在陶梓那边情况还没发生变化前把人找到。 耳机里的陶梓一直在跟旁边的大爷讨论杂志销路。 看来她是真没事,估计也就是给人关了几天。 等到了地方,两个人打着电话,陶合七拐八拐的绕到了一个小胡同,连车都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进去。 陶梓像个难民一样,脸上泛一层油光,头发也脏的直打绺。 见陶合过来便激动的往前跑几步, “你可来了,给我五块钱,快点。” 陶合掏出钱包往她身上一扔, “你动作快点。” 陶梓接过陶合的钱包,转身过去付账,还给自己买了一瓶水,但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水灌的满大襟都是。 陶合看在眼里,却连火都发不起来,“你怎么喝水都能喝的跟被雨浇了似的呢。” 陶梓有点尴尬,笑了笑,“一天没水喝了……实在是口渴……” 后又将空瓶子扔到一边,“能找个地方吃饭么,太饿了。” 陶合给车解锁,看陶梓开门上车,也跟着坐了进去。 可能是刚才两个人在外面的原因,陶合就没察觉,这一上来车,就觉出味道的不对。 时值盛夏,陶梓好几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真是难闻的可以。 陶梓本人也有点尴尬,“……吃完了就立刻找个宾馆去洗澡……” 陶合发动汽车,“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陶梓四处张望,忽然指着路边的一个小店,“在那家停下,排骨米饭!” 陶合一脚刹车,还没熄火,副驾的人就已经窜进店面。 点了一份饭后,陶梓就开始狂喝饭店提供的免费稀饭。 陶合坐在对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陶梓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地下室里,里面除了有一瓶水,剩下什么也没有,手机也被收走了,也没遭什么罪,就是太饿了……今天能出来,也是忽然有人过来开门……还奇怪我为什么在他家地下室……” 吃了两口又想起来,“你怎么得罪段免了,他怎么跟我说,让我别怪他,要怪就怪你。” 陶合没说话。 陶梓的饭上来了,香气扑鼻,只见她将汤汁浇在饭里,搅拌两下, “我俩的事,就这样吧,好赖都是我自己的,你别在折腾他了。” 陶合笑了,面有颓色,“你就别跟这儿气我了行么。” 陶梓低着头猛吃,不顾及一点形象, “我怎么气你了,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怕他一绑架我,你又要找他算账,有这么凶的小舅子,你说谁哪个男的敢娶我啊……” 陶合气的手直哆嗦,“你真的确定出了这种事,你不应该去反省自己看上人渣,反而觉得我太凶么?” 陶梓咽下一口饭,又开始啃骨头, “我知道了,我以后小心点,见着他就绕道,但你真的不要再找他麻烦了,毕竟我俩在一起过,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我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生气,不就是他甩了我么……多大个事……” 陶合抬手点她的脑门,“你他妈一定给我记住你自己说的这句话,以后见了他就绕道。” 陶梓不悦的打开他的手,跟旁边服务员说一句, “来头糖蒜,谢谢。” 后又抬头看对面七窍生烟的人,有点莫名, “记住了,记住了,你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呢,脾气差还爱管闲事……” 陶合心里一阵焦躁,“你快吃吧,别说话了,你嘴里嚼的那些东西都要恶心死我了。” 等陶梓吃完饭,陶合又拉她去附近的宾馆开房洗了个澡,陶梓连衣裳都扔了,最后是穿着宾馆里买的拖鞋和浴衣出来的。 等把陶梓送回家,已经是下午。 陶合回了一趟公司,将上午丢下的烂摊子收拾了一下,等都忙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 陶书叫陶合陪他去应酬,带他认识几位政界机关的要员,陶合只装着没听见,说句自己有事就开车走了。 之前那个案件结案了。 KTV老板已经被抓捕归案,铁证如山下,也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过程,案子已经提交,准备进入接下来的法律程序。 虽然办案期间涉及到了陶氏,但最终还是因为被委托人的放弃而不了了之。 等闲下来的时候,季姚才发现段修平已经有阵子没联系过自己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季姚乐得清闲。 终于能像往常一样正点下班了,因为前两天忙着抓捕,季姚连澡都没时间洗,这不一等到上面的领导视察完,还没到下班点,季姚就赶着回宿舍去洗澡。 结果半路就给人拦下了。 树荫下的人,虽然是笑着的,但不知怎么,就莫名的给人一种郁郁寡欢的感觉。 两个人对视一秒,季姚微敛了眉,眼底却是软的, “你怎么在这?” 陶合上下打量季姚,眼睛黑沉,有点不怀好意, “警察同志,我迷路了。” 季姚冷哼一声,“你有毛病吧。”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陶合跟在季姚身后,“我真迷路了,你也不管管么?” 季姚头也不回,从兜里掏钥匙,“遇见你这种情况的,我们都是直接收容。” 陶合跟着季姚进了滨海局对面的小区,到了一栋楼前,看他开一楼的防盗门,“你要把我收哪儿去啊……” 季姚开锁进去,用手挡了一下防盗门, “赶紧进来。” 陶合笑了一下,紧跟在后头。 警服里露出的后颈白净,落了几片晚霞,泛出层蜜色的光晕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滨海局对面这个小区其实算是家属区,只有两栋楼是宿舍,是提供给单位外地单身的人居住,一般都是两人一间,季姚之前住的时候还是跟人同居,现在因为局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都结了婚,也就成了季姚自己住一间。 宿舍楼正对着一个小型的篮球场,几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在打篮球,吵嚷间,掩不住少年喷薄激荡的活力。 陶合听着季姚上楼的动静,还有外面传球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想起以前了。 这么一想,陶合鼻子就发酸。 垂头丧气的跟在季姚后面走了好长时间, 真希望永远也不停下来,就这么一直跟季姚走下去。 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再发生。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觉得手一沉,季姚稍微垂眼,竟是陶合攥住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头。 楼道里没人,季姚也觉得无所谓,就拉着他继续上楼。 手机里就有短信提示的声音。 陶合拿出手机瞄了一眼。 ‘你找人跟踪我?’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季姚开了门,回头看陶合一眼,“进来吧。” 陶合收起手机,打量着这个简单的小屋。 没什么家具,但是该有的都有,收拾的非常干净。 季姚将警帽摘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提醒陶合一句, “换鞋。” 陶合低头换鞋的空挡,短信又来了。 ‘别拿我当傻子,也别再惹我,我不想跟你继续周旋下去。’ 陶合皱着眉,很想问问那个私家侦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季姚在这里,自己也不好打电话问。 陶合正想打几个字过去,那边紧接着发过来一段语音。 ‘小惩罚。’ 陶合静默片刻,便带上了蓝牙耳机。 季姚就在自己身边来回的忙活,似乎根本没察觉这一切。 陶合听见里面的内容时,抬头看了季姚一眼。 季姚在柜子前给自己找换洗的衣服。 毕竟领导还没走,王队说了晚上可能有个会要开,让大家都穿正装过去,好在警局都有备用的警服,洗完澡还可以换一套干净的。 陶合看着季姚,耳朵里满是肉体撞击声和季姚压抑的喘息。 季姚将衣服摘下来,看他一眼,“我去洗澡,你在这等着。” 陶合点点头,“哦,好。” 这段语音的音质很差,一听就是用手机录的,还带着杂音,大概三四秒钟的时间,其间季姚一直在说‘别拍了,不要拍。’ 不知道有没有影音。 浴室里传出花洒的声音时,陶合给蛋蛋打了个电话, “蛋蛋,现在就给我找个录音室,要最好的。” 蛋蛋有点莫名,“你他妈又干嘛?” 陶合没心情解释,“别问那么多,你立刻去找,然后去商场买个大床过去,再找个录音师。” “行行行,我知道有个地方,之前我有个妞儿很喜欢在那边给她自己录小样,那老板我熟,打个电话回头我过去取钥匙就行,”蛋蛋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什么时候用?” “半个小时。” “操,时间有点紧啊……” “快去办吧。” “好好,我这就让胖子给我弄床,我自己去取钥匙……你等我信儿啊” 打完电话,陶合将手机里的短信删除,后又站起身,在季姚的宿舍里转了一圈。 将抽屉里的手铐收进裤兜里,连同旁边的钥匙一起。 等季姚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六点。 床边上坐着的人,手里拿了一支烟,刚接起一个电话, “好,这样也行,你们把灯关好就行,在哪儿?云门山路?” 季姚没去管他,吹干了头发,开始给自己打领带,顺便拿下衣架上的警帽,用纸巾擦了擦帽子里的内衬。 温热的气息环上来,自耳根后徘徊, “你穿成这样,是要上班么?” 季姚有点难受,稍一侧头,继续擦警帽, “八点要开会,有领导在,上面要求了。” 陶合开始亲季姚的后颈,鼻尖贴在他微湿的发根上, “还有两个小时……不太够啊……” 季姚愣了片刻,接着肘击他一下, “你想什么呢……我洗澡是为了自己干净……” 陶合继续亲他的耳垂,含住了,用舌尖细细的扫过。 季姚脸有点红,想着去推,结果却给人借力拉过去,摁在镜子上接吻。 起初是有点强迫,到后来就成了自愿。 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急,身体里燥热不堪,简直是在玩火。 这次先松开对方的人,居然是陶合。 季姚嘴唇莹亮,眼尾挑粉, “你……” 陶合喘一口气,“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就拉着季姚出门。 季姚警帽都忘了拿,就给陶合拽着下楼。 去的地方离季姚宿舍比较近,开了十分钟就到了。 陶合把车停在一片商品房附近,带季姚从中间的楼梯上了楼。 季姚一头雾水,“这是哪儿?” 陶合头也不回,尝试着推了一下门。 结果还真开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借着门口的光亮,依稀能看见有人在暗处跟陶合招手,比划着什么。 站在陶合身后的季姚却是刚好没看见,只听他音色冷清,提醒陶合, “开灯。” 手里面放了一块黑色软布条,陶合稍一回头,望着季姚笑, “你先进来。” 季姚没多想,抬步就跨进了门。 谁料竟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被个软布蒙住眼,在脑后打了个结。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陶合的声音低轻暗哑, “季姚,我们在这里做一次好不好……” 被蒙上眼睛的时候,季姚反抗了一下,“干什么……” 结果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抱起来,往里走。 视觉的消失,伴随而来的就是其他触感被成倍的放大,比如听觉,触觉,都灵敏的异于寻常。 又是开门的声音,门板似乎很沉重。 季姚实在好奇,想去解眼睛上的布,结果却被人放在床上,抓住了双手。 嘴唇上的亲吻绵密,温柔却不粗暴。 这期间有卡啦的一声响,像是什么启动的声音,即使被蒙上眼,季姚也能感到周遭的异样,就又问了一句,“等一下,是你么?” 嘴唇上的音色模糊,带少许舌间糯湿的声响,“是我。” 季姚稍稍放下心,可还觉得不对,就想抬手去摘眼睛上的布条,结果陶合一个用力,就将自己的手拉起来,固定在床头。 季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气都忘了生,只用手摸了摸力所能及的地方。 手腕上是手铐,床应该是铁艺的,花纹繁杂,而自己眼下正被拷在上面。 身下的床垫软绵绵的,但好像没有床褥,只是一个床垫而已。 季姚皱了眉,“别闹,快放开我……” 身上一沉,陶合从正面压住他,音色暗沉,“别怕,季姚……你这样我很喜欢……” 说完就过来亲季姚,嘴唇绵软,细细的剐蹭他的唇瓣。 手也没闲着,一颗颗解开季姚的扣子,拉松了他的领带,从衣襟里探进去,轻轻的抚弄胸口的两点茱萸。 季姚体内的热度很快就被撩拨起来,脑子里的血都奔着下身涌过去,一时间全身就只剩下感官,没有一点思考余力。 亲吻绵密悠长,缠着舌尖,允吸唇瓣,温柔中带点色情。 身上的手游移着向下,从胸口到腰腹,然后就是皮带被解开的声音。 陶合直起腰身,脱掉了季姚的裤子。 季姚似乎有点回过神,“是你么?” 陶合顺便也脱掉自己的衣服,“是我。” 重新压上来的人已经很硬了,性器戳着自己的小腹,和自己磨蹭着,能细微的感觉到那家伙的血脉喷张。 胸口上一阵湿热,有细小的吮吸声。 领带已经完全被扯掉了,警服大敞着,露出赤裸的胸口,趴伏在上面的头颅活动着,舌尖细致的爱抚下,是慢慢变硬的小粒。 季姚吸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欲求不满的呻吟。 胸口的湿热又转移到嘴唇上,压在身上的人抱住自己,赤裸相拥间,只是热切接吻和温柔的抚摸。 季姚没再问这个人是不是陶合。 种种细微的动作,很明显是在做爱,而并非泄欲式的性交。 亲吻结束后,季姚有点喘不过气。 陶合贴心的将脱下来的衣物都垫在季姚脑后。 这样还真是舒服了许多。 但等热硬挺直的东西抵在唇边的时候,季姚就不再感激他的贴心了。 硅头在季姚的嘴唇上磨蹭,像是一种无声的试探。 因为季姚嘴唇的上还残余刚才亲吻留下的津液,所以也粘了少许在硅头上面,使得那东西越发湿润,磨蹭起来倒也顺滑。 上面的声音有点无奈,“……季姚……” 季姚正想回话,结果刚张开嘴,那东西就探进来,带着男人下体特有的味道。 但却不浓重,估计中午应该是洗过澡。 季姚一点点的含进去,随着缓慢的抽动,用嘴唇和舌头包住柱身,发出暧昧的咕滋咕滋的声响。 完全拔出的时候,季姚轻轻的吸允龟伞下的青筋,用舌尖挤压,又重新吞进去。 因为双手被手铐吊在床头的原因,季姚的动作就有点收限,如果能松开的话,其实可以做的更好。 陶合抓在铁艺床头上的指节发白,将下体完全抽出来,实在不敢再让季姚替自己口交。 这么一会下来,还没正式开始,自己就简直就要缴枪。 亲吻又重新覆上来,沿着下巴,不缓不急,直到肚脐,继续向下滑去,含住了季姚半抬头的下体。 季姚一惊,其实有点害怕。 但接下的感受,却完全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糟糕。 他一直在模仿自己刚才的技巧。 还真是有心。 在湿润温热的口腔里,季姚微微攥紧了脚趾,腰部发软,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呻吟。 陶合做的很小心,尽量没有用牙齿刮道季姚,但也没有含很深,毕竟也是头一次。 季姚被舔的浑身发颤,“嗯……等……等一下……你松开……” 下体的人似乎吞的更卖力了,吸允着,任凭那东西在嘴里突突的跳动。 季姚不想射在他嘴里,“别……我要射了……” 结果却更深的被吞入喉咙。 季姚实在忍不住,下腹一阵热流,就将体内的存货射了个通透。 直到自己都射完后,下体还是包裹在那人温热的口腔里。 估计陶合是一滴不剩的都尝到了。 季姚有点尴尬,“快吐掉。” 身上的人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季姚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被打开,有力的指头带着凉粘的东西,自臀瓣间的花穴上不断流连,按压。 揉开一层层细褶,然后探进去,润滑着发烫的甬道。 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那处上,随着揉刮戳弄,而重新慢慢兴奋起来。 不时有液体滑落,落在身下的床垫上,下体滑腻一片。 待后面被开拓的差不多,体内的手指抽出,就有热硬的东西戳上来,停在入口,慢慢的往里插入。 季姚敞着腿,觉得后面给个粗大的东西干入,一点一点的,被结结实实的填满。 酸胀难捱间,有只手抚上自己的性器,缓慢的撸动着。 冲撞起初很缓慢,但很快就失去了控制。 身上的人粗重的喘气,掰开自己的双腿,越来越用力的自肛口进出抽插。 季姚大腿根都给撞的生疼,可快感却是越发强烈,之前因为射过而软下去的性器,又重新硬挺起来。 “季姚……季姚……你这儿可真好……” 季姚大腿发颤,气息凌乱,被捅的那处噗滋噗滋作响。 “……轻点……硌手……” 体内的硬物进出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有手指拨开季姚额上的湿发,自脸上的轮廓流连,陶合嘴上是温柔而深情的亲吻,身下却是凶狠而毫不疼惜的贯穿。 呻吟都被堵在嘴里,听起来更像是撩人的叫春。 季姚手腕被手铐磨的通红,揉出些血丝来。 贯穿忽然停止了,季姚被翻了个身,扶着起来,整个上半身都靠在床头上。 这样季姚的手就能抓着床头,用不着向刚才一样悬着,也就避免了跟手铐的摩擦。 跪在床垫上的人微微的喘气,重新被分开腿,将警服往上撩,露出整个臀部。 陶合的手摁在他腰上,稍微用力,使得腰最大限度的沉下去。 脑后的带子垂下来,剐蹭着季姚的脸颊。 微张的后薛被重新进入的时候,似乎顶到了那要命的一点。 季姚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是这里?” 后面的声音像是惊喜,又像是调戏。 季姚没说话,但被第二次撞击的时候,明显的颤了一下。 接下来连续的顶耸都戳在那一点上,陶合快插不歇,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身下的人,季姚简直痒的发疯,紧紧的抓着床头的铁栏,被快感攻击的呻吟已经完全没了起初的矜持。 陶合给他叫的头皮发麻,“……操……你叫的太好听了……大点声……” 季姚被插的身体蜷起来,下体硬邦邦的,不断的分泌粘液。 “……别停……快……快点……” 对方依旧用力的插他,却是降下来速度,“你叫给我听……叫大点声……我就给你射……” 季姚五脏如焚,喘息声停不下来,“你……你找死……” 陶合一边向他敏感的地方攻击,一边继续放慢速度,“快点……你快叫……叫‘老公拍我’……你叫了我就给你射……” 说完还报复性的往后撤退。 甬道里一阵紧缩,季姚不受控制的绞紧了体内的硬物。 后面慢悠悠的捣鼓,“叫啊,快叫……你看你这么想要……” 频临高朝的前夕,季姚其实已经没太多的意识。 连自己的声音都是隐隐约约的察觉。 饥渴又痛苦,“……老公……你拍我……快拍我……给我射……” “再叫!” “老公……我要射……” 后臀被提着翘起,剧烈的抽插简直要将肠道捅破,滋滋的声响中,强烈的酥麻席卷全身,内脏似乎都锁成一团。 高朝来的很快,季姚脚趾卷曲,心跳如鼓,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43. 录音室里有微微的亮光,都是机器运行发出的, 透过一面玻璃,然后落在床垫上。 晦暗里有微微的喘息。 终于录完了,连同自己想听的话。 意外的没有起初想象中的成就感。 而是非常奇怪的感觉。很纠结。有轻微的痛楚,以及快乐。陶合一直觉得自己对他俩的事无所谓,可能是无所谓吧。好在季姚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这么想想陶合就觉得自己也挺幸运的。可能挺幸运的吧。 陶合想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 结果就听底下的人来了一句, “你在哪儿?” 陶合上去摸了摸他的胳膊,示意自己的存在, 那头抽了口冷气,像是因为疼痛。 陶合意识到伤害。 像是给人兜头浇了桶水,陶合忽然开始明白了刚才那莫名的纠结。 一个人曾经用善意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视线所及,就都是温暖的东西,哪怕有瑕疵,但也不失美好。可现在陶合觉得自己满满的都是恶意,这种恶意滋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过锋利,处心积虑。 很容易伤及无辜。比如小谢,张桂泉,再或者……季姚? 陶合这才意识自己已经开始把季姚当成报复的武器。而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想要和季姚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却因为愤怒和报复…… 真是差点连底线都要失去了。 季姚到后来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发烫的身体终于冷却下来,手腕上的痛感也渐渐地逼上来。 季姚想想自己刚才那个样其实有点难堪,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大姑娘。 上床而已,也没什么好难堪的。 可是面儿上还是端着, “给我松开。”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给他松开。 清理工作还在继续,虽然动作轻缓,却让季姚又开始害怕。 “是你么?” “是我……” 声音不太对,但还是那个人。 被人笨拙的服侍着擦汗,穿裤子,神智开始回溯,季姚开始觉得不对。 到处都是疑点,包括陶合刚才逼自己说的话。有些露骨得过了头了。 “……你不是在偷拍我吧……” 刚问完这一句,又响起了电话铃声,可是却不是自己的手机,而且很快被挂断。 季姚睁着眼,忽然觉得有光从眼前的软布条透过,好在衣裤都穿上了,也不至于光着躺在灯下。正想质问这人怎么回事,却听得动静不太对,季姚眉间微舒, “你哭什么?” 那边的人好像笑了一声, “……没有啊……怎么可能……” 后又解开季姚的手铐,将眼罩也取下来。 实在不能适应眼前的光,季姚抬手想捂住眼,结果却被人攥住手,手腕上传来柔柔的触感,那人的嘴唇正细细磨蹭上面的刮伤。 “对不起……季姚……” 手机铃声尖锐的响起,一遍一遍,甚至掩盖了身边低声的道歉。 季姚看着旁边的隔音墙,以及屋子里的设施,虽然没有摄像器材,倒是有不少乐器和收音器。 陶合只穿了裤子,身上汗涔涔的,正跪在自己脚边,将脸埋在自己的手里。 手心也湿漉漉的。 也可能是出了很多汗吧……反正他又不承认。 “季姚,对不起……” 季姚本来是很生气,可见他这么自愧,就没动手,也没说什么。 脑子却控制不住地高速运转。可能是办案后遗症,总觉得这录音不单纯,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季姚捏了捏身下的床单,问了他一句, “你怎么想起来录这个?” 陶合头也没抬, “……给自己听……但是现在不需要了,我回头自己删了。” 季姚微垂了眼,眼睫浓黑, “胡扯,到底因为什么?” 有这么一瞬间,陶合想着干脆跟季姚摊牌算了,但又觉得季姚知道这种事,一定觉得很恶心。“就是很想自己听……” 这种话季姚根本就不相信。 毕竟刚才这人逼着自己说那样的话……突兀又不自然。 又不是在录像……拍不拍的…… 季姚忽然心里一沉。 神智微微的恍惚,他想起了点之前的事,想起自己曾经大发雷霆,抬脚将那人从床上踹了下去,警告他赶紧删掉。 季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倒是宁愿相信这只是个人奇怪的爱好,而一点也不敢联想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这让季姚有点没法面对。 