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尸体概括能力异常糟,越概括越糟糕,还是不要什么简介了,请各位读者大人谅解【好无耻的尸体= =】 大概就是因为小三分手的两个人,最终在各种巧合?下破镜重圆的故事。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小三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半夕,穆久年┃配角:秦衍,林昀,李晓念,何希,林景(后面两个纯属酱油党)┃其它:HE 序 1.久年和半夕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地铁,以前虽然见过,但只不过是校友间匆匆的一瞥,而这次,才是真正的相遇。 很平常很平淡的相遇。 没有什么拾金不昧见义勇为的美德彰显,也没有一见钟情的浪漫表现,只不过是擦肩而过的一瞬,久年碰落了半夕胸前抱着的资料,仅仅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弯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资料,仅仅是不经意触碰的手和对上的目光。 然后呢? 仅仅是两个人因此熟络起来,成为了朋友而已。 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久年和半夕都认为,一见钟情的感情就如同他的发生般短暂,就昙花一现,就如烟花绽放,绚烂美丽一瞬之后立刻凋零成泥。 真正的在一起是在毕业那年的歌会上,半夕邀久年合唱了一首歌,而且也不是情歌。 但是,对方的心意,看着眼睛,就能懂。 但是,就算是日久生情的感情,又究竟能维持多久呢? 只能说,那时的少年都太单纯,不知道什么人情世故,不知道什人心难测。 只能说,单纯是福。 但这份单纯,又究竟能够维持多久呢? 2.冬至刚过,黑夜开始渐渐缩短,但那分秒的差距实在是不易察觉,只是对于失眠的人来说,会是异常的明显。 久年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的模样,时而模糊时候清晰,却都让久年的心为之一颤,再难平静。 每晚盯着窗外的月亮,从东方爬上来,缓缓地挪过整片天空,在渐明的阳光中隐没在西方的山脊上。 太阳和月亮玩着永无止境的追逐游戏。 第二天清晨终于到来,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久年拖着疲惫的身子,拿着抹布轻轻地擦掉窗户上正慢慢融化的冰霜,悲观地想,这冰花晶莹美丽过后也要在清晨的阳光中默默消失。仍然是无法持久的美丽。 这时,手机响了。 他知道是谁打来的,因为那个特殊的铃声,专属于他的铃声。 在短短的三天前,久年还会在听到这铃声的时候,欢天喜地地接起电话,带着幸福的微笑听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好听声音,带着他独有的味道,让久年似乎嗅到他的气息。 而现在,久年不想接,不想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半夕”两个字,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他不耐烦地抓起响个不停的手机,不看屏幕上的“半夕”两个字焦急地闪烁跳跃着,关了静音。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久年的心跳,呼吸,交叠混乱。 手机屏幕在锲而不舍地继续断断续续地响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暗了下来。 久年拿起了手机。 1222个未接电话,从昨天到今天,一共一千二百二十二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人——半夕 1222条未读短信,从前天到今天,一共一千二百二十二条未读短信,来自同一个人——半夕。 巧合一直是个神奇的东西。 从他们相遇的那天起,一切都是巧合作怪。 1222,正好是久年的生日呢,三天前,十二月,二十二号。 久年的第一个单独过的生日。 二十四年来过得最糟糕的一次生日。 随手点开一条信息:“穆久年,你给我说清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提分手,老子不同意!” 上一条:“久年你到底是怎么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很担心你。你给我个理由好不好,如果我做错了我会改的。” 久年合上手机,把自己和手机都抛到了沙发上。 冷笑一声。 久年想起三天前的事情,心里冰冷得结上了层冰,坚硬厚实,包裹了整个心脏。 第1章 清晨的阳光投进房间,洒在房间正中的双人床上。 床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身边躺着他人,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可能就不过如此。每天的日子就像现在这样,平淡温馨,早上起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最爱的人,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久年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从来就不相爱的父母让他对爱情这种东西持着怀疑的态度。但在和半夕在一起之后,他的观念就被改变了,他深刻地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好。 他们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金色的清澈阳光,让人很舒服,只想慵懒地像一只猫一样,躺在阳光中,半眯着眼睛,享受这冬季难得的温暖天气。 但是半夕要上班。 老板以公司业绩正处紧张为理由,用双倍的工资取消了这个双休日,半夕必须去上班,不然不仅拿不到会多发的工资,还要被没道理地扣掉两天的工资,而且是双倍的。 昨天久年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不满地皱眉咒骂那无良的老板。 半夕微微一笑说:“没办法,有得就有失啊,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哪个老板会那么好发双倍工资?” 久年有些委屈地抱着他,嘟哝道:“没事,扣就扣,我发给你工资。” 半夕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好啊。”心里暖暖的。 不过还是去上班了。 毕竟是两天的双倍工资。 而今天,是久年的生日,半夕觉得愧疚,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久年的第一个生日,也是他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自己真正和久年表白的时候就是在去年久年生日的时候,现在想到那个场景仍然不免会牵起嘴角笑起来。 可是今天他没有办法陪久年,去游乐场,去电影院什么的,去那些情侣们会去的地方,甚至能不能早点回来买个生日蛋糕,做顿丰盛的晚餐都不一定。 他在久年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略带抱歉地说:“下班回来就陪你过生日。” “没关系的,你好好工作就好了,我在家等你。”久年点点头。 半夕看着久年在阳光下干净清爽的脸,有些惆怅。知道久年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他肯定也希望自己能陪着他吧,就算不出去玩,不送他礼物,只要自己在他的身边他还是会很高兴的。但是他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他。 自己只是一个小公司的小职员。 半夕很后悔大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努力,两个人在同一大学同一专业,久年已经小有成就,而自己只能在国企混个饭碗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只有四千多的工资,还要为了两天的工资去加班,不能陪久年过他们在一起以来的第一个生日。 虽然久年从来不嫌他的工作差工资低从来没有为他整天忙碌不陪自己而生气,但半夕还是对自己又气又恨。 久年多次让他辞掉那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都没有答应。 嘴上说是自己挺喜欢那里的工作环境还有那些友好的同事,但实际上这一点都不符合事实。环境不好,同事也一点不友善。 只是他不想让半夕养着自己,就算每个月只有那么点钱,他也要努力去做。至少有努力过总比坐享其成好吧。 可是人生几乎就是暗无天日,毫无出路。 有时候半夕会想,可能没有久年,他会活不下去。对于已经失去了任何希望的人生,那唯一的光亮就是身边的久年了。 在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之后,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间,半夕正准备把写好的方案保存然后发邮件给上级的时候,总闸突然一跳,办公室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窗户里透进的白天最后一抹的昏暗阳光。 所有人都哀号起来。 而最悲惨的还莫过于是半夕了,他没有别人写一段保存一下的习惯,使用的是电脑原配的word文档没有自动保存的功能,只能再凭着印象从头写起了。 那是今天就必须要完成的策划案,明天会议上就要用到,本来好不容易在下班之前写完了。可是天不遂人愿,本来想早点回去陪久年过生日的,结果又得加班了。 又要重写了。半夕叹了口气,发了条短信给久年,告诉他自己会晚点回去。 因为久年有胃病,不按时好好吃饭容易胃疼,半夕还特意交代了让他不要等自己先吃晚饭,末尾带了个略带抱歉的笑脸符号。 有人拨上了电闸,办公室里全都是电脑重启和人们不耐烦地敲击键盘的声音。 很快,别人都完成了任务,收拾下班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半夕和他旁边的另一个人——秦衍。 秦衍是他们的组长,写出来的策划案什么的都要先给他过目才会再发上去。所以他的任务最重,到现在也没有回去。 办公室里安静得像是坟墓一般,只有鼠标和键盘轻敲的声音。 久年终于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筋骨都有些僵硬了,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眼镜,准备去做晚饭。 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半夕的短信:“我还有一点工作没有完成,稍微吃点回来#^_^#。” 久年有些失望,但看着短信末尾那个略带歉意的笑,想着他回来时的情景,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暖暖的。 墙上的挂钟,秒针还在一圈圈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时针从五走到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夕还没有回来。 久年抱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屏幕一闪就打开手机,但只有同学、父母的生日祝福,没有半夕的任何消息。 久年本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想到他现在肯定是忙得焦头烂额,不想打扰他,就作罢了。 等到六点半,久年准备去做晚饭了。 因为工作就字家里,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久年都包了,每天半夕回家,都能看到一桌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饭菜,就算是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也不会例外——就像是半夕生日而不是久年生日一样。 不过就算这样,久年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他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总要分担责任,也不能计较太多,分得太清,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两个人的责任1:1分得很是清楚,谁也不插管谁的,就像一个公司,各个部门分工明确,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的家一点也没有家庭应有的温暖。 所以久年不想这样。 虽然说父亲从小教导自己,男人要在外闯荡天下做出一番事业,家里的是不要多管,但久年觉得这是腐朽的封建思想。 想到父亲,久年想起自己瞒着父母和半夕在一起的事情,心里有些愧疚。特别是在看到父母发来的短信的时候。可这也没有办法,父亲向来独裁,是不会同意的,也根本不会听自己解释。而就算是他让自己解释,自己又怎么说出自己喜欢上了半夕这个事实?至于母亲,他不想让她再为自己的事情操心了,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已经够她忙活了。 久年叹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还有几把青菜,一条鱼,一斤排骨 虽说不能做什么丰盛的晚餐,但是几个家常菜更能增添温馨的气氛。 清蒸鱼,凉拌青菜,糖醋排骨。久年在心里默念了菜单,突然想起家里的陈醋用完了。想了想半夕可能没有那么快回来,便在茶几上压了张纸条,写上:我出去买醋,很快回来。便抓了钱包下楼了。 到了门口的便利商店,看到里面拥挤的人群,皱起了眉头。这样排队可能到起点都买不到,正好也要去前面的路口买个蛋糕,到那边的超市去买好了。久年这样想,加快了脚步。 买了陈醋后,在超市旁的蛋糕店买了最小尺寸的水果蛋糕,上边摆满了红色的草莓,旁边是一片片巧克力。这些都是半夕最爱吃的,不过久年不喜欢甜食——这个生日真的就像是半夕的一样,连生日蛋糕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买的,就插在蛋糕上写上“半夕生日快乐”了。 蛋糕上插着巧克力做的牌子。刚刚久年对蛋糕师傅软磨硬泡,才被同意让他亲自用白色的巧克力酱写上“久年生日快乐”。 想着半夕吃着蛋糕时脸上的笑容,久年也不禁笑了起来。 “哎呦,小伙子,给女朋友买生日蛋糕吧?”在等包装的时候,身后的大叔笑道。 “诶?”久年愣了愣。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还有那个牌子上写的字,你女朋友可真是幸福啊,有你这么好的男友。” 久年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傻笑。 大叔身后的几个中年妇女也附和着,估计心里也在惋惜这么好的男孩就有了女友,不然带回家做女婿去。 提着蛋糕出了店门,寒冷的晚风吹来,久年拉紧了衣服。 真奇怪,都五月份了天气还这么冷。拿稳了手上的蛋糕加快了脚步。 总感觉似乎忘了什么,走到了路口才想起来,自己把陈醋忘在了蛋糕店里。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八点了,怕半夕已经在家里等了,但陈醋又必须得去拿,想了想决定从小巷抄近路。 钻进旁边的小巷,灯光很昏暗,有点电影里的昏暗恐怖的气氛,感觉背后有些发凉,打了个寒颤,走得更快了些。 远远地看见对面昏暗的灯光下有两具人体纠缠在一起,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压在墙上,在外的那人正对着被压的人上下其手。 久年心里一惊,躲进了拐角处。 前几天就听见有人在这巷子里抢劫,今天倒是被自己给遇上了。 说实话,久年还真的不是的高尚的人,没有见义勇为的美德,他不想上去阻止那人,只想躲在墙角,偷偷地打个110。可是一摸口袋,却发现手机忘记带了。想起穿鞋的时候随手放在了鞋柜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久年虽然对那受害者也感到愧疚,也有想过要上去阻止,但是他算是胆小的,从来就是半夕在保护他,他也从来没有保护过别人。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躲在墙角,看看可不可以偷偷地溜出去求救。 但他稍稍一挪动,底下的落叶就沙沙地响一下,让他再不敢动了。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在外的那人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久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两个人哪里是抢劫和被抢劫的关系?那唇齿间的纠缠,分明就是…… 久年的脸不禁发烫——偏偏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还都是男人,偏偏久年也是个G,见到这番情景,虽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但这样看到了还是会暗暗地有些脸红。 久年愣在哪里,呆呆地望着对面,进退两难。 这一愣,他发现那两个人中有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半夕,是那个被压在墙上的人。而压住他的,正是他的组长——秦衍。 久年的脑子瞬间变得空白。 先前收到的短信的内容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还有想象中的那个回来后略带歉意的笑容和温柔的吻,还有之后很多很多自己设想的美好场景。 都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破碎了。 久年感觉自己就像是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面的花痴女主一样,有着严重的妄想症。但自己却没有她的那种幸运,能最终等到心上人的回头。 而是看着对方,在小巷里和另外一个人亲吻,唇齿间的那种令他作呕在声音还有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以前久年以为,只有在和半夕接吻的时候,自己才会有那样被电击穿全身的感觉,才会无所顾虑地放纵自己追随身体的本能。 还以为半夕也一样。 因为相处了这么久,觉得足够了解对方,觉得对对方有足够的信心。 但是,只有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吧。 只有自己才会傻傻地相信爱情是需要付出的,没有公平而言的这样的烂道理,在看到恋人与别人热吻的时候还独自默默地转身离开然后在心里自我安慰那只是看错了吧。 只有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第2章 回到家,久年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真的是被磨圆了棱角,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迁就他,穆久年你可真是懦弱无能啊。 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手机,有五条半夕发来的短信,点开最近的那条,是五分钟前的,大概就是自己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我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才能下班,真对不起小年,回去一定好好陪你过生日。”“你别等我了,自己先吃吧。”之类。 回来再陪?让你在外面先玩够了么? 半个小时才能下班? 半个小时都够你们做全套了吧? 久年咬紧了牙关。 真是讽刺呢…… 手机响了一下,又一跳短信,来自半夕:“小年,我出来了,现在就回家!” 久年觉得心中熊熊的怒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烧成了灰烬了,似乎还能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他用最后剩下的一点理智发了一条信息给半夕。 只有短短的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然后把手机用力甩了出去,摔碎在墙角。 抱腿缩在沙发下,呆呆地看着对面四分五裂的手机,深深地吸气,长长地呼气,但鼻子仍旧酸胀,眼泪克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他把脸埋进臂弯,温热的眼泪浸湿了衣袖,然后变得冰凉。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厨房里烧水的声音,咕咚咕咚响了很久,渐渐弱了下去。窗外似乎下起了小雨,让气温变得更低了,让久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脑海里如同幻灯片片段,播放着曾经美好的瞬间。他能清楚地记得半夕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说等他赚了前,就一起出国,去结婚,然后去环游世界。可以让他们的恋情暴露在阳光下,而不是像这样躲躲藏藏的。 可是他们现在就连躲躲藏藏的爱情也没有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缩在这曾温暖现在却如此空旷冰冷的房子里。 让久年想到上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半夕发了很多短信,甚至在烈日下站到中暑,而现在……突然想到这个的久年爬了起来,把角落里的手机捡起来,拼回去。 幸好,没事。 打开手机,本想看到久年的电话或者短信。 但空荡荡的手机屏幕让他很失望。 果然,有了新欢,很快就忘了旧爱了。那句“分手”是你等了很久的吧? 似乎睡着了一样昏昏沉沉地坐了很久,手中的手机始终没有一点儿的动静。黑着的屏幕上映着久年苍白的脸。 久年是被一股刺鼻的烟味惊醒的。 天边已经泛白了。 睁开朦胧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睡得太久还是怎的,眼前很模糊,像蒙了一层烟雾。手机正巧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久年眯着眼睛瞥了眼屏幕,“半夕”这两个带着讽刺意味的名字,像根针一样在他的心上扎了一下,微微有些刺痛。 眼镜禁不住地又要流出泪来,胡乱地抹了一把,仍感觉眼球像是有沙硌着般难受,才突然意识到那模糊一片,是真的烟。 翕动几下鼻翼。 突然跳起来冲进了厨房。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慧眼就把他吞没了,呛进鼻子的烟让他不得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进卫生间,抓起洗衣机里仍湿着的衣物,包住口鼻才再重回到厨房里去。 幸好没有起火,或是已经灭了?只是烧水的水壶已经变得漆黑不成样子了,估计是晚上没有关,水烧干后电炉短路引起的吧。好在旁边没有什么可燃物,只有一块破烂的抹布,烧坏了水壶火便灭了。 只是虚惊一场。 久年松了口气,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还有排气扇,浓烟滚向排气扇然后被卷出了厨房,从窗户进来的冰冷晨风把慧眼搅动成漩涡状然后再慢慢散去,也让久年清醒了许多。 低头看向手中湿漉漉的衣服,是半夕的,还是去年半夕生日的时候自己送给他的。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久年拉着周馨逛了一整天的街,给他挑了这件衣服。虽然累得全身都要散架,虽然被周馨嘲笑说像一个要嫁女儿的妈,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特别是在看到半夕穿着这件衣服的时候。就算那时没有人理解,也遭过白眼,但仍然不后悔。 可是现在再看到这件衣服,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嘲笑自己了,再提不起热情了。 客厅里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电话。一听那特殊的铃声,就知道是半夕打来的。久年攥紧了拳头,手中的衣服被挤出水来,“嗒嗒”落在地上,像心在滴血的声音。 久年没有去接电话,虽然这是他期盼很久的。盼望半夕打电话来说明,但现在似乎已经太晚了。 “错过了,便不再回来。”这是半夕的妹妹借给久年的一本书里的话,那个作者是久年最喜欢的作者。她在扉页上写的这句话,让久年印象很深。那是和悲伤的故事,就像现在他和半夕之间一样。 错过了。 便不再回来。 电话又响了,不是半夕的了。 久年拿起手机一看,是周馨。按下接听键,周馨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在干什么啊?我锲而不舍地打了十多个电话了一直都是正在接听,你和你家那位煲电话粥也不用这么久吧?” “喂?”久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装作没有听见般喂了一声。 “唉,真拿你没办法,对你发脾气简直就像是往大海扔石头。”电话那头周馨无奈地叹气,“今天晚上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周馨是久年初中同学兼高中同学,大学也是同一个大学额只是不同系,小时候两个人也是住在隔街——虽然在上初中之前都不知道,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而且周馨是朋友圈子里唯一支持他和半夕的。 “初中的还是高中的?” “当然是高中的了,初中那群家伙早就没有联系了,一个个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后面的那些话久年没有听清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袋就开始乱了,全是关于半夕的回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糟糕起来了。 直到周馨再次叹气,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 “你倒是给点表示嘛。” “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了?”声音变得关切起来,似乎是听出了久年声音里的情绪,“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久年有些疲惫,不想多谈。虽然和周馨关系很好,她也和支持自己,平常有事也会和她讲,但这次久年还是不愿把这件事和她讲,以来不喜欢和别人诉苦,而来也不想用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别人,特别是这种事情。 “我说,你这人就是这点最不好,什么事情都烂肚子里,到时候该吃不消的,还是吐出来的好。” “这……说不清楚。” “有什么说不清的?你说不清,我听得懂就行。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了?朋友就是用来当垃圾桶的啊,不然相敬如宾的那像什么?” “嗯。”久年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 “你出来吧,到你家楼下的咖啡厅。看你整天闷在家里,都要发霉长白毛了咯。”笑道,“而且见个面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帮你解决。” “我……不想出门。”靠着墙,低声说。他怕半夕就在家楼下堵着自己——虽然这不大可能。 “唉……你真是……”顿了顿,没有想出可以用的词,又叹了口气,“我到你家吧。” “嗯。” “拜咯。”末了,又补上一句:“你给我好好的啊,别给我想不开什么的!!!” 久年笑了笑,保证道:“好啦,I promise!” 对方这才放下心来挂断了电话。 久年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因为字数太少了,所以补个小段子: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就像预示着要发生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一样。 但实际上,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上班回家吃饭睡觉,第二天天便又放晴了,似乎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一样。 但实际上,发生的并不是好事。 就和往常一样,久年回到家,正巧半夕也下班了,正掏着钥匙要开门。久年笑着扑上去,吓了正在开门的半夕一跳。 半夕回过头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久年,咧开嘴笑了笑,侧头在久年的唇上落下一吻。 相视一笑。 半夕转回头,却看到了几步开外的男人。 那人瞪大了眼镜一脸惊异地看着半夕和久年。 半夕有些疑惑,却感觉身前的人僵住了身子。回头看久年,只见他同样一脸惊讶,甚至还带着些害怕的神色。 “那个……组长叫我把资料给你。”那人慌慌张张地把跑上楼梯,把资料递到久年的面前,却还没等久年伸手接过,就如触电般松开了手,资料“啪”地掉落在了地上。 男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资料,又抬头瞥了眼久年和半夕,就匆匆地走了。走得很快,如同逃跑一样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了很久。 久年愣了很久,才终于缓过神来,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资料。 “久年?”半夕张了半天的嘴,才发出了声音。 像有什么堵在了心口。 不出所料的,第二天,久年去上班的时候,就听到了背后的议论——准确说,不能算是背后。那些人连声音都没有压低,也没有躲着久年,就当着他的面议论着,伴着一些污言秽语,还有时不时丢过来的白眼。 久年咬着牙没有让自己把手中的水杯丢过去,也没有让自己抓住昨天那个男人的衣领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经理来找他了,说的那些话可想而知。虽然没有明确的词语,但是久年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辞职。 久年点了点头。反正在这里也干不下去了。他也知道,这个社会不可能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宽容,但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只因为自己和半夕的恋情被发现,那些人就把他当作怪物一样看待。 突然觉得很悲哀。 交了辞职报告。