吃了只苍蝇已经够恶心了,就别再让陶合瞻仰自己吃它的过程了。 就算真被瞻仰了,自己又何必去问。 季姚没再说话。 蛋蛋一开始是带着录音师去,但录音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只将所有设备调好就走了,而蛋蛋也实在没办法在录音室里呆着,他们进了隔音室后,自己就拿着一包烟跑到门口去抽。 直到感觉里头灯亮了,就预备着过去问个究竟。 “卧槽……都他妈几点了……我还没吃饭呢,正好……” 话还没说完,蛋蛋就有点怔住,开灯的关系,透过调音台的玻璃窗能很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光景。 陶合跪在季姚身前,因为隔音,所以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季姚脸色冷白。 蛋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推开门就进去了。 看看季姚手上的淤血,还有精斑点点的床垫,蛋蛋很快就反应过来。 虽说还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季姚肯定是生气了。 蛋蛋觉得自己得帮哥们一把。 “等一下!你们都听我说!” 两个人转脸望着他。 陶合是费解,季姚是冷漠。 蛋蛋望着季姚,长舒口气,“季姚,你别生气,你听我给你解释,我保证你听了我的解释,一定会恍然大悟,原谅我哥们的。”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望着蛋蛋。 蛋蛋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沉默了十分钟。 季姚皱眉,将手从陶合手里抽出来,看了一眼手表,“你还得多久?” 蛋蛋考虑了半晌,还是说得不清不楚的,“季姚……你好歹也是刑警……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你还怎么办案啊……” 季姚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将裤子上的褶皱抚平,“所以呢?” 蛋蛋最后看看跪在地上的陶合,无能为力地叹气, “对不起了,合儿,我有点事,先走了。” 陶合心里一阵焦虑,无语又烦躁,这时候自己手机也开始响,还是那个私人侦探。 响了两声挂断,打过去也没人接。 “你们家生意还包括录制GV么?”季姚重新系好领带,冷声开口,“我不想出道,你还是删了吧。” 陶合开始穿上衣,只应了一声,真是一点开玩笑的心情也没有。 季姚拿回手铐,“还偷我东西……” 陶合低着头系扣子,“我带你去处理手腕吧。” “不用,”季姚看一眼现场,“这要怎么清理?” “我找人来收拾,”陶合将自己整顿利索,“走,我给你找医生。” 季姚声音平淡,“真不用,这点不碍事,反而我得回单位,到时间了,迟到不好。” 陶合去外头看了一下录音台,研究了一会后将里面的音频删掉,又觉得不放心,想着自己回头得把这套设备买下来。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陶合接起电话,听那头气息急促, “陶先生……” 陶合脑子一热,“你他妈也有脸给我打电话?” “不是的……别的事等会再说……我现在跟在您要求跟踪的对象后头,马上就要进入机场高速,如果到了机场,怕是不太好办,因为我毕竟还没掌握他的航班信息……而且他下午就发现我了……如果进了机场,那么多人……我不保证能跟得住……” 陶合拉着季姚就往外走,“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已经上了高速入口。” “你能拦下他么,”陶合赶几步下楼,捂了一下电话,尽量不让季姚听见,“……超车让他追你尾……” “这个太危险了……我技术不行……” “……那你先跟紧他,保持电话通畅,我等会再给你打。”陶合想了一会,“他开的什么车,车牌号?” “他一开始开的君威,后来打的出租车,出租车车牌号尾数728……” 两人出了门,正好跟蛋蛋撞个对着。 蛋蛋有点尴尬,“是这样……我车钥匙落里面了……” 陶合忽然想起来,“你把里面处理一下,回头给你电话。” 后就开门上车。 季姚看他一眼,“你有急事?那我自己去单位行了。” 陶合发动汽车,低头拨号码,“急归急,我还是得先把你送回单位,快上来。” 等季姚上了车,陶合的电话也接通了。 季姚听他打电话找负责机场附近的交警朋友拦车,加上刚才的对话,就在心里差不多有个大概, “你要拦什么人?” 陶合看了他一眼。 “QJ犯。” 季姚想了想,掏出手机,“把车牌号给我,这种追击的事刑警比较在行。” 陶合拐了弯,一脚急刹停在滨海局前, “到了。” 季姚收起手机,抬步下车。 结果刚关上门,那车就蹭的一声窜出去。 在去往机场高速的路上,陶合不断地打电话。 总算最后没什么差池,等陶合到了机场高速,那交警已经将出租车拦了下来。 段修平一刻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 毕竟多呆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危险。 发现跟陶合分开后被人跟踪,段修平想了很多办法甩掉身后的人。 拿着飞机票在路上东躲西窜,根本不敢直接去机场待机。 可即便是中途换了好几处地方,后头的人还是跟了过来。 无处不在,鬼魅一样。 尤其当他发现跟踪自己的人是专业的,让他更加坐立不安起来。 在路上拖延了大量的时间也没把人甩掉,最后段修平实在拖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赶去登机。 天已经很黑了。 路边高耸的路灯,将这条路照得犹如白昼。 炫亮得简直让人窒息。 交警的车在前头停下,下来的男人警服都没穿,只在外套上加了个安全荧光背心。 出租车按照指示停在紧急停车道的时候,段修平手心就开始出汗。 后面跟着自己的人开始降低速度,犹豫着是不是要直接停过来。 趁着交警跟出租车交涉的空档,段修平下了车,掏出电话开始报警。 交警一见不太高兴,一把将电话抢过去,“你干什么?” 段修平面色苍白,“你们想干什么……你拦住我会出人命的,你就是帮凶,不想丢工作坐牢就快让开!” 交警给他唬得发汗,随口编道,“等一下……是这样……这俩出租车违反了交通规则……” 出租车司机一脸迷惑,“哥,我咋了啊……” “别拿我当傻子……”段修平微微仰头,伸出手,“电话给我!” 后面那辆思域也跟着停了下来,刘宁从上面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下车,“好吧,好吧,我过去还不成么,但是陶先生,这真的不在服务范围内……” 段修平赫然一惊,上前一拳打倒了刘宁,从他身上摸了钥匙,就转而上去开他的车。 刘宁捂着鼻子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交警一愣,正想上前,却想起他刚才那番话,犹豫不决。 发动汽车的时候,段修平看了一眼后视镜。 黑色的玛莎蒂尼从地平线里缓缓出现,像是深海里冒出的鱼脊。 段修平长舒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就窜了出去。 但是因为两辆车性能差距太大,段修平很清楚接下来的结局。 他在想着,是不是要直接开足马力,调头撞上去,跟这个人同归于尽。 但这种念头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自己否定。 因为陶合已经赶上来了,齐头并进,自己完全没任何可能性去撞他,反而是他来侧撞自己。 车辆在护栏处擦出的火星,也因为弯曲的钢性护栏降低了车速,刘宁的车又是个日系车,车体变形得厉害,万般无奈下,段修平只得轻点刹车将车停下来。 头顶的灯柱晃眼,仿佛置身幻觉。 就像他曾经得到的,失去的,欺骗的,不过都是一场幻觉。 只剩下痕迹,磨灭不去。 车门已经完全坏掉了,被人拉开。 段修平呆坐在驾驶位,摸了一把汗。 身边的人微微俯身,拉着他的领子将其拖了出去, “这还不到一天,就又见面了吗?” 44. 陶合终于在这个人脸上看见了恐惧,瞬间就觉得特别享受。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么?” 段修平静了半天, “我想不明白,你就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么?” 那个交警的车也到了,副驾还拉着刘宁,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交警连路障都忘了放,便赶忙跑上来拉架。 “哥们,这是干嘛呢……” 陶合却是盯着段修平,嘿嘿的笑, “我逼死你干吗啊……”陶合拉紧了他的头发,“比起让你死,我可是更想看你生不如死。” 段修平眼瞳一紧,挥拳出手,却被人抓着一个反拧,背过身去拉着头发朝路边的护栏砸。 毕竟上学的时候光跟人打架,陶合很知道人背对着对手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力。 交警本还打算去抱住段修平,结果一看见了血,就赶忙去抱陶合, “操!这他妈是高速,你没见这么多车么……” 陶合停了手,看人已经晕过去了,就从交警怀里挣扎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把他怎么样,今天的事多谢帮忙,改天一定好好谢你。” “都是哥们,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交警一脸汗,眼瞅着旁边路过的车都降低了车速,“快把这收拾收拾,妈的,我还开着警车过来,别有哪个缺德的拍照传网上去……” 刘宁赶几步上前,鼻子高肿,脸上的血渍也已经擦净,“……我的车……” 心疼了一回,就掏出手机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陶合按下车钥匙,待后备箱完全升起,便将段修平从地上捞起来, “我会多付你酬劳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交警站在旁边,搭手也不是,不搭手也不是, “陶合……我就不帮忙了……我好歹也是个警察……” 陶合将段修平抱着扔进后备箱,觉得不放心,又从车里翻了条领带出来,将人反手捆上。 合上后备箱盖子后,陶合看一眼旁边打电话的刘宁, “你怎么办?” 刘宁刚好挂断了电话,“那个……我已经叫了保险公司……但这现场明显是你撞我……可能你也得留下等一会……那个,陶先生,不知道你上没上保险……” 陶合稍一皱眉,“我要走了,没时间在这等他们过来定损,不用叫保险公司赔了,你自己估计一下,我赔给你行了。” 交警趴在车上看了一会,看一眼刘宁,“这车估计不能开了,你坐我车回去吧,我叫个拖车过来。” 说完便拨了几个号码,“真他妈,这还真是我职责呢……” 陶合喘口气,“我得走了。” 交警光顾着打电话,也没说话,就跟他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 刘宁也跟陶合客套两句,等他开车离开,就扭头回自己车上收拾东西去了。 虽然车体有点变形,但比刚才那辆日系车的损伤轻上许多,至少发动机很正常,开回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开在大街上比以往更拉风了。 等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10点了,陶合将人锁到自己刚回国买的那个别墅的车库里,都弄妥当后,才驱车回家。 到家时陶书已经睡下了,陶合上楼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就想起自己那个金立手机了。 觉得好久没用过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几天。 想那时候,自己窝在洗手间里给季姚打电话,真是一整天最幸福的事,即使被操弄,每天也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倒也不是觉得现在见着季姚不开心,只是每每一想起老头跟段免那些事,多多少少的会觉得……懊恼。 懊恼自己给季姚带来这些无法磨灭的东西,懊恼真相这么不堪,而自己这么晚才发现。 关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 陶宅虽然地处市区,但选的地段却是格外的好,周围的绿化带很宽,远离城市的喧嚣,入夜就格外寂静。 把脸埋在枕头里,陶合烦躁的要命,实在睡不着,就起身想着去地下室晃荡一圈。 深夜的原因,屋子里没有一个佣人,连许管家都睡了。 陶合拿了手电,轻手轻脚的摸去地下室,找出自己那个小箱子,开了密码锁,拿出里面的东西。 其实都是些小时候的玩意,前一阵子,自己还从里面拿了照片给季姚去扫描,可这里除了以前的照片,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比如季姚的红领巾,季姚的名签,还有季姚上学时用过的作文本,虽说季姚写的流水账实在不怎么样。 陶合翻开作文本,边看边笑,还不敢出声,以至于简直要把自己憋出内伤。 笑够了,陶合又翻了翻自己上高中时搜集的情书样板,那个时候自己就想追季姚,可总觉得很奇怪,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就跟周围的小兄弟要了很多个表白版本,一页一页的抄在好看的信纸上,想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回头整理个超强版给季姚,结果还是在最后关头觉得实在太丢脸而放弃。 陶合看自己写的那些东西,身上起一层皮疹,便去翻了翻季姚写的作文,才稍稍平复了些,觉得又高兴了点。 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 陶合心情好了很多,正想上楼,结果一楼的卧室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人,头发银白,拄着手杖,面色微沉。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谁都没说话。 陶合在深夜里感受这个人的目光,冷冰冰的,像是愤怒,又似乎是惊悸。 陶书看着他,“这么晚在屋里晃荡什么!” 陶合想了想,“你怎么醒了?” 陶书叹口气,“老了……觉越来越少……” 后又忽然想起来,“你刚回来?” “没有,早回来了,”陶合摇摇头,说完就往楼上走。 这期间用余光看底下的人,佝偻着,神态疲惫,全然没有往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摸样。 到底是老了。 陶合见过陶书年轻时候的照片。 高大挺拔。 这种基因被毫不保留的遗传到自己身上,在年轻的身体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而他衰老的身体却已经看不太出来。 人就是这么脆弱,一个目空一切,狂妄骄傲的人,总也有被时间击垮的一天。 就比如现在,陶书强撑着身体,熬尽精力,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去接他的班。 虽说为达到这个目的,曾经不择手段。 到了自己卧室的楼层,陶合垂眼开门,想着心里的计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却一点都不想手软。 陶合开完会回了办公室,将资料朝桌面上一扔,打了几个电话,就准备出去。 结果刚拿了车钥匙出门,就跟蛋蛋撞了个满怀。 陶合一皱眉,看看手表,“你来的可是越来越频了,你一天都没事做么?” 蛋蛋理了理发型,跟旁边的小秘书打了个招呼,又转向陶合, “你可真他妈的,亏我刚才还以为你见了我高兴的投怀送抱,敢情是个误会啊……” 陶合往外走,“你有什么事?” “我怎么觉得咱俩这是个要掰的节奏呢。”蛋蛋跟在后头,“说好的合合跟蛋蛋一辈子不分开呢…… 陶合笑了一下,“操,真恶心。” 蛋蛋这才又高兴起来,“我总来看你,还不是因为电话找不到你么,要么就不接我电话,要么就是一直占线,你这一天天手机利用率够高的啊……你都忙什么呢?我看你最近什么也不跟我说了,跟咱们那帮人也都脱节了,就我一天天上赶着找你,试图抚慰你受伤的小心灵。” 两人进了电梯,陶合按了一下楼层,转了话题, “录音室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蛋蛋忽然想起来,“你说你……你想录就自己拿个手机录啊,多方便,何必搞那么麻烦……” 说完用手肘撞了一下陶合, “你也有这爱好啊……我手机里好多……哎……而且人都不一样……自己拿没事拿出来对比一下,也挺带感的……” 陶合脸有怒色,“我他妈觉得用手机录音无比的傻逼!用录音室录才高端!” 蛋蛋一愣,“哦,好吧。” 后又补充一句,“哎,我是录像。” 电梯叮铃一声到了一楼,陶合边往出走边拨电话, “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手术室找好了么?” 蛋蛋本来见他有事,已经打算走了,可听他这么一说,莫名的有点心惊,就跟着他一直走到了A栋停车场。 陶合上了新换的车,挂断电话,看一眼蛋蛋, “你没开车?我送你。” 蛋蛋答非所问,“大哥,你要干啥啊……你这是要带什么人去做黑手术啊……” 陶合发动汽车,“你上不上来?” 蛋蛋站在原地,“你不说,我就不上去。” 陶合挂档往后倒车,“那我走了啊。” 蛋蛋两步上前,敲了敲玻璃,等他把车停下来解锁,就顺势坐进副驾, “你可别干犯罪的事啊……说句不好听的,这凡事都得往最坏了打算,万一要是你最后没兜住……这可是要判刑的啊……” 陶合轻嗤一声,“行了,你上哪儿?” 蛋蛋想起来,“哦,对,我车停在C区停车场了,你从这边绕过去……” 陶合开始打方向,又接了个电话。 蛋蛋到了地方,开门下车,也不上自己的车,就愣愣的站在一边盯着陶合, “合儿,我来还有件事跟你说,就是胖子跟他媳妇离婚了,这两天正伤心呢……你有功夫给他打个电话吧,” 后又顿了顿,“我想了,这人啊,干坏事都是会遭报应的,我以后不出去乱搞女的了,别回头再得艾滋……” 陶合出人意料的看了他一眼,“没事,你放心,我报应都在前头了。” 说完就加大了油门驶出了停车场。 等陶合开到郊区的别墅时,因为避过交通高峰期,就只用了半个小时。 车库门缓缓上移,依稀可见里头的人影。 已经醒了,却因为被捆的实在太结实,站不起来,只能朝一边蠕动。 陶合什么也没说,把车开进去,将人塞进后备箱,接着去了事先已经联系好的地方。 手术室并不是在大医院,而是个小诊所。 但是设置却不差,给氧设备和其他急救设备都很齐全。 被强行摆成侧卧位进行硬膜外麻醉的时候,床上的人面如死灰。 “……你们想干什么?” 带着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眼看着周围穿白大褂的人把人重新摁回手术台,将两条腿高抬起来,绑到腿架上,以方便最大限度的暴漏会阴。 医生戴上灭菌手套,给手术台上的人麻利的消毒, “这其间你会保持清醒,还请手术中尽量不要乱动。” 45. 在等手术的过程中,陶合给胖子打了个电话。 “胖哥,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疲惫,“离婚了……现在想想,我老婆也挺好的……” 陶合坐在手术室外头的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好不好的,你赶紧把之前跟着你的那个女的娶了吧,人孩子都有了……” “没了……孩子掉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电话那头音色沙哑,“因为我跟我老婆离婚这事,没了税务局那层关系,我爸都快气死了……昨天直接骂着骂着忽然晕倒了,这不我在医院里头陪着他呢么……” 说完又叹口气,“哎……陶合……虽说局面搞成这样,但我真觉的啊,关不关系的对我都不重要,还是人比较重要,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其实挺好……现在想想我以前干的事,就觉得我真都是吃饱撑的……” 耳朵里有滴滴的来电音,陶合看一眼手机,发现是陶梓,就按了拒绝键, “关系什么的你不用担心,以后有事我们都会帮你,”陶合顿了顿,“至于人……你要是喜欢谁就去把谁追回来啊……” 电话那头开始抽泣,“……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我老婆……她等我回头……都等了那么长时间……” 陶合听了一会“好了,别哭了,出息呢。” 胖子带着哭腔咆哮,“出息你妈逼,你不知道这种失去的滋味,他妈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陶合笑了,“行了,你失去的,又不是追不回来。” 胖子哽咽两声,“恩,等我爸好了,我就重新追她,到时候你可得让你姐去帮我去当说客啊……不过我看悬……她离的太决绝了,我不离就要跟我拼命……” 俩人说了一会,陶合觉得胖子差不多了,加上自己手机不断的有未接来电,就把电话挂了。 陶梓的电话最先进来,兴高采烈的, “陶合,爷爷给我资金了,还介绍我认识了个实业大亨,我跟他交流了一下颇有心得啊,忽然就干劲满满准备重新起航了,所以!我决定请大家吃饭庆贺一下,对了,我发现个特别好吃的饭店,你要不要……” 陶合直接挂断电话,接通了小谢的电话, “怎么了?” “陶先生,是这样……我觉得有些事我得跟你说一下,虽然我答应过你帮你伪造,但最近由于你经常逃班,晚归,委托人已经跟我提出了疑问,我想麻烦你帮我摆拍一下,我的意思是,帮我伪造一下现场证据,好歹也让我跟那边有个交代,我昨天跟了你一趟,发现你去了机场高速,这种部分可以给委托人看么?” “当然不行,”陶合看一眼手表,“摆拍等稍晚点再说吧。” “恩,好,谢谢你,”小谢的声音有点犹豫,“那个……之前咱们不是沟通过么,将现状伪造成你对女人有兴趣,所以我拍了不少你和你女秘书一起上班,在车库说话的照片……” 陶合有些无语,“我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好拍的……” “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只是……停车场比较黑,很容易伪装成你黑天出去……我处理了一下,也看不太出来是在你们公司的停车场……” 陶合静默半晌,“……以后别拍我跟她了,太容易穿帮。” 俩人正说话,旁边的手术门忽然打开,出来人面皮青白,额上一层细汗。 陶合见状赶忙交代两句,挂了电话, “结束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看陶合一眼, 长出口气, “还没有,其他医生还在里面做手术。” 陶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进行到哪一步?” 医生拭掉额上细汗, “已经到了尿道改道,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这个人……太能攻击人心理了……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陶合想了一会,“我不太明白什么改道,你这是切还是没切?” 医生解释道:“尿道海绵体已经切断了,我刚把血管都结扎了,剩下的就是切断茎海绵体……” 陶合盯着他,“你切都切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一开始说的时候,我也心明镜他做出反抗,既然敢答应你来做这个手术,我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这个人……唉……一直在说犯罪……”医生叹口气,“但手术做到这份上,我是没办法回头……” 陶合静静的望着他,眼睛暗沉, “出了事,也是我主谋你从犯,你觉得我会让我自己有事么?没人比我更想将这个事包严实了,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这个事,一点风险也没有。” 事实也的确如此。 段修平连工作都失去了,还有家人,他的手机也在陶合手里,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朋友打给他电话。 就像是风里摇曳的孤草,被拔掉了,根本无人知晓。 更何况是陶合这种家世。 “我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我一刀也不会下,只不过刚才被他说的有点压抑罢了,”医生脸色并没有好转,重新戴上口罩,“我回去盯着了,本也就不该出来。” 陶合忽然拦住了他,表情怪异, “切下来的东西别扔,给我留着,我有用。” 刘秘书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有点局促, 毕竟自己来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个人的次数,一只手的指头就能数的过来,集团公司里上千的员工,来了七八年还没见过董事长的也是大有人在。 “董事长好,不知道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陶书的办公室非常大,以至于刘秘书这话刚说出口,竟微微的有点回音。 茶艺旁边的老人稍微抬眼,面无表情, “坐。” 刘秘书秉着呼吸,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陶书重新垂下眼,皱了皱眉, “领子太低了,以后要多注意自己在公司内的形象。” 刘秘书听的一头雾水,低头赶忙将衣服往上一拉,遮住若隐若现的胸沟, “是,我以后会注意。” 陶书慢悠悠的说话,“我刚才问了一下人事,你打毕业到公司来,也有三年了,工作的不错,就是经常请假,好像是你家在外地的原因,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因为父母的关系而最终决定在老家结婚呢。” 刘秘书还当这是要给自己提升,便斩钉截铁的摇头, “肯定不会,我以事业为重。” 接着又补充一句,“近期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想法,想再努力工作个十年。” 陶书不太高兴, “你不用这么要强,我陶家够强就行了!” 刘秘书吓的花容失色,“……董事长……我没听明白您什么意思……” 陶书稍微抬头,神色凝重, “不用装,你跟陶合那点事,我都知道了。” 手术结束后,天都有点暗了。 本来做了这种手术之后,人应该留院观察,可陶合实在不放心将段修平扔在诊所,就直接开车将人拉走。 囚禁的地点是之前跟季姚一起住的那个房子。 只不过当初季姚住在里面还比较自由,而段修平去的时候,则是被平躺着绑在床上。 段修平有点发烧,但医护说是比较正常的术后反应,就给做了相关降温合消炎处理。 陶合在跟医护人员约好了每天过来观察恢复和伤口管理后,就直接开车回了单位。 最近积压的事实在有点多,等都处理完了,公司早就下班了。 华灯初上,星光点点。 陶合推掉晚上的应酬,正想着等会去哪儿,就觉得有人进屋。 小刘低着头端上一杯茶,搁在办公桌上。 陶合心里有点意外这人还没走,但面儿上没什么反应,继续翻通讯录。 心里盘算着要去找季姚。 刘秘书支吾半天才开口,“那个……陶总……我想了一下,我觉得……” 陶合垂眼拨号码,“怎么了?” 刘秘书长舒口气,交出车钥匙,“对不起,这个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说完便红着脸跑走。 陶合有点呆,望着桌面上的钥匙沉思片刻,又拨通了刘秘书的电话号码, “这个是谁给你的?” “……是……董事长……” “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问了问我家是哪里的……然后就送了这个……” 陶合恍然大悟,一阵无力, “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不都用太放在心上。” 说完就挂了电话,拨了刘宁的号码,嘱咐他最近盯着点陶书,怕是这人要换私人侦探了。 小谢的电话来的很快,“陶先生……” 陶合皱着眉,“他都去问当事人了,你他妈以后干活长点心行不行,别挑我身便的人拍啊,太容易对口供了。” 小谢很是愧疚,“明白,明白,不会有下次了,但你也要理解,我之前真是没什么可以交差的,是这样,我找了个女的,你看咱们约个地方。” 陶合从座位上起身,看一眼手表, “你定。” 小谢说了地方,陶合一听离季姚单位还挺近,就觉得也不错,正好完事还能去找季姚,便开着车过去了。 季姚又开始了新的案子,但这次是跟着王队一起办,所以自己的担子就不如自己领组时那么重, 比平时忙了点,却也不至于很累。 手腕上的红肿过了一天,就有点消退的迹象。 副驾的小游似乎注意到了, “季姚,你手怎么了。” 问完就开始笑,别有深意,“怎么好像是被人绑了……” 季姚看一眼后视镜,神色宁定, “抓人的时候被门夹了一下。” 小游笑了两声,“哎,季姚,我说你可真是,细皮嫩肉的,给门夹一下子,就红成这样……” 季姚一点动静也没有,车速反倒是降了下来。 路对面的车实在太显眼,以至于自己老远就看见了。 车旁边站着一男一女,其中一张脸实在不能再熟悉。 兴许只是应酬。 小游看一眼手机屏幕,“都这个点了,真是,又晚下班两个小时……” 季姚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顿,觉得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就随口说一句,“正往你们单位去呢,过个十分钟就能去找你。” 季姚将车停在路边,“哦,好。” 小游有点奇怪,“恩?怎么停车了?” 季姚开门下车,头也不回, “你把车开回去吧,我有点事。” 说完就穿过马路,朝着对面的咖啡店过去。 咖啡店内的灯管昏暗,木椅棉布,有非常多的盆栽植物,隔间内砖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小玩意,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女人从墙壁上的麻绳取了个物件下来, “这是什么?” 老板见状热情的上去解释,“恩,这个是鞭子……” “怎么这么短?” 老板笑了,“小姐,这可不是马鞭子,这是抽人用的。” 女人忽然明白过来,脸就有点红,又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其他东西, “这上面的东西还真是够杂的……” 老板挠挠头,“都是些小玩意,你看这个笛子……” 陶合早就烦的要命,拨通了小谢的电话, “行了吧,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木门一声响,进来的小警察板一张脸,脸色冷白,眼睛却是黑沉。 陶合看见是季姚,一瞬间没多想别的,反射性的迎上去, “季姚……” 迎面的一记击打让陶合措不及防,后退两步,直接坐在地上。 女人身子一抖,“陶先生!” 季姚听见女人的这一声尖叫,稍微恢复些神智。 才发现自己刚才真是气昏了头,有点太过鲁莽。 现在观察这女人的反映,俩人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关系。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角落里的小谢拎着相机跑出来,赶忙上去扶。 “你没事吧……” 陶合从地上爬起来,触手湿黏,有点血渍,仔细一摸,原来是牙齿有点松动,从嘴角溢出了些血来。 季姚这一拳真是够狠的。 老板就站在旁边,看季姚穿着警服,愣是没敢说话。 好在店里幽深狭长,屏障也多,里面几位客人也没察觉。 女人看看季姚,又看看小谢, “这是怎么回事……” 陶合抹了一下嘴角,心里一阵舒坦, “说真的,季姚,你打我这一下,我还真觉得挺高兴。” 小谢还是一脸迷惑,“陶先生,要不然咱们改天在拍吧……” 那女的也凑到小谢身边,“不是说就来拍几张照片么,怎么警察都过来了……” 季姚看着那女人,再看看摄影师,虽说还不明白陶合搞什么鬼,但该是冤枉人了。 可面儿上就有点挂不住,季姚也不想给他认错, 就当着几个人的面,将计就计,拿出手铐就给陶合拷上, “少废话!跟我走!” 46. 季姚把人拷出咖啡店,很自觉的走到陶合的车旁边, “钥匙给我。” 陶合戴着手铐,掏了半天, “拿不出来,在裤兜里。” 周围来往的人不算多,可也不少,有几个人自旁边经过,本来还喧嚣吵闹,可一见这阵势,全都哑口无声,侧目着从两人身边经过。 陶合觉得手上的手铐实在有点显眼, “……季姚,要不你先给我解开吧……” 季姚没搭理他,开门上车,“进来。” 陶合厚着脸皮,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上了副驾驶, “季姚……快给我解开,人都以为我是犯罪了呢。” 季姚发动汽车,将手铐钥匙扔给他,“真应该多锁你一会。” 陶合两手接住钥匙,费好打劲儿才给自己弄开,想起刚才的事,便抬眼去看季姚,“你怎么过来的。” 季姚开着他的车,朝宿舍方向行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街道对面。” 陶合沉默片刻,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摸样,“啊……这么回事啊……” 后又赶忙开口,“因为这事跟你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着把这边忙完了见了你再说……” 季姚转了个弯,“你拍这个干什么?” “你都看出来了啊……”陶合将手铐收好,“我很早以前不是跟你提过,我家里人盯着我的事么,我爷爷雇了个私家侦探监视我,也就是你刚才看见那个矮胖,后来我跟他串通好了糊弄老头,这不正在那边做假,结果还你给撞见了……” 陶合解释了好半天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季姚,你刚去打我,不是在吃醋吧……” 季姚略一皱眉,“没有的事。” 陶合莫名的想起点别的事,心里微微一热, “我就找你,不找别人。” “少来这一套。”季姚眉间舒展,脸却还是冷的,“还疼么。” “疼啊,”陶合望着他,“你过来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季姚给他恶心的难受,“你滚远点。” 但又想起来自己要对他好的,就缓一口气, “回去再说!” 陶合转了转眼珠,“回哪儿啊?” “我宿舍,”季姚刚说完,自己手机就响了,接起来,竟是小游的电话。 “季姚,回单位,王队也在,案子有新进展。” 季姚应了一声,接着挂断电话,打方向调头。 车已经开进小区,陶合眼看着宿舍楼越来越远,“季姚,家在前面,你这是往哪儿走?” 季姚音色淡漠,“单位有事。” 陶合有点懊恼,“什么事?非要加班?” “有案子。”季姚无意间瞥见他垂头丧气,就补充一句,“是个QJ杀人案。” 陶合没多想,“奸杀?” “那倒不是,是我刚才叙述的有问题,不过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嫌疑犯是个女孩子,因为曾经被被害者QJ,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才导致复仇性质的杀人。” 季姚将车开到警局门口,“被害者虽说在那方面是惯犯,但年纪很小,才十九岁,父母双亡,也是个可怜人。” 陶合淡淡说一句,“可怜?我怎么觉得这人渣就该死呢?” 季姚将车停在自己单位门口,“这事对旁观者来说,不过是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是弱者则必然会被同情,而目前这女孩子似乎更弱点,哪怕是做了杀人这种事,也可以在心里上被原谅,但被害者也不是活该去死。” “那这女的就活该倒霉是吧……” 季姚熄了火,“她本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么,当然她得有足够的证据。” 接着开门下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陶合跟在后面,“我没激动。” 后又补充一句,“我只是想,我要是那女的,估计……” 季姚忽然笑出声,“滚,别这么比喻,太奇怪。” 陶合笑着看了他一会,“哦,好。” 季姚敛了脸上的笑意,在门口停下来, “就到这吧。” 陶合眼看着他往单位里走,“那晚上还回去么?” 季姚头也不回,“不知道,再说吧。” 等季姚走了之后,陶合在车里坐了一会,想自己的事。 结果却是越想越生气。 如果重新来一回,估计自己的做法不会比现在聪明多少。 人就是这样,总有个底线,一旦被击溃了,就没有任何智商可言。 陶合想着给胡主任打电话,万一季姚能治好,估计自己也没那么憎恨。 电话接的很快,那边的声音很是客气, “陶总……您怎么还给我打电话了……” 陶合想了一会,“恩……我有个朋友……记忆错乱……我帮他打听一下,这种情况……能不能治好呢……”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跟季姚问我的是一个人么?” 陶合忽然想起来,“……哦,是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紧不慢, “这个病情,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种情况我以前也从来没遇见过,也不属于我能力范围,可以调换到神经内科去试试看……单纯的记忆受损,比如通过药物,或者提供与年龄变化有关的精确资料……” 陶合听了他说了一会,客气两句,挂断电话,就朝着城郊过去。 伤口愈合的很好,一个多星期后就拆了线,也没什么手术并发症,除了头两天有点厌食之外,其他都还挺正常的。 医护过来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陶合每天都会过来两趟,到后来也减少为一次。 等完全好了之后,段修平就从楼上挪到楼下,被条链子拴在一楼的卫生间里。 因为陶合没功夫管他,也不想再雇人打扫,所以基本上他吃饭上厕所都在里头。 陶合一度以为他会自杀,可每次来看这人的时候,除了卫生间的马桶被厕纸擦的锃亮之外,就也没别的变化。 洗浴面盆上的镜子干干净净,也被擦的没有一点灰尘,段修平经常趴在上面照,看自己还能不能长不长胡子。 这人很少说话,除了曾经跟陶合提议想得到一点消毒水被拒绝后,就整日哑巴似的沉默。 陶合一天只给他送一次饭,主要是瘦肉粥,他吃的时候,陶合就在一边抽烟看着,等他吃完了就拎着吃过的餐盒走人。 今天也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陶合像往常一样,将装着快餐盒的食袋扔在他前头后,便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习惯性的掏烟。 烟灰缸积了满满一层烟灰,混着烟头,甚至都溢出来。 段修平坐在合上的马桶盖子上,拿出封好的塑料碗,却没打开,反复的在心里默念上头的订餐电话和文字。 他不是记,记也没有用,他只是,实在太无聊了。 一点文字都能让他兴奋。 不远处有轻微的打火机声。 外头的霓虹灯一片片的,血一样铺满了半边天空。 陶合等的无聊,不经意去打量这个人。 头发半个月没理,已经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刘海盖住他的眼,露出尖尖的下巴,乍一看,竟有点像是季姚。 陶合想着季姚当初在这屋子里也是这副摸样。 当初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心里简直刀绞一样。 段修平一边喝粥,一边打量陶合,偶尔两人的目光对视,都互相恶心的赶忙转向别处。 陶合将烟头摁灭,“你他妈快点吃。” 段修平本也没什么食欲,就直接放下了。 陶合拎气地上的塑料袋,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拴着他的链子,这链子使得这人基本上不能离开卫生间,但陶合还是打算锁门。 在门板合上前,段修平出人意料的开了口。 “季姚知道么。” 陶合的手一停,目光落在段修平的头顶。 发现他头发竟然很干净,想来该是用清水洗过。 “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陶合仔细观察他的反映,“他没管,你舒坦了?” 段修平呆了一会,后才缓声出口, “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是我刚才不该问你。” 陶合轻哼一声,“你爱信不信。” 段修平唇无血色,手有点抖,看见他手上拎的东西,就顺嘴来了一句 “你拿来的粥跟你人一样恶心。” 陶合垂眼望着个人,弯弯嘴角,忽然笑的很开心, “你不应该这么排斥啊,都是自己身上的……” “……” “其实也没错,的确挺恶心,我看着你吃,都觉得特别恶心。” “……” “我把它放进绞肉机里绞成肉馅冷冻起来了,还特意叮嘱厨师每次少放点,但是一定要放。” “……” “以后都会放,只要是你吃的东西。” 段修平微微起身。 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不会让你痛快的去死的。” “……” “你也可以绝食,自杀,都随便你,你死了,我就把你剁碎了拿去喂狗,吃的渣都不剩,连尸体也没有。” 屋子里的光线很微弱,有灰尘从天花板上落下了,轻飘飘的,一眨眼的功夫,又什么都没有了。 “你应该不会忘记,这里之前住了一个精神病吧,” 陶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脑子里都是胡主任跟自己说的话。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属于我能力范围……’ “你就永远在这个屋子里呆着吧,要么就去死,要么就去疯。” “这才是你欠季姚的,你只能把你的脑子赔给他。” 47. 最近这两天总下雨。 新区的地王项目前一阵子就已经竟拍落槌,陶氏在竞标环节中以高积分的成绩,位居中标企业榜首,可陶氏的高层人员并没有就此松懈开庆功会,反而是接连好几天都在召开紧急会议。 陶氏花了很大力气将项目拿下来,取得使用权的同时,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运营的资金。 跟新区政府的地皮合同已经签订了,接下来三个月内必须付清首付,几十亿的资金量简直要命,陶氏要面临的第一关,就是账目现资短缺。 好在还不太严重。 说话的人是主导这次项目的经理宋平,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跟着陶书二十多年了,在陶氏是很有地位的一个人,结束之前那个练手的小项目后,陶合这回就是跟着他,觉得这人谈项目搞手段的确是厉害,毕竟经验和历练都在那。 眼下这人正滔滔不绝的在那大讲特讲融资计划。 陶合听的腻歪,就斜眼去看陶书。 还是像平时一样表情严肃,微微皱眉,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唯一不同的就是脸色不太好。 手搭在膝盖上,不停的揉捏,动作细微,却还是给陶合看见了。 陶合心里很清楚他怎么了。 因为之前陶书误会刘秘书的事,陶合生怕他跟刘秘书对口供,对小谢的工作产生怀疑从而换人,就叫刘宁暗地里盯着他。 谁知道接下来陶书非但没有换掉小谢,反而整天的跑医院。 他的病历就很自然的到了陶合手里。 都不是什么大病,小来小去的,大多是因为常年劳累,肝火旺盛而引起的各种不适。 昨天晚上还跟自己说,有没有兴趣干干人力资源。 陶合不是学这个的,也不知道怎么干,可没有拒绝,是听得懂这话里的隐意。 陶书真是有点急了。 毕竟想成为一个机构的最高管理者,得什么都知道一点,这是想让陶合在每个部门都历练一下。 陶书有点后悔当初没让陶合去学管理,总觉得学点专业性强的更好。 不过现在也没太大问题,都历练完了给他兼个副职,到时候董事长辞职让位,拉着股东们假惺惺的表决一下,这陶氏就算是过度给年轻一辈了。 虽然有点仓促,陶合也太年轻,可看他这几次项目的表现还可以,又那么多老人的协理,陶书在退居二线看管他,应该会慢慢走上正轨。 陶书想的很好。 这样自己只管着一个人,比以往轻松许多,至少不用想现在这么累。 陶合却不这么想。 开完会的时候,雨也停了。 陶书一般都是第一个起身,最后一个走。 眼看着陶合跟一个股东有说有笑的出了门,就有点奇怪。 这人平时都是窜的最快的,怎么最近一段时间这么有闲功夫跟人聊天。 疑惑的同时,陶书也挺欣慰的。 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无非就是让陶合对工作上心,能接手陶氏,再找个女的把婚一结,陶书就觉得自己这辈子终于有点完满了,即便是上半辈子过的再怎么糟心。 要是回头还能当个曾爷爷,那就更好了。 陶书板着脸,越想越高兴,关节也没那么疼了,仿佛还能在挺几个月。 傍晚。 陶合来之前给季姚打了个电话,想着带他出去吃饭。 难得季姚今天有时间,而且又是雨过天晴。 今天还没给那边投食,但是陶合一点也不想去。 每次看见段修平,陶合就自觉是一场精神的摧毁和重建的过程。 估计对方也是。 抽烟的功夫,手机铃声便响了。 陶合现在一听见手机响就心里发虚,等看清了是蛋蛋的来电,手上的烟灰都积了老长, “怎么了?” “你知道么,小梦进去了……” 陶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蛋蛋又重复一遍,“小梦进去了,操,真他妈邪乎了这事,绝对是给人黑了,他爸出了事后连旧账都挖出来,不是之前他爸把这事压下去了么,这回直接不行,还更扩大化了,今天上午法院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三年……” 陶合沉默半晌,“哦。” 蛋蛋没觉出他的异样,“这他妈判多了啊,他这情况也没逃逸,还将人送去治疗,又给了那么多钱,属于表现比较良好的,必须三年以下啊,结果判了三年,这小子都你妈要疯了,你可是没见他在法庭上哭的啊……” 鼻腔里呼出白色的烟雾,陶合叹口气, “哦……” 蛋蛋在电话那头絮叨个没完,“合儿,你说我们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混成这个德行,流年不利啊,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医院看男科啊……我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陶合险些呛着烟,“你不觉得咱俩一起去更容易引起误会么?” “哎呀,求你了,你说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去那地方查体多丢人啊……” 陶合弹掉烟灰,“滚,你的脸就是脸,我的脸就不是脸?你是要去抽血查艾滋么?不好意思戴个墨镜不就完了……”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查艾滋?” 陶合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是季姚,就转过头笑, “是蛋蛋,我觉得他是闲的。” 电话里开始骂,“操,行,你不去是吧……那我找别人去……” 季姚神态疲惫,面色苍白,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困。” 陶合发动汽车,“又好几天没睡?” 季姚坐在副驾驶,调低了座位,“没有,因为又案子的关系,我们现在是轮班值夜,我只是昨天没睡,今天可以休息。” 陶合淡然的转着方向盘,“那你还想吃饭么?我本来打算带你去一家很好的餐厅吃饭……” 季姚垂下眼帘,“改天吧。” “好,我送你回去,”陶合调转车头,“我能跟你一起上楼么。” 眼睫微抬,季姚斜他一眼,“你跟着上去干什么?” 陶合脸上的表情怪谲,“……我能干什么啊……你这么累……” 后又正了神色,“你睡你的,我就想见你啊……哪怕是睡着的也行啊……” 季姚重新合上眼,“神经。” 