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的同事在讲:“终于走了,每天看着他都要倒胃口。”“这种人怎么不关到医院去。”“就看他不正常,没想到还是恶心的同性恋。”之类的话。 默默地走出了公司。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像要把人蒸干一样。 久年叹了口气。没想到第一次丢了工作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第3章 周馨有些担心久年,听他的声音很疲惫,充满了忧伤,很想上次被人鄙视骂“臭同性恋”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家里将近一个月没有出门。她真的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她不忍再看到他消瘦憔悴的样子了。 周馨顾不上形象,随便套了件外套,绑了个马尾便出了门,焦急地钻进出租车让司机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熬到了久年家门口,敲了半天的门还是没有动静,让她更着急了。 正当她想撞门的时候,久年来开门了。 看到久年苍白的脸和对比鲜明的黑眼圈时,周馨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几乎要以为他是患了绝症处在死亡边缘的人了。 “进来吧。”久年没有回答,转身把愣在门口的周馨让入门,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桌上的手机才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你不接吗?”周馨看着僵着着身子的久年,皱起了眉头,在看了看闪动的“半夕”两个字,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等铃声终于结束,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们……吵架了?” 久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准确说来,他们并没有吵架。从那天起两个人就再没有讲过话——连面都没有再见过——又怎么能吵得起来?而且自己也真的是困倦了,不想再无谓地纠缠下去。他讲了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幕。 听到这的周馨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久年并不是没有想过半夕会出轨这样的事情,只是他最后选择相信了他。那样纯粹的信任,最终换来的却是几条说谎的短信和深巷里纠缠的人体。久年应该早就要意识到的,半夕手机里组长秦衍的短信和来电,下班晚了有人送他回家,有时工作太多会有人帮他分担……不都是他的那个组长秦衍吗?就先不说半夕的心思,秦衍喜欢半夕那是可以肯定的,而在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半夕的动心也算是情有可原的了吧? 只是……我呢? 久年很想揪住半夕的衣领,这样质问他。然后把他摁在墙上,挥上一拳。但这看起来就像是在撒泼的弃妇一般,不能有什么功效却把自己给全搭进去了。 久年很是疲惫,身心俱疲。靠在沙发软软的靠垫上,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模糊地听到周馨的声音,但就如同隔着层水,听不真切。人也如同溺水般,下沉下沉,把光亮遗失在头顶上方不知有多么遥远的地方。 久年再睁开眼睛,被雪白的亮光刺痛了双眼,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病床,吊瓶,白大褂。 耳朵嗡嗡作响,想太瘦揉一揉,却被手背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搅皱了眉头。用力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明亮的房间,才看清手背上扎着的针,因刚才的动作而有些错位,一点点鲜红的血液倒流进输液管,有些刺目的感觉。 久年想叫忽视,但听见门口有人在吵架的声音,似乎是周馨的声音,好像还有半夕的。 皱眉。 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耳朵,使说话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真的是周馨……和半夕。 心头像是被重锤击打般一阵钝痛,没有一点儿的欣喜,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那种被抽空了躯体的无力感。就像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可是那声音就如同黑夜一般,无论你是否愿意,都不顾一切地钻入。又如那尖头的虫般,钻出刻骨铭心的痛。 他听见半夕说:“对不起。” 可这三个字是对谁说的,对我吗? 是否太迟太虚假了呢? 周馨把久年送进了一员,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在一生讲只是疲劳过度和低血糖的时候放下了。 坐在病床边,看着久年苍白得几乎无了生气的脸,有些心痛。在她的印象里,久年一直都是很乐观的,似乎生活里从来没有过悲伤挫折,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但这次他却躺在了病床上。 看着冰冷的摇曳一滴一滴地输入他的体内。周馨觉得,心头也是凉的。 当初看着久年和半夕在一起是那么幸福,才咬着牙放了手——她是喜欢久年的,喜欢了将近七年,几乎是在高一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少年有着干净清爽的长相,与初中时候相比褪去了稚气而多了青春的气息。黑碎发,白衬衣,牛仔裤,帆布鞋,在他的身上却组成了和谐美好的一幅图样。 然后傻傻地制造各种狗血情节,图书馆,咖啡厅,自习室,公交车站……期冀对方会有一天爱上自己,知道她知道久年是个Gay时,知道她看到他和半夕在一起是脸上安心甜蜜的笑容时。 她以为半夕会一直对久年好,久年的笑容会一直延续下去;她以为他们最后会有一个甜美的家,可能会领养一个可爱的孩子;她以为……她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的恋情不被认可,她也会去帮助他们。 但没有想到,最后毁了这段感情的不是世俗偏见,而是人心难测。 握在手里的久年的手机响了。周馨赶紧退出了房间。 是半夕打来的,第1224个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久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我那天有事不是故意不陪你过生日的。”电话里的声音很是着急,“你怎么不说话?” “喂?半夕。”周馨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 对方明显地愣了一下,连珠炮般的发问停滞了三秒。 “周馨?”原本焦急的声音变得没了感情,冷冷道,“久年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 “久年他在医院……”话还没有讲完就被打断了:“什么?!医院?他怎么了?”半夕激动的声音震得周馨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而已。”淡淡道。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究竟是为久年不平还是为此疲惫。有些不想说话。真的有点害怕会狠狠地质问半夕,狠狠地质问他对久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究竟是真心的还是玩玩而已。 “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放心……” “什么叫放心!他现在……” 周馨不耐烦地打断他:“死不了。”然后挂断了电话,把对方的叫喊截断在一半。然后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手掌中,让泪水淌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感觉已经放下了,却仍然这么难过。 当初对着远处高山喊的“久年你一定要幸福”被风吹散了,只剩下回音,单单的在耳畔回荡:“久年……久年……” 半夕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抓过小妹的自行车钥匙就下了楼。 “哥,你去哪儿?”“去医院!” 踩着自行车在路上飞奔,冬季凛冽的刺骨寒风如同锋利的刀片般割在脸上、手上裸露的肌肤。因为出来得太急,连件外套也没有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衣服里灌满了寒风的感觉很不舒服,含义从后脊蔓延至全身。 等红灯的时候,盯着前方红色的鲜明标志,咬紧牙关,双臂不断地颤抖着。因为寒冷,也因为焦急担心。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起,半夕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身后响起的喇叭和“不要命啦!”的叫骂声被抛在身后。 半夕不知道久年在哪个医院,只能从离自己家最近的一直找到离久年家最近的,才终于在人民医院找到了坐在病房门口的周馨。 正要进门,却被叫住了。 “黎半夕。” 愣住,回头,看到红着双眼的周馨,有些意外。她怎么哭了? “久年在休息,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我只是进去看一下,确认他没事。”说着便要推门,手却被抓住了。有些气氛地扭头,却见同样一脸怒容的周馨。“久年在休息!”稍稍提高了声音。 “我……” “他不会想看到你的。” “什么意思!”半夕有些火了。周馨这样的口气说这样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他当然不是不知道周馨喜欢过久年——喜欢着久年。大学毕业的时候,系里组织的告别晚会上,周馨跑过来,而且喝多了,赖在久年身上讲了很多很多的话,半夕没有听清楚,只大致听到了“我喜欢你”这样的字眼,再看久年有些尴尬的笑,他就有些醋劲了。而现在看着她一副教训自己的模样,久年就更加不舒服了。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会不知道吗?”仰头双眼盯着半夕,“你自己在外面风花雪夜把久年一个人扔在家里就算了,现在又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来找久年吗?不要假惺惺的了好吗?你对久年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如果不爱他就不要再来缠着他伤害他了好吗?”周馨的声音带着哭腔,眼里闪着光,晃得半夕心烦。 而周馨说完这些话后便克制不住地抽咽了起来。让半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4章 久年被周馨眼里闪动的泪光晃的心烦。 他愣住了。 周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久年已经知道了?难道秦衍食言了? 半夕的脑子乱作一团,就觉得心口堵着什么,让他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周馨。 “黎半夕,你到底爱不爱他?” “爱。”点头,却有些沉重,他能听出周馨话里的意思——这应该算是质问。刻字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怎么样才算是爱,怎么样才能算是有资格去爱?半夕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懦弱过。因为秦衍说要把他和久年的事情告诉他们的父母,他便妥协了。如果他没有妥协,那就不会有后面发生个各种事情,久年也不会住院,他们也不会分手……半夕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怯懦,让久年陪他躲在昏暗的角落就像老鼠一样“相爱”。当时久年想要和父母摊牌的时候,半夕没有同意,说是怕有高血压的爷爷经不起打击,但实际上只是怕父亲会挥起的扫帚。 “对不起。”他张了张嘴,良久才痛苦地挤出这三个字。对周馨说的,更是对久年说的——虽然他听不到,虽然就算他听到了也无济于事,是自己太软弱了,又怎能怪他先放弃了呢? 久年躺在病床上,手攥着身下的床单,心头如用刀割着般痛,从来没有想过分开的时候真的会这么难受,还一直嘲笑电视上那些以为分手就哭花了脸就寻死觅活的小女生。 可是现在自己也是这样了呢。 说分手的人是自己,而最放不下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也没有想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真的能维持那么久么?没有婚姻,家庭孩子的牵绊,说分便分了,那细细的一条感情线,轻轻一扯,便断了。 自己幻想的美好未来,真的全成了幻想。 “那坚不可摧的爱情只是幻想,那说了地老天荒的爱情也会是沧海桑田。”那个作者写过的一句话。 生活是没有童话的,太过美好的祈愿,到头来只会落的个更加悲惨的结局。 想这想那想了很久,久年又睡着了。隐隐约约地似乎做了个猛,梦境是一片空白,只有耳畔回响不绝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让久年想要捂住耳朵尖叫,但全身都如被抽干了般无力。 半夕离开了医院,但仍感觉那让人不舒服的消毒水的气味环绕在周身,脑海中,周馨说的话也一直挥之不去。 他拿出手机,在名片夹中翻出秦衍的好吗,拨了出去。嘟嘟的忙音没有响几声,就变成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半夕呀?” 带着调笑的意味,很是刺耳,让半夕心中的女或燃烧得更旺了。 “你是什么意思!”几乎是用吼的,震得眼前都有些模糊。旁边的路人一脸诧异地回头看他。 “诶?”秦衍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意思?我昨天不是和你讲了……” 半夕打断他:“你昨天和我说的是让我今天给你答复而不是直接把那些图片录音发给久年!” “我没有……” “不要狡辩,那你怎么解释久年的事?” “等等等等。你说清楚,久年出了什么事?”秦衍一头雾水,好半天才明白半夕的意思,正要问,电话被挂上了。呵呵,半夕发起火来还真是可怕呐。摸摸下巴,虽然不知道久年出了什么事,但听起来似乎两人闹了矛盾,可能还已经分手了,不然半夕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呢?不过呢,正合他的意。只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有点做错事的不安感觉? 还有,久年是怎么知道的? 又摸摸下巴——不理解。 半夕回到家,小妹就跑来,拧着眉头问:“你去哪里了啊?” “没事。”半夕放下钥匙就想进房间,却被拦住了:“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去找那个人了吧?”黎晨的脸色阴沉下来,声音也同样。她其实早就知道半夕和久年在一起的事情了,早在他们毕业一年的时候。那时候她在读大四,课程不多,便总是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八卦。有一天聊到一个叫穆久年的学长。她们说这个学长是那一届的系草,不仅长得好看,成绩也特别好。之所以说是“好看”而不是一般形容男生的“帅”,是因为他长的很清秀,只能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了。 有一个女生说当年特别多女生追这个学长呢,不过人家一个都看不上,连校花也看不上呢!你猜为什么啊? 黎晨摇头。那女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啊,他是同性恋!!!” “什么嘛怎么可能!”“别乱说!”“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大家都不相信。那女生又说:“真的,不然怎么这个优秀的人一直不找女朋友?而且他长得那样,就知道啊……”又遭人反驳,她瞪大眼睛道:“真的,不骗你们!听说,他和一个叫黎半夕的学长在一起呐!” 她们都不知道黎晨有一个哥哥,正是她们讲的黎半夕。所以仍是讨论得热闹,而黎晨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就一声惊雷,成了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 可是她确实经常看到哥哥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脸上那种宠溺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样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对她展现过——而她是他的妹妹。 半夕听到妹妹的话,皱眉,难道……她也知道了?“你知道什么?” “非要我讲出来吗?爸妈就在房间里,我不想让他们也知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因为爷爷的心脏不好,而且如果父亲知道了,肯定会把哥哥赶出家门的,黎晨虽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半夕毕竟是她哥哥……她想,哥哥只是在玩玩而已,等他玩够了自然会回头,可是,没想到,他竟然…… “你怎么知道的?”半夕的眼睛黯了下来。幸好父亲还不知道……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秦衍为什么非要两败俱伤才行?秦衍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黎晨冷冷道,“我劝你别玩了,你也知道爷爷心脏不好,你也知道爸爸的性子。” “黎晨。”半夕把妹妹拉进房间,关上了门。 “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 “收到什么?” “没有?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半夕的声音严厉起来。 “你管我……”被半夕打断:“我是你哥!”半夕狠狠地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我自己看到的。你们在学校天天腻在一起,她们也都那么说……那天我去你家找你,是他来开的门。”毕竟家里是很规矩的,虽然自己平时和哥哥闹腾,但是搬出辈分一压,黎晨还是吐吐舌头乖乖听话了。 半夕松了口气,提在半空的心才终于是放下了。“小晨,这件事你不要和爸妈讲好吗?” 黎晨没有讲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因为她被哥哥近似恳求的声音噎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他真的是认真的吗?黎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喜欢男人。那时候想着有个贤惠的嫂子的自己,还真是可怜呐,家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怪胎?还认为哥哥从小就顽皮捣蛋,这也只不过是闹着玩的而已,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黎半夕,我不会告诉爸妈的,但是你……”皱起眉头,离开了房间,顺便用力地摔上了门,似乎生怕隔壁房间的父母听不见一样。还留下一句:“自己想清楚吧。” 就好像是妈一样,这样恶狠狠的语气。也是在半夕的意料之中的。他知道如果这事情被家人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却没有想到,从小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妹妹,也会把自己当作了怪胎,也无法理解自己。 半夕的手在身后紧紧地攥成拳,才勉强地没有让泪水滑落出眼眶。 黎晨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再顽劣的人,也不可能把感情当作游戏,更何况是不算顽劣的半夕。 半夕没有想过的是,有些事情,讲破了其实会更轻松,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倒不如把一切说开。但是,对他来说,就算是最后包不住,也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好,知道最后,再说。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弄到最后两败俱伤吧。 因为包住了,谁也看不清,谁也不知道。 爆炸是一瞬间的,所能造成的损伤会比持久的燃烧高温少。只是那表象太过骇人,以至于人们一直害怕,却忽视了平静燃烧的更大伤害。 但能怎么样呢? 半夕坐在床头,翻开手机,收件箱里还有那些一直舍不得删掉的短信,多媒体信息库里还有很多他偷拍的久年的相片,甚至还有偷偷录下的久年的声音,还有那次生日的时候,久年答应和自己在一起的那句话。 半夕曾反复地听,反复地看,总会不自觉的牵起嘴角,心中充满的甜蜜的感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在看到这些听到这些的时候,会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第5章 久年出院后,去了周馨家住。因为他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人照顾,更因为他不想回到那个有着他和半夕间所有或快乐或伤心的地方。 而他也决定放开了。 做了一梦便突然想开了。自己这样伤心难过沉浸在痛苦回忆里,一点儿用也没有,那个人照样是过的很好甚至比原来更好,而自己还在无谓地挣扎,更是让人笑话,应该放下过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虽然坐起来肯定没有说起来容易,不然怎么会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样的俗语? 久年还是会梦见半夕,会在早晨6:30醒来看向胖比那原来是半夕而现在只剩下空空如野的床单的地方;会在洗完澡的时候顺手把排气扇,窗户全部打开透气,以防“半夕”进来时空气不畅;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习惯性地摊开被子在床的另一边;会在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转头问身后的周馨:“半夕,你要买什么?”也会顺手多放一样在购物车里;会……只是会在做完这些事后,突然发现半夕不再,突然想起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会在周馨复杂的表情里默默走远,或者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久年开始去公司上班了,而不是在家工作。大家一开始都感到很奇怪,问他,他笑着说:“家里不忙了,没事了,不来上班干什么?” 同事调侃说:“你是找到女朋友了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引得同事们的一阵起哄。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里,带着的一点淡淡的伤感。 生活总是要继续,地球也不可能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停止转动。 这天久年下班回家,走到公司门口,突然想起把一份资料落在了办公室。便折了回去,没想到,再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小雨。他想,雨不大,应该没有关系,这里离地铁站也不远。便用文件袋遮了头冲了出去,却不料,雨很快便大了起来,他还没有走出十步,雨就从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一月的雨,正是最彻骨的冰冷的时候。 没办法再跑去地铁站了。 淋成了落汤鸡的久年跑进公交车站,全身不住地发抖,而偏偏公交车全部都爆满,而出租车司机也在看到他一身湿淋淋的时候,抛来一个白眼,拒绝搭载。 真是倒霉到家了。 无奈地冲入了雨里,瓢泼的大雨似乎要把周围一切都吞噬,身后的声音模糊在雨声里。 幸好周馨家离公司也不算太远,久年冒雨飞奔了五分钟不到,便停在了门口。周馨正巧要出来倒垃圾,看到了门口湿淋淋的久年,惊叫一声,忙把他拉进了屋。 屋里温暖的空气使久年不禁一颤。 “快去洗澡!”周馨把久年塞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水顺着身体淌下,让冻僵的身体终于舒服了些,能够自然地伸展了。洗完热水澡,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久年刚出卫生间,手中就多了一碗红糖姜茶,面前是一脸担忧的周馨。 “喂……这是女生喝的吧……”久年有些无力地道。“我才不要喝……”被周馨一瞪,只好不情愿地把姜茶灌了下去。皱皱眉,吐吐舌头,把空碗塞会周馨的手中。 “这就对啦,万一感冒怎么办?你病才刚好。”周馨收回碗,又把久年拖进了房间,塞进被窝,还帮他开了空调,不听他一脸无奈地叹气道:“已经快一个月了啦,而且又没有那么娇贵……:“ 久年被照顾得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从医院回来后,周馨就像看小孩一样看着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久年虽然那心里暖暖的,但仍有些不自在。自己也赖在她家快一个月了,感觉给她添了好多的麻烦……想着什么时候买点女生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吧。 从小到大,就只有老妈和半夕有这么照顾过自己……想到半夕,久年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当然仍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就算是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决心的坚定与否而变得更加容易或困难。效率和决心从来都不成正比。 久年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眼前是一片黑暗,厚重的棉被压住胸口有点闷,但比不上心头堵着一团感情来得难受。鼻子发酸,眼泪又有些克制不住地要溢出,久年抓进被角。 不知是空调温度过高还是棉被太厚的原因,久年感觉越来越热,但全身无力得连抬起手先来被子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蹭出一跳缝让稍微凉快点的动气进入。久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可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然后就迷糊地睡着了——就像一只船一样,沉没下去。沉到透不过气的水滴,离地心越来越近,似乎感受到岩浆炽热的温度。接着突然又付出了水面,清新的空气涌来,带着夏天的温度和一些潮湿的水汽。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后是延伸出去的沙滩。 没有一个人。 只有潮水拍打着岸边礁石的声音。 “小年!”肩上被人轻轻一拍。不用回头便知道,那熟悉的感觉只能来自半夕。他递过一个甜筒冰淇淋。久年接过,和半夕坐在礁石上,伸脚在海水中。涌动的潮水拍打着脚背,从脚趾间穿过,很舒服的感觉。久年踢起水,水花飞溅出去,落在几米外的海面上。 像是发现宝藏的孩子,久年欢快地踢着睡,脚下全是白花花的水浪。半夕也加入进来,四只脚拍打着水面,不时溅起的水花落在脸上,淌进嘴里,咸咸的,又甜甜的。 吃完了甜筒,久年把头靠在半夕的肩上。海风迎面吹来,带着海水的咸味。 海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王国,可以不用害怕别人的眼光不用听到别人的话语。 只有两个人,那样美好。 久年轻轻弯起嘴角,眯起眼睛。感觉唇上一暖,闯入口腔的舌头带着未散的冰淇淋的味道,满嘴的香甜味道,满心的幸福感觉。 睁眼想看对方带笑的眼镜,对上的却是一对冰冷的眼眸。久年畏缩了一下,差点摔倒,定神才发现这是在总经理的办公室。 “我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经理指着桌上的照片严肃地说。 久年瞥了眼那叠照片,顿时觉得像是被扔到了冰窖里。那是他和半夕的照片,在火车上,是放假时两人一起去旅行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拍下来的。 “我……”喉咙像是被人掐住。 “我可不想看到报纸头版,A公司最年轻的经历是同性恋这样的消息。那我们公司可真是会火了。” “我……”门突然被推开——或者说,被撞开——打断了久年的辩解。是半夕:“总经理……” “我没有找你,出去。”总经理猛地一拍桌子。 半夕不理睬他,径直走来,拉住久年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我们走。” “你们……”总经理也站了起来,“你们要是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半夕……”久年看半夕,而半夕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总经理:“好,我们辞职。” “半夕!”久年惊讶地叫出声。这份工作是半夕辛辛苦苦才得来的,他为了准备面试,都熬了两天两夜,才好不容易以倒数第三名的成绩进入的。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情,说辞就辞呢? 可半夕似乎丝毫没有听到久年的叫声。 “这样最好。”总经理挑了挑眉,坐回去,从抽屉里抽出两份简历,甩过来,“还你们,祝你们找个好工作。” 久年被半夕拉出了办公室,就到了学校的教室。半夕坐在他旁边,面前摆着一大叠资料。他在复习期末考试。久年拿过一本书随便翻了翻,安静地在旁边陪半夕。 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桌上,渐渐移动,使桌子上的影子也缓缓地变换着。夕阳挂在了善变,半夕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累了就休息一下啦,反正有几个拿到学分不久够了,不要这么努力了吧。” “不行啊……哈——”又打了个哈欠。 “唉,我去帮你买杯咖啡吧。” “嗯。”半夕凑过来在久年的脸上落下一吻,让久年的脸瞬间涨红。 那时候他们才刚在一起吧。 久年出了教室,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咖啡,转身却发现楼梯不见了,变成了一条通道,似乎是一条小巷子,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黑了。 