陶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降下车窗,风其实也是凉风,但吹进还开着空调的车里,就显得有点热。 陶合将烟放在嘴唇上,腾出一只手去摸季姚的手,目光落在前头,什么表情也没有。 季姚在副驾驶上闭着眼,觉得手上一热,就皱了皱眉, “别闹。” 但也没睁眼,也没挥开他的手。 陶合的手心比较软,指头修长,一摸就知道过分的养尊处优。 季姚其实挺讨厌他这一点的。 但模模糊糊的又想,那自己以前都喜欢他什么地方呢。 想了一会季姚就想精神了。 忽然瞪圆了眼,坐起来,猛的抽回手。 陶合看他一眼,“你干什么?” 季姚有点尴尬,“没有……做恶梦……” 小区里今天的车格外多,陶合饶了几圈也找不到个停车位,好容易找到了,刚要停进去,却给个老大爷拦住。 带着红袖标的老头干瘦,板着一张脸, “这里不能停车。” 陶合看看两边,“这不都是车么……” “那也不行,你停这里,占用了半米路,别的车从这里过会很麻烦。” 陶合觉得无所谓,就开到另一个地方。 结果刚要停下,那老大爷又过来了, “这里也不行。” 陶合脸有点僵,“怎么了又?” “你没见这是超市门口么,来买东西的顾客连个临时停自行车的地方都没有。” 季姚闻言开口,“行了,你把车停外面吧,咱俩走进来好了。” 陶合应一声,想着把车开到外面,结果在一个楼下看见了空车位。 因为还是离季姚住的楼有点距离,两人便不得不下车走上一段路。 晚霞层层叠叠的,自深蓝上勾勒出绮丽血色。 地上的人影拖的老长,矮的那个是自己,高的那个是他,金黄色,剪影一样。 季姚稍微垂眼,盯着地上的影子。 想想以前,觉得也都无所谓了,欺骗和虚假,最后变真了就行。 时间凌驾于一切之上,它是最好的治愈良药,反正什么都会过去的。 这么想着,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在笑, 季姚看陶合一眼,“你笑什么?” 陶合叼着烟,笑的厉害,“刚才那老头还挺有意思的。” “……” “我觉得你老了就那样……”陶合止不住的笑,“等你老了,你肯定是居委会的正义男领队……” 季姚眼有怒色,“滚。” 小区的楼根底下,好些个老年人聚在一起打牌下棋, 季姚看了一会,从里面挑出一个在旁边看人下棋的猥亵老头, “看见没,那个就是你老了之后的样。” 陶合顺声望过去, “我能是在旁边支招的?在旁边支招的肯定是蛋蛋,我应该是那个下棋的。” 说完又看那下棋老头一边抠脚一边扇蒲扇,面有难色, “还是算了吧,季姚,我还是想当那边那个遛鸟的老大爷,行么?细看其实他还蛮有派的……虽然拎个笼子挫了点……” 季姚看了一眼,神色淡漠, “那么孤独不像你,你身边从来都是一帮人。” 陶合沉默片刻,继续胡扯,“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啊……他可能老年痴呆犯了正迷路,我要去找那个红袖标老头给他指路。” 心里却在想,人生这么变幻无常,自己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能不能活到老那一天,还都不一定呢。 48.两年前番外 时值盛夏,晴空无边。 阳光从外面落进屋子里,给所有的东西都焗成温暖的亮色。 深绿的藤蔓从柜子顶上的瓦盆里垂下来,肆无忌惮的滋生,几乎要垂到地面。 站在地上的人,穿一双有点脏的黑匡威,还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悬在半空中,接着又动了动,向后抵在墙面上。 结束了一个绵长深情的吻,季姚坐在大理石窗台边儿上,耳朵上起一层红,微微吸气。 背后是宽大明亮的玻璃窗,白光炫目,连风景都在发亮。 对面的傻小子呆呆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季姚,看不够似的。 季姚踹了他一脚,“你看什么……有毛病……” 陶合想了想,嘿嘿的笑, “季姚,从小学到现在,我都认识你有十多年了吧,我怎么还能越看你越顺眼,一点也不烦呢……” 季姚继续踹他,“我可是越来越烦你。” “那你还亲我?” “是你先亲的我……” “我想亲你就让我亲,那我要是想那干点别的呢?” “滚!”季姚从窗台上蹦下来,“差不多行了,等会我室友会回来。” “我把门插上了,他就是有钥匙也推不开,”陶合不太高兴,“都说了你不用住你们单位宿舍,我给你租公寓就行啊……这里条件一点也不好……” 季姚穿个小白T恤,领子上干干净净的,俯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 “滚,谁要你的臭钱。” 陶合摸了摸兜,“季姚,我今天出门忘记带钱包,刚才就从兜里就摸出五十块钱,想着等会打车回家,一点也没有要给你的意思。” 季姚走到门前,将老式门锁解开,“你等会要回家?那我呢?” 外头一阵吵嚷,陶合好事的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觉得不过瘾,就转而去了阳台,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这就你自己,我晚上都想住在这,哎,你那室友不会回来吧,怪烦人的,要不然我给这哥们租个公寓让他搬出去得了……” 阳台上晾着季姚上午洗过的衣服和床单,在热风里微微摇曳,剐蹭着陶合的肩膀。 陶合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了一会,觉得没看头了,转过身想着进去,结果湿漉漉的床单刚好吧唧一下糊了他半边脸, “操!这都是你自己洗的啊?” 季姚蹲在地上摆鞋架上的鞋,“废话。” “要不……”陶合想了想,硬是把买洗衣机的话咽了下去,“要不以后你攒着,等我来了帮你洗吧……” 季姚直起腰身,懒得搭理他,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季姚父母前两天特意来看季姚一趟,带了不少东西给他,这不昨天刚把人送上火车站,季姚想着今天再开始整理,谁知道刚开始动手,陶合就迫不及待的杀过来,非要带着自己去海边,还叫了蛋蛋他们一起,连游艇都安排好了。 但不管陶合怎么安排,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季姚一句话就搁浅了。 季姚不喜欢那种场合,结果本来一个美好的周末,就成了两人待在季姚宿舍收拾东西。 可陶合还是乐的跟个什么似的,围在季姚周围一边揩油,一边收拾。 说是收拾,其实也跟捣乱差不多,没过多长时间,季姚就忍无可忍的将这人踹到一边。 陶合见季姚又不说话,有点想生气,“季姚,你总对我使用暴力也就算了,怎么也还使用冷暴力!” 季姚将东西整理进柜子,“事真多。” “你这么对我,我其实无所谓,也都能原谅,”陶合更生气了,“但还有性暴力呢?为什么偏偏不使用这个?” 季姚给他恶心的头皮发麻,“闭嘴。” 陶合挑挑眉,“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早晚的事,反正你这辈子只会跟我在一起。” 季姚面无表情,“一辈子那么长,以后的事可说不定。” 陶合马上黑了一张脸,语气硬邦邦的,“谁说的!我觉得没问题。” 季姚抿抿嘴,“你爷爷不是很排斥这个么。” 陶合忽然一顿,“再排斥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我好歹是他的亲孙子,” 想了想,又接着说,“我想好了,我以后都好好表现,尽量什么事都顺着他,你想他一个老头,还那么大岁数了,还能狠心到哪里去啊,他排斥这个,说到底不也是为了我好,回头让他看见我跟你一起过的很好,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估计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一直不同意……可能会闹的很僵……但我一定会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出现,而且我也愿意去相信人都是有心的,老头不会那么绝情。” 季姚继续收拾,“恩,我也这么觉得。” 陶合目光坚定,“我要的也不多,只要能满足‘吃饭,工作,睡季姚’这个愿望就行,别说,我觉得我这追求实在太性感!” 季姚直接把手上的东西扔过去,砸在陶合脸上,“你真有出息。” 俩人正说话,结果陶合手机忽然响了。 陶合还以为是蛋蛋,接起来才发现时陶书。 陶合正了正神色,“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肃穆,“赶紧回来一躺,我有急事。” 说完就挂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陶合。 陶合叹口气,“季姚,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季姚没太在意,“恩。” 陶合走到门口,“你送送我。” 季姚将整理到一半的东西放在一边,将他送到楼下,“还回来么?” 陶合站在防盗门门口,却没抬手推门。 透过门网的光被囚禁成一格一格的,落在陶合的脸上,一半被浸在阴影里。 “这个不确定,因为我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不过我回不回来,都会给你打电话的说一声的。” 季姚笑了笑, “那好,我等你电话。” 陶宅。 客厅里站了好几个男人。 坐在沙发里的老人头发花白,带着金丝眼镜,正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旁边的老者头发梳的板正,身材略瘦,却很是修长, “都准备好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登机。” 陶书头也不抬,盯着资料上的人。 气质温润,也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摸样, “这么个小年轻,靠谱么?” 最前面的男人看了一眼,“其实也不算太年轻了,王院长说了,这个人在学校就一直研究的课题……” 说话间,几天听得门板一响,便都紧张的望过去。 进了的人不是陶合,而是陶梓。 陶书合上资料,眉间皱纹渐深,“你怎么回来了?” 陶梓踩着高跟鞋,兴高采烈的,“爷爷,你说的一点没错,我那批货出了,进展很顺利呢……” 陶书正想找个借口把她打发走,结果陶合就回来了。 陶合看一眼周围的人,有点奇怪,“这都干什么的?” 陶书看着他,没说话。 许管家见状开口,“没什么,老爷这不是在英国有点事么,可能要麻烦你先去一趟,毕竟你在那边上过学,地方也熟,老爷忙完了陶氏这边,随后就去。” 陶梓先是一愣,“上英国干什么?出差么,那我也去……” 陶书脸色一沉,重顿手杖, “你给我闭嘴!” 陶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忽然明白什么似的,赶忙闭了嘴。 陶合有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去英国干嘛?” 陶书懒得跟编谎,再说也编不下去,“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后又跟陶合后头的人使了个颜色,“送机场去。” 陶合自然不会乖乖就范,抬脚踹开上前的人,这边才刚动手,陶梓那头接着就开始哭上了,场面乱成一团,使得陶书直接就烦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连许管家都看傻了眼。 挨了第一下的时候,陶合想,这可是我亲爷爷啊,我可不能还手。 可就这么想着,陶合的肩膀直接给打的血肉模糊。 陶梓一直在旁边哭,哭的陶合脑仁生疼。 陶合已经听不太清陶书在说什么,就只能看见这人怒不可支,双眼通红。 陶合当时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就这么不可原谅? 后来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 但不管怎么反抗,陶合最后还是绑着绷带被押到飞机场上了飞机。 随身跟着的还有好几个人,明摆着是监视。 身上没一点额外的东西,手机,或者钱,这群人盯自己盯的紧,连去厕所都要跟着,也没一点借手机的可能。 但当时陶合没太在意,想着到了英国,情况肯定会有所好转,至少想在现代社会里联系个人也还是容易的。 谁知道这一下了飞机就被四个身高马大的外国保镖拽上保姆车,直接拉到城郊的别墅里。 窗外是起伏绵延的绿,虽然被白色的栏杆装扮。 国外是从来不装这种东西的,很显然这是精心为自己打造的地方。 包括屋子里的摄像头,还有常年上锁的门。 门外的保镖二十四小时没断过。 整天呆在满是书籍的房间里,没有任何通讯设施,网络也没有。 生活就这样周而复始,不给人一点反抗的机会。 陶合甚至到后来已经觉得自己不被这个社会需要。 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季姚所需要, 害怕季姚是不是找了别人了, 到后来,陶合好不容易找到电话用,再打过去的时候,季姚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连蛋蛋也换号了。 像是事先商量好一样。 陶合连季姚单位的名称都没记全,就更别提单位电话了。 被监禁是个什么滋味呢。 米兰昆德拉说过,死亡,就像是做一场无尽的噩梦。 可那至少虚幻,也不再有真切的感觉。 行尸走肉的活着,才是最残酷的折磨。 监禁是无尽的煎熬和绝望。 好在后来终于结束了,即便持续两年。 等陶合偷着跑上回国的飞机,心情这叫一个激动。 没有一点恨意,反而抱着对新生活的全部憧憬踏上了回国的路。 49. 陶合很快就转到了人力资源部门,职位比之前来看,还升了一点,估计回头把公司的几个重要部门都历练个遍,就可以持股份进董事会,挂职副董了。 临走的时候刘秘书一直帮着收拾,态度怪异,搞的陶合都觉得有点别扭。 好在马上就要换部门了。 接下来的日子,陶书忙着生病,陶合就忙着跟董事会里的各位董事搞关系。 陶氏由七八家大企业组成,核心企业涉足房地产,动力机械制造,医疗和办公电子设备等行业,底下有很多个业界著名的品牌,工厂集团也多,所以陶上班的时候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去下面走走,跟集团里的领导都混混熟。 当然他这种举动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很是配合。 这里面的好处是相互的,毕竟陶书是陶氏股份的最大持有者,陶合以后继承陶氏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跟未来的董事长搞好关系很有必要,说不定还是未雨绸缪,万一日后自己这部分亏损的话,回头也不至于直接被下调。 但陶合的目的就比较隐晦,虽然面上看着是积极融入管理层,表现工作热情给陶书看,可还有一层含义。 因为在陶氏,股东会选举的董事必须也是陶氏的股份持有者,所以每个董事也都是大股东。 所以在自己未有继承前,陶书为了让自己成为董事,比如就会先给自己一部分股份,等自己有了股份,回头再加上所有股东剩余的股份,超过陶书是非常有可能的,陶氏里所有重大的事都是通过董事大会决定的,在保持一定股份股份比例的同时,如果能掌握更多的董事席位,那么替换董事长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年陶氏董事会之所以形同虚设,由陶书一个人独掌大权,除了因为他是创始者之外,也因为他股份令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 但在经济发展的角度上来说,个人英雄时代早就过去了,眼下是一个讲求团队的时代。 陶氏也从一开始攻占市场份额迅速增长的局面成了而今的保持和缓步增长的阶段。 先不说底下的人满不满意,陶书这种不适应形势的做法,从哪里看都是太过专断了。 陶合坐在新办公室里,一边熟悉资料,一边想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陶合完全可以等,等到陶书退居二线,等到他彻底松手不管。 可这需要的时间就长了。 眼下陶合迫切的需要自主掌权,无论从哪方面考虑。 与公,对陶氏的发展,陶书当初就是靠房地产起家,眼下资金也都用在这方面上,从他在新区地王项目上的大手笔就可以看的出来。但陶合早在国外的时候,就觉得这种靠房地产拉动经济发展很有问题,始终认为这种泡沫产业已经增长饱和,形同鸡肋,不如着重发展一下制造实业部分,这才是百年不变的东西。 祖孙俩从来在这方面谈不拢,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的结果也是因陶合面临陶书的压力,也只是说说而已。 与私,陶合自打知道是陶书指使段免去给季姚洗脑的那天就想好要怎么干了,但这也得在掌握陶氏的前提下,因为时间长了,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所以眼下要干的事还真是很多。 陶合觉得自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真是恨不得每天连轴转。 疲于工作的同时,私底下的生活也不让人省心。 陶合已经跟自己的朋友很少有联系,刨除必要的应酬,剩下的时间基本上花都在季姚和那个人身上。 在季姚身上费心陶合还很愿意,可没事还得照顾段免吃饭问题,陶合真是烦不胜烦。 这天,从城郊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陶合站在门口待了好一会,后才动身上车。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透过车窗,落在人脸上,阴阴郁郁的。 陶合漠然的发动汽车。 想着等会还要去见季姚,结果手臂上弄了这么个牙印,还真是够难看的。 好在那人扑上来的时候,自己反应够快,咬的不太深,出血量也不多。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陶合发动汽车,找了个地方把胳膊处理一下,接着给季姚打了个电话,确定他还在单位,就开车去找他。 季姚今天不用值班,从单位出来的时候,陶合的车也正好到。 上车后,季姚一眼就看见他的右胳膊上的牙印,“你让狗咬了?” 陶合动了动嘴唇,降下车窗,将烟头扔到外面,“是啊。” 季姚想了很长时间,在心里做了个转换代替后,才试探着开口,“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被狗追,狗都撵不上你。” 陶合一愣。 转头去看季姚,很是惊喜,但也没问别的,“那时候不是总出去踢球么,练的短跑速度很快,我还记得我一路赶超了好几个骑自行车车的……把其中一个骑自行车的都激怒了,硬是蹬着车跟我飙了一条街。” 季姚笑了一声,“可不,你们速度快的最后狗都放弃了,追了一会就不追了,跟主人回去了。” 陶合心情好转不少,“你可真是,光在后面笑,也不来上来救我。” 季姚面露不屑,“一个博美,用得着我救你么。” 说完又想起来,“这次是被什么咬的?” “……中华田园犬。” “你处理伤口了么?” “恩,已经去过医院急诊室,这不弄完了才过来找你的么,”陶合应一声,“带你去吃饭啊……” “不用,加班的时候跟同事一起吃过了,回宿舍行了。” 因为距离的原因,车很快就开到宿舍楼下,把车停下后,陶合也没有熄火。 空调口的风又凉又轻。 季姚正要开门下车,却给人拉住了手。 重新坐回车里,季姚关上车门,“怎么了。” 陶合想了想,“季姚,我能每天晚上都过来么?” 季姚冷眼盯着他,“这楼里都是我同事,别给人发现了就行。” 陶合笑了,没说话。 季姚耳朵有点红了,拧了眉,也没说什么。 俩人在车里互看了一会,陶合就伸手拧了车钥匙。 熄火的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有手指搁在季姚的脖颈上,稍微用力,将其揽过去。 温热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季姚一拳砸在陶合的肩膀上,但舌头却是温顺,跟他缠在一起浓烈的接吻。 接下来的事情算是顺理成章,反正都做过两次,俩人也就没再客气,上楼洗干净了就直奔主题,在床上做的大汗淋漓。 虽说住的宿舍楼是独门独间,但季姚也怕人听见,一直喘的很压抑,到后来被捅的受不了就把脸埋在被子哼了几声。 这次还是季姚先射了,他完事后又换了好几个姿势,身上的人才结束。 季姚仰躺在床上,脚脖子还攥在陶合手里,只觉得这后面跟着了火似的,绞着劲的疼。 “开灯,身上好黏。” 在季姚发出命令后,上面的人没有动,而是把手指伸进去两根转了几圈。 季姚给摁的浑身直哆嗦,有气无力的踢他一下,“滚……” 陶合这才抽出手,“你这里更黏。” 季姚合上腿,摸了摸小腹上的液体,“快点,这东西糊在身上真难受。” 陶合下了床,先摸过放在床头的纸抽递给季姚,后又开了灯。 季姚头发微湿,面色潮红,眼下正在擦身上的浊白。 陶合实在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跟被蒸过一样。” 季姚打开他的手,“别说我,你也没好哪去。” 说完就去浴室冲凉。 因为刚才都没用套,所以清理起来就比较麻烦,等季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窗户大开着,刚才屋子里的汗味和经验味都淡了不少。 反倒是烟味浓重了些。 陶合坐在床边抽烟,板着一张脸。 季姚忽然意识到,他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怎么了?” 陶合登时回过神,“哦,你洗完了?” 季姚看他一眼,“想什么呢。” 陶合摁灭烟,“想你呗。” 季姚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胡扯。 脑子里一时间有很多想法,就比如他之前还挺正常的,结果做完之后就这么心事重重的,莫不是…… 心情一下子就降到冰点,季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点。 陶合正打算进去冲冲,结果还没进浴室,就给季姚叫回去了。 “过来,问你几个问题。”季姚看着他,“问完我就决定把不把浴室借给你。” 陶合听笑了,“你怎么这样啊……” 但还是听话的过去了。 季姚深吸口气,“你是不是很介意我跟别人在一起过?” “啊?”陶合有点意外,后又沉默了。 季姚打量着他,“还真是……” 陶合想了想,“说实话么?” 季姚简直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直接。 听完了还给自己添堵,真没事找事。 陶合忽然开了口,“不介意。” 这次换成季姚有点意外,“是么?” 陶合点点头,“虽然我之前嘴上总那么跟你说,但实际上,就真的还好,” “……” “不是不在乎,而是我比较注重是你这个人,经历真无所谓。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假如你是个女人,只要我喜欢,哪怕你离了七八次,我也一样很愿意娶你,也会把你当第一次结婚一样对你好……谁一辈子还不经历点变数……”陶合自己都笑了,“……说的我都觉得有点脑残……哎……可真是……” “……” 见季姚不说话,陶合就继续说,“你之前见我一直找人揍他,那也是因为他干的事,包括对你,对我姐,我实在忍不下去,但如果你俩只是单纯的在一起过,我还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顶多是心里有点烦他。” “……” “所以,季姚,我是真的没关系,你别想太多。” “……” 陶合有点说不下去了,“你怎么不说话啊……光这么看我我心里发毛……” 季姚心理面百感交集,“真的啊。” 陶合没多想,“真的,你问我我敢不说真话么。” “那你一脸心事重重的干嘛?” “还好吧……没有心事……”陶合语气有点奇怪,眼神闪烁,“谁没事坐那儿自己抽烟还兴高采烈的,这不神经病么……” 季姚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真的?” 陶合沉默片刻,“……恩。” 陶合当天晚上是留在季姚宿舍过的夜,第二天把季姚捎到单位后,陶合在去上班的路上就接了个电话。 是许管家打来的。 陶合接了电话,“怎么了?” 许管家的声音少有的焦躁,“老爷早晨在浴室里滑了一跤,我们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过来一趟吧。” “哦,我这就过去,”陶合顿了顿,“哪家医院?” 许管家报了名字。 陶合眼皮一沉。 这医院是本市最好的医院,但是自从父亲在这里被医生宣布死亡后,陶书就怎么也不肯过去就诊了。 谁知道怎么又过来了。 50. 因为早晨堵车堵的厉害,等陶合到了医院,陶书也已经拍完片了。 病房里围了好几个专科大夫,院长也在,等陶合推门进屋的时候,都热络的上来打招呼。 陶合没怎么说话,直接上前去看陶书。 陶书身上还穿着浴衣,头发蓬乱,面皮萎黄的窝在病床上。 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摸样。 陶合深知这个人多么要强,也明白这个人会被什么击溃。 他现在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旁边的院长笑着开口,“拍片子的结果先出来了,虽然没检查出来什么,但老年人大多患有骨质疏松,也最怕急外伤,但凡有点磕碰,极容易改变骨质内细微结构,有时候拍片看不到,得留院观察……” 陶合望着陶书,“你还好吧……” 陶一直在捏腰,“还行,本来浴室的装修是防滑地砖,可是出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直接坐在地上了……当时是疼的站不起来,现在也就还好。” 后又抬起头,神色肃穆,“又没什么事,你们都过来干什么!搞的我像要死了似的!” 陶合没说话。 病房的门把手转动,进来的女人披头散发,面色淡白,只画了上眼线,进屋在房间里四处望了望,便直接扑上来,“爷爷!” 说完就两眼含泪,一副要哭的摸样。 陶书脸色发青,“够了!” 陶梓似乎没听见,紧张的上来拉陶合,“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陶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拍过片子说没事,你别担心。” 陶梓坐在床边就开始抹眼泪,把脸上的粉都冲开了。 陶书一抬手,“没事的都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旁边的几个医生早就不好意思继续呆着,听他这么一说,都笑着寒暄几声,然后转身出屋,院长正想跟陶书再说两句话,最后也给许管家友好的请了出去。 陶合起身的时候,去被陶书开口叫住,“你留下。” 陶梓看陶书一眼,“那我呢?” 陶书冷着脸,“哭的我心烦,出去!” 陶梓委屈的出了门,临了还问了陶书一句,“爷爷,你吃早饭了么,我去给你买点过来吧……” 陶书不耐烦抬手,“行,你去吧。” 不出几分钟,VIP病房里就剩下祖孙两人。 陶书垂了眼,仿佛是叹了口气,“你等会回公司去找财务总监准备准备,我要做股权转让。” 陶合听他这么说,心里静了大半。 “可能要去工商局办理变更,还要交税,我会给刘局打个电话,让他帮着弄弄,毕竟他就是干这个的,怎么办最方便,他比你我更有数,” 陶书见他没吭声就继续说,“以后你也是陶氏的股东了,过一阵子我会安排股东会推荐你成为董事。” 陶合不想多说话,就继续沉默。 陶书裹了裹浴袍,“……不服老不行啊……摔一跤也要来医院……这次是没事,说不准下次就直接过去了呢,唉……趁着没死感觉把你安排了……” 陶合的声音一如往常,“怎么会,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陶书微搭了眼皮看他,“仰文被送来的时候,也没死呢……” 陶合有点忍不住,“不能吧,那么高,估计跳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你懂什么!”陶书面色转白,嘴角抽搐,“我当时就在下面!我上去试过他的鼻息!他还有气儿的!” 陶合看他这样,就继续沉默。 说实在的,这人走的太早了,以至于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跟这个人相处的一点印象。 但是后来有见过照片。 不得不说,陶仰文长的真是帅,不太像陶书,反而有点像陶书的夫人。 陶书虽是白手起家,找的媳妇可是个大美女,陶仰文就很好的遗传了他母亲的相貌,生的是身形修长,相貌英俊。 但陶合姐弟俩就没怎么遗传,因为母亲长相非常的普通,甚至还不太好看,是那种在大街上一抓一把的女人,家境也不好,能嫁给陶仰文,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 所以后来姐弟俩坐在一起说这事的时候,都很纳闷自个儿的父母是怎么看对眼的。 想起第二回挨打的时候,陶合有听见陶书说什么生了那样一个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连陶合也是这个德行。 当时被揍的晕头转向,光想着断绝关系,就也没来得及问这个事。 不过陶合后来也不想问。 如果母亲真的是同妻,那这事还是挺恶心的。 过去的就过去吧,反正都这样了。 陶书平复片刻,忽然转了话,“有一天我出去应酬,在路上看见你跟个个子挺高的女人在一起,难道是你新找的女朋友?” 刚说完,陶梓就进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纸盒,看LOGO是本市某家知名链锁店的早餐。 陶梓给陶合面前放了一杯咖啡,“啊?你有女朋友了?” 陶合心头烦躁不安,仔细寻思陶书这话间的意思。 自己从来就不跟什么女人走一起,整天除了城郊就是季姚单位,他怎么会看见自己。 后又想起小谢,就有点明白过来了。 估计都是小谢搞的鬼。 “哦,算不上女朋友,玩玩而已。” 陶合自然不会说是女朋友,万一要求给带回去,自己也没那闲工夫唱戏。 陶书见陶梓好心进来,也不太好将人往出赶,“我在这等结果行了,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吧,等我以后真有事了,在上这来守床。” 陶梓找个地方坐下,“我在这陪着您,反正我上午不去也行。” 陶合应一声,起身刚想走,便听见陶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有你,真够着急走的!玩归玩,也要挑个差不多的,家世什么都无所谓,清白就行,差不多就赶紧结婚生孩子,别我死之前还就只看见你一个。” 陶合装着没听见,直接抬步出屋。 车开到单位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 晨会是错过了,还攒下一大堆活没干。 人力资源的工作对于陶合而言,十分新鲜,毕竟他是理科生,这种开发和整合的东西不太符合自己平时思考问题的角度,所以目前还处在熟悉和了解的阶段。 等都把手里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陶合看距下班还有点时间,就去销售部找新区地王项目的总经理宋书去了解一下项目进展。 宋书刚好在办公室,正给自己泡茶,见陶合进来,便赶忙放下手里的茶叶上来说话。 俩人的关系似乎比在一起工作的时候还好,毕竟陶合的前途是看的见的,而宋书借由这个项目,在公司内部的地位也是蒸蒸日上,估计圆满完成后,挂职高位也不可置否。 俩人坐在办公室里说了好半天的话。 按照宋书的意思,每天几百万的运营资金,陶氏不会维持太久,哪怕已经做了大量融资,但长远运作起来,仍是如履薄冰。 陶合起初不觉得这个项目会有太大隐患,可自打前两日,通过身份之便对陶氏财务状况作个大致了解后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危险游戏,赢了的话自然不用说,赚的钱真是几辈子也花不完,但一旦运营失败,项目分崩离析的同时,给陶氏带来的损害还是严重的。 这就像是蛇吞象,必将导致公司现金流和财务紧张,因此负担的银行债务也是巨大的,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导致直接运营的公司集团破产。 但从宋书口中所知,陶书很看得清形式,已经不打算自食其力的去做这个项目,跟郑大有过这方面的协商,打算联手去作,用以消化本体压力,只是现在合作还在洽谈中,眼下还是陶氏独立运营。 陶合近一个月都一直在寻找陶氏的漏洞,能有这么个时机,切合自己之前对陶氏发展和整合的看法,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漏洞和锤子都找好了,就差一个使用权了。 下午的时候陶合又去跟财务说了一下今天上午陶书的意思,那边早就接到通知,已经开始准备相关工作,也有人去工商局询问最新的相关手续。 拟定好转让合同后,跟陶书照规定签订好了后,就给相关人员拿着去工商局办理了。 总之忙活一天下来,回去的时候,陶合简直累的要死。 陶书因为身体的原因,就没有出去应酬,临走前还顺便叫了陶合回去吃晚饭。 陶合一口回绝,心里却是想着先给段免送饭,还是先去找季姚。 从集团大楼出来,陶合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拨通了季姚的电话。 季姚那头似乎有人说话,吵吵嚷嚷的,估计还没下班。 陶合听了却觉得特别安心,“又加班?” 季姚也不知道跟谁笑了一声,后又贴上话筒,“不一定,不过应该再过一两个小时,处理完了就能走。” “那今天能一起吃饭么?” “行。” 陶合脸上有了点笑意,“我一个小时去你单位门口等你。” 等季姚挂了电话,陶合便晃悠着车钥匙上了车。 夕阳正盛,落在人的瞳孔里,像是燃烧的火苗。 陶合将车开出公司,一时间不知道这一个小时该怎么打发。 也不想给蛋蛋打电话,这小子见了自己一准抱怨最近都不去找他的事。 陶合叹口气,决定去一趟城郊。 刚上路,就接到陶梓的来电,“你去哪儿啊,今天回家么?” 陶合望着前面路况,“不回,有事?” 陶梓的声音含着笑意,“那你上哪儿啊?” 陶合直接挂了电话。 银灰的奔驰开上了立交桥,浑然不觉跟在后头的那辆奥迪TT。 这辆奥迪并不是陶梓的车,而是她公司一个经理的车,陶梓的车因剐蹭送去4S店修,那经理就上赶着将车借给陶梓开。 跟随着车里的音响哼着歌,陶梓戴上大号墨镜。 本来在路上看见陶合想打个招呼来着,结果被这小子挂了电话,陶梓就有点不开心。 想起早晨陶书说他找女朋友的事,陶梓也有点好奇,这不就打算跟着他的车,没准还能看见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呢。 51. 陶合一开始并没有察觉。 直到车进了郊区,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无非是后面跟了辆奥迪。 但自打上次陶梓身上出了岔子,陶合现在干什么都很小心。 小心的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多想。 陶合稍微抬眼,盯着后视镜里的车,自行调换着速度。 发现自己加速那车也加速,自己踩刹车后面的车也超不上来。 到后来陶合干脆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上去了路边的便利店,陶合选靠窗边的货架溜达,眼睛却是盯着窗外。 奥迪居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从上头下来的女人东张西望,看见自己一边停着的大奔,就跟着进了便利店。 等看清了是谁,陶合直接惊出的一手心的冷汗。 这要是真给陶梓跟着了,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陶梓摘下墨镜,在便利店里转了几圈。 在货架旁边找到陶合,就笑着上来拍他的肩膀,“哎,这么巧,你干嘛去啊……” 陶合很想发火,更多却是无奈,“巧?你跟踪跟的还能再明显点么……都是一家人,你怎么也这样……” 陶梓从货架上拿了几盒进口硬糖,“啊……这都给你发现……我就是好奇而已,你看你紧张的……” 说完又直起腰,笑着望向陶合,“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我跟着你。” 陶合看她一眼,“我能干什么亏心事,你跟踪人你还怪有理的。” 陶梓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罐子去收银台付账,顺手从里面挑了一盒出来,塞给陶合,“这个糖可好吃呢,你拿去哄你媳妇去。” 陶梓收好小票,“我就不跟踪你了,我得回家去吃饭了,要不爷爷又要生气了。” 陶合狐疑的看着他,没有接腔。 陶梓站在柜台继续抱怨,“你也真是的,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好,你也不说在家陪陪他,我已经打算搬回去住了,中午在家看他腿酸的难受,午觉都睡不好,还大发火把许管家也骂走,谁也不让进去,我就非要进去给他捶腿……” 陶合略微迟疑了一下,“他不骂你么?” “骂啊……各种骂。”陶梓拿起购物袋,“但那又怎么样,他再凶也是你我唯一的亲人啊,也许只是老年男性更年期什么的……我本来也想生气,可看他一脑袋白头发就觉得算了……” 两人出了便利店,陶梓说着超市购物袋上了车,重新戴上墨镜,“……我发现我就有个这么好处,就是人好,不记仇,你们还光觉得我傻,你也不想写人活一辈子,哪来那么多气生啊……看开点不是挺好,哎,我走了啊……给弟媳问好啊……” 说完就踩着油门开车走人了。 陶合捏着一盒硬糖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后才转身上车。 ****** 接下来两个月,陶合过的可谓相当充实。 新工作刚有点适应,结果陶合又被从人力资源调到陶氏旗下的一个制造企业去,虽然从集团下调,看上去不大好看看,可好歹职位去还是比之前在人力资源更进了一步。 打进陶氏以来,短短几个月,陶合职位真是跟坐火箭一样,平步青云。 但也没什么人有太大意见。 虽说是股份制,但实际上也跟家族企业差不太多。 早晚都是这个人继承,还要走这么多程序,也够给大家面子了。 前两天股东会选举新董事,不出意外为董事会又增加个席位,陶合成了陶氏最一位年轻的董事,还兼职陶氏旗下制造企业的负责人,越发有继承人的摸样了。 因为最近身体大不如前,连气色也欠佳,陶书近日都一直复查身体,可查来查去也就是那么回事,毕竟年纪在那儿了。 但这人的脾气却依旧暴怒,上午还在为宋书那边的地王项目发火。 陶合虽然远离总部,却也跟那边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时不时的应酬聚头,多少也得知陶氏同郑大谈合作失败。 眼下陶氏表面上是顺风顺水,可资金短缺的隐患,已经随着运营时间拖长而逐渐被暴漏出来。 陶书虽早就预料到,可这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陶合这天刚开完会,蛋蛋的电话就进来了。 说实在的,两人真是很久不联系了,陶合垂眼看着手机屏上的名称,竟有几分亲切之感,蛋蛋的声音一如既往,“您好,这是陶总的手机么?” 陶合笑了,“你有毛病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酸溜溜的,“哎呀,咱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怎么知道你没换号啊……” 陶合一边走路一边说话,“行了,你有什么事。” “能出来么?我跟胖子在你单位门口呢。” 陶合进了电梯,“我在制造厂这边呢,早换地方了,你找个地儿,我过去找你俩吧。” “那行,说好了,我俩在老地方等着你。” 电梯空调口的凉风软软的吹下来,陶合盯着上面的液晶提示,“老地方……什么老地方?” “……你可真是……蓝海啊……具体楼层就不用我说了吧。” 陶合沉声一应,挂断电话,便改摁了一楼按键,打算直接过去。 约莫半个小时后,陶合进了蓝海三楼的VIP包。 沙发上两个男人正在抽烟说话,一见他进来,都愣了一下。 陶合也有点愣住,抬眼去看胖子,“你是谁?” 胖子哈的一笑,“哥们减肥了啊……操……我前妻嫌我胖……”说完便起身把烟扔给陶合,“哥,咱俩真是有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跟抽了大烟似地呢……” 靠在一边的蛋蛋嘴角上扬,“合儿,你是上班上的,还是纵欲过度啊……” 陶合找地方坐下,“都还行吧……” 蛋蛋一歪头,“可以理解,你馋了人家十几年了,眼下终于可以随便吃了,一时间暴饮暴食是可以理解的,但也要注意身体啊,你看你现在干巴的都没个人样了” 陶合接过胖子递上来的烟,“还好吧。” 旁边的人互看了一眼,蛋蛋朝着胖子耸耸肩,一副‘你看吧’的摸样。 胖子掏出打火机给陶合点烟,“合儿,我觉得你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傻逼好玩了,你还是你以前比较有意思……” “快别提以前了,太难看了。”陶合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我现在也没好哪去……” 蛋蛋安慰他,“哎呀那有什么啊,说好的蛋蛋合合傻傻一辈子呢……” 陶合呛了口烟,“谁他妈跟你说好了,几星期没见你被哪个傻子洗脑了。” 蛋蛋理了理头发,“我现在好像还真被一个女傻子洗脑了,天天见面,一天不见都心难受,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啊……改天我带出来给哥几个见见,条可正呢……” 陶合听的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懒得搭理他,就转向胖子,“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想着把我叫出来了?” 胖子抽着烟,窝在沙发上,“你认识法院的人么,法官什么的……” 陶合摇摇头,“没接触,怎么了。” “哦,你不认识也挺正常,反正你也不犯法,用不着这帮人,”胖子顿了顿,“这不是我想找个专业的人了解点法院的事么……” 陶合心里一动,像被提醒了什么,就没再吭声。 “行了,不认识就算了,那本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咱哥们叫你出来,最主要是好久不见了,”蛋蛋忍不住问陶合,“你最近都跟什么人玩啊,别告诉我说整天只找季姚啊……” 陶合想了想,“差不多吧,不过更多都是跟自己公司的同事一起。” 陶合最近的确都在跟公司的同事打交道。 不过这些同事可不是什么普通员工,大多任职集团大厦的重要部门,还有不少是外围企业的经理厂长。 其间的用处自然不必多说,相当老大,没人拥戴可是不行的。 但要想把关系混熟,又不引起陶书反感,也不是个容易事,所以陶合面儿还比较收敛,并时不时从自己待的企业里搞点业绩出来,管他实的虚的,反正也都是给陶书看。 总之忙活了这些日子,陶合就等着新区地王项目的瘫痪了。 因为运行地王项目可以说动用了陶氏绝大多数资金,一旦出现问题,必然会召开董事大会公布检讨,作为这个项目的主导者,陶书也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哪怕陶氏几乎是个家族型企业。 想当初日本三洋,也是因为财团陷入困境,从而告别家族时代,转而启用新总裁。 至于这个地王项目,陶合在同宋书的交往过程中也做过一点小手脚。 比如找人挑事同政府相关部门要求提前付款期限,破坏四证办理,使得银行相关系统暂时无法对陶氏开放通道。 反正这项目本身就有问题,陶合的举动,不过是雪上加霜。 蛋蛋有点不能理解,“我操,哥们你不是吧……有毛病么?放着大好的时间不去泡小情游戏人间,竟花心思在你老爷子的单位上,我是真想不通啊,陶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新区地王项目都上财经首页了,你还能把陶氏发扬光大上哪儿去?人活一辈子别过的那么累,能享受就享受,钱赚多少是多啊……我反正想好了,我们企业已经上市了,只要保持这个水准就行,再差点也没关系,我家里的钱够我这辈子花的了,我儿子我是不管。” 胖子点点头,“对,我也这么认为,活那么累干嘛啊……” 陶合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 待看清来电显示,陶合跟胖子摆摆手,接起电话,“喂,宋总。” 趁着他说话的空挡,胖子跟蛋蛋就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扯。 “哎,合合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要带着小男朋友离家出走的人了……” “就是啊……我当时我就觉得私奔真酷啊,可你看看现在,不还是为财富所累……钻钱眼里去了……” “人长大了就这样……唉……真怀念以前,咱们几个天天都出来玩,操,太他妈开心了,现在呢,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呢……叫都叫不出来……出来也他妈一直打电话……” “是啊,蛋蛋,咱们这圈子里啊,就你没变,以后哥们跟着你玩行了……” 陶合说了几句话,忽然站起身,“我还有事,改天在联系。” 蛋蛋有点生气,“操,你妈逼你坐了有五分钟么?” 陶合看着他,兴奋的指尖发抖,“新区项目出问题了,我得回去一趟。” 蛋蛋惊了,“啊?我操,这可是大事……那你回快回去吧……估计老爷子要发飙……” 胖子打量着陶合,“陶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一点不沮丧,反而有点高兴呢?” 陶合微微抬头,眼底含笑,“是么?这么明显?” 52. 陶合没有回集团,而是直接去找了集团的各位董事。 要说以前都是藏着掖着,这一回就是明摆着去巩固自己的根基的。 其实要论根基,自己完全是不能同陶书比拟的。 但胜就胜在,陶书独断多年,一人强硬压制其他股东,早就微惹众怒。 再一个,反正陶书就自己这一个孙子,也没别人跟着争,所以还有一些很微妙的基础。 等后来回家见到陶书的时候,陶书果然震怒不休,指着陶合的鼻子骂了一晚上宋书无能。 不过地王项目的运营也是暂时性停止,建起来的楼还不至于烂尾,而且主导权目前还在陶氏这边,只要资金到位,还是能重新运营。 陶书愁的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解决困难。 可事情并不是陶书想的那么简单,宋书也不是无能之辈,之前在项目还没出事的时候能使的招都使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 在沉默了五分钟后,从会议室外都能听见陶书骂宋书的动静。 最后的结果是陶书直接从会议室给人扶出来,好容易强撑着不去医院回了办公室,秘书又通知,董事会已经通过邮件传达了董事会召开计划。 陶书气的胸口发闷,当天上午就进了医院吸氧。 陶合虽然不在集团总部,可这些动向都是了如指掌。 陪床陪了一天,陶书心情低落,饭都没怎么吃。 隔两天,董事会召开的时候,董事们大着胆子各抒己见,除了对此次地王投资行为表示不满之外,也很委婉的对公司高级管理层试压,指出其失误判断和思路陈旧,并有意无意的提出公司需要注入新鲜力量。 陶书自然明白这里的意思,盛怒之下,更多的却是疲惫。 象征性的问了一下董事的意见,虽众说纷纭,不过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了对陶书安排的继承人的期待,顺带提了提年轻人的战略创新,业绩优异,虽说经验不足,但总有集团的这么些老人盯着么,也不至于太差。 听了这个答案后,陶书其实也不觉得多么难以接受,反而觉得是顺水推舟。 毕竟自己身体实在不好,也早就觉得累心。 陶合受到大家的肯定,其实他还蛮欣慰的。 对于此次会议目的的成功几率,包括陶合在内,其实都是很忐忑的。 但没想到陶书痛快的令人费解。 因为这事在外人眼里,可能是个挺大的事,但在陶书眼里,真的就不算什么。 因为他早就不是那个雄心壮志想去征服的年轻人,而是疲惫不堪,早两年前就有隐退之心的老年人。 头发都白了,是该退休了。 陶书就这么想的,没别的意思,之前一直怕陶合不行,可转眼又一想,在岗位上历练,也不用太过担心。 所以陶书当场就在董事会议上表示,要将陶合从下面集团调回总部,自己将与三天后离职,保留董事席位和部分股份,由陶合取代自己留下的空位,并继承自己手中剩余股份的一半,加上之前转让的,成为陶氏最大的股东。 