久年有些奇怪,而且有些莫名地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这么一条路。他便鼓足了胆进了小巷。走进去了,便松了口气,因为发现这小巷便是家附近的那条。他想,半夕这时候应该在家里等着自己了吧。便加快了脚步。 拐过一个弯,看到墙角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躲进拐角处。这场景有些莫名地熟悉,但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电视上,还是报纸上,还是……?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蛋糕的咖啡掉在地上。 墙角的两个人一齐回头。 其中有一个是半夕,另一个是秦衍。半夕走过来,皱起的眉头像是可以挤死一只蚂蚁。 “对不起,小年……” 久年想这肯定是个误会,他已经准备原谅半夕了。但半夕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说:“小年,我们分手吧。我和秦衍在一起了。” 旁边的秦衍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上前揽住半夕的肩,冲久年笑着,在久年看来,那就是小人得志的无耻笑容。 就看看着秦衍变成怪物,把半夕一点一点撕碎,嚼烂了,咽下肚去。全身像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心脏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一样疼痛,痛得喘不过气来。 然后…… 突然惊醒了。 是个梦。但是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让久年无法相信但却又千真万确的事实。曾经那个和自己打闹的半夕,曾经那个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辞掉辛苦得来的工作的半夕,曾经那个照顾着自己深爱着自己的半夕…… 自己就像是迷了路,只在出门买咖啡的那一分钟。 半夕,他也没有来找自己…… 第6章 久年睁着眼,愣愣地看这天花板。感觉口远点渴,想起身出门倒杯水。刚一翻身,一快毛巾从额头上掉落下来。 原来是发烧了吗?难怪会昏昏沉沉的,还做了那么奇怪的梦。久年把毛巾捡起来放到床头,打开了门。周馨还没有睡,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不停,不知道在电脑上写着什么。 “你还不睡吗?”久年走上去,好气地看向电脑。 “嗯?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衣服又不穿,不要又着凉了,刚刚还发烧了呢。”周馨皱眉,小化了窗口。 “我起来喝水。” “我帮你倒。” “诶……”又被塞回了房间,久年端着水坐在床上问周馨,“你刚刚是在和谁聊天啊?” 他刚刚隐约看到了打开的聊天窗口上,半夕的名字。 “和我一个同学。” “她不要睡觉吗,都这么迟了?”久年眯起眼睛,看着周馨,“你是在和半夕聊天吧。” “我……”周馨支支吾吾地。她知道自己解释也没有用,刚刚久年似乎已经看到了。只好点了点头,有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你在和他说什么?”久年的声音冷下来,别过头去。 “我……”周馨不知道该怎么说。先前久年发烧的时候,她一直坐在床边,听着久年做梦一直念叨着半夕的名字,看他脸上一下微笑一下痛苦的表情。她都有些不忍心。 她不相信半夕真的像是久年所说的那样,和他的那个什么组长秦衍在一起了,丢下了久年。她就决定再去问问半夕。 她也知道久年不会愿意让她去找半夕的,她也知道如果久年知道自己去找半夕讲这件事,他会生气的,所以她就趁着久年睡觉的时候偷偷上QQ。只是久年突然起来,还没等她讲点什么,便匆匆关了QQ。 “我的事情不要你多管,好吗?” “可是……”周馨叹口气。久年虽然脾气很好很随和,但是也很固执,是那种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的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改变,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的事情就不能低头退让。就像高中时和一个同学打架,明明是那个同学的错,但班主任因那同学的家长的缘故,要久年认错,久年死都不肯,结果受了学校的处分。当时周馨就说他,他就愤慨地说那不是他的错,他凭什么要认错。 现在也是一样。周馨知道他是觉得,如果她去找半夕,就像是他去找半夕一样。就等于他先退让先认输了一样。 可是,如果谁都不愿意认错,那这段感情不久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吗?周馨虽然喜欢久年,但是她也不希望久年和半夕分手了,自己再去钻空子挖墙脚。 “你就是太固执。”周馨小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久年转头,“我哪里固执了……” “本来就是!”周馨提高了音量,“你这样完全就是缩着头的乌龟,就那么一点点的动静你就要躲回到壳里去,不管外面发生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不管外面的人怎样敲打你。你什么情况都没有弄明白就这么说分手,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他对你自己都是不公平的?” “可是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那分明就是事实了,我何必又要自欺欺人地去听他的解释呢?” “你分明就是害怕最后说分手的是他所以才‘先下手为强’的吧?你分明就是怕他一解释你就原谅他于是就干脆躲起来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顾的吧?你说要放下,可是你的所有行为都在表示你完全离不开他!”周馨叹气,“其实你心里也是不相信的吧,那你又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我不相信又怎么样?那就是事实,和我相不相信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久年不说话了,有件事他没有和周馨讲。前天的中午,他在公交车站等车时,秦衍载着半夕经过,车开得很慢,车窗也没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让久年看得清清楚楚。 倒也不是他们两个在车里干什么,只是秦衍路过时和他打了招呼。 不得不说,秦衍表现得就如同往常一样,就像是平常他送半夕回家时,看到正好也下班的久年一样。要让久年也差点忘记了那天的事情,要让久年也差点忘记了和半夕分手是事情。 “嘿,久年,等车吗?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那时久年和车隔了大概三米,就能听清秦衍的话,而坐在副驾驶座的半夕没有任何理由听不到了吧。可是他没有转头,而是看着前方,脸上没有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秦衍只是一个半夕他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一样。 你看,他对我丝毫不在意,那么我又怎么去自欺欺人地相信,那一切只是个误会呢? 久年不说话了,周馨也识趣地出了房间,让久年休息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也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重新打开QQ,和半夕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你和秦衍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事情我自己来解决吧,你不用操心了。”刚刚下线的时候,半夕回的。离上一句问话很久,似乎他也想了很多。 但周馨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点开好友列表一看,头像早就是灰色的了。 半夕看着周馨的名字在跳动着,犹豫了很久。他怕再看到她说久年的生活状况怕看到她说久年为了他而伤心,他怕再看到她对自己的指责,那会让半夕更加地自责难过。 半夕确实一直在逃避着。逃避着秦衍逃避着妹妹家人,逃避着久年,也逃避着周馨。 但是真的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他点开了对话框。 “你和秦衍究竟是怎么回事?”带着质问的口气。 半夕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是说那是秦衍强迫他威胁他的吗?她会相信吗?久年会相信吗? 就连半夕自己都不大相信,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呢?自己想来都觉得好笑,同样是男人,居然会被威胁强迫居然就那么没有原则地妥协了。 不要说周馨会嗤笑他会责骂他,他自己也忍不住想要骂自己。 秦衍每天都会打来一个电话,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准时在家楼下接自己上班。而自己,却连拒绝的勇气也没有。 为什么? 不知道。 或许是怕秦衍真“代”半夕向半夕的父母出柜,或许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久年不想在让这事情愈演愈烈,或许是……各种理由,看似情有可原但都没法真正让人信服。 只能说,是半夕自己太懦弱了吧。 自嘲地笑笑。 扭头,看到桌旁的一叠课本。那是大学的课本,久年说要留个回忆就留下来了,一直被半夕放在书桌上,有时会随手拿来垫笔记本。 半夕想起了那时候的往事。想起那时候天真欢乐的时候,想起那时候一起在外面租房子,晚上久年就趴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一起看书复习,有时候累了,看一眼久年安静的侧脸,也就放下了疲惫。 电脑旁还有一张久年的照片,那是毕业的时候他偷拍的。久年坐在教室里,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拍窗外的同学们。照片里也能看到窗外聚集在一起,笑得灿烂的同学们。相比之下,久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地在阳光里。 半夕看着照片里久年安静的脸,却更加疲惫了。 不仅是身体的累,更是心上的累。 是自己没有抓住,是自己软弱地先放开了手,怪谁呢?只能怪自己了吧? “那些事情我自己来解决吧,你不要操心了。”轻轻地敲下这句话。双手从键盘上撤下,靠在椅背上,双手在腿上攥紧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想给久年打个电话,但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想到他肯定已经睡了,便发了个短信: “小年,我有话想和你说,明天能见个面吗?” 想了想,又在末尾加上了一句: “对不起。” 闭上眼睛,咬咬下唇,按下了发送键。 终于鼓足了勇气,从厚厚的壳里把头探出来。虽然还是惧怕这么未知的充满伤害的世界,但是不去接触一下,又怎么会知道怎么会体会到,什么叫作幸福什么叫爱情呢? 第二天醒来,久年伸了个懒腰,很是惬意的样子。 生场病也算挺好的,至少昨天晚上重新睡下后,什么梦了没有做了,而是沉沉地好好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杆了,金色的阳光给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给久年一个自分手到现在第一个好心情。 顺手抓起床头的手机,边走向卫生间边看手机。 有一条短信。 不会是扒皮叫我加班吧!久年张大了嘴。扒皮是他的上司,对员工异常严格动不动就要他们加班。不过因为久年工作效率高,以前他也没有叫他加班过,但自从久年去公司上班后,他便是经常让他加班。不过久年也算是乐在其中,因为有点事情干,他就不用总是想到半夕了。 也因为这样,他养成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的习惯。而且每次看到未接电话未读短信,都会条件放射地想到扒皮——并且,十次有九次准。 叹口气,要点开短信,脚下却被一绊——吧唧,摔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了,并伴随着周馨的一声惊叫。手机也扑通一下,不偏不倚地掉进前面的水桶里去了。 ……久年揉着腿扶门站起来,就看到面前从水桶里捞出湿淋淋的手机的周馨,然后是脚下倒地的拖把。 “你……没事吧?”周馨担忧地问。 “没事。”半夕站稳来,接着看着周馨手里的手机,“但是,我觉得吧,它,有事。” “额……抱歉……我刚刚在打扫卫生,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有些抱歉地挠挠头。 “没事。”久年说。 “我帮你把手机甩干吧。” “拿洗衣机吗?” 久年的一句话让周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久年也笑着的脸,把手机扔到他手里,拿起旁边的毛巾塞给他,把他赶了出去。“你自己去弄吧,我还要打扫呢。记住,不要塞到洗衣机里去哈。不过拿微波炉里烤一下应该就干了。” 久年用退出去,把手机放在桌上,拆开外壳,后盖,把手机擦干来,然后放在窗台上等它自然晾干了。 这样也好,星期一扒皮问起,就说手机坏了,他也拿我没办法啦。 “要我帮忙吗?”他问正在打扫厨房的周馨。 “不用了,你感冒,不要碰冷水了。对了,早餐在桌子上,感冒药在抽屉里,你早餐吃完吃药哈。” “嗯。”久年打开电视,正在播喜羊羊和灰太狼,他也懒得转台,就这么看了,还笑得很欢乐。 过了差不过三个小时,久年看手机干得差不多了,就装上电池。但开机键按了半天,手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坏了吗?”周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问道。 “估计吧,泡汤了……” “那……” “没事,我出去修一下吧。” “好吧。”周馨知道久年很珍视这手机,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那手机的键都掉了色,还修过几次,但久年始终都不肯换。 久年拿着手机出了门。 门口就有一个修手机的,他把手机给老板。老板把手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皱眉问:“你确定要修?” “嗯。”久年点头。 “我觉得还是换一个好了。你这手机本来就老了,又进水,很多要换,修一下起码要三四百块,倒不如直接换一个。像这款,返话费,算过来也才五百多,比你这划算多了。” “新手机用不惯。而且我里面还有些资料。” “我可以帮你备份一下啊。不过我说你也是,资料怎么存手机里……”老板喋喋不休地说,想劝久年换个手机。 不过也确实,久年的手机用了差不多四年了,大修了一次,小修都数不清多少次了。几乎每次去修手机,老板都会劝他换一个,但是他都不肯。因为这手机是大四那年他比赛获奖,半夕送给他的。 即使分手了,即使他想忘记他,但是他还是舍不得换掉这个手机。是想给过去最后留下点回忆,还是…… “……你不急着用吧?”老板的问话把他的思绪拉会了现在。 “嗯,不急。” “那你明天来拿吧。” “好的,谢谢。多少钱?” “明天来给吧,我也说不准,要看你手机的情况了。” “嗯,好的。” 一上午,半夕都一直把手机抓在手里。 每次手机一有点振动,他都会像被电击了一样,飞快地打开手机。看到不是来自久年的短信或是电话,眼里流出无法掩饰的失落。 他是连短信都不愿意回了吗? 果然…… 错过了,便不再回来 第7章 第二天久年去拿手机的时候,老板问他,要不要把短信和通话记录恢复,久年想反正没什么要紧的短信,就摇了摇头。而且如果昨天的短信真的是扒皮的,那恢复了可就不好解释了。难道就是手机店老板心肠好帮着把短信备份了?他猜扒皮肯定不会信。 老板说手机可能会有时候有些问题,有时候收不到短信。久年想反正平时收到的大都是垃圾短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应该会打电话,而且也不是经常,有时候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便付了钱,谢了老板,拿着手机走了。 星期一去上班,扒皮没有来找他。 星期二也风平浪静。 星期三也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能不是扒皮的短信了吧。星期四正当久年这么想的时候,扒皮就来找他了。让久年很郁闷——不是吧?跟我玩心理战?在我最放松的时候把我叫去训一顿,收获出人意料的效果? 忐忑地走进扒皮的办公室。 结果,与想象中的情况截然相反的是,扒皮不但没有训他,反而满面笑容地看着他,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就要掉了一地。 “扒……经理?” “小穆啊,我们公司和B公司有个合作项目,你去谈好不好啊?” “……”久年不知道这扒皮一张诡异的笑脸下藏着什么阴谋。平常不都是“你去谈”“快去”“谈不好扣你工资”这样的吗,今天怎么“你去谈好不好”?还用了疑问句,疑问到久年的心里全是疑问号了。惊讶得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B公司就是半夕所在的公司。 “这个项目很关键,而且传说他们那个老大有点怎么说,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去呐……” “额= =”久年被扒皮180°大转变的说话方式搅得脑子短路。 “搞定了我给你加工资。” “……” “放一星期假!” “……” “送你一盒法国酒心巧克力!” “……” “下个月都不叫你加班了!!!” “一个月?” “两个月!” “好吧。” ……(头顶有乌鸦飞过的感觉——啊……啊……啊……啊……) “资料给你。”扒皮欢快地扔过一叠资料,正中久年怀里。 久年低头。 “B公司!!!!!!” 扒皮被久年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正襟危坐:“怎么?我刚才和你说过了啊。” “对方负责人秦衍!!!!!!这你没有说啊喂!!!!!!” “可是这你应该知道的啊,B公司……” “我罢工!!!!!!!!!!!!!” “驳回!!!!!!!” …… 争执无果,久年后悔无奈……各种各种复杂感情交织着,抱着资料出了扒皮办公室。被一群同事围上来:“久年啊,扒皮是叫你干什么呀,听你们里面吵得很激烈啊。” “和B公司的合作项目。” “哇,他用什么条件让你答应了?一盒法国酒心巧克力?” “两个月不加班。” “哇……××××……”不知道是在叹久年这么容易妥协还是在叹扒皮终于放手了…… 回到家,久年把资料放在桌上,盯着面上那“负责人秦衍”五个字发呆。竟然忘记了B公司就是半夕的公司,居然忘记了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就是秦衍,这下可怎么办啊? 想到要和秦衍打交道久年就一个头两个大。 客观来说,他早就听同事讲过秦衍是个很可怕的人,他们说他大学的时候肯定是辩论队的,他不去当律师真是可惜了。基本上就是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太阳就是从西边升起的,即使这时候你就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你也没法反驳他。 再然后就是牵扯到个人感情的事情了。 久年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过去是情敌,现在是前男友的现任男友的人。他不确定如果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自己能够把心思全都放在合作项目上,自己能够彬彬有礼地看着,能不要想到半夕想到别的。 他不确定。 或说,他觉得自己肯定根本做不到。 他肯定不会有秦衍那样好的定力,可以像他一样,看到自己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可以问要不要载你一程,可以不介意旁边坐着半夕不介意久年和半夕的关系。 但是久年不可以。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看着秦衍而不想到半夕,看着秦衍而不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他没有办法对待秦衍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像对待朋友一样甚至就算是当作陌生人他也做不到。 现在,就算是看到那白纸黑字的两个字组成的名字,久年的心里都会涌上一丝的仇恨。让他自己都有些始料未及。 确实,做不到。 下个星期就要谈项目了,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 久年深呼吸,翻开了资料。 如果为了他而改变了自己影响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输了。没有认输就绝对不会输。 久年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 又忙了一天,回到家。 第二天就是周末了,资料什么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久年想出去散散心,把心情放松一下。他可不想因为私人恩怨搞砸了项目。 “周馨,你周末有空吗?” “嗯?我想想。”周馨摸着下巴,“嗯,有,这周末都没有事情。怎么?” “我们出去玩吧?”久年提议道。 “去玩?去哪里?”周馨有些意外,但心底里还是暗暗地高兴。久年会提议出去玩,是不是他已经放下了呢?至少不会像先前那样难受了吧? “嗯……我也不知道诶,随便去哪里吧。” “那就去北山公园好了。” “好的。”久年答应了。其实去哪里并不是关键,只要不是留有他和半夕曾经美好回忆的地方。北山公园吗?记得他说过要去的,只是那天导师临时有事,最终没有去成。 留有一点遗憾也好。 然后就这么定下来了。星期六九点,两人就不约而同地起了床。什么也没有收拾没有带,两个人就出发了。坐着公交车一路慢慢晃到了北山公园的门口。 公园里没有很多人。 两个人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部分是周馨在讲,讲那个游乐设施是新开的,讲等等去动物园……而久年就静静地听着,只偶尔回答几句。 周馨就像是活泼天真的小孩,扯着久年的衣袖,要玩这个要玩那个。还拉着久年上了过山车,一路尖叫,叫得久年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不过下来后,久年也开心了很多。两个人去坐碰碰车,撞得怦怦响,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撞飞出去;两个人买棉花糖,像是两片大大的云,遮住两个人的脸;去鬼屋里走一圈,两人握着的手心有一层细细的汗珠;买两个五彩缤纷的什锦甜筒,吃得满嘴的彩色,冰淇淋在阳光中化开了,彩色的汁水沾在手上…… 快乐得让久年忘记了,他和半夕也曾经坐过碰碰车,欢笑着互相撞着;也曾经买过棉花糖,两个人一起把头埋在一朵云中,抬头,脸上沾了糖霜;也曾经去鬼屋,然后一脸淡定地走了一圈,然后出来捂着肚子狂笑;也曾经买过甜筒冰淇淋,坐在沙滩礁石上,满嘴甜蜜满心幸福…… 而远处的人,看着笑得开心的两个人,默默转身。 半夕回到家,把自己扔到床上,掏出手机。仍然没有回信。 连同昨天晚上发的那条,也如同石沉大海般,再没有回音了。 自从久年生日那天,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他们都再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电话也没有短信也没有。 昨天晚上半夕又发短信给久年,邀他到北山公园。他还记得,那时候说要来北山公园,临时导师有事没有去成。久年不知道记不记得呢? 可是短信一直没有回。 半夕又是抱着手机等了快一晚上。下半夜的时候,实在撑不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赶紧看手机,却没有看到一条短信,一个未接电话。 他很想直接打个电话给久年。 半夜没敢打,怕打扰他。 早上九点多也没敢打,怕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输入了,却仍然没有按下拨号键。 带着重重的黑眼圈来了北山公园,在约定好的大门口等。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久年的影子。他想是不是他以为是在大门口的里面,便买了票进去,却也没有看到久年。 看了看表,又怕他是等不急乱走,便在公园里转起了圈,想看看久年有没有在。 虽然心里也是暗暗知道久年不会来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抱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希望久年会原谅他。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终于失去了信心要回家的时候,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头,果然是久年。 可是,他的身边还有周馨。 两个人在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在半夕的眼里是那么地刺眼。他喜欢看到久年的笑脸,他不希望久年难过,但是这笑出现在他们两个的脸上,半夕觉得心头刺痛。像是拿着千万支细细的针在刺,又痛又痒。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不觉,有温热的液体滑过眼角,淌进嘴里,有点苦涩的味道。 牵起僵硬的嘴角。 手机铃声响了。 是秦衍。 “喂?” “这么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怎么会呢,特别喜欢,喜欢到连胃酸都想来问候问候你了。” “随便。今天过得很不顺利?要不要我来给你怎么怎么样一下?” “滚。” “哎呦喂~” “秦衍,我想说,你想得美。” “嗯?”对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不再是调侃的语气。 “不要再拿把那事情告诉我父母来要挟我了。” “你确定?”挑眉。 第8章 “你确定?”秦衍挑眉。他有些不相信听到的话。半夕居然跟他说,不要拿那件事情来要挟他。呵呵,可真是好笑。我什么时候“要挟”过你了? 确实,我是有说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父母,可是我可不认为这算得上是要挟啊。要不是你那么容易答应,这可根本算不上什么。 或许该说,急了的兔子也会咬人。在秦衍看来永远都不会反抗,让自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回心转意”的半夕,居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果真是被逼急了吗? 也不知道他和久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他打电话来说久年住院的事情时,秦衍就开始一头雾水了。那气急败坏的质问从电话里钻进他的耳朵,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甚至在听到半夕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他竟有些不忍,想自己那样做是不是错了。 不过秦衍毕竟不是个会反省的人。 那种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像是一只掠过水面的燕子,轻盈快捷没有掀起一点涟漪。 “如果你要说那就说吧,我也决定了,总不能躲一辈子,然后让父母逼着我结婚。” 秦衍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半夕说完了。然后,冷冷哼了一声:“出柜宣言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可以挂电话了吗?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的废话。” “……” 板着脸挂断了电话。笑了笑,躺在床上,扭头看窗外灰色的天空,乌云慢慢地飘动着然后两片云重叠变成更深色的一大团。 眼前的景象和几年前的记忆重叠了。 那是秦衍第一次见到黎半夕,在公司的招聘会上。人才市场挤满了人,似乎要把世界都涨破的满,空气中充满了汗味。 秦衍坐在桌前,收着从各个方向用各种方法递来扔来的简历,手忙脚乱地把杂乱的纸张叠在一起,扔在旁边的桌子上或是地板上。 “不要挤不要急!简历我们都会认真看的,不要抢着。”秦衍对前面满头大汗满脸焦急的青年们摆摆手,动作却在看到那人墙中突出的一个头是停住了。 一见钟情或许就是这样。 仅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秦衍在收简历的时候特意留意了那个青年,不是一拿来就与别的混在一起,而是先看了眼名字。黎半夕,很特别的名字,很容易就留在了秦衍的脑海里——不过即使是普通如张二虎这样的名字,也会因为那个人而不一下就被过滤去。 在回公司的路上,秦衍从一大堆的简历中翻出了黎半夕的,细细地看起来。 A大毕业,本科生。比起那几个B大C大的硕士,这样的文凭是那种第一眼被看到就会被扔向淘汰的。秦衍的心里有些暗暗的失落。 回到公司后,把一堆杂乱无章的简历整理了一下,把黎半夕放在了第五个,前几个都是比他差的,而把那几个比较出色的放在了很后面。 至少简历不会在第一关就被刷下去。 果然,通知面试的名单到了秦衍手里,有黎半夕的名字。 他升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黎半夕调到了自己的组里。 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和他讲话——检查工作,交代事物,接着熟络起来,有时会帮他一起完成任务,中午一起出去吃饭,晚上下班完了“顺路”送他回家…… 那天组里成员一起吃饭喝酒,秦衍本想借着酒兴向半夕告白,快奔30的人,和一群二十四五的青年玩起了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看他们出各种各样的题目做各种各样的搞怪的事情,问各种各样的搞怪的问题,然后拍着桌子笑。秦衍的心思却丝毫不在这上面,而在坐在他对面的半夕身上。 他晚上运气一直很好,石头剪刀布,他总是赢,怎么也轮不到他回答问题或接受惩罚。他就看着那些输了的人,笑。那样的笑容让秦衍的心跳漏掉了半拍。 终于,他输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家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终于轮到他了,全部人都等着看好戏,好好地“出口恶气”。 “真心话好了。反正你们也问不出什么。”半夕耸肩,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谁说问不出来的!” “嗯……”大家开始想问题来恶整半夕。 “唉……真心话不好玩啦,换大冒险吧。”终于没有想出什么问题,泄气地说。 大家起哄,半夕摇头:“不要!” “哎呀……真是,下一个就要大冒险!你谈过几个,就这样好了,下一轮再好好整你。” “一个。”想都不想地就回答。 “真的假的?”大家又起哄。 “真的。”认真地点头,“我就说问不出什么嘛。”挑眉。 “切——别高兴得太早哦!”吐舌头,“诶,说句题外话,现在还在一起吗?” 半夕点头。 “哇——”又是一阵起哄,“真专一啊!” 这些却在秦衍听来,是那么刺耳。 有女朋友了吗?秦衍的眼镜黯下去。半夕是有女朋友的,而自己这样算是什么?同样是男人,早应该知道自己的这种感情是像那沉海的石块,却还是不肯放弃。也想,对方能不能接受,会不会接受。 但现在知道了,人家是有女朋友的。 那么自己的那些幻想,是真正地破灭了。 那时候的秦衍完全就像是个失恋了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单纯得傻得为此黯然神伤。直到他看到了来接半夕的那个男生,看到了他们在身侧悄悄牵起的手,十指相扣,听到他们便走便聊不时笑着。 那是…… 秦衍愣住了。 但是心里却又有点窃喜——是的,窃喜。只是看着半夕那安心快乐的笑容,秦衍的心里有种名叫“嫉妒”的情绪在生长。他想要那样的笑容,是半夕为他而露出的,而不是那个被唤作“小年”的少年。 那天秦衍的前男友到他的公司找他了。 至于为什么是“前”男友,那就要从那个叫林昀的男人的生日说起了,那天秦衍兴冲冲地回到家,就看见了林昀和另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滚在沙发上。秦衍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怎样一个忘我的境界,竟连进门的人都没有发现。 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分的很坚决——秦衍从来就不是个会藕断丝连的人,他也从来不稀罕死缠烂打来的感情。 那天的事情秦衍不愿意去想,想想就够让他头疼个一天两天了。 可是林昀回来了,来找他,说什么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而这天,和那天隔了将近一年。这一年,他去了哪里,谁知道呢?有什么误会可以隔个一年,又有谁知道呢? 秦衍礼貌地将林昀请出了办公室,就像对一个来面试的青年一样,伸手,微笑,点头,把林昀送了出去。只是没有一个来面试的青年会如此锲而不舍。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星期不断。 直到秦衍拉着半夕,在办公室里,当着林昀的面接吻。 然后秦衍看着林昀仓皇逃出的背影和半夕惊骇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自然地揽过半夕的肩:“谢啦。那我前男友,真难缠。今天的事情没什么,不要放在心上,我请你吃饭,就当道歉加报答咯。” “没关系没关系,呵呵。”半夕摆手,相信了秦衍。 单纯的青年没有在意到,那探入口腔的舌头——谁会在演戏的时候,认真地吻? 秦衍请半夕吃的是火锅,看着对面的人的脸在水蒸气里模糊,看着他在吃辣时偶尔吐吐舌头的可爱样子,秦衍微笑。只是在看到他接起电话时候的甜蜜,秦衍好起来的心情又一落千丈。 第一次,他为了某个人而乱了心。 就算是在林昀在一起的时候,秦衍也没有觉得有热恋的感觉,可能他最多只能算是排遣孤独的同伴而不会是想相伴一生的伴侣。 秦衍不是个会藕断丝连的人,同时也不会是个能无私到,只希望喜欢的人幸福,自己只要在暗处旁观就行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丢掉了两份工作,换了数任男友——他不会退步,吃尽了亏,也不知道“退”是个什么样的字眼。 那天送半夕回家,在车上,半夕问:“他明天生日,你觉得我要送他什么好呢?”自从林昀的事情后,半夕和秦衍的关系就越发的好了,大概是知道秦衍和他是一类人,他就放下了心敞开了胸怀吧。他和秦衍讲了他和久年的事情,让秦衍知道了那个被叫作“小年”的少年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是在地铁站相遇的,那是个日久生情的故事。 “随便啦,我觉得吧,你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如果是我啊,你就算只给我一个吻我都要飘上天了。”这是实话。如果半夕肯主动“施舍”他一个吻,那将会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不过我生日的时候,礼物都是他很精心准备的呢。虽然我说我们之间不用送礼物了,都‘一家人’了,不过他不肯。他说生日礼物是一定要的,就算送个空盒子也一定要,那可是意义非凡的。不过他可不会送我个空盒子……” “到了。”秦衍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打断半夕那一讲到久年就滔滔不绝的话。 “哦,那好,谢谢。” “不用。” 仍一心想着明天久年生日的半夕,没有注意到秦衍阴沉的脸,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情。 秦衍独自开车回到家,出乎意料地在家楼下又看到了林昀。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出现了,秦衍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心,乖乖走了。没想到又会看到他,而且还是失魂落魄一脸可怜样子地蹲在楼下,像是呆了一天的样子。 谁知道他是怎么装出来的。 他大学应该要报表演系而不是美术系。 秦衍从他的身边走过,就当作没有看到这个人。 “秦衍!”林昀叫道。 秦衍继续自顾自地上楼,就当作没有听到。 林昀追上来,秦衍可以听见他蹒跚的脚步声,在黑暗的楼道里回响——他没有开灯,因为不想看到那人的样子,那会让他心烦,烦躁得想要转身扇他一耳光。 黑暗中重物倒地的声音。 秦衍回头,借淡淡的月光看到林昀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想表达的情绪——绝望,卑微。 你是想恳求我回心转意?我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谁先转的身,也不知道现在又会是谁先回的头。 “秦衍,原谅我好吗?” 秦衍转头,不再看他。 “我爱你!” “呵呵,真逗。你对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吧……不,你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你自己数得过来吗?”冷笑。 “那只是个误会。我从来没有爱过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我也可以说‘我可以爱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吗?” “算了吧。” “可是……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不觉得这样很狗血吗?” “我……” 秦衍加快了步子上楼,开门,摔上门,把令他心烦的人和他的声音都锁在了门外。 第9章 林昀的出现,带给秦衍的除了那样的不安,还有那段回忆带来的主意。 虽然秦衍也有想过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但他就是这样的人,除了从不藕断丝连除了一点都不无私,他还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公司都传,秦衍的厉害,别的公司来谈项目的人,也是看到秦衍就头疼。即使是再难缠的大公司,他都总有办法让对方退让。 对待半夕也是一样。 虽然一开始他还有挣扎。这对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是对一个公司项目。 直到他接到了林昀的电话。 林昀那可怜的声音听得他心烦,克制着把手机扔出窗外的冲动,手心出了汗。 不用想都知道,林昀是来“央求”他的。秦衍不知道这算什么,林昀这样的哀求到底算什么。他仍旧没有答应他。没有多说话,因为他不愿意再多说。林昀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或者说,是爱的人。秦衍以为林昀会失落地挂掉电话。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猜到了那人就是黎半夕,他竟质疑秦衍对半夕的情感,他竟说秦衍那注定是一厢情愿,他竟…… 但是激将法对秦衍是没用的,他还是个固执的人,顽固到永远不知道回头。也是这个电话让他最终决定了,明天的计划。 那天傍晚意外地断电了,像是老天有意给秦衍帮个忙——秦衍知道半夕从来没有保存文档的习惯,直到全部写完了,才会一次性保存,而其他人都有。 所以,最后,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原本准备好的借口便都不需要了。 原本打算维持的友谊也被抛到了脑后,因为林昀的刺激,秦衍想就算做不了朋友就算撕破了脸也无所谓了,他真的受够了每天看着半夕却永远只能是个朋友关系,遥不可及,他再也不想听着半夕谈论久年谈论他们的感情,自己还要笑着附和。 真的受够了。 “嘿,半夕。” “嗯?”半夕抬起头,看了秦衍一眼,又赶紧转回头继续打字。他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就像敲在秦衍的心上,那哒哒的声音,就像响在秦衍的心里。 “很辛苦吧,等等我们出去吃饭吧,我请你。” “不用了啦,今天小年生日,我还要赶紧会家陪他呢。”叹口气,“也真是倒霉,怎么就突然断电了,明天下个自动保存的软件才好。本来还像顺路买个蛋糕买点菜回去给他做晚饭的,现在看来又得让他忙了,真是……” “半夕!”秦衍又听到他讲久年,又看到他脸上那种宠溺的笑容。感觉就像有针在心上扎着,扎得越来越深,几乎要触到心脏的最核心。 “嗯?”半夕抬头,疑惑地看着秦衍,他不知道为什么秦衍突然这么凶起来,“有什么事情吗?” 有什么事情?秦衍猛地站起来,吓了半夕一跳。看着眼前的人畏缩的样子,秦衍想自己真的那么可怕吗?让你要躲着我? 他也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差?说着会永远爱自己的林昀,也和别人走了,是怎样的感情,竟会这么短暂;自己喜欢着的半夕也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而爱着另一个人。 外人对他的评价他都不在意,无论他们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还是说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才,他都不介意。不管是被踩入了地底还是被捧上了天,他都无所谓。可能是已经习惯了罢,但是只有那感情的事情,是他永远无法忽视的。 秦衍硬是转过半夕的椅子,用双臂把他限制在了窄窄的椅子上,在半夕那惊骇的目光里,低下头去,咬住他的嘴唇。不顾身下的人的挣扎,用舌尖舔着他的牙,然后撬开牙关,探入温暖的口腔。 带着潮湿水汽的温暖让秦衍的舌尖都不由轻颤,终于吻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一瞬间,秦衍把什么林昀什么友谊都忘记了,所有的感觉便只剩下了那舌尖的带着温暖的甜味。 搅动着,似乎要探寻半夕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把所有的地带都搜索一遍,探求所有的秘密。 感觉到身下的人的每一次震颤,都会让秦衍不由想弯起嘴角,然后把舌尖探入得更深。那灼人的温度从舌尖蔓延至全身,不断地涌上大脑,便成名为冲动的情绪,涨满了整个脑海。 终于,乱了的呼吸再也调整不过来,秦衍才从半夕的嘴里退出来,一缕银丝连接两个人的嘴角。秦衍轻挑嘴角,挣断了那根细细的银丝。低头,看着半夕因惊讶和愤怒而发红的双眼。 果然,不出所料,拳头挥出,撞在了侧脸上,震得骨头都在嗡嗡作响。 “秦衍!!!”半夕愤怒地推开身上压着的人。秦衍没有反抗,就那么摔倒在地上。坐在冰冷的地上,抬头看着站起来的人。 “你干什么?”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那要不要再来一次?”秦衍露出一个调笑的表情,但心中却泛着丝丝苦涩的感觉。 “你……”半夕又要挥起拳头,却被亲眼抓住了。 “我喜欢你。”秦衍看着他的眼镜认真道。 被好友说喜欢,让半夕一时无法接受,愣在那里。而想到刚刚的事情,他的胃就有些恶心得返佣。口腔里还残留这男人身上的烟味,让从不吸烟的半夕更是难受——秦衍也从来不吸烟,这浓浓的烟味却是他叼着烟一下午的结果。 虽然半夕和九年在一起,但是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除了九年,对于任何男人他都没有一点的兴趣。被男人强吻,更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偏偏对方又是秦衍。 秦衍看出了半夕的想法,皱眉。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向半夕晃了晃。 半夕看到那还在运动者的进度条,眼睛瞪得更大了,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真是沉不住起的小孩子。秦衍想,担我就是喜欢这样单纯的人——相比林昀……怎么有不知不觉第想到他了呢? 其实他并没有真正第录音,只是用来吓唬半夕的。如果半夕认真地一看的话,就会发现那进度条才走了不到一分钟,分明就是刚刚打开的。 但是人一急起来,就会忽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到底要怎么样?!” 看着半夕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秦衍笑道:“你说呢?” “变态!” 秦衍心里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么?“这有什么好变态的,你我可都是一样的哦。” 就像半夕忽视了进度条一样,秦衍也没有正确地理解半夕的意思。 半夕一直把秦衍当作好朋友,又因为是同一类人,平时他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而不用担心流言蜚语担心白眼嘲讽。偶尔秦衍也会“开开玩笑”,说些暧昧的话或做些暧昧的动作,尤其是再林昀面前。半夕也一直都当作玩笑,或是相信秦衍所说的——那是为了摆脱林昀。 可是现在看来,那一切不都是他真正想说真正想做的吗? 半夕竟会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然后的事情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秦衍竟然以那个录音威胁自己,让自己和他出去,不然就把这发给半夕的父母。半夕从来没有想过,秦衍会这样对自己,没有想过他竟会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亏我还把你当做朋友!” “呵呵。那也只能说你把焦距调错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算现在再怎么说,这份友谊也不可能在挽留回来了,更何况,秦衍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维持这友谊,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只可惜,半夕从来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就像是现在这样? 而最终,半夕是妥协了。 秦衍知道的,知道半夕的弱点。他知道,半夕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他和久年的事情,包括他的所有朋友他的父母亲人。半夕就是个那么软弱的人,或许他曾经因此受到了什么伤害,而这种软弱就成为了他的弱点。 软弱就是软弱之人的唯一弱点。 秦衍记得父亲曾经和他讲过的这句话,这句话便成了他的座右铭,无论是在勉励自己还是在对付他人。半夕就像从前的他,所以就像对付从前的自己,秦衍能够准确地找到他的弱点,并狠狠地抓住。 秦衍本来只是想“霸王硬上弓”“先上车再补票”而已,没想到却被出来买蛋糕的久年看到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老天帮他了一个“大忙”,还是一个“倒忙”了。 从那天半夕打电话来质问他开始,他便是一头雾水了。直到那天上班路上看到了周馨,他才直到发生了什么。她见到他的时候,二话不说就一个拳头,打得秦衍措手不及——秦衍不认识周馨,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在路上就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女人揍一拳。 周馨是去找半夕的,但半夕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在公司。她下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看到了秦衍,便控制不住自己,打了他。拳头挥出去了,也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可能打的过他。可是一想到久年还在医院,那一脸苍白的样子,她就无法忍耐。 听周馨上气不接下气地讲了久年的事情,秦衍才明白过来。那天自己和半夕在那小巷里干了什么,全被久年看到了么?难怪半夕这么多天没有来上班,是要去医院照顾久年,和他解释,顺便躲着自己的吧? 要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做完了。想着那人在自己的身/下咬牙切齿地呻/吟的样子,秦衍觉得可惜,心里又隐隐有些疼——像用砂纸摩擦这,撕拉撕拉响着,磨得难受磨得心乱。 半夕来上班的第一天,一下班秦衍就拉着半夕,二话不说地上车。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像要做什么,只是就想拉载这半夕走,去哪里,也不知道。 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乱窜,反正夭折已经注定了。 在车站看大了久年,习惯性地问好,竟忘记了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 看到久年瞬间僵硬的表情,再转头,看到半夕没有表情也没有血色的脸……他知道,已经两败俱伤了。 第10章 星期一,久年到公司的时候,是一直提着心吊着胆的。同事还有扒皮看到他,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不要紧张啦,那秦衍也不过就是纸老虎啦。”——说笑。说的人自己都在心里吐舌头。谁都知道,秦衍可是真正的老虎,要是是只纸老虎,那B公司的那么多项目可就拿不下来了。 不过呢,扒皮对久年还是很有信心的。 “紧张什么,你以前可是从来不紧张的呐?”扒皮一看到久年,就揽过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哟,honey。”让久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久年敢打包票,扒皮现在心里想的,绝对是:你要是谈不好你就惨了!至于有什么他想得到或者是想不到的酷刑,他觉得,还是不要想了好了。 忐忑地走进会议室,没有看到秦衍,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大概就二十出头,大学刚刚毕业的样子。久年稍稍松了口气,冲她笑笑,伸出手:“穆久年,A公司的项目负责人。” 她也笑笑,和久年握握手:“李……”才开口,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嘎达,门又关上了,一个久年熟悉的声音叫道:“晓念。” 她冲僵住了的久年的身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那是我们B公司的负责人,黎半夕。我是他的助理,李晓念。” “嗯。”久年当然知道。刚刚他还在想,B公司怎么会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来谈项目呢?原来只是助理,真正的负责人是半夕啊。情况比想象中糟糕得多。听到半夕叫“晓念”,久年还以为是在叫自己呢,原来只是叫那个女生,半夕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给忽视了呢。 “黎先生,你好。我是A公司的负责人,穆久年。”走上前一步,礼貌地伸出手,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却像是更疏远了。 半夕也愣了一下,身子明显地一颤,双眼看着久年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僵硬地和他握了握。手心接触的地方,那暖暖的温度却像是要灼伤了人一样,让他口干舌燥得说不出话来。 “那我们开始吧。”久年别扭地抽出半夕手里的手。 “嗯,好的。”半夕又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坐到了久年的对面。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会议桌,两人之间就只隔着那么一米的距离;交换文件的时候,指尖只相隔几分米——只要稍稍地抓前一点,就能够触到对方的指尖。 但谁都没有行动,只是像刚刚认识的,仅仅是谈项目的两个公司的代表,一点私人情绪都没有代入似的——而实际上,两个人的心思都完全不在那些文件合同上,在解释的,基本都是那个叫李晓念的女生,久年听着,也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 就像两个之间隔着了那张会议桌,两颗心之间也隔着层厚厚的幕,谁也看不到对面去。 “啊,你说什么?”久年愣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李晓念。抬头的瞬间,目光触到半夕的眼睛,让久年的心颤了颤。却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了。 “哦,我是说……”李晓念又说了一遍,这次久年在桌下暗暗地攥紧了拳头,认真地听了她的解说。 “嗯。”听完了,久年点点头。 “那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合同吧。”李晓念推过一份文件。 “好的。”久年能感觉到半夕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谈判,也没有多想就签下了字。他就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周末的时候都想开了,但万万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半夕。谈坏了就坏了吧,大不了让扒皮扣他半个月的奖金吧。 签完了字,久年把合同推回给晓念。三个人站起来,久年偷偷地在裤腿是抹干净了手心的汗,伸出手和半夕握了握,把他送出了会议室。 “哇,半夕,这次项目谈得真成功啊!他怎么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们的价格比他们开出的还高,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吗?”一上车,李晓念就激动得喋喋不休。她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这是她谈的第一个项目,居然大获成功,就算是她明显地知道那是因为对方心不在焉,但她还是很高兴。 “嗯。”半夕心不在焉地应了她一句,他满心都还在想着久年,想着那若无其事的一声“黎先生”。半夕不知道那时候,久年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说出的三个字的。 “喂喂喂,你开车认真点啊,不要神游天外了啊。”晓念突然惊叫道,把半夕的思想从A公司揪回到了车上。 “哦,抱歉。”半夕踩了个急刹车,在离前面那辆车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地把车停到了路边。 “你来开吧,我头有点晕。” “哎,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刚刚空调吹的吧。” “哦,那我开吧。你休息一下,可以先小睡一下,到公司了我再叫你。” “嗯。” 两人交换了位置,半夕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晓念开车很稳,路旁的树影摇晃过去,半夕感觉眼前忽明忽暗,就像是以前和久年以前玩秋千的时候,荡得很高,人就像是要飞出去了一样,脚尖几乎要触到对面的树叶。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但是他不相信,久年不会是那样的人。可是那声“黎先生”却如同重锤,敲在心上,重重的一击。 “等等!”等红绿灯的时候,晓念突然想起来,“半夕,我好像落了一份资料!” “啊?” “完了完了……” “那就倒回去吧。” “哦,哦!”下个路口,晓念赶紧拐了弯加快了速度回去A公司。 两个人坐了电梯到了会议室,门已经锁了。正着急着,就听身后的人说:“你们要找什么吗?”是久年。 “我们刚刚落了一份资料。”半夕说。 “哦,那个我带到办公室了,本来打算下班给你带过去的。” “哦,谢谢。那现在给我吧,就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好。” 半夕和晓念跟着久年去了他的办公室,拿了资料。 “谢谢啦,刚刚吓死了,弄丢了可要被秦大地主骂死啊。”晓念拿了资料,灿烂地一笑,和半夕要出出门。 “半夕。”久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半夕。 半夕回头:“还有什么事吗?穆先生?” “额……没事。” 然后半夕转身,和晓念一起走了,选择性地“忽视”了久年在说没事的时候,身旁攥紧的手。他没有看久年的眼睛,所以他也没有看到那刻久年眼里闪过的失落。 “你们认识呀?” “嗯,大学同学。” “关系很好的吧?” “是。” “啊,好有缘的,不过坐在会议桌旁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啊?” “嗯,有点。” ……一路上,晓念都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从她大学的那些冷漠的男同学讲到勾心斗角的女同学,再讲到毕业就分手了的前男友,最后感叹自己怎么没有半夕那么好,还能够再遇到同学,还是关系很好的那种。 随着她最后一句感叹落地,车停在了公司的停车场里。 “哈哈,叫秦大地主请吃饭!” “久年,你又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不是又感冒了吧?”一回到家,周馨就一脸担忧地凑上来。 久年摆摆手,回到了房间。 谈项目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看过半夕,双眼一直看着的是那白纸黑字的文件,还有李晓念。偶尔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撞在一起的时候,半夕会有些僵硬地转头。 久年不想让自己自作多情,但是他觉得,半夕在叫“晓念”的时候,总让他觉得,那是在叫“小年”——就像他每次叫自己那样。 感觉就像自我催眠心里安慰一样,但这样的想法却真的怎么也驱不出脑海。 旁边的女同事在讨论她们那些不成器的男友。一个在抱怨,另一个在安慰,顺便也抱怨一下。 “他上次同学聚会,去就去吧,我是一点都不反对的,但他就要骗我说是单位应酬。要不是大他电话他没接,我打给他领导,我还真以为是呢。” “哎呀,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呢?” “是啊,他说前女友有去,不想让我难做啊。但是我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啊?” “说不定他前女友比较彪悍?” “我倒觉得是藕断丝连了!那个某某某啊……” “什么,你说某某某啊?嗨,那我大学同学,是很可怕啊。有次她男朋友出轨被她看到了啊,一不哭二不闹,你猜怎么着?她让那女的和他分手了,谁知道怎么弄的,然后你不会相信啊,她和那女的还成了好朋友!” “真的假的?” “真的,她学心理学的,我们都怀疑她是不是给那女的催眠了呢。” …… 她们八卦了一会儿,又聊回到了男友。 “唉,或许吧。他其他都不会瞒着我来着,如果这么说,可能真的是我弄错了吧。” “嗯……” …… 久年听着她们讲着。 看了看桌角的资料,想等等要给半夕他们送过去。 “解释一下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一场误会而已,硬碰硬才不好呢。” 他想,或许真的是像周馨说的那样,自己就是太固执了,像是乌龟,也不管外界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就自顾自地缩着头。或许在真的是误会,或许半夕也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想想要不要等等去送资料的时候,和半夕谈谈…… 半夕和晓念找回来的时候,久年犹豫了很久,才跟着他们去了会议室,把他们带到了办公室里。终于鼓起了勇气叫了半夕,但“先生”两个字,又让他的心瞬间地跌落了。 果然还是自作多情了。 突然感觉很悲哀,感觉这份感情里,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半夕其实可以用那样的口气叫着别人的名字,“晓念”和“小年”,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对半夕来说。 周馨知道今天久年要谈得项目是和B公司的,不用久年讲,她也知道,久年是看到了秦衍才心情不好的。 久年一直都是个好好先生,看上去就是没心没肺的,但却又固执得很,和半夕是一个性子。平常很会照顾人,几乎要无视了自己,但一吵起架来,两个人,谁都不肯认错。 叹口气。每次都要让她出马。 周馨拨通了半夕的电话。 那天看到了他的回复后,她就更不相信,半夕出轨,这件事情了。 而且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和半夕好好谈谈——乌龟不肯探头,就要把壳撬掉。 第11章 “半夕,我是周馨。” “我知道。” “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批判我,用你对他的好来和我比较以突出我的薄情吗?” “不是……”周馨不知道为什么半夕对她的态度这么不好,回想起来,除了那天气急败坏地“打”了秦衍之外,她没有做过任何可能会让半夕生气的事情了——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这个?半夕和秦衍……是自己把半夕那句“我自己解决”理解错了么? “我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想炫耀你的优越吗?要我祝贺你吗,是不是还要我和你说一句congratulation呢?” “不是……你是在讲什么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喜欢着久年。现在机会不是正好来了吗,把他掰直呀?你不是做得很成功吗?” “不……等等!我没有好久年在一起啊!”