文件在会议结束后七天内下来,陶合也在文件下来的当天正式履行其职责,成为陶氏新一任CEO兼职董事长,结束了陶书长达20年的任职。 陶氏集团同时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此次更替消息。 第二天本市财经刊物纷纷刊登此消息,陶合的电话也成了热线,蛋蛋想打个电话恭喜根本打不进去,甚至登门造访都找不着人。 ****** 从发布会回来后,陶合关了手机,用秘书的手机给季姚打了电话,还以为他在单位,结果发现人在宿舍,就赶忙回去了。 等到了门口才发现钥匙落在车上了。 本来自己是没有的,但季姚给配了一副,谁知道情急之下,竟忘了拿上来。 陶合只得闷头敲门。 旧式防盗门一阵开锁响,门被打开,迎面刚好对上一双细长的黑眸。 “我不是给你配钥匙了么……”季姚略微皱眉,话还没等说我,就给陶合按在门口的小走廊上。 陶合脸上笑意盎然,“季姚……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季姚挣扎两下,“有话就说,摸我干什么。” 后又打开他的手,“松手!” “不松,倒是你要放松……”陶合笑意不改,依仗身体优势将季姚人压在墙壁上,上下其手间,还不断的磨蹭季姚,“有种你叫啊,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季姚眉间紧缩,冷声一喝,“妈——” 陶合笑的更来劲,隔着裤子捏了捏季姚的屁股,“少来这一套,谁信啊……乖……过来让你老公好好搞你一次……” 季姚沉着脸正要动手,却又瞬间就变了脸,恢复成往常那种平淡无奇的摸样。 陶合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叫我干什么?” 正忙着解扣子的手一抖,陶合差点给吓阳痿了,赶忙从季姚身上下来,转身望着从卧室出来的女人。 衣着朴素,却在细节透着精巧,眉眼间跟季姚有几分相似,也不如季姚看着那么好看。 陶合愣在一处,有点不知所措。 季姚跟没事人一样,走上前,指给陶合,“这是我妈,你小时候应该见过,上午刚到的,本来想告诉你的,但你之前手机打不进去,刚才打电话又挂的快,就没来得及说。” 后又望着女人,“这就是陶合。” 仔细回想夏,陶合模模糊糊的对这位阿姨有点印象。 季姚其实算是本地人,但小学毕业的时候,全家就因为季姚父亲工作外调而搬到了外地,季姚又刚好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就将季姚一个人留在学校寄宿,开始还有个亲戚照顾,等季姚上了初中住校,基本上就干什么都是自己了。 陶合很小的时候去过他家几次,就记得这家人特别爱干净,话很少,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眼下这女人手里正拿着个拖把,面皮严肃,说出来的话却温和,“哦,长这么高了,你小时候长的挺可爱的。” “……阿姨好……”陶合干笑着随声附和,顺便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细汗。 心里安慰着季姚他妈根本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心虚。 “阿姨,您怎么过来了……” 女人音色淡漠,“哦,我们住的城市没有飞机场,到这边来赶飞机,就顺便看季姚一眼。” 有人从阳台处过来,戴个眼镜,看见陶合礼貌点点头,“你好。” 季姚蹲在一边,抽出两张消毒面纸,擦掉行李箱上的泥污,头也不抬,“爸,他是陶合。” 陶合紧忙打招呼,“叔叔好。” 季姚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昨天不是跟你们说了我找了个男的么,就是他。” 陶合的假笑凝固在嘴边,这个人顿时就僵硬了。 只见季姚爸没什么反映,“哦。” 季姚妈也是神情木然,“哦。” 季姚蹲在地上继续擦皮箱,面无表情。 陶合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季姚是个冷性子了,原来他家人也都这个样。 但陶合不能理解的是,这种事情,他家人听了之后的反应竟如此平淡,哪怕是季姚事先跟他们打过招呼,那这也似乎有点太过镇定了。 这要是换成陶书,当场就能把自己皮扒下来。 看季姚爸朝着自己伸出手,陶合不自觉往后退,直到脊背抵在门上,还下意识的护了一下头。 季姚爸有点意外,“恩……不握个手么……” 陶合吓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季姚爸收回手,扶了扶镜框,“你不用这么拘谨,我跟他妈还是比较能看的开的,虽说她昨天晚上也掉了几滴眼泪……” 季姚他妈忽然回头,“闭嘴!” “恩,没掉,”季姚爸一顿,“因为工作外调的原因,我们从小就没怎么管过季姚,但一直都认可他的独立自主的能力,相信他的选择,他人生的路怎么走,我们只给意见,不予以强行改变,而且在你们这件事上,我们能觉出季姚比较坚决,所以就也不反对,只希望你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共同学习,努力进步。” 季姚稍一皱眉,“你别说你那一套开会用词行么?” 季姚爸点点头,看季姚一眼,“那我再问最后一句。” 见季姚没反对,就继续开口,“季姚没怎么跟我们说你的具体情况,就只知道你父母已经过逝,家里有个爷爷,可能这么问很唐突,但是也希望你能够理解……” 陶合神经舒缓,心里羡慕的要命,“叔叔你问就行。” 季姚爸面露尬色,“……那个……你工作还稳定么……” 后又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赚多赚少都没问题,我的意思是只要有正经工作就行,你爷爷季姚也可以帮你一起赡养么……” 陶合内心感慨,“还行,企业还可以,蛮稳定的。” 一边忙活的季姚兀自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倒是季姚他妈有点烦,“别啰嗦了,准备好了要走了。” 说我还直起腰,往卫生间送拖布,“还有你!季姚!以后拖地板要专心,床底下也要拖,不要犯懒只拖表面,我刚才已经帮你清过了,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爱干净的人!” 陶合狗腿的上前接过拖布,帮忙放回原处,“阿姨,季姚真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了……” 季姚没反应,看一眼手表,“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陶合赶忙掏车钥匙,“我来就行,我来就行。” 季姚稍一摆手,“不用,我已经从单位借车了。” 陶合便忙着帮拿行李,送两个人下楼。 临走的时候,季姚妈忽然停了脚步看了陶合一会。 陶合身子僵直,立的板板整整,生怕给丈母娘挑出毛病。 “季姚以后要是打你,你可以来找我。” 季姚妈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揍他。” 季姚他爸想了想,“万一是他打季姚呢?” 季姚他妈冷笑一声,“我生出来的儿子会被揍?你觉得可能么?” 季姚爸连连点头,“也是,你是武术老师啊。” 陶合开着季姚单位的车去了飞机场,等把人送上飞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夕阳铺了一路,红灿灿的。 季姚开着车顺着机场高速往市中心方向。 在经过当初出事的地方,陶合还特意看了一眼。 护栏已经修好了,完全没有一点出过事的痕迹。 季姚斜他一眼,“想什么呢?” 陶合关掉车内空调,降下车窗,低头给自己点烟,“想你家人真好。” 季姚眼望着前面,“还行吧,主要是他们也不太管我。” 陶合收起火,“我发现你的长相集合了你妈和你爸的优点。” 季姚声音淡漠,“那你呢?” 陶合叹口气,“我一点都没继承我爸的好长相……我跟我姐都长的像我妈……” 季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陶合一愣,“你笑什么……” 季姚笑的有点停不下来,“你要是像你妈的话,那她长的还真够粗狂的……” 陶合不太开心,“不许嘲笑自己婆婆的长相!” 季姚笑够了,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今天有什么好消息。” 陶合呼出一口烟,“我当董事长了。” 季姚暗中笑了笑,“恭喜。” 陶合看他一眼,“你不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 “无套内射什么的……” “滚!”季姚全身一僵,“再说吧……” 陶合弹弹烟灰,顾左而言,“哎,正好天黑了。” 季姚不再搭理他,直接把车开回宿舍。 在防盗门前掏钥匙的时候,季姚忽然发现自己钥匙不见了。 陶合掏出备用的开门,“幸好我这还有一副。” 等两人上了楼,季姚来来回回在屋里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就跟陶合要了钥匙准备再去配一副。 陶合急着去浴室洗澡,便直接把一大串钥匙扔给季姚,“黑柄的那两个就是,你自己拆下来行了。” 季姚拿起扔在桌面的钥匙,从上头往下拆。 陶合身上带着的钥匙不多,季姚盯着其中一个宽柄钥匙看了好一会,觉得有点眼熟。 窗外的天色暗沉,屋子没开灯,也是晦暗一片。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在外头玩烟火。 粉红色的烟火升腾,炸出来的小团的烟雾,照亮屋里子的人脸,莫名其妙的怪谲。 季姚忽然想起来,这是城郊别墅的钥匙。 53. 季姚想起了当时住在那房子里的事。 忍不住发笑。 莫名其妙的就想着以后有时间就回去看看。 浴室花洒下来的时候,季姚从陶合的钥匙圈上拆掉别墅钥匙。 小区门口有个张大爷常年在那边配钥匙修鞋,宿舍楼离小区门口也近,季姚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事,就拿着钥匙去配了了事。 宿舍的钥匙很便宜,两块钱一把,但是别墅的防盗门钥匙就比较贵,花费的时间也比较长。 但也不过十来分钟。 等季姚回去的时候,陶合刚好洗完澡出来。 季姚没搭理他,直径走过去装钥匙。 陶合起初没见介意,可看他手里握着别墅钥匙,脸色都变了,“季姚!” 季姚稍一抬眼,“恩?” 陶合拿过钥匙,“恩,这钥匙没用,你配你宿舍的行了。” 季姚刚想告诉他自己已经配完了,但总是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审讯犯人次数多了,季姚很会察言观色。 觉得陶合现在就是心虚的要命。 一个钥匙而已,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季姚把原本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哦,好。” ****** 陶合年纪轻轻继承陶氏,没几天便立刻成立本市热议的话题,范围甚至已经超出了财经杂志。 各界的声音过来,都觉得陶氏这是在胡闹。 虽说陶书的确是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可这时候上台的应该是陶合的父亲,四十左右岁,精力和经验都正值黄金时期,结果搞上来这么个小年轻瞎胡闹,不知道底下那些股东都是怎么想的。 坐等看衰,几乎是所有人的观点。 甚至连陶氏的股价都受到了影响,不过也有前期地王项目停止运营的原因。 好在跌的不算太厉害,总体还算可以。 陶书对陶合也信心不足,觉得自己卸任的有些太彻底,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晚了,只能让他硬着头皮上。 但陶合心里一直都想的很明白。 接连几天召开会议,除了日常运作,重点都在新区地王项目上。 底下的声音都是关于资本循环和资金整合,力求从根本原因上从解决资金问题。 陶合仔细的听了每位经理的意见,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毕竟陶氏本身也有雄厚的实力,地王项目对陶氏而言只是一个坎,而并非击倒的锤。 但是出于长远和私心,陶合都不打算这么干,还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建议。 放弃项目主导权,回收初始成本资金,转给对此兴趣浓厚的郑大。 陶合给出的理由,是要把陶氏的发展重点转成制造实业,放弃地产鸡肋,省出资金保证旗下其他企业的运行。 但这个意见几乎没人同意。 长远不远先不说,就说眼前,这可是生生放弃运营期间投资进去的巨额资金。 且不说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单单就钱而言,也亏大了。 简直是作死。 因为执行权还在陶合手里,计划递上去他不批,也没办法执行。 两方僵持几天,最后还是陶合取胜,一意孤行。 地王项目主导权转给郑大的当天,外界一片哗然。毕竟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断左膀右臂,实在太过大胆。 陶氏股价在宣布的当天就跌停,有消息称股民纷纷抛售陶氏股票。 陶书这其间一直在医院复查,好容易身体恢复了,回来听说这么个事,直接又进了医院。 连续跌停三天后,连集团上班的气氛都变了。 平时热闹的休息区茶水间都是哀声连连,想着差不多也该给自己寻个新去处了,照新总裁这么折腾下去,就算不破产,估计也要裁员了。 陶合走在公司里,都能觉出后头都议论纷纷。 至于说什么,陶合心里也清楚。 无所谓,反正陶合一点也不后悔。 这种结果都是自己预料到的。 但要是说不一点都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不过好在时间还长,自己也足够年轻,想着以后慢慢奋斗,应该会给陶氏一个好的转型。 天有点黑了,陶合还在办公室加班。 这个办公室是之前陶书的,搬除那些古香古色的茶艺器具,就显得有点空旷,空到穿着皮鞋走在里面,除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回音。 背后的一整面墙壁都是玻璃。 城市的灯光璀璨如星,黑暗助长了它的明亮,有种不可莫名的华丽。 电脑泛出淡蓝色的光,映在面无表情的人脸上,更添了几分冷肃。 陶合忍不住看了看陶氏股价。 第四天跌停。 真是要命。 ****** 最新的案子也结案了,季姚难得有了一个清闲的周末。 本来从单位跑回来,想着今天亲自下厨烧两个菜,结果陶合一个电话就说晚上不一起吃了。 季姚自己随便吃了点,觉得有点无聊,就在家里收拾东西。 收拾收拾就发现自己那天配的钥匙,看了看时间,便动了去城郊的心思。 反正自己也没事,陶合也不在。 去回顾回顾自己以前待的地方,好像也挺有意思。 ****** 陶书过来的让人意外。 连个招呼也不打,看来真是气坏了。 但陶合就等着这一天。 陶书在医院做梦都想捏死陶合,这不今天身体差不多了,四处找不到人,陶合电话也关机,就直接来单位打听,结果刚到大厦就看这层还亮着灯。 进来之后发现人还真在。 抬脚把门踹开,陶书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也没说话,只沉默着望着办公桌前的人,脸色极度难看。 陶合看一眼陶书,长舒口气。 终于等来这一天了,真是累啊。 掏出电话,陶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今天没有月亮,空气里湿气极重,加上起风,一副要变天的摸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季姚的车已经开到了城郊别墅。 熄火下车后,季姚掏出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季姚?” 季姚应了一声,掏出钥匙。 陶合盯着眼前脸色发青的人,“季姚,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想跟你说一声,我今天可能回去的会有点晚。” 转动钥匙,季姚推开门,望着眼前一片漆黑。 当初两人窝在这个地方,一幕一幕,忽然都特别清晰。 这么想着,季姚的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许多,“哦,知道了。” 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 远处传来滚滚闷雷。 紫檀木拐杖微微颤抖,老人的脸一时间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悚悸。 总之惊骇的连来的初衷都忘了,“季姚?这不是……你……你跟他……” 窗外开始打闪。 陶合靠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背后的数十面的玻璃清晰的展示着大自然壮丽的炫白。 “要下雨了……” 季姚握着电话,站在门口,抬头望外头浓云如墨,“是啊……” “你在家么?” “不在。” “快点回去,不然被淋。” “哦,好。” “……季姚,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我特别喜欢你。” “滚。” “说真的呢。” “哦。”季姚声音低轻,伪装着随意,“我也是。” 陶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面朝陶书,“你刚才是说季姚么?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怎么了?我让他等我回去呢。” 后又说了一句,“你不高兴?” 兜头过来的信息实在太大,陶书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 真是噩耗不断。 陶书全身僵硬,“……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陶合直起身,“你来什么事?” “什么事?”陶书脑子混乱“你说什么事,你丢尽了我的人!我就不该相信你!” 陶合面无表情,“哦,那没办法,现在凭你那点股份,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陶书全身都在颤抖,“陶合,你是不是玩我呢?你玩我没问题,这是几千人的饭碗啊?你怎么想的?你脑子呢?我当初送你出国读书,你就学了这些回来?之前不是表现挺好的么,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现在全市的人都在看我陶书的笑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竟然还把地王项目转手了,真是大笑话,费尽心思抢来的这么一块肥肉让你给贱卖了,是你干的么,是不是郑大那个姓苏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陶合稍不耐烦,开口打断他,“你认识段免么?” 陶书起初没反应过来,可骂了两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陶书是老了,记性大不如前,但这个人的名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 “不该不记得啊……”陶合仔细观察着陶书的脸,“你两年前不是找他做过一个手术么。” 陶书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陶合的音色平静,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亦或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刚才说的没错,陶氏这事我就是故意的,你说,咱俩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后又顿了顿,“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可以冲着我来,咱们继续折腾。” “别再牵连季姚。” 季姚开了灯,反手关上门。 屋子里镀上一层橘色的光芒。 冰箱也在,只是打开之后,已经空荡荡的,什么没有了。 季姚还记得当初自己住在这的时候,每天都打开冰箱看看,饿的要命,从里面翻翻生肉,吃一口,吐出来,懊恼着没东西可吃。 厨房里陶合买的调料也都在。 想着自己当初给陶合做饭,陶合拿着勺子喂自己,问自己能不能吃点啊,哪怕吃一口也好啊…… 还有炖出来的菜,排骨冬瓜,骨头在桌面上排成心形,又丑又窝心。 季姚继续往前走。 转脸看见王宝强的照片,面前的盘子空着,隐隐残渣霉斑,里面的食物应该早就被当做垃圾收走了。 沙发上薄薄一层灰,明显很久没人坐过,季姚记得当时自己跟陶合两个人坐在上头,无声的看初恋五十次,里面的人一遍一遍的吼着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 其实也没什么,不算不记得。 不算是不记得。 顺着楼梯往上,就一个小单间,是之前的卧房。 记得自己整夜整夜的坐在窗台上不睡觉,还在墙壁上穿过墙,对着镜子拉过舌头,结果还吐在上头。 也记得当时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陶合问他,我追你行不行啊,你给我当对象行不行啊,操!那是我啊。 闪电骤起,冷白的脸在电光下,竟没有一点骇人的成分,反而出奇的宁定。 季姚的手指搭上窗台,触手厚厚的一层灰。 想起物是人非这个词,却又觉得不太恰当。 自己其实没有变过,他也没有变过。 还是跟以前一样。 哪怕是那两年之前的以前。 鬼也好,人也罢,能互相喜欢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无论走了多少的歪路,好在两个人的脚步一直是朝着当初共同选定的终点,从毫无可能,到终将实现。 ‘在一起’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温馨的字眼。 陶合停住陶书挥过来的拐杖,“够了!你从来就没想过,或者说你以为,你打我,我就真的无力还击?” “……” “我为什么一次一次咬着牙挨打,任由你两次打裂了骨头?” 陶合手臂稍一用力,那手杖便直接从陶书手里脱出去,砸在陶合身后的钢化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人,我尊敬你,我愿意忍受,那种疼我也能忍的了,真的,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竟去找心理医生对季姚干那种事……” “……” “可真疼啊……简直要疼死了……” 陶书嘴唇哆嗦着,“你原来……报复我?你报复一手栽培你的人?你报复你的亲人?” 陶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歇斯底里。 颤微着起身,陶书将桌案上所有的资料攥在手里,朝面前的人甩出去。 “孽障!” 白色的纸张扬了一地。 陶合踩在纸上,渐渐靠近陶书,“是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不孝……可当孝子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你着想,可我得到的什么了啊?简直和我失去的不成比例。” 陶合微微扬眉,“但是现在呢,你看,我把所有都攥在自己手里了,我能保护季姚,也能保护自己,多好。” 陶书心里一阵绞痛“……你既然想报复我……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陶合望着他,“死?我可不想死,我知道我死了你不会疼,陶氏垮了你才会疼。” 季姚在楼上呆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某个角落里隐隐的动静。 哗啷哗啷的,像是铁盒里摇晃的钢珠。 窗外又闪过一道粉红的电光。 那声音持续不断,若有若无的,听了叫人头皮发麻。 季姚手脚冰凉,蹑手蹑脚的下楼。 “谁?出来!” 季姚警惕的下楼,“警察!出来!” 屋子里又没了动静。 季姚下了楼,顺手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一间一间的检查,可刚看了厨房和餐厅,季姚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多虑了。 真够神经的,这里哪会有什么人。 正打算走的时候,浴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持续的响声,伴随着越发剧烈的敲门声。 季姚循声望过去,看着浴室震颤的门板,不由得起了一层皮疹。 敲门声,还有哗啷哗啷的声响,充斥这整栋楼,像是咒语,勾起季姚的好奇心,逼迫着他寸步不移。 门被反锁上了,季姚只需要扭动把手上的锁。 季姚定了定神。 开了浴室里的灯,伸手去摸门把手。 “不,不是,”陶书忽然笑了,却是双目失神,“不是,兔崽子,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无数银线从窗外划过,砸在玻璃上,流下来,一片片的。 陶书坐在沙发上沉默好一会,一脸挫败,垂头丧气的简直不像他,“我当时是太生气了,冲动行事,后来想想,也很后悔。” “……” “所以后来等你回来,我再怎么管你,都没有去动他……当时把你从那个别墅里带走,我看他站在那里,其实……有点愧疚……” “……” “似乎我从来也没有跟你说过仰文的事,我之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倾向,但总觉得只要他事业努力,感情方面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想想,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管他。” “……” “结果呢,那个男的害死了他,要不是那个男的他根本不会跳楼……” “……” “你不能想象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时,我有多害怕,谁知道那个季姚会不会骗你,谁知道你会不会从楼上跳下去,我老了,真受不住刺激了,仰文死后,你就是我咬牙坚持着不老死的唯一动力……” 季姚看着面前这个人,头发长长的,垂到下巴,苍白消瘦。 有点像之前的自己。 真是命运弄人,这屋子里的鬼,居然换成了他。 段修平依旧坐在马桶上,手里还拿着一盒空掉的糖盒。 浴室地砖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硬糖,什么颜色都有,一颗一颗,脏兮兮的。 季姚面对着这个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一瞬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像是拨弦振翅。 雨渐渐小了。 陶书兀说道最后,情绪有点失控,隐隐抽泣,“陶合,你可别去跳楼啊,我错了行不行,我去给他道歉行不行?” 陶合一时间有点迷茫。 可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如释重负,也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 莫名其妙的想起人在做,天在看。 真是凡事都有报应。 一个一个的,都结束了。 但又好像没结束。 还有一个,是谁啊。 陶合想了一会。 恩,这个人应该是自己。 54. 季姚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浮着一层水汽,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季姚在别墅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掏出手机拨了陶合的电话号码。 可打了好几个都不通。 季姚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朝车走过去。 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腿脚发软。 上衣有点被揉皱了,上面还残余着那个人的热度,扑上来,揪着季姚的领子,满脸亢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季姚微微垂头,掏出车钥匙解锁,开门上车。 陶合的手机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季姚一边耐心的拨打,一边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问题。 比如陶合为什么这么做。 比如段修平这个事应该怎么处理,毕竟已经构成非法拘禁伤害。 有车从对面迎上来,炫白的大灯晃过季姚的脸,冷白淡漠,却是双眼失神。 季姚就爱犯这种毛病。 当年跟段修平吵架出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不注意就出了车祸。 车胎蹭地的尖锐声拨拉着耳鼓,季姚微微一惊,回过神,赶忙踩刹车将车停住。 对面的车依旧开着大灯,看不太清车型,也看不清从上头下来的人。 “操!你他妈眼瞎了啊?没看见这个路口不让左转啊!” 季姚开的是单位的车,很普通,也没警局标识。 稍微一侧脸,季姚试图看清那人的脸,那人却直接变了强调,“季姚?操!太巧了……季姚,是你?” 季姚微微皱眉,“是你。” 蛋蛋赶忙上前,“季姚,咱先把车停路边,我有话跟你说。” 季姚本来想回宿舍去找陶合,可又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就把车靠在路边。 待都弄妥了,蛋蛋把车往路边一丢,直接上了季姚的车,“季姚,你能帮我联系一下陶合么?” “我也正找他。” 蛋蛋长叹口气,“哎,对,你知道陶氏的事么?就是股价大跌的事?” 季姚有点意外,“这个不知道。” 后又想了想,“他怎么了?” 蛋蛋直拍季姚大腿,“季姚,你可长点心吧,这哥们儿现在直接疯了,你还在这什么也不知道?我早好几个月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日沉默寡言的,光忙活他自己那点事,完全不跟我们这帮朋友联系,问他干什么他就说他上班,我想着他可能事业心强,跟我和胖子不一样,结果他他妈当了陶氏老大就开始祸害啊……操,就我这种商业白痴都知道不能那么干……哎,你说他是故意的吧?我他妈看新闻报道都疼掉泪了,你说这他妈是人干的事么……” 蛋蛋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半天,见季姚面无表情,就有点窝火,“操,季姚,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给点反应……” 季姚其实不太明白蛋蛋想说什么,但主体意思都还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陶合不对劲?” 蛋蛋连连点头,“是啊,我一开始怀疑,但陶氏出事了后,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结果人家根本不鸟我……” 说完就拉着季姚的手,“季姚,我可求求你管管他吧,这都什么事啊,他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季姚抽回手,“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等两人分开后,季姚回了一趟宿舍,发现没人后,正迟疑要不要去他单位,结果就有电话过来,还是个座机。 季姚接起电话,“哪位?” “季姚,是我。” 季姚轻舒口气,“在哪儿?” “在中心医院急诊这边……季姚,不好意思,我这有点事……走的急就没带电话……” 季姚拿了钥匙下楼,“我过去找你。” “这么急?”陶合顿了顿,“行,过来吧,你到了找护士叫我一声行了,我爷爷在这……” 季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下楼开车就朝医院的方向过去。 ****** 本来起初还挺正常,谁知道陶书说到后来面色青白,一个劲的冒冷汗,陶合就只能把他送到医院去做检查。 坐心电图的时候,陶合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跟季姚说一声,结果发现自己走的急没带电话。 用医院的电话跟季姚说了一声,挂断电话后,陶合隐隐的觉得季姚不大对劲。 正琢磨着,就有护士叫陶合过去。 未有多想,陶合便继续过去忙活陶书的事。 急诊室病房。 陶书躺在上头,身上贴了一层贴片,见陶合进来就赶忙开了口,“陶合,明天去公司给我挂职副总裁。” 陶合看他一眼,“怎么?” 陶书脸色缓过来些,呈现出以往的萎黄,“……你太年轻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我这个老头子出面比较好,公司股票跌成这样,要是超过一个星期,那股民就失去信心了,必须趁现在制造点能稳住陶氏的消息……” 陶合深吸口气,“这个董事会提交计划就行了,也不用跟我打招呼。” 陶合稍微侧头,“还有……我想把那个项目谈回来。” “别谈了,有精力不如好好发展实业吧,”陶合望着他,“这种项目开始根本就不适合独立操作,烫手山芋,好容易转出去了,还要回来干什么?” 陶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些许激动,“你还在恨我?难道就非要搞垮企业?我去给他道歉!” 值夜班的医生赶忙上去摁住他,“别太激动。” 陶合给他抓着手,“不用,别说这个了。” 门板一动,有个小护士探了个头,“谁叫陶合?” 陶合松开陶书的手,“怎么了?” 小护士看着他,“外面有人找你。” 陶书去够陶合的胳膊,“你上哪儿?” 陶合看他一眼,“我抽根烟的功夫就能回来,” 后又顿了顿,“我叫陶梓过来陪着你。” 出了急诊室,陶合借了一部手机给陶梓打电话。 这个时候陶梓已经睡了,接电话的声音还迷迷糊糊的,可听说陶书在医院立刻便表示十分钟就到。 刚挂断电话,陶合就在走廊尽头看见季姚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陶合看季姚的眼神儿,一瞬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以至于自己走到季姚眼前也没敢主动说一句话。 季姚冷眼睨他,“跟我过来。” 陶合应了一声,将手机还回去,便跟在季姚后头出门。 被大雨淋湿的街道发亮,两人绕到了医院门口的露天停车场,一路无语。 空气里滋生一种情绪,犹如生物,勒紧了人的咽喉,让人喘不过气。 季姚的车就停在陶合的车边,晚上的停车场总是很空,几乎没几辆车,两个人的车挨在一起,很好辨认。 季姚开门上车,“进来。” 陶合很听话的坐进去。 “什么事?” 季姚把低头找了一会,将别墅钥匙扔给陶合,“我今天去了咱们以前住的房子。” 陶合垂眼看着钥匙,沉默半晌。 接着笑的很无奈,“季姚,你看见了?” “你知道你这是非法拘禁么?” “知道,”陶合抬起头,看着季姚,“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 “关于我爷爷指使段免给你洗脑这事,你现在也能看得出我都知道了,没跟你说这事,是我实在没有勇气,也没脸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事……提了又能怎么样?除了让你再难受一次,看你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我什么也干不了……” “我一点也不想窝囊的忍了,”陶合十分难堪,攥着手,指节发白,“那些事让我恶心……我承认我是做错了,做的过分了,可我不就是想那么算了,也不想让这些人好受。” 说到这里陶合沉默了一会,好半天才继续说,“至于以后……我给你存了一张卡……就在你宿舍书桌最上面的抽屉里……” “……” “说实在的,季姚……你跟我这么长时间,我什么也没能给你……我真觉得你当初就不该答应我,你跟我在一起结果碰见这么多倒霉事……除了受罪就没别的……” “……” “我自己犯下的事自己扛,跟你没关系,回头我要是真进去了,你也别管我……” 季姚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叫你跟我没关系!” 说完继续抽,“叫你跟我没关系!” 季姚运足了劲揍他,没点疼惜的意思,“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陶合给打的半边脸都肿起来,咬牙盯着他,“季姚……我现在真觉得我哪儿也不好……根本配不上你……可我又那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季姚眼泪都要掉下来,又一巴掌扇过去,“那你就去犯法!你这叫想跟我在一起!你这是逼着我也跟你一起去犯法呢!行,你进去了我就宰了姓段的跟着你一起进去,这回好了,谁他妈也别想过了!” 陶合刚才还垂头丧气,结果听季姚这么一说,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真的么……” “当然假的!” 季姚停了手,像是喃喃自语,“……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现在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你早该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瞒着我……” 陶合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刚才说了,我要是告诉你,你只会来劝我算了。” 季姚面色发白,“那也总比判刑了好。” 后又忽然想起来,发动汽车,“走!我带你去找他!” 陶合来不及拒绝,就直接给季姚载出了医院。 好在刚出大门还见到了陶梓的车,还稍稍有点放心。 深夜的公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车。 临近城郊,城市繁华的灯光在视线中渐渐的剥离,季姚手指冰凉,心里特别害怕。 反倒是一边的罪魁祸首很是很宁定,陶合表情漠然,从兜里摸出烟,降下车窗一直抽。 偶尔还转过头来跟季姚笑,“季姚,跟你说了之后我真觉得好多了……没那大压力了。” “滚远点。” “季姚,我原本以为你会报案……” 季姚微蹙了眉,“别提这茬,我难受。” “其实我也不想进监狱,男子监狱太可怕了……” 季姚降低车速,进了小区,“你放心,你是因为把人阉了才进去的,没人敢爆你。” 俩人下了车,陶合开门进屋候,却站在门口愣住了。 季姚跟在后面,抬手开灯,“看什么?” 陶合神色怪谲,盯着浴室大开的门,“这门怎么是开的?” 季姚赶几步上前,停在门口。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陶合走进去,扫了一眼四周,“门是反锁的,他不可能逃走。” 季姚注视着他,“……我走的时候没有反锁。” 陶合盯着地上的螺丝,俯下身子。 锁着段免的铁链非常结实,一头在他脖子上,另一头拴在马桶旁边的特质的扶手上。而且陶合每次来都会检查锁链,以防万一,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拧在墙上的扶手底座螺丝已经被磨的发亮。 看来这个人处心积虑的想跑。 而且很聪明,直接将扶手上的螺丝卸下来,连带着扶手一起,趁着浴室门没反锁就直接跑出去了。 可这人用什么拧的螺丝呢?屋子里明明就一点工具也没有。 “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去报警,” 季姚脸色苍白,“这个事你别再掺和了……把他交给我。” 55. 陶合盯着季姚,“我不想连累你,我自己来就行。” 季姚长舒口气,什么也没说。 沉默了一会又往外走,想着去开车,结果掏出钥匙,却因为指尖发抖而直接掉在地上。 陶合看见了,眉间一紧,便上去抓季姚的手,“季姚,你别难受,我不会有太大的事的。” 季姚从地上捡起钥匙,“……这么严重的伤害罪……判十年都算轻的……” 陶合顿了顿,“我知道。” 季姚解锁上车,“我必须去找他,如果他还没报警,兴许还有的商量……” 发动了车后,季姚没有开走,反而是看着陶合,欲言又止。 陶合垂眼盯着他。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自深夜里异常清晰。 季姚心里却是静的出奇。 只见他沉默了好半天,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陶合……你也知道我是警察……所以这个过程还是比较了解……伤害罪这个事……是要讲证据的……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时间……但……你最好赶紧去把相关证据都损毁……还有……认识法院的人会对你有点好处……” 陶合知道他心里纠结。 也知道季姚明明就不会干这种事。 更知道是什么让他在一瞬间屈服了。 虽然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却让陶合无比的自愧和欣慰。 “季姚,我明白,你放心。” 陶合没有去单位,而是打车去了医院,取回车和手机,跟陶书打了招呼,说自己临时有事不会去公司,便直接开车去了当初给段免做手术的诊所。 这倒不是为了躲避警察,而是躲避是非。 至少不用当着陶氏那么多人被拷走。 陶合一点都不相信段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之前的那些日子,相处的每一天,每次四目相对,陶合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恨意。 即便是被伪装了笑意,或者平淡无奇。 他疯没疯陶合其实不太清楚,但是陶合都在拼命的绷住不疯。 现实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孱弱就放过你,人生就是不断的跌倒,爬起来,让自己的心变的硬一点,更强硬一点。 所以说眼下受到打击的时候,陶合反倒没有那么无法承受。 除了心理抵抗力之外,更多的原因,是陶合早就做了准备。 就像是季姚说的那样,陶合早就找人咨询过。 这种准备无时无刻,在自己处心积虑的获取陶氏的时候,试图摧毁段免精神的时候就在进行。 将车停在诊所前,陶合盯着那个牌子,已经被摘掉了。 大门紧闭,窗户上一层灰尘,像是有日子没开门了。 段免报警的话,警察就一定会调查,先不说段免会不会记得这些人,但把他们都送出国外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 陶合有点想抽烟,可摸了摸兜发现没有,就只能作罢。 每一个人都在短时间被送到国外,主刀医生因为在国内事业有成所以麻烦点,但钱和心虚也只能让他答应。 陶合只有在看见这个废弃的诊所,才能稍稍的有点安心。 这样给段免做手术的人证就都不在了。 可非法拘禁这个比较难办,虽然陶合之前已经消除了保安那边的视频记录,但房子在那儿放着,段免还带着铁链跑的,小区里也好找人指证自己每天都会过去。 陶合长舒口气。 段免不报警,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季姚去找段免,陶合其实没报太大希望,但是从季姚的角度想,还是很能理解季姚着急的心情。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之间总该有个了解。 陶合放心季姚,也相信季姚。 ****** 季姚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等到了地方,天都微微的亮了。 站在门口时,季姚发现防盗门上的猫眼没了。 很明显是找开锁公司开过锁。 季姚拍了两下门,没有去摁旁边的门铃。 毕竟自己也曾经在这住过快两年,知道门铃是坏的。 持续不断的敲门,季姚越敲越没底。 开了锁证明段修平回过家,如果这时候不在…… 季姚的手越来越轻,正要走,门忽然开了。 开门的人面皮苍白,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 “我刚在吹头发,没听见。” 段修平盯着季姚,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笑意浅淡,“进来。” 季姚忽然觉得害怕。 自己跟他在一起两年,却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那两年只不过是自己将臆想出来的陶合加在他身上,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人,而事实上却是完全不是。 到现在季姚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心理实在强大。 强大到被阉割下身,还能冷静的逃出来,还敢回家洗澡,还会泰然自若的面对季姚。 念及至此,季姚像是忽然被自己提醒了。 是什么心理可以让段修平一点都不惧怕的回家?甚至也不怕陶合找上门? 季姚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在心里抱着一丝他还没报警的期望,“我想跟你谈谈。” 段修平抬起手,似乎要去够人,却给季姚避开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段修平心里有点受伤,“我刚洗过了,很干净。” 季姚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肢体的触碰,也不想进屋。 因为穿过门口这个隔断,里面的东西就再熟悉不过。 季姚不想看见那些东西,每一样都好像是刑具。 段修平转身进屋,头发微发湿,长长的垂过耳畔,“我以前那么想跟你谈,你连理都不理我,这时候上赶着过来,难道是因为他?” 后又转过脸,眼周暗沉,隐隐戾色,“那个富二代有什么好的,仗着有两个臭钱就胡作非为,你身为警察还要帮着他违法,你知道么,你看见我的时候没有帮着报案,已经卷进来了,是他连累了你。” 季姚缓缓开口,尽量避免激怒他,“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也算是为自己来。” 段修平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声音也听着有点远,“你放心,你跟过我两年,我不会把你扯进来。” 季姚站在门口,语气淡漠,“你报警了么?” 段修平的声音从房子的某个角落响起,“还没有。” 季姚不太相信,可另一方面,却又急切的希望这是真的。 “季姚,只有不报警,你才会来找我。”段修平的声音越发的近,“你进来,我也想跟你谈谈。” 季姚很是怀疑,“你就不怕找上门的人是陶合?” “怕,当然怕,但只要他过来,我立刻就会打电话报警,” 段修平掌心里攥着一小快毛巾,“季姚,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让他过来跟我拼个鱼死网破的。” 季姚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想了一会,抬步进屋。 公寓的地板上有淡淡的一层灰,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但除此之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布局,摆饰,都跟自己走之前没什么两样。 连季姚随手扔在鞋柜上的小挂件都在。 季姚眼神微微一动,脸上却是宁定,坐在沙发上。 “说吧。” 段修平打量着他,脸上笑容有点奇怪,“季姚,你想喝什么。” 季姚皱眉,答非所问,“既然你也想谈谈,那就直说你的条件行了。” 段修平没有坐下,而是在屋里慢慢的走动。 “季姚,你看见这里,不会想起什么么?” 