周馨突然明白过来半夕在说什么,要不是最近发生的那些让他们都焦头烂额的事情,她现在肯定会顶着一头瀑布汗狠狠地吐槽。 “别装了,我都亲眼看见了。周末你们在公园玩得多开心啊。” “那不是……唉……那天他心情不好,我才陪他出去散散心的。” “他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黎半夕!”周馨气愤地打断他的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还不是你和那个叫什么秦衍的人,才搞得久年心情不好的,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你知不知道啊!” “我……”半夕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周馨说的什么意思,久年不是还能若无其事地叫什么“黎先生”还和周馨在公园里玩得很欢乐吗?怎么还会“因为我”心情不好,“因为我”睡不好呢…… “就在你公司楼下那个咖啡厅好了,我现在过去找你,就这么定了!”周馨从半夕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么点犹豫——不管怎么说,他没有直接说“这关我什么事”,那就可以说,半夕还没有绝情到把久年忘记了,或许他们两个还有希望。 “喂……”半夕刚要张口反对,周馨就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了?”李晓念皱着眉头凑过来,“和你女朋友打电话啊?” “没有。” “哼哼,是就是啦,干嘛不承认啊。”晓念嘟嘴,“我又不会……”被半夕瞪了一眼,晓念赶紧闭了嘴,坐回到自己的桌前,继续打字。 “我出去一下,等等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上卫生间了。” “去了很久?掉下去了?” “随便你啦,瞒过去就好了。” “嗯,那我就说你被人贩子拐走了。”严肃道,“话说回来,你不怕秦大地主查岗么?” “所以让你帮忙啊。” “嗯,遵命!”敬礼。 果然半夕走了不到半小时,秦衍就来了。他看到半夕的桌旁没有人,皱眉,问晓念:“黎半夕呢?” “嗯?他去上卫生间了。”晓念头也不抬地说——她是个“老实人”,一撒谎,那些小动作就控制不了地冒出来。 “真的?” “嗯。” 那些小动作其实还包括,不停地敲“j”键。 “扣奖金。” “啊啊啊,不要啊,秦大……”在漏嘴之前赶紧刹住了车。 “那你老实说。”“可是真的……”“我去看看,没在的话你这个月的奖金就……”挑眉,说着就要走。“啊啊啊,好吧好吧,他出去了。” “去哪?” “我又不是GPS我怎么知道!” 而这个时候呢,半夕和周馨在楼下的咖啡厅里,桌上的两杯冰水都已经热了——怎么热的呢?被他们捂热的。 大冬天点冰水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要降温。 也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厅里暖气太足的缘故,半夕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中握着冰水,却还是出了汗。 “首先呢,第一点是,我和久年没有在一起的。只是朋友,you know ?”这是周馨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两杯冰水,降降温,消消火。”第二句话。 第三句话,还在说。 “嗯。”半夕说的第一句话。 “嗯。”半夕的第二句话。 第三句话,还没有说。 “电话里也和你讲过了,久年这几天心情都一直很不好。” “……” “因为今天要和你们公司谈项目,他怕见到秦衍,所以周末才拉我出去散心的。” “秦衍没有去……” “我知道,是你去的。”周馨耸肩,“看到你比看到秦衍更痛苦。打住!”看到半夕要开口,周馨想得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他:“如果是你你也不会舒服吧?有时候也该换位思考一下。” “我有,可是……” “你听我讲就好了。今天的事情我在来的路上也了解了个大概,嗯,就是晓念和我讲的,她和你一起去的嘛。” 半夕点点头。 “你也知道久年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那原则说起来就是固执,和你一样!”瞪了半夕一眼,“还有你,他都主动找你了,你还不理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别说你和秦衍的事情,我知道他喜欢你,但是你真的也喜欢他?” “没有。”这次半夕的回答很果断。 “那那天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不会说,包括久年。” 半夕犹豫了。 虽然他知道,周馨人很好,很善良,更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女人,活泼真诚,从不多嘴长舌,就和晓念一样。而且,算是朋友圈中,唯一知道且支持他和久年在一起的人——就算她喜欢久年,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来搅乱他们的生活,相反还经常操心他们的事情——他们吵架了,她当和事老;他们出去旅游,她帮着照顾宠物…… 听着周馨这么讲,半夕对自己之前对周馨的误会感到惭愧。那时候真的是太心急了,这根本没法解决任何问题。 可是……像那种被人强迫的理由,又怎么能够说出口?先不用管周馨会不会相信,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事情显得自己太过软弱,说起来感觉太过羞耻。 “有什么不好说的?”周馨喝了口已经不冰了的睡。半夕还是不肯说。她也知道,很少有人能够把自己的“情敌”当作朋友的。可是她是真心地想要帮助他们,而且,她现在,也已经不再喜欢久年了——只是朋友,真心地希望他们幸福的朋友。 “我……”半夕还是不确定是否要说。 “如果你还在介意我和久年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在介意这个……” “那你是……?” “我只是……如果我说,我是被……”半夕支支吾吾地终于开了口,却说到一半被打断了。一听那像是跳跃的音符的声音,就知道是李晓念:“你在这里呀!你女朋友?” “不是啊……”半夕有些无奈地否认,却又在看到晓念身后黑着脸的秦衍时,改了口:“嗯……” “哎呀!我说你,偷跑约会,还在公司楼下,你有没有脑子呀,亏我还帮你骗老板!” “晓念……”半夕有些无力地叫道。 “不要这样的语气啦。”看向旁边的人,愣了一下,认出了她:“周馨!怎么是你呀!你不是……” “啊啊,晓念!”周馨赶紧打断她——这儿没心没肺没头没脑的家伙! “啊呀,好啦!你们继续,不打扰了哦,我先走了。”然后转身朝秦衍,“呐,秦大地主,我们走吧。”点点头,没说话,目光一直专注在半夕身上。 半夕低下头,喝水,忽视它那利剑般几乎要刺伤他后背的目光。 两人走后,周馨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是说……唉……如果……” “啊呀,如果什么啊!”周馨着急——这死脑筋! “我说……我是被强迫的你会相信吗?” “啊?”周馨睁大了眼睛。 “我就知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秦衍他……额……你……” “嗯?”这回是半夕一头雾水了。 “我是说,强……” “……”半夕无奈,敢情周馨是想说这个啊,她是想多了吧……【= =川】 “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啦,后来他放开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半夕的脸微微有些红,和周馨讨论这种事情,感觉很……微妙…… “咳咳……不要谈这个了……”半夕喝口水,“后来我就回家了,但久年一直都不理我,门也不给我开。我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的短信说要分手了……” “嗯,我知道这个。可以你没有想过要解释吗?”既然是个,嗯,误会,不就……“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只是因为我没有陪他过生日让他生气了,他是赌气才说要分手的。我就像第二天等他气消了,再去找他,应该就没事了。可是他一直都不理我,后来是他住院你告诉我我才知道的。”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个做错事受罚的委屈孩子一样,低着头,看着被子里融化的冰块。 让周馨莫名地有些心疼。 “可是后来那么多机会,你都可以和他说的呀……” 秦衍天天缠着我,而且他把那天的事情录了音……“ “什么!”周馨在听到这个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秦衍竟是这样一个小人。 “糯米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懦弱,懦弱到就因为害怕父母的伤心责骂,害怕同事朋友的嘲讽逃避就……连份感情都维护不了。” “没有……这样的事情,换作谁也都接受不了吧。”她知道,他们在一起的辛苦,心理上的累往往比身体上的累更让人痛苦。迫于各种压力分开的情侣不在少数,更何况两个人还是同性,无论走在哪里都要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像是动物园了的珍禽异兽。 能在一起真的就算是勇气了。 只是,周馨觉得,同性恋并不是什么怪事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如果爱,就要勇敢地在一起,做自己就好,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最终一定会得到亲人的谅解祝福的。 她这么和半夕说,半夕也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没有那样的勇气。或许勇气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吧。而当我终于真的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就像是小年喜欢的那本书写的‘错过了,就不再回来’吧。” “也不是呀,你知道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嗯?” “‘但是也许,你并不需要回去,往下走,轨迹可能是个完美的圆。’错了,最好的方法不是倒回去,而且世上也是没有后悔药时光机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走下去,去纠正着个错误,把错误变成正确,而不是去避免这个错误的发生。” “嗯。”半夕点点头,“你也看过那本书?” “嗯。”周馨笑道,“那就是我写的啊。” “啊?”“嘿嘿。不讲这个了,最关键的是你和久年的事情。” “嗯,我知道的。你说的没错,关键在于我们怎么去纠正那个错误而不是怎样倒退回去,避免那个错误的发生。只是,我不确定,我走的轨迹会不会是个圆。” “是个正方形也不错。不管什么多边形,最后都会回去的呀,只是过程的曲折与否。不过呢,过程越曲折,结果会更美好的不是么?” 解开了那个节,两个人的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那就加油了哟,相信你能把小年再追回来的。” “嗯……”半夕又想到了前些天那没有回音的短信,说,“我有给他发短信,想约他出来,但是他都没有回复,还和你去了公园……” “啊?那几天他手机掉水里拿去修了。”周馨解释。 “哦。”半夕笑笑。久年的那个手机是他送的,他还在用着,掉水里了还会去修,说明他还是放不下的吧。 对不起,小年。你都在勇敢,我又有什么理由逃避呢? 半夕想,只要和久年好好谈谈,解除了误会就好了的。 第12章 半夕以为,有周馨的帮忙,小年应该不会不理他的。然后两个人只要好好谈谈,就一定能解除误会的。 第二天下午他就去周馨家找久年。 久年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给他开门。“都过了这么久了,才来解释,算什么?马后炮?是秦衍不要他了所以来吃回头草了吗?”冷冷地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门口的半夕听到。 “小年……你就不能好好地听听他的解释么?” “呵呵,解释什么?分手了不就分手了,他要和谁在一起都和我没关系。”久年想要关上门,被周馨拦住了,他转身进卧室,眼不见为净。 “小年……”半夕叫道,久年不理他。 “我给你道歉,那些事情真的都是误会,我……” “和我讲这个有什么意义?我们什么关系?谁会和一个床伴解释他在哪里和谁上床了?” 久年的声音从卧室了传出来,刺得半夕的耳朵,心脏都疼,表情有些僵硬了。 谁会和一个床伴解释他在哪里和谁上了床?久年,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半夕,他……” “没事,我先回去好了。”周馨看着半夕的背影,发不出一个字,良久,才叹口气,关上了门。 久年躺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去无法克制从心脏位置发散出的疼痛。 那种痛,向全身蔓延着,像有人用刀子在分离他的神经,痛着痛着,都快要麻木了。 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感觉舌头都在抽搐,喉咙被那干燥的海绵状物体堵住,呼吸不畅。 半夕来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开心到忘记了那些事情。 然后在突然发觉的时候,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语气。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半夕来说,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恋人?但却感觉不到。就那几天的几千条短信几千个电话,然后就再没有想到过自己了。那只是合乎情理的挽留却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吧? 只是哪种随便找个酒吧就能拐骗到的床伴吗?可是在一起的时候的那些孩子气的甜蜜,又算是什么呢?他现在来找自己解释想要和好,又算什么呢?是发现自己动了真情吗?久年不愿意去想这种只有在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那就是觉得,新欢不如旧爱了? 心瞬间就冷下来了。自己放下了面子去主动叫他,他连个正眼都不瞧。难道要自己放弃尊严低声下气地去求他的回心转意吗? 他真的做不到。他已经放弃了很多了。 他本应该像身边的同学一样,找到个喜欢的女人结婚,会有个可爱的孩子,组成一个美满的三口之家。然后在周末,和母亲聊天和父亲下棋。可以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带着恋人去参加,大方地向他们介绍。 可是为了半夕,他放弃了这世人公认的正常生活。他都不敢回家,因为看到父母苍老的脸,他会觉得愧对了他们。听到母亲操心他对象的事情,听到她和邻居家孩子玩得开心,他会觉得难过。 怎么敢和他们说,我,有个男朋友。 永远就只能躲起来。但是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觉得,有了那个人就够了,每天能看到他的笑脸,每天能触碰到实实在在的他,就够了。 他就根本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即使一辈子都要戴着同性恋的帽子,也没有关系。 可是半夕不是这么想的。他从来就不敢承认他们的关系。久年说,不能瞒着父母一辈子,迟早要和他们说的。半夕却说不要,能瞒多久就多久好了。 他说,大不了就按父母的要求找个女人结了婚,让他们高兴。 于是两人因为这个问题分了第一次手。 那时候,久年只觉得,半夕仅仅是不敢。但现在却想着,半夕根本不会愿意为了他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不会愿意为了他受到他人的奇怪目光。那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懦弱,更因为,在他看来,久年,在他心里,还没有到那么一个能为之放弃的地位。 是啊,谁会为了“床伴”,动了真情?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分手,也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 半夕走在路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的是久年的那句话。 “我和他什么关系?谁会和一个床伴解释他在哪里和谁上床了?” 半夕相信,这不会是久年真实的想法。但是即使这样,这句话还是足以让他难受。 “嘿,你干什么呢?”身后来的人揽过他的肩膀。 “嗯?林昀?”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挑眉。 “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不是应该在秦衍家楼下候着他?”半夕点点头。 林昀每天都在秦衍家楼下站着,快一个星期了,就像个门神一样。也对亏了他,秦衍已经很久没有来骚扰半夕了。 “呵,才不要为那种不领情的不相干人士搅坏了心情。” “诶?”“不要说这个事情。说哪个小妞让你心烦了呀?” “喂……”“啊哈?是个男的不成?你不会还真是个GAY吧?” “不是……我……” “你不要和我说什么工作不顺利家庭不和睦的事情,你这表现一看就是为情所困的。”拍拍半夕的肩膀。 “……” “和哥讲,哥帮你想办法搞定它,管他男的女的,哥我有的是办法。”拍拍胸膛,让半夕嘴角一阵抽搐——这货真的是秦衍的前男友,是那个站在秦衍家楼下当门神的痴情男么? “喂,你倒是说话呀。” “啊啊哦!”“先说,那人男的女的啊?” “这……”半夕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久年,想想昨天周馨的话,确实要勇敢地面对的,而且面对林昀也不用顾虑太多。 “男的……” “哼哼,那这个要问问我哥,他比较在行来着。不过要我说,也不行,他自己连个秦衍都搞不定,那还是让我帮你出谋划策吧。说说,你们遇到什么矛盾了?” 半夕却把重点放在了前面的那段话上:“你哥?” “嗯,怎么?” “你不是林昀吗?” “废话,你以为我是他?我们长得很像吗?” “……有点,你是他弟弟?”半夕其实并没有认真看过林昀,每次都是隔得远远的,或者是在光线很暗的地方,所以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这么一看,眼前这个人,是比秦衍要来得年轻许多,和自己大概是一个年纪的。 “废话,我是林景,他弟。” “那你怎么认识我的?”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林景露出个“你白痴啊”的表情看着半夕。 “你不是很熟一样的……” “看你心情不好来开导开导你的啊。” “……”没想到,林昀的弟弟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自来熟,和林昀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认识我哥啊?” 半夕点点头。 林景一拍手:“那我请你吃饭吧,也晚上了。” “不用……”被打断:“客气什么呀,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啊。” 不是客气啊,是我晚上真的有事!还有,我和你哥什么时候算是朋友了啊?你哥可是看到我就想撕碎我的! 但经不住林景热情的软磨硬泡,半夕终于还是和他去吃饭了。 “小年。”周馨扯了扯久年盖住透头的被子,出乎意料地扯开了。 “我们出去吃吧。”还没等她开口讲半夕的事情,久年就提议,是不想再提那事了吧,周馨也乖乖闭了嘴——她知道,这个时候,讲了也没用,倒不如先让久年心情好了再说。 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就出发了,在一个挺“有名”的大排挡找了个位置。 两个人无声地吃着,直到久年先开口:“这个我上次去C市的时候吃过,味道比这里的好多了。” “那当然,在C市吃的肯定更地道。” “是啊……”久年边吃着边讲着,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我记得那次是你和半夕吵了架,然后他带你去吃的。就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呢,你真是个大吃货。”周馨故意把话题往半夕身上引,久年也没怎么在意,接口道:“是呀……” 随后又突然顿住,低下头。 “小年!”久年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是在逃避。你对半夕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那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不要骗我,我大学选修的是心理学。你敢说,你没有想过他没有想过曾经的那些美好回忆吗?” “想了又有什么用?假的想多了不会变成真的,坏的想多了也不会变成好的。” “所以你就根本不去想吗?这就是在逃避,根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你那么说的时候,难道真的没有想过什么吗?” 这时候,周馨的手机响了——是半夕。她接起来。 “我晚上有点事……” “嗯?” “我本来想晚上再过去找小年的。你照顾他吧,我怕我今天去让他心情不好了。我明天再去找他。” “嗯,好的。” 挂了电话,周馨和久年讲:“是半夕。他说怕他今天来让你心情不好,叫我好好照顾你。” 久年又闷闷地嗯了一声——他在想周馨说的话。 是的,在那些话绝对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有想过,半夕说的是真的,那只是个误会,他有想过之前所有的快乐。 但那所有又被自己否定了。 是在逃避吗?是在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吧,所以才宁愿不给他和自己一点希望吧。 久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女生,为了这么一点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这么长时间,自讨苦吃。 真的很讨厌这个样子。 那么就再堵一把,输了,也最多不过是让那颗心烧成一把灰,死得更绝而已。 “周馨!”晓念叫道。 “嗯?”周馨抬头看到了晓念挽着另一个男生,他和晓念差不多大。晓念见周馨看他,便大方地介绍:“我男朋友。” “我是何希。”埋头的久年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抬头。 “啊,我还以为是半夕呢!周馨,昨天才看到你和半夕跑去约会,今天怎么又换人了啊?” “喝个咖啡吃个饭多正常啊。” “对你这个超级大宅女就不正常啦!”两个女生在一旁吵,把久年和何希晾在一旁了。 “你……”久年先开了口,却被何希一个“嘘”的动作制止了。 “晓念,我们出去走走哦,你们聊着。” “你们认识呀!” “嗯,小时候家就住两对门。” “你和晓念在一起吗?”走出大排档,路上安静得多。即使隔了那么远,确定晓念和周馨不会听到,但久年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看到了吗?”何希淡淡地说。 “你真的喜欢她?” “是的。晓念是个很好很可爱的女生啊。我们大学是校友,她是我的舍友的女朋友的朋友,是她把晓念介绍给我的。” “可是你不是……”久年欲言又止,何希却很顺地接过话来:“同性恋吗?严格来说,也不是。” 第13章 “同性恋吗?严格来说,也不是。我是喜欢男的,但我也喜欢女的。”何希笑笑,“而且,我也想清楚了,和女的在一起才是正确的,两个男人间的感情,是否真的有,又能有多长久?只不过是一晚上的热情罢了。”有些落寞地笑笑。 久年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何希是他的邻居,从小玩到大,一直到高中,他和高三的一个学长在一起的事情被他的父母知道了,他们一家就搬走了。 久年一直记得那天晚上何希的父亲凶狠的打骂还有他们离开时何希哭花了的脸,那充满了期待却又最终暗淡了的眼睛——他一直在等着那个学长来,他在被关起来的那几天,久年偷偷去看他,他说,如果那个学长来找他,他会和他走。 久年看着他坚定的充满希望的双眼,怎么忍心告诉他,那个学长前一天让久年告诉何希,要分手。 后来也不知道何希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打电话给久年,哭得撕心裂肺的,让久年都感到心痛了。 久年也清楚地记得,父母用惋惜的神情说,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变态。久年忍不住和父亲说,这不是变态,却被父亲狠狠地骂了,也关在了家里,直到何希一家走了——他们怕他和何希待久了,会变成和何希一样的人。 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提到何希,父母都会语重心长地叫他少和这种人在一起。 可是,“这种人”究竟是什么人?同性恋? 久年不敢说,他们,其实一直都是一样的,才能够成为朋友。 何希身边的所有人看到他都会躲,只有久年不会,他从来都觉得,性向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只是是否真如大家所认为的,同性恋是种变态的病,久年却开始不确定起来了。 何希和晓念走后,周馨和久年也很快吃完走了。 周馨担忧地看着久年。他从和何希聊完天回来,就一直很低沉走路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人。 “小年?” “嗯?”久年抬头,“周馨,你说,是不是男女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嗯?”周馨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久年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从前他从来都不会这么觉得的。 “是不是何希和你说了什么?” “嗯。” “小年!”周馨正色道,“你不要听别人乱讲,做自己就好了。从来就没有人规定过,同性不能相爱。” “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你自己是个变态吗?” “我觉得……是……” “穆久年!”周馨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久年。 “周馨……” “如果你自己就先打败了你自己,那还有谁能帮助你呢?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难道就因为这一次分手就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吗?摔倒了要爬起来而不是趴在原地怨天尤人!不然就彻底放下,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然你们就继续下去。既然半夕都已经来找你解释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为难自己呢?” “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是因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消极了,你要相信你自己的选择……” 久年突然激动起来,打断了周馨:“你让我怎么相信自己的选择?你知道吗?我有个好朋友,高中的时候和一个学长在一起,那感情怎么看都应该是长久的是坚不可摧的,可是,那事情被他家长知道后,那个学长很果断地就选择了分手。我到现在都能清楚地记得他那时候的眼神!”久年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激动。他的肩膀颤抖着,就像是寒风里瑟瑟颤抖的落叶。周馨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久年。 “没事的,真的。”周馨扶着久年坐在路边的花圃旁,让久年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自己都快要承受不住了,更何况是已经这样的久年。 周馨轻轻地揉了揉久年的头发。 曾经喜欢过的人,即使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但看着他难受,一样还是会跟着难受。 周馨愣愣地看着前方,那里是个酒吧,巨大的灯牌闪着耀眼得刺眼的颜色。 在那灯光的映照下,酒吧门口的人的五官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馨看见林景和另一个人进了酒吧——另一个人似乎是半夕。 周馨愣了一下,赶紧看久年,见他闭着眼睛,才稍稍松了口气。 半夕怎么会和林景去酒吧…… “你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林景问半夕,酒吧里很吵,他不得不大声说话。 “只是个误会而已,我解释了,但他不理我。” “那你就继续死缠烂打呗,对付小女生都这样。” “他是男的!”半夕不满地强调。 “差不多啦……” “差很多!” “好呗好呗,我的意思是,方法是差不多的啦。就是他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呗,多简单点事儿。来,喝酒,心情最重要!” 半夕端起酒杯,懒得和那林景那“小孩”争论——他一看就是没点技术的花花公子。 心情不好,几杯酒下肚子,半夕的脑袋就开始有些晕乎了。 眼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喂,你酒量没这么差吧,才喝几杯啊?”林景扶住趴在他身上不省人事的半夕,“你家住哪里啊?我送你回去吧。” “嗯……”半夕发出含糊的声音,林景低下头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小年……” “唉,不要和醉鬼计较这么多。”林景叹气,把半夕的一只手臂拉到自己的肩膀上。 “一件标房。” “150元。” “嗯。”林景掏出钱给她,接过房卡,再看看半夕,克制住狠狠踩他一脚的冲动,把他扶上了楼。进了房间,把半夕扔到了床上,就像离开了,担又看看他喝酒醉痛苦地皱眉的样子,还是没有忍心。 “算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帮人帮到底了吧,谁叫我这么好心呢!”拿了毛巾给半夕擦了脸上的汗水,艰难地脱了他的外套,把他裹进被子里,林景出了满头的汗。他可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人。 去冲了个澡出来,本以为没事了,谁知道,手机很给面子地响了。拿起来一看,不出意料的又是那个没事都总能找出点事情的哥哥林昀。 “喂,老哥,你够了没有?”林景一接起电话就没好气,林昀这几天都不知道给他找了多少事情了。他猜过几天,还要把林昀往医院送一趟,把他脑子切开来看看究竟有多少根神经是搭错了的。 “请问你是林昀的弟弟么?”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生,声音带着哭腔。 “嗯,是啊,怎么了?”皱眉,是不是林昀出事了?怎么会是一个女生,而且好像很吵的样子。 “他……喝醉了,被人打了……”那女生似乎是被吓坏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什么?!” 女生愣了一下,才又抽噎着开口:“他……” 林景没有心情再听她讲话,暴躁地打断:“在哪里?” “**酒吧一楼。” 什么啊,他不是应该还在秦衍家楼下的吗,怎么会在这里?被人甩了心情不好还是干脆想开了?估计那人脑子也没有灵光到会开窍,估计又是凶多吉少了吧。林景匆匆下楼,就看到一群人围了一圈。 操,没有那么严重吧!林景心里一紧,挤进人群,就见林昀躺在哪里,幸好也没什么大碍,除了衣服皱了点,眼角有些青紫外,看上去就是喝得烂醉了而已。 “怎么回事?”林景扶起林昀,问站得最近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女生。 “我们在喝酒……然后……然后……有个男的向我们走来,二话不说就揪着他的领子打他……” “那男的长什么样?”林景皱着眉问。他一定要去做找那个人算算账。 “我没看清楚……就是……瘦瘦高高的,不过……我听林昀讲什么‘亲眼’……我也不知道……” 秦衍?老哥你绝对上辈子欠他了…… 林景把林昀拖上了楼——他可没有那个神力把林昀折腾回家去,只能委屈半夕和他待一待了。这么看来,自己这晚上也不用回去了。 两个醉鬼! 烦躁! 半夕睁开眼睛,眼前却不是自己房间。 “嗯?”坐起来,头有点痛。环顾房间,就见自己旁边还有个人,缩在被子里,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有几块青紫。再看旁边的沙发上,林景呈大字型躺在那里,张大了嘴毫无睡相可言地呼呼大睡。 怎么回事? 半夕揉揉头,想起来了,昨天他和林景来酒吧,然后自己就喝醉了。然后……半夕只觉头疼得像是要炸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似乎是林景把自己带上来的…… 那,这……是在酒吧的房间里?那这个人…… “林景!”半夕叫道。 “啊啊?大清早的你嚎什么啊?”林景打着哈欠撑起身子来,双眼迷茫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回事啊?老大,你不睡我要睡,昨天被你们折腾得我很晚才睡啊。”打个哈欠揉揉眼睛。 “喂,你不要这么瞪着我好不好,大清早的,还以为我QJ你了啊!我很无辜的啊喂!” “这人是你带来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林景一头雾水。难道他不满的是这个?他狮子啊,领地意识这么强,让个人睡他旁边都不干? “我还真当你是理解我的,还把你当做了朋友。” “什么?!”林景对于一大早起来就被骂顺便还被质疑了人品,异常震惊,想想自己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那家伙的事情——难道自己半夜梦游起来QJ他了?开玩笑,我对硬邦邦的男人可没有一点兴趣。这家伙横看竖看也只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和女人搭不上一点儿边。 “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半夕说着起来穿上衣服。 “喂喂喂你说清楚啊,我到底干什么了啊?我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才带你来的啊,为你好的好不好,不要这么不领情啊喂!你这个人……” “谁要你自作多情的?” “我……”林景的话被堵住,张大的嘴简直可以吞下一个篮球。他现在除了一头雾水以外唯一的想法就是老子招谁惹谁了,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吧!林景觉得等等一定要去找个算命先生好好算算。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心情不好就到酒吧随便找个人。同性恋也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半夕的手有些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准确滴把手伸进了袖子。 “我不是……以为……”林景明白半夕是看到旁边的林昀而误会了,但是他提不起吐槽的精神,却是看着对方莫名地有些愧疚。他以前是那么想过,也趁人昨天带他进酒吧的时候也有过那样子的想法,但在看到他因为那个被叫作“小年”的人而痛苦的样子时,那些所有看法都被改变了。 林景愣着,半夕已经穿好衣服打开门出去了。白天的酒吧就像是普通宾馆一样,安静一切都井井有条,不会让人联想到晚上的疯狂。 半夕自顾自地走,咬着唇。他在想,要去哪里,要去找久年吗?但他不确定久年会不会愿意见他——他又开始退缩了。 林景反应过来,追出去,冲着半夕的背影喊道:“喂,那是我哥林昀,他昨天被人揍了我才把他扔这的!还有,没有人看不起你过,是你自己太敏感了。其实不用太计较他人怎么看怎么想的,坚持你自己就好了。”半夕没有回头,但是林景想他应该是听到了的。 半夕听到林景的话,在身侧攥紧了拳头。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也自认为不是个持之以恒的人,从来没有坚持过什么,就算龟兔赛跑愚公移山这样的故事听过了太多,这样的道理也很明白,但是他不知道怎样去坚持也没能够坚持,虽然他很像坚持,但总是会为自己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退缩。 就像现在这样。 掏出手机,要给久年打个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来自久年的未接电话,半夕轻轻地笑了。正要拨出,就接到了妹妹的电话,有些意外。 “喂?” “哥……” “怎么了?” “哥……对不起……那天我说的那些话……” “没,没关系。”半夕对于妹妹突然的道歉感到意外,那天的事情让他难受,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她知道的时候肯定会很讨厌自己,说那些难听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对自己都是那样的看法,半夕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是歧视同性恋,真的,那不会怎么样的。只不过你是我哥,所以我一下没能接受,但是……你要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那不是问题,真的。” 半夕感觉心里暖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引得电话那头的黎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说了声对不起就挂了电话。 又想了林景的话,他想,确实。 不过,有些时候,路通了,也不一定会一帆风顺——但那是走下去之后的事情。 第14章 半夕拨出久年的电话,嘟嘟的忙音响了很久,变成了机械的女声。没人接,一直都没人接。 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是“您拨的用户无应答,请稍后再拨。”就像久年说分手的那天,他拨了多少个电话自己都数不清了,手机都发烫了,都已经要绝望了。 但现在不同的是,半夕不再是那样焦急的无头苍蝇了,也不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了。 “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半夕暴躁地挂掉电话,到路边的公用电话再打,仍然是无人接听状态。 排除了久年不想接自己电话的可能性,难道是出事了?这是半夕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然后又被他用力甩甩头给驱赶到脑海之外了。 半夕打了周馨的电话,不出五秒,就接通了。“喂?周馨,小年还在你家吧?” “嗯。半夕,你过来吧。” “好……”不知道为什么,半夕心里有些不安,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馨?”到了周馨家门口,就见她站在门口,脸上挂着黑眼圈。 “怎么了?” “你进去呗,小年在卧室。” 半夕匆匆进门。久年的卧室里,窗帘没有拉开来,房间还是一片昏暗。床中央的被子缩成一团像包汤圆一样裹住中间的人。 要不是那团被子还有微小的起伏,真会让人以为那被子里的人已经死了。 “小年。”半夕叫道,那人没有一点的反应。是睡着了吗? 半夕退出去,轻轻带上门。问周馨:“他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和他出去吃饭,遇到晓念和她的男友何希。小年和何希讲了一会儿话,回来就这样了。” “他们讲了什么?”半夕皱眉。他知道何希,在久年接到一个哭哭啼啼的电话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周馨坐下来,摇摇头,“他回来就突然问我,是不是要男女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半夕忍不住骂句粗口,也不知道何希那家伙究竟和久年说了什么,真是够烦的,总是不断地出岔子。 “你要不要去……” “去干什么?劝他?劝什么?” “这……”周馨语塞,半天,又垂下头去。半夕只是站着,双眼愣愣地看着窗外,突然想起昨晚久年有给自己打过电话,和周馨说,周馨又是一愣。 “他昨天……是回来以后打的吧……”嘟着嘴想着,“你昨天是去酒吧了吧?” 半夕点点头。想不会是久年知道了然后又误会了吧。周馨又摇摇头,久年应该没有看到的。 两个人就像在研究讨论的严肃科学家,为了久年的事情绞尽脑汁。 一直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终于知道半夕“出轨”不是真的,才终于让半夕放下顾忌,久年却又出了问题。 周馨后悔昨天和久年去那里吃饭,后悔让他和何希去“叙旧”。 想到何希,周馨几乎要跳起来,抓过桌上的手机,打电话给晓念。 “喂?晓念啊,何希在么?” “啊?他为什么会在啊,才八点多啊,我还在睡觉呢,啊~” “那她的电话是多少?” “138++++7474” “嗯,谢谢。” 7474很符合现在他们的心情——何希你去死吧O_o “你问何希的电话做什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知道不?” 半夕耸耸肩,不置可否。说实话,他不相信仅仅是何希的几句话就会让久年动摇,本身那个何希自己就是糟糕得不行的人,分个手就要哭得死去活来,还要来教育人,真要让人发笑。 半夕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但是他想不出。 秦衍被林昀天天缠着,可以直接排除他了。 父母也绝对不可能,久年的母亲是个心理医生,思想挺开放的。他的父亲虽然是偏激了点,但是久年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自己身上了……可是……难道是昨天去酒吧被小年看到,他误会了吗?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再次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半夕转头看周馨,她正拿着手机,嘴唇紧紧地抿着。过了一会儿,挂掉,又继续打。但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多遍,电话里还是只有嘟嘟的忙音在一直响个不停,没有一点要接通的迹象。 周馨终于不耐烦地放下了手机,“吧”的一声,手机几乎是被拍在茶几上的。茶几上放着的水晃动了几下,然后又慢慢平静下来。 但是两个人的心情却不能像这杯水一样平静下来。 半夕站得有些头晕,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冰冷的瓷砖地板给他降了些温度,几乎要听到脑子冷却发出的“兹兹”的声音了。 “打不通。”周馨往沙发背上用力一靠,沙发痛苦地发出“吱呀”一声。 半夕更加烦躁了。双手搭在脑后,上下乱揉头发,把后脑的头发揉成了一团糟,才终于停了手。 半夕从来没有觉得面对久年有这么手足无措过。全部的线团堆在一块儿,找不到那一个小小的线头,脑海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个条理。 如果像是以前,不管是冷战还是吵得不可开交,就算是说了分手,他都没有这么烦躁无措过。就算有两个人都不肯认错两个人都不肯妥协的时候,也总能有个办法,给每个人一个台阶下,总有办法化解矛盾。 可是这次,看着久年趟在床上,就离自己不过五步远,却像隔着了什么,感觉遥不可及。但是又想不出来,形容不了。 总该是要有什么不对的,但就散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简直就像是个梦魇一样,看得见摸不着,不真切却又可怕得很。 半夕心不在焉地拿出手机,没有目的地胡乱地按着键,按键音“滴滴”地叫着,屏幕闪里一下,跳进了通话记录。 来自久年的未接电话,还有——一个已接电话!半夕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接过久年的电话。再看通话时间,是在昨天晚上。 不排除自己喝醉酒,接了电话又忘记了,也不排除是混乱着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 但是那时间显示的是00:32,怎么说那时候自己也应该已经被林景扔房间里了吧——等等……“林景……”半夕情不自禁地出口。 “林景?” “你认识他吗?” 周馨点点头,道:“你昨天是和他一起去的酒吧吧。”说道昨天的事情,周馨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早就想问半夕为什么会和林景一起去酒吧,而且他不是说有事的吗怎么会去酒吧。 “嗯。” “你们……”各种问题堆在胸口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半夕自己说了,周馨赶紧接话。 半夕摇摇头,打断了周馨的话。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想不通就先不想,这是半夕的习惯。虽然这个习惯有时候会导致更加糟糕的后果,但有时候,真的也要冷静下来以后再做打算比较好,特别是这种毫无头绪的时候——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没用,那就先让事情自然发展一段时间,或许下一刻就会有所转机。 “好吧。”周馨也不想再说什么。每个人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耗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半夕开了门,出去,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走下楼梯。那结实的水泥地面却像是化作了棉花般,软绵绵的,让他有些晕乎乎的。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半夕走下楼。一出小区,就看到个不算熟悉的身影——林景。 他正和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讲着什么,激动得手舞足蹈。经过半夕身旁的时候,动作顿住,看向半夕,“诶?”了一声。 “喂!”他叫道。半夕有些不满地回头——小孩子这么不讲礼貌,总是喂喂喂地叫。 “对了,我前面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晚上‘小年’有打电话来。” “嗯?” “就昨天晚上啊,你睡得死我没能叫醒你。”耸耸肩,摆出“显而易见”的表情。 “你接了?” “对啊。”林景一脸“这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看着半夕看得半夕想冒火又不知道从何冒起为何冒火。好吧,他要承认林景接电话是好心,但是有没有好心办坏事,那答案绝对是肯定的了。 像他这小孩子,讲话歧义多得去了,可能他只是随口讲了几句,就让久年误会了吧。 也怪自己,好好的要答应他去什么酒吧,现在可好,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个结,另一头又一个更复杂的结出现了。 半夕正要开口,一旁的男人就先说道:“林景,你认识他?”半夕转头,是林昀,他也正看着半夕,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友好。 “嗯。”林景应道。 林昀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站在一边,抱着双臂。 “我哥,不用理他,就这怪脾气。”林景摊手,对半夕说。 半夕并没有在意林昀,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林景和久年的电话上。“你和小年说了什么?” “啊呀呀,我错了啦,以后我不会乱接你电话的了,不要这么严肃呀,我又不会抢你男朋友!”林景慌忙摆手,表现得就像半夕是个拿着长刀的凶悍土匪,正凶神恶煞地问他:“你要钱还是要命?” 半夕无语。林景这样的人就是想和他生气都生气不起来,被他这么不正经地一闹腾,半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吧好吧。他打电话来,我就说了句喂,然后他就问我是谁,然后我说我是林景,他就问你在哪里,我就说你在睡觉,然后他就不说话了,然后就挂电话了,然后就没有了啊。”林景左右手交替着比作打电话的手势,头摆来摆去,摇头晃脑地重复昨天晚上的电话,重复完了,加上一句,“好了,我交代完了,坦白从宽哦!” 半夕还是不说话,林景以为他真的是生气了,吐吐舌头,伸出手指捅了他一下:“喂,有必要吗?” “嗯?”半夕回过神来,看了林景一眼。 “好吧,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又吐吐舌头,拉着旁边晒太阳的林昀走了。半夕还能听到他们讲话:“你们怎么会认识?” “啊哈,林昀你也认识他吗?” “……” “好吧,昨天我路上看到他心情不好就拉他去酒吧啊。” “……你不是喜欢……” “靠,谁像你啊!他男朋友和他闹别扭他心情不好我才去开导他的啊。” “男朋友?” “就是刚刚讲的那个什么‘小年’啊,我也不太清楚……” …… 两个人慢慢地走远了,说话的声音也小了,渐渐地就消散了。半夕还站着,想着究竟是哪句话让久年误会了,或者又不是因为这个? 人的脑子就像台电脑,虽然配置高,但也难免会有短路的时候,特别是在风扇坏掉CPU高温的情况下,故障百出。 不过好在现在是在冬天,温度比较低,很快半夕的脑子就转过来了。 虽然说,表面上看来,林景说的那些话都挺正常的,没有会让人想歪的地方,但是放在这么一个特定的条件下,就难免会生出些什么事端。 就像说,久年和半夕才分手,而且是因为半夕“出轨”的事情,这么一来呢,久年就算是认定了半夕是根“花心大萝卜”,然后还说了他们的关系只是“床伴”这样的话。所以久年听到林景的话的时候,难免就会想歪了。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半夕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睡在一起,怎么说嫌疑都还是挺大的。 怪也就怪在林景说话总是说不清楚,还有就是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和他去酒吧呢?要是不去也不就完了? 当然,半夕把何希给忘记了。所以他又一次天真地认为,只要找久年说清楚,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第15章 “小年……”周馨小声地叫,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周馨又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看看钟,差不多到了要吃饭的时间了,周馨收拾了一下心情,进了厨房。 在路过久年的房间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他还是缩在床上。周馨叹口气,帮他关上了房门。 做好了饭,再去叫久年。本以为他不会理睬,没想到他出来了,但无精打采的。但愿是躺了一上午的缘故吧。周馨想。 推开椅子,“滋”的一声。两个人在餐桌旁坐下,就像昨天晚上一开始那样,低着头,专心地数着碗里的饭粒,气氛有些沉重。 面前摆着的菜和汤冒着的白气渐渐淡去,周馨开口道:“我说……”久年抬头,深深的黑眼圈让周馨要说的话卡住了。 “嗯?”久年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了周馨一眼,见她没有说什么,就又低下头去。 碗里堆积的饭粒一粒一粒地消失在半张的嘴里,直到快见了底,久年才又一次打破了了这沉默的压抑气氛。 “周馨。” “嗯?”周馨停住了打汤的动作,放下碗和勺子,坐回去。 久年张着嘴,还没有讲话,周馨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周馨的思绪就乱飞了。 她想,其实她可以不用管的,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操心到这个地步,况且久年曾经还是她喜欢的人,她其实应该要不愿意让他们俩在一起的。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心太好还是脑子太差。这明明并不是她的事情,她却比谁都要来得操心。 最怕的就是到头来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惹得一身嫌。 不过她还就是放心不下,没有理由地要放心不下,不用说她和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就单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大人,从某些方面说来还要比她更加地成熟,怎么说其实也不应该是她来管着他们。 而且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不能强求的,像她的第一个男友,是闺蜜硬塞给她的,两个人互相都没有什么感觉,就仅仅把对方当做普通的朋友。所以就算了闺蜜怎么撮合,两个人也不可能擦出火花。 不是可燃物,就算氧气再多温度再高也是燃不起来的。 但话是这么说,想是这么想,行动却不是这样,总是比想法慢半拍。 “我们……”久年讲,周馨看到他的嘴唇开合,但却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是窗外的风在一直“呼呼”地吹吧,耳朵“嗡嗡”作响,脑海里有些混乱。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久年又重复了一遍。 周馨愣住了,张了半天的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想问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想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想问为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久年似乎看出了周馨的想法,说:“刚刚我爸妈打电话来了,他们叫我这周末回去参加表姐的婚礼,还问我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去。” “小年……”周馨知道久年的想法,理解他的心情,但是退了这一步,以后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就算最后不是她,久年也会找个女人结婚的。 “你不愿意么?” “不是……小年,我……半夕……”周馨有些慌乱,笨手笨脚地打翻了碗,然后又颓然地靠在椅子上。 “我知道。”久年击落地垂下头,看似漫不经心地拨着碗里残余的饭粒。 其实他不知道,不知道周馨想说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刚刚父母打来的那个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母亲像是跳跃的音符一样的欢快的声音:“小年呀!” “妈——”久年有气无力地说,引得母亲提高音量担忧地说:“哎呀,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呀?你这孩子,让我怎么放心啊……” 久年听完了她的唠叨,淡淡地说:“没事啦妈,我刚睡醒。” “这么迟还在睡……”母亲又唠叨上了,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把正事忘记了,赶紧道:“对了对了,这个星期六你表姐结婚,你周末要回来啊。” “嗯,好的。恭喜她呀。话说要我带点什么回去吗?” “不用了,你人回来就好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也是,读大学就算了,工作还要留在那里。” “嗯。这里就业比较好的,我以后放假就都回去啦,妈你就不要担心了。”平常放假的时候,因为家里离这要又四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半夕也不回去留在这里,久年也就陪着他,但现在既然两个人分手了,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了,父母也很久没有见到了。 “你这孩子,听到表姐结婚的这个消息也没点什么反应的!”母亲嗔怪道。话题转得很快。 “要什么反应?”久年其实知道,母亲又是要催促他了。毕竟也是快快三十了,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堂弟也早就结了婚,去年还抱了个大胖小子,让母亲馋得眼睛直发光。但久年想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一直拖下去。 “啊呀,你呀!就别说抱孙子了,你先要把儿媳妇给我领回来哟。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不急不慢的。人家上大学就要开始谈恋爱了,你都工作几年了,我们是连儿媳妇的影子都见不着呀!” “宁缺毋滥啊。”久年打起精神说句俏皮话要打发母亲,但母亲这次却是不屈不挠,看来是真的被表姐结婚刺激得不小。 久年的表姐长得挺漂亮,还算是个女强人,厉害得很,但就是因为这个,三十多岁了还是没有找到男朋友,亲戚给她介绍了很多个,相亲也不知道去了几次,每次男方看到她都表示喜欢,但是一谈起来,就吹了。因为他们都说和她交谈就像公司之间谈项目,太可怕了。 不过去年就突然冒出个男人追她,把家长高兴得做梦都在笑,但她看不上。后来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做的,就把它追到了手,这周末居然就要结婚了。 母亲说她感到很意外。然后话说回来,表姐到找到了男朋友,久年你怎么就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呢? 久年笑笑:“不急的。” 母亲叹气,久年可以想见电话那头她无奈摇头的样子。“电话给你爸,他要和你说。” “嗯。” “久年啊。”父亲的声音是沧桑的,他曾经是个军人,在家里很有威信,只要他一开口,所有人就不敢反驳了。但他的思想也是很保守的,脾气也偏激,久年有些怕他。 “爸。” “周末要回来吧。” 久年点点头,想到父亲看不见,赶紧说:“是的。” “也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都不回家看看,工作那么忙吗?” “还好。” “真是,怎么每句话就那么几个字。唉,算了,不说了,回来再说吧,我想说的刚刚你妈都说了,我也就不多说了,不然你又要说我婆婆妈妈的了。” “嗯,知道的,爸。” “唉。”父亲叹口气,把电话又交到了久年的母亲手里。 “那就回来再说吧。”母亲又补充,“最好是快点带个儿媳妇回来哦,等得我花儿都要谢了,你说你表姐都结婚了……”又把表姐结婚的事情唠叨了一遍,才以一声叹息作为结束语,结束了这个电话。 久年挂了电话,心里的滋味怪怪的,说不上来。 然后他想了很多。想抱孙子是父母现在的最大心愿了吧,他们希望自己早点带个儿媳妇回去,生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每次听他们憧憬的声音,久年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拖再拖。 工作忙,没有合适的,还年轻……各种理由找了一大堆,估计也听得父母的耳朵起了茧子,说得久年的嘴巴也要磨破了皮。 他有想过要直接和父母说明白了,但是半夕是不愿意的。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半夕不愿意,便也就这么作罢了。 然后父母的催促继续,久年也就继续打马虎眼。 他倒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他在和半夕在一起之前也知道,这么一条路是有多难走,想想何希就知道了。崎岖坎坷,障碍重重,随时都可能有人放弃。 听何希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同样是不舒服的——和听父母的希望的时候不同,又有些相同。 但那不舒服也只是暂时的。 他还是决定给半夕打电话,但是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后来好不容易接通了,却是另一个自称林景的人。 听起来像是在酒吧,或是宾馆。 久年那时候很想问那个叫林景的人,他们在哪里他们什么关系。然后想想,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自己也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只到了那样的地步。 当然,自己那么说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但又怎么能知道,对方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呢? 父母的那个电话,让久年一下子有些乱了方向,但还是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他想,既然对方就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丝毫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感受,那么,自己又何必再那么纠结下去? 怎么说,父母还是更重要的。 老人家。 “小年……” “嗯。” “你……” “我们在一起吧。” 周馨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想,久年就只是想演场戏,说不定,等过段时间,他状态好了,又会像原来一样。 确实,久年只想让父母高兴一下。他觉得他还是做不到,和女人在一起。就算这样真的是正确的,但是他还是决定选择错的。何况,他根本不觉得,现在这样是错误的。 但是,不知道的人,呆在了门口。 半夕还是觉得不放心——倒不是不放心周馨照顾久年,而是不放心久年的心理。毕竟周馨也不是很了解久年,要讲也不知道讲什么——快到家了,又倒了回去。 在周馨家楼下犹豫了好久,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上去,久年是不是还是不愿意理睬自己,想了好久,才上楼。 