季姚觉得段修平不太对劲。 从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跟以前很不一样。 但看着又很正常,却是那种不同以往的正常。 季姚敛起眉头,“你能别总是扯些没用的么?” 段修平绕道沙发后,停在季姚坐的位置后面,“季姚,你答应跟我走,我就不报警。” 季姚愣了一下,“你神经病……” 话没说完,就给个毛巾捂住口鼻。 季姚反映很快,抓着段修平的手臂就将他反摔下来,可还是给刺鼻的药水味道弄的头脑发晕。 “你这是……”季姚捂住鼻子,眼里不受控制的淌出大量的泪水。 段修平被摔在沙发上,形态狼狈,好容易从上图爬起来,像是看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望着季姚,“季姚,你忘了咱们冰箱里,有一格专门给我冷藏药剂了。” 后来段修平说什么,季姚就听的不太清楚。 药剂的浓度非常高,季姚很快就不省人事,等后来意识恢复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他反手拷在椅子上。 天已经很亮了。 因为看不见时钟的关系,季姚也不太清楚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 对面的人眼下黑气弥漫,整个人病态的白,笑的非常文雅,“季姚,你醒了。” 季姚一个激灵,忽然睁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段修平望着他,脸上是神经质的专注,“你已经很久不过来了,这是我们的家,在这张椅子上,我们还做过爱,季姚,我都记得。” 季姚头皮发麻,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皮疹。 “我很想再和你做一次,可是我不行了。”段修平神色宁定,语气很是平淡,“要不你来上我?” 季姚嘴唇微微的颤抖,强忍着没骂他。 打自己进门,段修平的反应,他说的话,还有他不报警等着自己的举动都非常奇怪。 很不正常。 现在一看,季姚终于有点明白了。 季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咱们先好好说句话,你别绑着我,你这样也是违法。” 段修平看着他,“违法?那我不如就违的更彻底点。” 季姚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你想干什么?” 段修平直起腰身,垂眼望着季姚,“那要看你跟不跟我走?” 季姚抬眼看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觉得这可能?” “可不可能……就要看你想不想让陶合坐牢了,”段修平理了理褶皱的衣襟,“至于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点东西。” 季姚眼看着他进了卧室,从里头拿出一本相册来。 段修平坐在季姚面前,打开相册,从里头拿出一张照片。 “以前这种东西我都从来不敢放在家里,生怕你看见。” 段修平把相片递道季姚面前,“你看这个,这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他是我同学,你看他是不是也长的很漂亮,但我不怎么喜欢他,完全是生理需要,你也知道,那个年龄的年轻人精力太旺盛了。” 段修平似乎很高兴,微微的笑,露出白齐的牙齿,“还有这个,是学校对面酒吧里的,算不上男朋友,但是他后来得病了,我们就没再联系过。” “还有这个,这个……” “这个是人是大学教师,工作很好,身材也不错,我本来想跟他在一起,就这么过一辈子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妈被查出癌症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我活着……知道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得为她活一次,就跟他分了手,想着以后找个女人。” 说道这里,段修平拿出最后一张照片。 是他跟季姚。 照片上的季姚板着脸,肩膀上搭着段修平的手,眼底隐隐笑意,还自以为跟从小的玩伴站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很可惜,这时候我才遇见了我爱的人,只不过我遇见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想跟他分开的时候,我也没察觉,但失去之后,我才发现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后悔出轨,后悔对不起他,跟他在一起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虽然……那幸福是偷来的……” 季姚开了口,声色艰难,“别跟我说这些,我一点都没兴趣。” 段修平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表情尴尬,“……知道了就行,好歹也是我的经历。” 季姚眼神沉了下来,“说完了?能说正事了么?” 段修平低头收好东西,“你就这么恨我?” “不是恨,”季姚望着他,很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段修平微微的打了个冷战。 “我不信。” 脸色越发的白,“我不相信,就算我是假冒的,毕竟在一起两年,你不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季姚眼皮微窄,看的出他非常惶恐。 忽然发现偷盗者真是可悲,他偷了东西,据为己有,但实际上那依旧不是他的东西。 他所有的,也就是一无所有而已。 爱一个人虽然很不容易,假装被一个人爱更不容易。 但季姚却不想对这种咎由自取施于同情。 也许是自己太过狠心,也许……的确是想他说的那样,有那么一点点恨意。 “没关系……没关系……” 段修平眼睫剧烈抖动,嘴角抽动,“我爱你就够了……是我对不起你……” 段修平往后退了几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定住身体,眼泪汪汪的转过身来,脸像恶鬼一样,抄起柜子上的听诊器的软管绞主季姚的脖子,“你不可能没爱过我……季姚……我不信……” 季姚满脸涨红,呼吸困难,“我爱的……是你么?” 段修平脸上青筋蹦起,牙齿咯噔咯噔的响,浑身都在发抖,眼看着季姚脸慢慢变色,猛的松了手上劲,整个人崩坏了似的,季姚大口喘气,身体开始发抖。 听诊器掉在地上,咣啷一声。 段修平缓步离开,然后去开了窗。 两个人住的客厅里是落地窗,因为楼层比较高,就没装防盗窗,只有一米左右的护栏。 段修平拉开窗户,湿热的风就从外面灌进来。 只见他回过头,看着季姚,笑了一下,“季姚,知道我是怎么从那里跑出来的么?” “我用硬糖盒子上的拉环,折成几段,每天拧掉一个螺丝。” “你不知道那些吃的东西恶心的我想死……” “可我又不能死……我要是那么死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他……” “他那么对我……我不会原谅他的……” 段修平站在窗边,镜片莹亮,看不清后面的眼睛,“所以啊……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警。” 季姚脑子里像是被插了个冰块,瞬间冷下来。 “季姚,我们一起死吧,行不行?” 段修平走回来,微微俯下身,将季姚的椅子推到窗边,“这里这么高,我们一起跳下去,摔成肉泥,分不出个彼此,那样就永远在一起了。” 季姚嘴唇发白,“你把我推下去行了,别跟我一起死。” 段修平身上的衬衫在风中飞舞,头发簌簌而动,平淡清浅的眉眼,莫名的滋生出一点惆怅来。 “哦,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去死吧。” 他抬脚跨过栏杆,头也不回,“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老老实实追你了。” 季姚不相信他会杀自己,也不相信他会自杀,可没想到他真的跳了。 纵身一跃,接着就没了人影。 因为楼层太高,也听不见底下的动静。 窗帘呼啦啦的,外头的阳光猛烈,映在季姚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的火种。 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人有过两个恋人,却从头到尾只恋爱一次;而有的人有过很多恋人,却只有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初恋。 季姚一个人坐在窗边,想起‘辗转痛苦’,‘义无反顾’。 陶合如此,那这个人渣呢? 56. 有时候一个人,日夜都背负着重担,等有一天终于要卸下,反而会出人意料的坦然。 当然,前提得是自己已经铺好以后的路。 陶合把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但不排除之前因为忙碌,导致有几个地方还没有完善。 好在总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陶合之前有咨询过自己一个当律师的哥们,大概了解了一下过程,和自己该做什么,总之争分夺秒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也没白受累。 陶合开着车在街上找地方停车。 不知道现在警方是不是已经在满大街找自己。 如果是的话,那么手机号很可能已经被监听。 所以陶合一时间就不太敢任何联系人,甚至是季姚。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季姚忙着去拦段修平,自己一时焦急就直接走了,忘了要处理现场这回事。 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陶合把车随便停在一个停车场,打了个车朝城郊而去。 晨阳初升,出租车因为没有贴膜的原因,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光。 陶合坐在后排座,眼睛望着外面,微微的紧了眉头。 城郊别墅小区门口停着好几辆车,都是非常普通的桑塔纳,三四个人倚在车门口抽烟,还有一个人刚好从保安室出来,跟外头的两个人招手,那几个人便赶忙将烟扔在地上踩灭,抬步进屋。 陶合一瞬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自己是太过谨慎。 据自己了解,保安室平时少有人去,每回也只有两个值班的人在里头昏昏欲睡,忽然来了这么些人,说不定是来取证的。 陶合很怕那几个人是刑警。 因为现在还不是被抓走的时候。 即使不能销毁证据,陶合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干。 把一切都交待完了,陶合才能放心。 手机响了,是陶书打来的电话。 接电话之前,陶合深吸口气,在司机开进小区之前开了口,“不好意思,师傅,咱们回市区,我忘了个东西。” 师傅没什么反应,应了一声,调头往回走。 陶合接起陶书电话,“喂。” 陶书情绪很不稳定,声色低沉,“你在哪儿?” 陶合脑子转的飞快。 自己之前已经跟陶书打过招呼说自己有事不回会公司,可他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直接事,反而上来就问自己在哪里。 有点奇怪。 还没等陶合开口,陶书的声音就更低了,“兔崽子,一大早警察就找上门了。” 说完陶书不知道为什么就挂了电话。 陶合一头冷汗,想着自己刚才幸好没进小区。 要是进去了,估计现在已经给警察拷走了。 陶合转向司机,客气笑笑,“师傅,能借您手机用一下行么,我手机欠费了,打不出去电话,回头我在车费里付给你。” 师傅很爽快,抬手递给他,“一两块钱的,算了吧,你拿去用。” 陶合连声言谢,顺便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翻出蛋蛋的号码。 接通电话的时候,蛋蛋的声音些许疑惑,“你哪位?” 陶合清了清嗓子,“你方便说话么?” “方便,我自己在家呢,”蛋蛋毫无顾忌,“哎,合儿?你换号了?找我有什么事?” 陶合沉声开口,“你现在立刻开车出来,咱们在里奥尚都5-11见。” 后又嘱咐一句,“跟我见面这种事谁也不要提,过来的速度要快,我估计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蛋蛋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答应,“行,我这就出门。” 陶合先到了事先约好的地方,过了五分钟,蛋蛋的车也从路口拐了进来。 俩人碰了面,陶合直接就做进蛋蛋的车。 蛋蛋看他脸色青白,有点费解,“合儿,你怎么了?” 陶合周围看了两眼,“快走,别停这儿。” 蛋蛋忙踩油门,“上哪儿?” 陶合从兜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颗,“随便。” “哥们,你怎么弄的跟犯罪分子似的……搞这么秘密干嘛……”蛋蛋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烟浪入喉,火烧一样的辛辣。 陶合呼一口气,眼睛暗沉,“蛋蛋,警察现在在到处抓我。” 车厢里一时间没了动静。 陶合继续说话,“简单跟你说一下事情经过,就是我关了段免几个月,还阉了他,他昨天晚上跑出去的,已经报警了。” 陶合抽了口烟,“这事你以后会知道的很清楚,我现在找你,也是有事要你帮忙。” 蛋蛋半晌开口,竟是一声哽咽,“陶合,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会救你的,我认识律师,我爸在法院也有点关系,我拼死都会救你的。” 蛋蛋说这话的时候,陶合看了他一眼。 这人平时最爱打扮,出了门从来都夹个小手包,头发也都是油光锃亮的造型。 可现在的脑袋却是鸡窝一样,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估计是出来的着急。 陶合看他哭丧个脸,其实挺想笑的。 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我知道,所以我才在这个时候找你。”陶合顿了顿,“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还是别四处打电话找死了,所以想要你帮着给老头和季姚带个话。” 蛋蛋降低车速,“你说,我一定给你带到。” “让他代为管理陶氏,还有去找一个叫章军的律师,联系方式在我屋的床头柜上,那是他的名片,他对我的情况比较清楚,之前我就有简单咨询过他,将阉割手术的医护人员都送出国外,也是他给我的意见。还有,法院有个叫田璇的,还有胡健……这几个人我之前就打点过,关系不错……” 蛋蛋点头,吸了吸鼻子,“合儿,你别像交代后事一样交代么,我听了难受……” 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底,陶合降下车窗,将烟头扔出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至于季姚,你帮我跟他说,让他别担心我,我都安排好了,我不会有事,嘱咐他不要掺和进来,也不用为我忙活什么。” 陶合神色不变,嘴角却稍稍扭曲了一下,“我还有一些话,你一定要告诉他。” ****** 季姚没有在窗口坐太久。 很快警察就上来了,撬开门,给季姚松绑,并做了详细的询问。 这种高度,段修平必死无疑。 其实他死了这件事,季姚到现在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这个人曾经一度在季姚眼里是,无论脸皮和心里都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忽然见他被摧毁,季姚反而觉得不现实。 等季姚下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围起来了。 警戒线外围了一圈的人,季姚在旁边站了一会,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 季姚暗松了口气。 倒不是别的,警方为确定这次案件是谋杀还是自杀肯定会做一点调查,万一陶合刚好自己联系,那不管陶合还是季姚,都会经历一点不必要的麻烦。 接手的警局是黄河路分局,里面还有曾经一起合作过的刑警,所以季姚也算受到了点礼遇,盘问时间也不算太长。 其间蛋蛋有给季姚打电话,问了大概位置。 等季姚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午后的温度奇高,季姚觉得有点气闷。 段修平无论是生是死,这属于刑事公诉案件,检察院也照样会起诉陶合。 季姚脑子乱糟糟的,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想这段时间跟陶合在一起,一幕一幕。 现在终于能切身感受到,那段日子陶合是活在怎样的一种仇恨和恐惧里。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季姚就觉得这种事情自己简直不能忍受。 到底是什么让陶这么艰辛还独自背负呢? 蛋蛋看见季姚赶忙下了车。 他的头发是趴着的,面色萎靡,眼皮浮肿。 “季姚。” 季姚回了神。 刚才蛋蛋给打电话问季姚在哪儿的时候,季姚就觉得有点怪异,可碍于在警察局也不好多问,季姚就直接告诉了蛋蛋自己的所在地。 “你怎么过来了?”季姚望着他,音色淡漠,“他叫你过来的?” 蛋蛋点点头,“你怎么去警局了。” 季姚沉默了一会,“段免跳楼了。” 后又想起来,“他怎么样?” 蛋蛋叹了口气,“他去警局自首了。” 季姚脸色顺便便的纸一样白。 接下来这次等待,不知道还要有多久。 蛋蛋顿了顿,“他有话让我带给你。” 蛋蛋开始回忆着陶合跟自己说的话,脑子却是他垂着头流眼泪的摸样。 最后当着哥们的面儿,陶合本来不想哭的。 可事实上心里却一直难受的要命。 从知道真相的一刻,调查,周旋,经历对手的直戳痛处的还击。 无时无刻都是一个人最深刻的自愧,委屈,疲惫,频临崩溃。 哭意味着脆弱,可当这一切全部能卸下来的时候,当着蛋蛋的面,陶合的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挡也挡不住。 “我记得我就这么不辞而别有两次。” “第一次是出国,第二次是被我爷爷直接带回家。”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害了他,却根本保护不了他。” “这是第三次。”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没担当,我很快就会回去找他,你告诉他,让他等着我,这次等的时间不会长,以后就再也不用他等我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他。” ******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段修平的事情经警察调查,的确是自杀。 陶合因非法拘禁伤害他人而被检察院起诉,与法院开庭公开审理。 在案件审理中,被告人陶合对非法拘禁供认不讳,却矢口否认伤害罪。警方也因缺少伤害罪的有力人证物证,从而不能确定罪名,导致伤害罪罪名不成立。 季姚去听审的时候遇见陶书了。 俩人打了个照面。 陶书头发全白,给陶梓搀扶着,身体状况好像非常差,板着一张脸看了自己一分钟,莫名其妙的上来到了个歉。 法院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以陶家人的做事风格,这期间关系后门的也没少走,大批的钱物送出去,最后陶合的刑期愣是判成了三年,缓刑两年。 ****** 接下来这几年,季姚的生活变化很大。 因为没有家属,段免的骨灰最后是季姚拿走的。 段免妈的骨灰也一起拿回去了,还按照他家乡的风俗,在段免母亲的坟边也给他修了坟地。 几年过来,坟头的荒草估计已经长的老高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过去打扫。 季姚从单位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新房子。 因为在工作岗位上表现出色,被调换了岗位,提了一级,工作虽然也是忙,但好歹不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的,能正常下班休周末了。 大家过的也都不错。 季姚比较常见的是蛋蛋,他有点发福了,起了个大肚子,说是跟女朋友日子过的太舒服,整天吃美食吃的。这不上个星期领的证,流泪告别了黄金单身汉的身份,成为有妇之夫,估计明年春天办酒席。 胖子去年就复婚了,还是他之前那个老婆,到底是让他死皮赖脸的缠回来了,用蛋蛋的话说,这伙计一天天可老实了,到点就回家,哪怕实在要应酬,也一遍遍往家打电话。 胖子结婚的时候,小梦出狱了,人结实了不少,不像原先跟个白斩鸡一样,看精神挺好的,蛮乐观。 陶梓依旧没有对象,好在心态还行,最近刚谈了个男朋友,又是喜欢人家喜欢的不行。 陶书这几年季姚都没见过面,不过听说好像是身体一直都不大好,上个月刚从陶氏彻底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他以前给自己修了个高尔夫球场,可惜现在身体真差的根本打不动了。 想想季姚当初见他的时候,他还利索硬朗,结果没几年就行动不便,成了一个干什么都要人扶着的老头,真是岁月不饶人。 季姚是在他给自己道歉那年后,才知道他当年对自己做的事,包括那其间的误会。 但是时间都这么久了,季姚真觉得都过去了。 季姚不想怨他,也不强求他接受自己。 反正自己现在过的很好。 记忆修复治疗这三年就没间断过,伴随着温习一些影音图片,也有了一点疗效。 其实季姚也挺无所谓的。 有些东西是被刻进血肉里的,是最自然的反应和感触,永远不会被篡改。 风又轻又软,缓缓的吹动额发,季姚坐在露天阳台的椅子里,旁边的人一直在没完没了的絮叨。 蛋蛋窝在椅子里,摆弄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哎……季姚……我股票又涨了嘿……真带劲啊,今天我请客!” 季姚面无表情,“你还炒股?” 蛋蛋一扬脖儿,“当然!陶氏旗下的制造企业刚跟印尼人签了那么大的合同,都上报纸了,股票肯定会疯长的,稳赚不赔谁不买啊……” 季姚没说话,起身进了客厅。 屋里的人叼着烟,头发理的很短,眼下正蹲在柜子前翻找东西“哎,季姚,我刮胡刀让你给我收哪儿去了……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收拾八百遍啊……我想找个东西都找不着……” 季姚微蹙了眉头,“我警告过你,你再随手乱放东西我就扔。” 陶合直起腰身,回头盯着季姚,这叫一个心酸,“你都扔我第几个了啊?我昨天新买的……你这不逼着我拿菜刀刮么……” 季姚懒得理他,“随便你。” 陶合走近了他,身上隐隐皂香,脸却是愤怒,“那我的戒指呢!为什么我洗澡香皂掉在地上你也不帮我捡?我摘下来的东西你倒是全都捡走了!” 季姚冷眼睨他,“你有病吧。” 陶合伸出手,攥着季姚的指头,眼珠黑的发亮,“……你是谁家的媳妇啊……整天就知道骂自己老公……” 手指上的男戒泛一层幽幽的光,季姚顺手将口袋里的男戒还给陶合,心里却在琢磨着刚才他说的话。 听着觉得耳熟。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傻小子。 差不多也是这么远的距离,脸上挂着笑,眼睛黑亮,不怀好意。 而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十多年过来,在季姚和陶合之间滋生了一种东西,它无坚不摧,百折不回。 正文完我不是死了么 下+番外——苍白贫血
作者:苍白贫血 录入: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