这样一折腾,从出来到再回去竟花了这么长时间,上楼就看见久年和周馨在吃饭了。 他正想要敲门,就听到了久年的声音,不大,有气无力的感觉,但因为离得不远,他听到了,虽然不是很清楚。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脑子里回放了好几遍,仍然是那么几个音节。 久年是背对门的,半夕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得到周馨的。 周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半夕。 半夕本来以为,周馨会说几句,至少也应该不会答应,但周馨点头了。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她还是答应了。 半夕不明白为什么。 他知道久年不可能真的会喜欢上周馨。 难道,久年也想要过那种“正确的”“正常的”生活了吗?当初还说要出柜不怕压力,现在竟然放弃了…… 第16章 半夕知道,久年是不可能会喜欢上周馨的。 那么他是想要过那种“正确的”“正常的”生活了么? 他明白,其实自己是根本没有资格说讲久年什么的,如果他要放弃,那是他的选择。半夕也知道,久年已经是坚持了很久的,至少他比自己更要执着。 人就是这样,总要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要珍惜,总要到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的时候才会想到挽留。 要怪也只能是怪自己,却已经来不及了。明白,但是还是会难受,心就像是被用力地抓住,然后狠狠地一拧。 半夕现在能够理解当初久年想出柜被自己拒绝,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那时候还觉得他是小题大做,这样的选择是再平常不过的,但是没有想到也会是痛苦的,尤其是对另一个人。 星期五,久年和周馨买了火车票回久年家。因为不是节假日,火车都很空,从这头可以看到车厢的另一头。没有充满了整列火车的烟味汗味泡面味,没有嘈杂的叫喊声没有挤来挤去的人群,舒服得多,当然,也无聊得多。 尤其是同行的两个人都不讲话的时候。 久年用手撑着头,看着窗外的山慢慢地移出窗户的范围,眼珠没有随着过去的景物而转动一下。而周馨,坐在她的对面,耳朵里塞着耳机,放着吵闹的摇滚——她不是很喜欢这种音乐,但是现在需要这样来调整一下心情。 本来只是陪着久年回家一趟,就算是以他的女朋友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像平常那样的表现也就足够了,但是不知怎的,周馨的心里就是有些不安。想着见到他父母的时候,她应该说什么。她真心不愿意在他的父母面前说那些谎话,欺骗父母也欺骗了久年自己。 久年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情绪表现,但周馨知道,他的心里也是不愿的,不管他现在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他的心情都是不好的。 “下一站是终点站,C市,请各位旅客做好下车的准备,保管好您的随身物品……” 火车继续走了一会儿,就缓缓地停下了。不多的人不紧不慢地下了火车,久年和周馨就跟在队伍的最后,每个人手里都只有一个不大的旅行包,装点换洗的衣服。 一出了出站口,就看见久年的父母了,他们身后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四个人热情地向久年挥手。周馨几口上卫生间,让久年和父母先说几句话,自己也再调整一下心情。在心里想的和真正看见他的父母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爸,妈,表姐,额……” “你姐夫!”久年的母亲拍了拍久年的肩膀,眼睛里透出那种“你看你,还不快点”的神情。 “姐夫好。”久年对男人笑了笑,男人也笑,介绍了自己,当然之后短短的几句话,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废话,很符合他简单利落的白领形象,这和表姐也有些相似。 “叔叔阿姨好。”周馨回来了,脸上挂上灿烂的笑容向久年的父母与问好。 “诶……你是……”久年的母亲疑惑地看了看周馨,又看了看久年。 “哦,这是我女朋友。”久年这句话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演习了好多遍了。而不知道的周馨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用笑容掩饰了过去。当然久年的母亲丝毫没有注意,只顾着打量周馨了。 普普通通的长相和打扮,没有浓妆也没有昂贵的衣服,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但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特别是那笑。久年的母亲已经在心里给周馨打上了90分。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礼貌,赶紧收回目光。 “哎呀!小年,你怎么不早讲呢!” 久年笑笑,不说话。 母亲又去看周馨,周馨笑得她心里酥酥的,更是喜欢,久年的父亲也是一样——看到“儿媳妇”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我叫周馨,和小年是大学同学。”周馨自我介绍道。 “毕业照上我怎么都没有看到你?”母亲问。 “我和小年不是同个班的……”周馨和母亲走在后面,边走边聊,父亲和久年走在最前面可以听见她们轻松欢快的谈话。就连平常基本是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在把行李放进汽车后备箱的时候,笑得很慈祥地拍拍久年的肩膀。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久年知道他的心情。父亲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他不怎么说话,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都藏着他的意思,久年很理解。也正因为这样的理解,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母亲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和周馨讲了一路,大多数时间就是她在讲,而周馨微笑着安静地听着。她从久年小时候的囧事讲到家里养了近十年的乌龟,车就停在了家门口。 久年家在城郊,三层的小楼,还有个院子。院子门一打开,就窜出一条大狗,直扑久年。大狗的后面摇摇摆摆地跟出三只小狗,估计才三四个月大,肥嘟嘟的,走路还不稳。周馨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看到那三只小狗,情不自禁地就蹲下身去,摸摸那些小狗的头。 久年的母亲看着,更开心了。这年头好多的女生都怕狗,不然就是嫌狗脏,像周馨这样的多好,而且刚刚聊了一路,她也不嫌烦。母亲不禁在心里感叹起来。 母亲要去煮饭了,周馨就跟进了厨房。她有些不敢和久年呆在一起,怕一不小心就要路出马脚。她帮着久年的母亲洗菜切菜,拿调料,久年母亲心里打的分更高了。 母亲一边炒菜一边喝周馨继续讲着,后来讲到没什么好讲的了,就让周馨讲,讲讲她和久年的故事。这下就把周馨给难住了,幸好久年进来,告诉她她的手机响了。周馨就赶紧跑出去接电话。 晚上的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的。 这一天这样过下来,周馨倒是把半夕给忘了,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她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这个时候,半夕正和在林景家,接受林景所谓的“心理辅导”。他昨天从周馨家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林景,硬是被他叫到他家里,陪他看了一晚上的恐怖片。 林景见他看电影都提不起兴致,就知道这家伙脑袋又卡壳了,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又开始新一轮的胡说八道的开导。 半夕深刻地记得上一次所谓“开导”的后果。 终于半夕忍无可忍:“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烦死人了!” “小孩子!我不就是看起来年轻一点嘛,我只比林昀小五个月!” “骗谁呢你!” “好吧,我承认……五年……啊呀你到底怎么了啊喂,你不说我无从下手啊!” “那你不是还说了那么多。” “就是因为无从下手才说那么多,病急乱投医啊。” 半夕觉得再这么下去两个人该掐起来,及时住了口,不说话了,而且他也没心情和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家伙讲那么多废话——虽然,他其实要承认,林景有些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喂喂喂,你还真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用不着,你本身就是头驴。” “喂!算了,我大人不急小人过,不和你计较了。”林景说,“诶,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前几天还看你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出去。”很“不错”的形容词…… “没事……”半夕的心里很乱,却没法无视孩子气的聒噪林景——很难想象,他和林昀 亲兄弟,而且还比自己大了几岁。 “死脑筋!”林景说,边收拾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晚上就在我这睡了吧,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半路被人奸杀碎尸了都不知道。” 半夕不反对,点点头。 虽然林景是有点烦但他是个很好的人,像周馨一样很热心。半夕已经把他当作了一个朋友。 一边帮着林景收拾桌子,铺床,半夕的手机一直没有离开口袋或着手里。一直到了上床要睡觉了,还是把手机攥在手里,不时第打开看一看。 林景进来给他送床厚的棉被,正看到他一脸失落地合上手机。 “半夕,我觉得你要主动找他。” “嗯?”半夕扭头。 “别说我什么都不懂!”严肃脸,“前几天才听你说这次不会放弃的。” “我说过吗?”半夕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 “啊?就是那天你打电话的时候啊,好吧,原话不是那么讲的……”把被子挡在脸前,防止半夕飞枕头。 “……”那天和周馨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和这个意思差太多了吧!林景这家伙脑补得也太过分了吧! “到底有什么事情那么严重啊?”林景在床边坐下,看半夕。 半夕小声说:“他和周馨在一起了。” “什么?!”林景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惊讶,提高了音量,可以说是在喊。 “他和女人在一起了。” “我说那个人的名字。” “啊?周馨啊,怎么了。”半夕被林景的表现搞得一头雾水,皱眉。 “……什么跟什么嘛……兄弟,”林景煞有介事地拍拍半夕的肩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半夕更加一头雾水地看着林景。然后场面很诡异地变成了两个男人的沉默大会,两个人都愁眉苦脸的望着窗外的黑暗,当然,不能排除林景是装的这种可能性。 完全无法想象出林景这种人为情所困的样子。 “林景?”半夕用胳膊肘捅了身旁的林景一下。 “喂,我说我们是不是冤家啊八字相克?” “啊哈?”林景说的话经常能让半夕瞪大眼睛,没法理解此人的大脑回路。 “你男朋友和我女朋友私奔……” “……”绝对是有一个人火星了,而且那个人是林景的可能性占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半夕好半天才理解了这句话——信息量可真大啊==。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半夕自己和久年的事情都没有解决而且是无从下手,更没有时间去理会林景,何况,林景这种人就是打不死的小强类型,估计过两分钟又能够嬉皮笑脸一点儿也不正经地打个电话把事情搞定。 果然不出所料,过没十秒钟,林景挥挥手,潇洒转身,留下一句:“半夕,过几天和我去喝酒,把周馨那小子灌醉了!” 周馨……那……小、子…… 半夕想,要是他有林景的一半就好了,也不用为这种事情而纠结那么久了。但是他就是半夕,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也不怕,什么也顾忌地去厚着脸皮找久年,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而且,如果久年真的想找个女人结婚了的话,他是没有任何立场反对的,因为他自己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第17章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然后的大多数时间,周馨都在和久年的母亲唠家常,久年有时候会坐在旁边,母亲就偶尔和他说几句,但都是围绕着周馨的。 还有一次竟提到了结婚的事情。 “我说小年啊,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要结婚了吧。” 久年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却想着的是半夕,回答道:“和谁结啊……” 母亲一听就激动起来:“和谁?你说和谁!” 久年突然想起来,赶紧改口:“哎呀妈,不急不急!” 母亲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他很久,才放他会了房间。而回去以后,久年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周末过得还算挺快的,很快就到了星期天下午,久年和周馨就要回去了。 表姐和姐夫已经去度蜜月了,就只有久年的父母送他们去了车站。 进站前,母亲和父亲还交代了他很多,什么要好好照顾周馨,找个时间就把婚结了之类的。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听得久年更加难受。 回去的路上同来时一样,两个人都不说话,自干自的事。只是周馨会不时地抬头看对面的久年一眼,见他没反应,又重新低下头看小说。 火车况且况且地响了很久,到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出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昀你有病啊,蹲了这么久突然又要回去了?专业蹲坑的是吧?我昨天才说你怎么这么执着,你这人就是经不起表扬的吧!” “不想蹲了……什么叫蹲啊林景你说清楚!” “啊啊啊——”听起来似乎被揪了,杀猪般的惨叫。 “好吧好吧,我承认,你能掐人了说明你已经好了……所以我不会再理你了你就快点松手啊!这么多人在这!”林景叫道,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周馨和久年,又叫:“啊?周馨你怎么在这里?” “嗯?林景?”周馨也很是惊讶,“我才从C市回来。” “你去那里干什么啊?” “我陪小年去的。” “小年?”林景这才扭头看旁边的久年。清秀温和的脸孔,似乎有着安静的性格。“你就是小年啊?” “嗯。”久年点点头。 “我叫林景。”说着就想伸手揽过久年的肩膀,结果被周馨的眼光给挡了回去,吐吐舌头,收回手。转而去揽周馨。 “林昀,我们去喝酒啊,你自己回去。我相信那点行李难不倒你的!” 周馨反抗无效,只能扭头对久年说:“小年,你自己回去吧。” 久年点点头,看见旁边对着放在地上的三大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呆的林昀,热心的性格让他开口问:“需要我帮忙吗?” “嗯,好吧,谢谢。” 久年帮林昀提了一袋,很重,他需要两只手才搬得动。 “这是什么啊?”他忍不住问。 “牛肉干……”满头黑线地说。 “这么多?” “嗯……我弟叫我带回去的……” “你弟?林景?” “嗯……”很不愿意承认的样子。 久年帮着林昀把东西搬上火车,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久年心情不好不是很想讲话,但因为和林昀讲话还挺轻松的,也让他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儿。 快要到候车室的时候,林昀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手机,骂句该死的秦衍,接起来。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耐烦的样子,“火车站。回家。靠,当时叫我滚的人是你,现在要我回去的人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当我飞来去镖啊?老子喜欢你个蛋!你喜欢老子个屁!自己说的又要吞回去,你不嫌恶心?”然后狠狠地挂掉电话。如果是座机的话,估计啪一声要被摔成碎片了。 久年以为自己听错了。秦衍不是和半夕在一起的吗…… “啊,抱歉。”林昀冲久年笑笑。 久年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和秦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想收回去却来不及了,林昀接过话:“你认识秦衍吗?” 久年尴尬地点点头,却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更尴尬。 “我们……额……是……” “哦,我知道。”久年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了,就像是半夕有过的那种不敢承认的支支吾吾的表现。 林昀更加尴尬地笑了笑。久年看看时间,有些迟了——帮林昀把东西提进来就花了大半个小时——便和林昀告了别。 久年刚一出候车室,就看见一个人匆匆地进去。天色黑着,他没有看清楚,不敢确认那就是秦衍。不过看起来确实很想,只是秦衍应该不会像那个人一样那么匆匆忙忙的,在久年的印象里,秦衍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连在遇到自己的时候都能问一句“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而且只个时候,秦衍应该在和半夕过着二人世界才对。 久年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前几天给办席打电话的时候,接电话的那个人,感觉有些矛盾。再一想,又觉得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林景!难道是林景吗?有些不相信,但越想就越是觉得想,那不正经的调皮的口气,确实就是刚刚那个林景。 久年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半夕了…… 半夕坐在沙发上发呆。 傍晚的时候,林昀到林景家来,他说他要回家了,让林景送他去火车站。林景拗不过他,只能把他送去了,但很恶劣地让他搬两大袋的牛肉干回去,说是给隔壁家的小妹妹吃。 半夕看着一脸坏笑的林景和一头黑线的林昀吃去,就躺在沙发上,继续发呆。他想想点什么,但是脑袋就是空白一片。 只好去厨房随便煮了一包泡面,用那辣得让嘴唇发麻的面堵住嘴也顺便堵住心口。 正吃着,就听见“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半夕打开门,意外地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秦衍。还没有等他开口,门口的人就问道:“林景呢?” “啊?” “林景呢?”秦衍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就像是红了眼,只顾着问林景在哪里了。要不是半夕清楚地知道,门口的人是秦衍,他还要以为林景是得罪了哪个黑社会老大而被追杀了。 “他送林昀去火车站……” 秦衍暴躁地打断他:“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 然后秦衍就扭头走了。半夕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继续边吃面边吐舌头,尽量把心里要溢出来的强烈情感压回去。 周馨被林景拐到了一个大排档。 一坐下来,什么菜也没有点,林景就叫了一箱啤酒。是的,一箱。 “你要干什么啊?”周馨问。 “喝酒啊。”林景用“你看不出来吗?”的表情看着周馨。 周馨皱眉,她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了。 周馨和林景是在大学的一次演讲比赛上认识的,那次周馨得了第一,而林景是第二。比赛结束,林景就把周馨拉去喝酒,而且是一瓶一瓶地喝。然后在一次招聘会上,周馨成绩比他高了两分,又被他拉去喝酒了,还是一瓶一瓶地喝。再一次就是周馨去林景家,不小心把他拼了大半年的飞机模型碰散了,林景又拉她去喝酒,仍是一瓶一瓶地喝。 然后周馨就知道了,只要“得罪”了林景,就会被他拉去喝酒。也幸好周馨遗传父母的好酒量,不然不知道要被林景灌醉多少次了。 “好吧,随便你,反正醉的人都是你。” “喂,你不要小看我啊!” “本来就是。”周馨吐吐舌头,先打开一瓶酒。她今天心情也不好,准确来说,不只是今天,这个周末都过的不好。虽然久年的家人都很好相处,和他的母亲聊天也挺好的,她不想那些闲着没事的中年妇女一样长舌讲邻里的八卦,只有偶尔会说点隔壁家发生的趣事,但绝对不是那种没点意义的废话。 久年的父亲虽然比较严肃,但也是很好相处的,特别是对她这个“儿媳妇”,很好。久年的表姐虽然比较强势,但是也是很好的人,姐夫也一样。 总之,久年的一家人,其实都和久年一样,很好相处,说起话来很轻松。但就是这样子的轻松,才会让周馨不安难受。 她并不是久年的女朋友,久年的家人对她越好她就越不好意思越愧疚。再加上久年和半夕的事情,何希说的话,她只觉得更加乱。 周馨不相信什么借酒消愁,但是面前坐着的是林景,有个人倾诉,会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今天这么豪爽!”林景也开了一瓶酒,惊讶地看着周馨。平时叫她出来喝酒她都不肯,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今天好不容易周馨这么豪爽一次,林景想一定要好好灌她一次——不过他也承认,实际上最后是自己先倒下的可能性最大。 “喂,你确定要这么干喝?”周馨喝了一口,突然问林景。 “哦!老板,一盘炒田螺!” “好的!”老板热情地应道,然后就听见“哗啦”一声,田螺下锅的声音。 老板的效率很快,不到五分钟,一盘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炒田螺就上桌了。这么坐着,就能够闻到辣味。林景吃了一个,赶快把就倒进嘴里,叫道:“哇,老板你们辣椒不要钱的么?” 老板笑道:“那不是看你们熟客给你们多加了!” 林景翻白眼。 极辣的炒田螺陪啤酒,很快一盘田螺就只剩下壳了,一箱的啤酒也只剩了一半,桌上躺了几只空的啤酒瓶。 “好饱。”林景放下右手的筷子和左手的酒瓶,毫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靠在椅背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周馨。 “你怎么会和小年在一起啊?”林景问。 “嗯?他表姐结婚,他让我陪他回去。” “啊哈?”林景震惊了一下,“回家见父母?” “林景我承认你的思想确实很活跃!”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既然和半夕很熟你也应该知道的啊。” “嗯,你拐走了他男朋友嘛。” “什么啊!就只是那天小年爸妈打电话给他,说他的表姐要结婚让他回去参加婚礼,顺便提到了让他快点找女朋友的事情。你也知道,久年怎么可能找女朋友,所以他就让我假扮他女朋友一下呗。反正我们很熟,关系那么好也没有什么顾虑,也就不会那么容易穿帮了。好吧,当我没说。” “敢情这个狗血!” “换了你不照样也是?”周馨瞪了林景一眼。他总是这么不着边际,重点从来放不对。 “不会!反正我老哥就这样,爸妈早就习惯了,有什么问题。而且我还有个弟弟,咱老林家还不至于绝后啊。” “要是没有你哥还有你弟。” “额……好吧……那是个问题,我觉得老爸会打死我的。”林景吐舌头,“哎呀,好啦好啦不要讲这些了啊,喝酒,我今天励志于放倒你!” 碰瓶,“咕嘟咕嘟”地把啤酒灌进肚子里。 “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和小年私奔啊,吓死俺了。” “丢下就丢下,又死不了。”周馨白林景一眼。 “会被半夕揍死==,而且老婆没了还不是要给人笑死!”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 所以说,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在林景和周馨这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地终于在一起的时候,被遗忘在脑后的半夕还趴在林景家的沙发上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久年还躺在周馨家的床上发呆。 万事不顺的秦衍在办公室愤怒地砸掉了一个杯子,为情所困的林昀在火车上抱着手机望着窗外黑漆漆一片欲哭无泪。 第18章 林景是这样的人: 第一,爱多管闲事。当然,这只仅限于对他的朋友们。比如说周馨,比如说半夕,再比如说他可怜的哥哥林昀。虽然他经常会帮倒忙,但是大多数时候,其实他还算是能帮上不错的忙的,尤其是让他帮着吵架的时候,特别能损人而且不带脏字。 第二,心里藏不住事情。当然,他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拿出来讲,他是知道分寸的,有些事情能讲,有些事情不能讲。有些人能告诉,有些人不能告诉。 第三,嗯,暂时想不起来了,还待周馨同学进一步发掘。 林景一会到家,就看见了趴在沙发上愁眉苦脸的半夕。他把半夕从沙发上揪起来。“喂,你想演考拉?长条形的最多是条树蟒啊。” “啊?你去哪里了?刚刚秦衍有来找你。” “什么?刚刚?”林景看向墙上挂的钟,半夕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墙上看去,时针将要指向12。 “哦,好吧,是大概七点半的时候。” “嗯。”林景大概知道秦衍找自己是什么事情了——无非就是林昀的事情。林景不禁感慨,林昀的蹲坑战术还是很有用的,人有时候还是需要不要脸一点。再看半夕,恨铁不成钢地想:要是半夕有林昀的一半……那就太可怕了,所以也幸好……他受不了两个不要脸的人。 “你去哪里,这么迟了。” “哦,我和周馨出去喝酒了。” “啊哈?周馨?那小年呢?”半夕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来看着林景。林景用“你啊!”的表情看他一眼,说:“不知道,应该回去了。他还帮林昀拎牛肉干呢。” 半夕失望地有驼了背。他本以为久年会和他们一起去,还想问问林景,久年有没有说些什么。 “你也不要这么失落的样子啊。”林景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这个样子了。对了,林景的第三,就是他是个热情得让人受不了的家伙,最看不得别人一脸受伤的样子。 他说:“又不是什么生死离别,我这几天的口水都白费了啊?好好和他谈谈不就好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也这么想的,可是……他不是和周馨在一起了么?” “怎么可能,周馨刚刚和我说了,她只是陪小年回去参加小年表姐的婚礼而已,周馨不喜欢小年的小年也不喜欢她的。小年喜欢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我知道。” “知道那不就好了,还愁眉苦脸的,搞得我家天花板上都一片片的乌云。” “可是……”半夕垂着头。 林景不知道听过半夕说过多少次那样的话,还没有等他开始说就马上打断他:“可是什么?你要是这样就像秦衍那傻13一样,等我哥走了现在又后悔了吧。而且你的情况还分明比那两个家伙好多了。你知道周馨怎么说的么?小年从住院那天开始就几乎没有开心过,做梦都还要喊你的名字。然后你就躲起来,还说什么他怎么样怎么样,好像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了一样。要是我是学医的我绝对会把你的脑子切开来看看里面的构造!” 半夕也知道这些,但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纯粹的理论派,实践上总是不及格,不管是学校考试还是感情这件事情。 “唉,不开窍的家伙,我觉得我要去找把刀。”说着打开抽屉,当然不是找刀,而是翻出一张恐怖片的碟片,边把碟片放进CD机里,边漫不经心地说:“周馨说小年爸妈急着要他们结婚,还想要下个月和那个许什么的一起结婚……” “什么?”半夕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差点要跳起来。 “我说他们急什么,周馨要结婚也不会和他好不好……”林景吓得抬头,愣了一下,自顾自地把话补完,半夕就已经出门了。 嗯,这就是林景的第四,总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周馨刚到家,才关上门,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门“轰轰”地响,她的第一反应是地震,然后是劫匪,接着,通过猫眼一看,居然是半夕!她瞪着眼睛打开门,正想问他怎么了,半夕就冲向了久年的房间。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周馨差点儿石化在原地,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林景。 “喂,林景啊,半夕那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撤离好了。” “同感。” 于是,周馨跑走了。家里就只剩下半夕和久年两个人了。 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实不让窗外的一点灯光透入,客厅里的灯光斜斜地投进房间,不算亮,只能让半夕看见床上的人的一个轮廓,却让他的心里像被根细小的针扎了一样,轻轻地刺痛。 林景说的话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周馨说小年爸妈急着要他们结婚……”“小年从住院那天开始就几乎没有开心过,做梦都还要喊你的名字……”“……好像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了一样……” 半夕心里自责,伸出的手却僵着,也不敢靠近,站在门口。 是的,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错。就像林景提到的那个“许什么的”,他是他们的一个同学,许慕杨,和陈新在一起三年多,就因为一句话分手,下个月他们结婚,是各自结婚。 半夕不希望,他和久年也是这样。 “……小年的爸妈急着要他们结婚……” 就算最后是和平分手,就算最后还能像许慕杨他们那样成为朋友,其实心里也不会舒服。低头不见抬头见,永远不可能躲开对方,永远不可能忽视心里的感觉。总是要正视的,那还不如早些决定,或许可以挽回些什么。 “小年。”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但半夕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半夕打开灯,“哒”的一声,瞬间亮了起来。床上的人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半夕,然后又要躺回到床上。 半夕心里涌起一阵冲动,跨一步上前,抓住了久年的肩膀。 “小年!”他知道,久年那天说的话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也不会和周馨在一起他也不会真的想找个女人结婚。半夕知道。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久年才开口道:“你放手。”声音不大,却让半夕的脑海里的所有都被排除出去,只剩下久年的声音。从对面的人的口中喷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集成白雾模糊了半夕的眼睛。 “为什么?”半夕问。手心传来对方的暖暖的温度,从手心涌进心里,让他抓住就再也不愿意放手。“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久年只是看他,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看着我的眼睛。”半夕扳过久年的头,动作却是丝毫不粗鲁,反而是温柔的感觉。而眼睛里的坚定,是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的。 “我……”只是一个字就再没有了下文,久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所有的话所有的感情都被堵在口中,唇上温软的感觉,鼻腔里回荡了熟悉的味道。他只能呆呆地,张着嘴,睁着眼。眼前却只有模糊的黑暗,景物有些扭曲,眼眶温热。久年忘记了任何的反应,好在那吻很快就结束了,但那淡淡的味道还是留在了口腔里,一吸气就会进到肺里然后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 “我们和好好吗?”半夕撑着身子在久年的上方,认真地看着他。 久年摇摇头。他想和他和好,他舍不得那些时光那些回忆,但是现实和梦想总是会有太多的差距。何希说的话,床头的婚礼请柬,还有焦急催促的父母。 “你真的想和个女人结婚?” 久年点点头。他以为半夕会暴躁地甩开他,然后离开。但回应他的是个吻,只不过是个比较粗暴的吻而已。舌头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搅起一阵颤栗。接着又变得温柔起来,似乎是那人后悔了,像是带着点自责愧疚的安抚。 再次分开,呼吸很乱。乱得空气里的白雾搅在一起,乱得眼前一片模糊。 “对不起。”半夕说。 久年以为他是为刚刚的失态道歉,他以为他终于要放弃了,心里复杂的感觉乱在一起,翻涌着。“没关系……”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却又无法控制地哽咽,他赶紧收回话。扭过头,却又被扳回来。 温柔的吻落在唇上,眼上。 半夕看着久年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他知道久年在想些什么他知道久年的顾虑,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现在也同样有,但他也知道,要克服了困难才能获得成功,同样也要改变了自己才能获得幸福。 不过久年和他是不一样的,他总是想得太多,为他人想得太多。 “有时候也要自私一点,不能总为着他人着想,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别人的快乐,怎么说都是亏本的生意。而且你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为了所有人着想,然后你自己呢?” 久年看着半夕,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是的,他想让所有人都开心,但他没法真的做到。他从来不会和别人发生正面冲突,说到底,其实也是软弱了。其实他没有办法责怪半夕,因为他们两个其实是一样。 现在半夕在改变,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努力一把。只是……不,自己真的没有必要所有事情都想着别人,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在意。为他人着想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同样也不能把自己忽视了。半夕说的对,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别人的快乐,怎么说都是亏本的生意。 不过,要让自己幸福也让他人快乐,很难做到。不过,这是之后想的事情,因为半夕弯起了嘴角,再次低下身吻住了久年的唇。 熟悉的味道和血液一起流遍了全身,熟悉的感觉从神经中直直地通入了大脑。 第19章 于是,久年就被周馨赶出来了。不过,就算周馨没有赶他,他也回自己家——嗯,他和半夕的两个人的家。 日子就如同往常一样,平淡温馨地过。但时间也好像过得飞快,一天似乎缩短成了十二个小时,上班的时间也似乎是变长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们总是急着想要回家看到对方。 这应该就是“小别胜新婚”的道理了。 但久年总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少了什么。 不过日子过得这样美好,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两个人请了一星期的假,回到C市去参加许慕杨的婚礼。许慕杨和久年高中就是校友,只是不同班,大学也都考到了A大,两个人说起来还挺有缘分的。 这次他们参加的就是许慕杨和叶玲的婚礼。听说许慕杨和叶玲是高中同学,大学没有在一起,他们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在一起的。用一首《是非题》。 身旁坐着的宾客讨论他们在一起的浪漫和幸福,久年却对半夕说,当初许慕杨和陈新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用一首《是非题》。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戏剧化,还是早就注定。 婚礼进行曲响起来,大家马上就安静下来。两对新人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久年没有注意也根本没有关心另外一对是谁和谁。他只顾着看许慕杨和叶玲了。穿上了西装的许慕杨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而穿上洁白婚纱的叶玲,也出乎久年意外的漂亮。 而在牧师念誓词的时候,久年愣了一下,周围也多了窃窃私语。 另外一对竟然是陈新和徐沐杨!真的是戏剧化的巧合,最后他们还是一起进入了婚姻的礼堂,同样是以新郎的身份,但和当初的希望不同的是,他们挽着别的女人。 而更可笑的是,陈新的妻子居然叫徐沐杨!是不经意还是放不下,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会知道了。 婚礼结束,他们就一起会家——回久年家。半夕以久年的大学同学的身份在他家住。久年希望,有一天,半夕能光明正大地以久年的男朋友的身份在他家住,他自己也能以半夕的男朋友的身份去半夕家。 ——他终于明白了那总少了点什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他正想和半夕说这件事情,手机就响了。 “喂,小年啊,我们在××KTV,你和小夕快过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是大学同学林小钱。 “啊?” “同学们很久没有聚过了呀!”又是另一个女生,好像是钱小林,“就这么订了,不能不来啊!”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不留给久年商量的余地。 “诶,半夕,小钱叫我们去参加同学聚会,在××KTV。” “现在?” “嗯。不想出去啊!”久年伸个懒腰。 “唉,没事啦。去吧,大家是很久没有联系了。”要见到那些大学同学,半夕有些期待。自从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了,之前唯一一次同学聚会,他因为出差没有去成,觉得很可惜。 “嗯……”久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其实他也想去,但想着又要出去,就好懒。 半夕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小年啊!”母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个人赶紧分开,各自收拾已经收拾好了的衣服。 母亲抱着被子推开门和两个人分开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紧张得半夕和久年都冒了一头冷汗。幸好母亲没有怎么在意,径直走到床前把被子放下,说:“给半夕盖,小年太会抢被子了。现在虽然是春天了,但晚上还是会有点冷的,要小心着凉。” “嗯,谢谢阿姨。” “不用不用。” “妈,我们要出去。” “啊?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KTV,同学聚会。” “哦,那好,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啊,少喝点酒啊你们!” “嗯,好的。” 两人打车到了××KTV,一下车,还没有看清楚周围,就接到个大大的拥抱——林小钱抱半夕,钱小林抱久年。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默契啊。”久年推开像趴在自己身上的钱小林,说。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钱小林昂着头道。 “是啊,连名字都要这么对称,你们要在一起,以后孩子就叫零钱好了!”久年说。 “是这么打算的啊。”林小钱说。 “对啊,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啊,还托你们吉言呢!下个月就麻烦你们再回来参加一次婚礼了啊!”钱小林附和道。 久年和半夕都张大了嘴。 大学的时候,同学经常拿他们的名字开玩笑,说是情侣名,没想到最后他们还真的成了一对。 久年突然很想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当然,这样的想法很快地就被压回去了。 包厢里早就堆满了人——男生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不是玩手机就是猜拳喝酒,而女生就在屏幕前扎堆,三个麦在一群人手上传来传去。一见到进来的四个人,那些女生就叫起来,然后是后面的男生:“迟到罚酒!” 没等半夕和久年反应过来,他们的手里就抓着一个酒瓶了,所有人都在起哄。 “我不会喝酒啊……”久年要把酒瓶放回到桌上,却被林小钱拦了下来:“放下来要加一瓶哟,你自己选!” 久年痛苦地打开酒瓶,正要喝,手上就一空,酒瓶到了半夕的手里。“我来帮他喝吧。”说着就仰头把一瓶酒“咕噜咕噜”地灌进了嘴里。一瓶空了,又是一瓶,两瓶酒轻轻松松地就喝了下去。旁边的人又起哄:“半夕你要不要这么体贴啊,久年的酒你还要帮着喝!帮喝再来一瓶!” “不要赖皮啊!”半夕放下酒瓶,掐了旁边起哄得最大声的钱小林一下。 一群人打打闹闹了很久,直到半夕终于又喝了一瓶啤酒,他们才稍稍安静了一点,让半夕和久年坐了下来,也不再灌酒了。 女生继续唱歌,也不管跑没跑调,抱着麦克风就吼,地面都似乎要震动了。终于她们吼得有些累了,坐了下来,喝几口饮料,开始唱比较慢的歌了。 几对情侣在前面深情对唱,整个气氛慢慢地变了,但接着又被钱小林和林小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毁掉了。 久年和半夕就一直坐在那里,既没有参与前面的歌唱,也没有参与旁边的猜拳喝酒,只是边听着女生们唱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钱小林和林小钱终于被女生们赶到了一边,那“激昂”的歌声就终于结束了,林小钱加入男生的队伍,而钱小林一屁股就坐到了久年的身边。 “聊什么呢?”歪头看久年。 “没什么。” “你们不要在这边卿卿我我的了啊。” “什么叫卿卿我我……”久年反驳,又被她打断:“不是吗?孤男寡男的。我说好多人都找女朋友了,你们怎么还是孤家寡人的啊。尤其是小年,当初多少女生追你啊,连校花你都看不上啧啧。” “宁缺毋滥啊。”久年笑笑道。 “喂,校花还滥啊!”钱小林用“真搞不懂你的表情”看着久年摇摇头,“还是说,你们俩干脆就是一对啊?” “什么啊……”久年和半夕异口同声地叫道。 “什么什么啊?”林小钱看向这边,钱小林冲他挥挥手:“没什么啊,喝你的酒!”他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旁边的男生就开始起哄:“小钱你个妻管严啊!” “大学的时候女生间都这么传的啊。你们两个天天就腻在一起,追你们的女生都可以从东校门排到西校门了你们都不为所动的……” 久年和半夕现在只有感叹女生怎么都那么敏感的份了,捕风捉影的能力这么强。 钱小林看他们两个有些发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承认吧你们!现在女生也真的好可怜啊,帅哥和帅哥都在一起了唉……” “钱小林……”两个人颇有些无奈。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又不会怎么样,小钱他大哥也是啊。” 是不会怎么样啊,但是你这么说让人很头疼的啊!经过了这么些事情,他们也都不会再软弱自卑了,但是也没有做好准备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像说“我交了个女朋友”那样容易。 钱小林见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反应,无趣地走开了。 来了以后太热闹,久年都忘记了想要和半夕说的事情,现在被钱小林一提,他想了起来。 “诶,半夕。” “嗯?” “我们既然回来了,那就直接和我父母讲了吧,然后下次再去你家吧。”这么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便是这个。没有家人朋友的祝福的爱情,怎么说都不会是圆满的。 半夕听到久年的话,下意识地又想要反对,但是突然又犹豫了。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地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前面的女生继续唱歌,歌声飘进了半夕的耳朵。他看着久年闪着光的眼睛,把反对的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嗯,好的。” 久年点点头。其实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但半夕的话也并没有让他意外。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每个人都会明白很多,每个人都会改变很多。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捧在我手心里, 你的真心。” 这样的感情的维系或许就仅仅是那点信任那点勇气,相信对方绝对不会先于自己放弃,相信对方能够坚持为感情付出的信任;不会先于对方放弃,能够坚持为感情付出的勇气。 不会有海枯石烂的誓言,也很难有浪漫的约会、婚礼,仅仅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晚饭时的几句闲聊,或者是那么一个眼神。 但是能拥有这些,就已经算是幸福了。 只是,没有人会不期待亲人朋友的祝福,两个人的感情不能算是圆满。久年希望,半夕清楚。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 会不小心伤害了你, 你能不能温柔提醒, 我虽然心太急, 更害怕错过你……” 两个人在身旁紧紧握住的手,似乎永远不会分开,把以前没有的信任和勇气紧紧地攥住在了手心里。 第20章 差不多十二点,大家就都要回家了,钱小林交代大家路上小心,到家给她打电话,大家应了一句“好的”就各自打车回家了。 久年和半夕坐在车里,呼吸的热气充满了狭小的空间,窗外路灯的灯光斜斜投入,随着车子的前进变幻着。 “我爸妈会不会同意……”久年不确定地开口道。父亲是的比较偏激的人,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他不知道,父母会是什么反应。 “嗯。”半夕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究竟是“嗯,会同意”还是“嗯,不会同意”他自己也不大确定。 就像要通过一场考试一样,考前的几分钟还有等成绩的那段时间,是最紧张的。 现在便是那考试前的几分钟。 车缓缓地通过红绿灯,慢慢地拐过弯,越来越接近久年的家,两个人心中的紧张就越来越大,但总是会克服。 车终于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意外地发现父母都还没有睡。久年的母亲一看到他们回来,就帮他们打开了门,嗔怪道:“你们怎么这么迟回来?” “同学聚会啦。这么大的人又不会丢。” “好啦好啦,快去洗澡吧。” “嗯。爸妈你们也早点睡。” 母亲坐回到沙发上,说:“我们还要等你表姐和姐夫,他们今天晚上的火车,等等会到。” 久年满心只想着要怎么开口,没有听清楚母亲的话。 ****** 洗完澡,久年就回到客厅,在母亲对面坐下来。 “怎么,还不去睡觉?”母亲问,“有事么?” “嗯。”久年想在半夕之前先和父母说一下,让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设想和实际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之前想过的所有开头,都说不出来了。嘴里很干舌头仿佛打了结。 母亲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小年,进来讲吧。”说着便起身向房间里走去。久年忐忑地跟在她后面,总觉得母亲似乎知道了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关上了门,和久年在床沿上坐下,就问:“你想说你和半夕的事情吧?” “嗯……”久年低着头绞着双手,“周馨不是我女朋友……”他只能说出这句话,虽然母亲似乎已经都知道了,但是他还是不好开口。 “嗯,我早就看出来了。周馨那孩子真的不错,但是你也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是有点可惜啊。不过半夕其实也不错。” “妈……”久年有些惊讶。听母亲的口气,似乎一点都没有排斥一点也不反对的样子。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笑着看久年。 “你不是都知道了嘛……” “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天真得像小孩子一样,总喜欢和久年开玩笑。 “妈……” 母亲的表情严肃起来,说:“你亲口和我说。” “嗯……我……” ****** 半夕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不见久年,就见久年的父亲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叔叔,久年呢?” “哦?和他妈在房间里,好像在说什么事情。” “哦,知道了,谢谢。”半夕看向背后那扇紧闭的房门。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久年母亲的声音:“谁啊?” “阿姨,是我,半夕。” “哦,你进来吧。” 半夕推开门,就看见坐在床沿上的两个人。久年低着头,绞着手,而他的母亲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说:“半夕,来,坐这吧。” 半夕点点头,有些紧张地坐下。他不知道久年和他母亲说了什么,但是看阿姨的表现,似乎是已经同意了,或者说,没有反对。 “阿姨?” 久年的母亲对他笑笑,然后转向久年,说:“他现在也在这里了,你们说吧,我听着。” “说什么?”半夕疑惑地问。他觉得,久年的母亲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不知道久年到底和他母亲讲了什么,可是看他的表现,又像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嗯……”久年开口,“妈,我和半夕,是……” 母亲一直看着他,在等待他的下文,但是久年支支吾吾了很久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耳根有些红,似乎是害羞了。 半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但在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需要严肃一点的。 “唉,算了,看你这样说一晚上也说不完。”母亲无奈地摇摇头,放过了久年,“你们真的是认真的吗?” 半夕不确定久年的母亲说的是什么事情,但看着久年点了点头,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会反对。” “真的么?”久年突然抬头。 “煮的!” “我是认真的,妈!你真的不介意你唯一的儿子爱上一个男的……” “为什么要介意?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就是一种感觉,你们在一起觉得幸福不就好了。”母亲又看向半夕,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半夕也很不错,感觉就像多了个儿子,多好。” 半夕不好意思地笑笑。 接着久年的母亲又严肃起来,认真地说:“不过,你们如果不是认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的话,那就还是不要在一起了,趁早分了也好。” “阿姨,我发誓我绝对是认真的!”半夕说,久年跟着点点头。 “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阿姨啊……” “嗯?”挑眉。 “额……妈……” 母亲像吃了蜜糖一样笑着,起身,对他们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和老穆讲。” “嗯。” 房间里的两个人,相识一笑。这个过程比想象中容易得多,顺利得多。不过,终极大BOSS还在客厅里等着他们,所以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但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过了第一关,之后的问题其实也并不算是太困难了。 虽然,过程也许会异常艰辛可怕—— “啪”,杯子被用力拍在桌上的声音。可以想见,现在,久年的父亲的反应。 “不可能!”愤怒的声音,房间里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而母亲的温声细语,虽然能听到一点,但是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居然和男人在一起,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是不会允许的!” “什么?你让他们出来!” 父亲似乎就要踹门,久年赶紧打开了房门。父亲正站在门口,一张脸气得发紫,但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久年,然后再看站在久年背后的半夕。 “爸……” “你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老穆!” “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闹什么啊?”敲门声音响起来,表姐和姐夫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对峙着的四个人。 母亲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赶快给他们开了门让他们进来,边说:“你快劝劝他。” “出什么事情了?”姐夫问。 “小年带男朋友回来,他爸不同意。”母亲着急地说,眉头皱起来,看看久年的表姐,又看看旁边的老穆,再看看久年和半夕。她早就想到久年的父亲是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的,但也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本来还以为劝一劝便没有问题了,可是他现在似乎谁的话也不听,就只能让久年的表姐试试了,看他会不会看在表姐的面子上,稍微冷静一点。 “出柜啊,不错嘛!”表姐对久年竖起了大拇指,拍了拍久年的父亲的肩膀,说:“叔,不要这么激动,坐下来讲,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嘛,是吧。” “有什么好商量的!这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听表姐的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久年的父亲一直都很欣赏表姐,一直叫久年向表姐学习,表姐说的话在他听来都是比较有道理的。 表姐也坐下来,对旁边站着的久年和半夕说:“你们先去房间里待着吧,我和你爸谈谈。”见久年要张口,又说:“你们这边待着你爸更心烦更不会同意。” 久年听她这么说,只好拉着半夕回到房间里了,但还是放心不下,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这次比刚才好多了,至少父亲没有再摔杯子。但他们听不清楚外面讲的任何一句话,更加忐忑了。这就像是在等待考试成绩,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也没法知道会怎么样,就只能这样坐在床边上,干等着、干着急着。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着,走得异常地慢,像缓缓踱过了一个世纪,房间的门才被打开来。久年猛地站起来。门口进来的是表姐,冷着一张脸,似乎谈判的结果不好。 “表姐……”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听着表姐这么讲,久年几乎要确定,父亲没有同意了。表姐看他没有反应,直接说:“坏消息是,你爸死都不接受。”久年和半夕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只是咬住了下唇。早就想得到,父亲怎么可能会接受。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会失落会难受。 “好消息是……我骗你的!”表姐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个笑容,让久年感觉很不真实,愣愣地看着表姐,不知道要做出怎样的反应。表姐耸耸肩继续说:“真的啦,这次没有骗你了。不过我说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吧,一看就是什么准备也没有的。要不是我今天来了,你们说你们要怎么办啊?”就像小时候教育久年一样,表姐严肃地数落他们,“我承认你们是勇气可嘉,但是打战都不是完全靠蛮力的,总还是要准备要战术吧……” 久年听着表姐的话,想刚刚表姐是不是也是用这种车轮战术把老爸搞定的…… ****** 一个星期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就回家了。 周末的时候,久年就跟着半夕回家了。这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早在回来的那天就给半夕的妹妹打了个电话,所以去的时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了。 都说了“万事开头难”,解决了久年的父亲,半夕的父母也并不是那么难说服的,尤其是在黎晨一个星期的“煽风点火”下,久年很快就把半夕的父母收买了。 一边吃了半夕母亲包的饺子,一边听她的各种唠叨,从半夕讲黎晨。虽然半夕的父亲坐在旁边,一直是黑着脸的,但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总之,是出乎他们意料的顺利。 回家以后,两个人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并排躺在床上,觉得这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愉快。 ——正文完—— 番外(一) 轻松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要不是林景的一个电话,久年和半夕估计都不会知道,转眼间就已经是五月份了。不知道林景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想要在五一假期出去玩。 三家人一起去D市。 哪三家人呢?嗯,林景和周馨,久年和半夕,还有,秦衍和林昀。林景没有提前告诉半夕秦衍和林昀会跟他们一起去,所以在坐上车的时候,气氛瞬间不对了,半夕和秦衍两个人瞪着眼,旁边的四个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东张西望着。 当然,也只有那么一会儿。 林景开的是面包车,三排座位。林景开车,周馨坐副驾驶座,久年和半夕坐在中间,秦衍和林昀坐在最后。气氛莫名地有些诡异。 不过,很快,就在车开到高速路口的时候,这种气氛变成了针对于林景的吐槽了。林景也终于承认了半夕说的,五一假期开车去D市度假,是只要傻瓜才会干的事情。 高速路口的收费站前,停满了车,车喇叭“嘟嘟”“滴滴”响彻天,整得人耳膜发痛头皮发麻。 “就和你说不要吧,你不听!”周馨说。 “不听老……我的言,吃亏在眼前吧。”林昀说。 “小屁孩,我和你说过了好不好!”半夕说。 “谁小屁孩啊!”林景说。 “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选在这种时候干这种事情,说你不是小屁孩谁信啊。”秦衍说。 “同意。”久年说。 “再讲就把你们全都丢在这里,让你们自己走回去。”林景说。 “你敢!”除林景外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好吧好吧……”林景认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他是“寡不敌众”,只好“以退为进”了。他再次提议道:“那就去E市吧,到我家去。” “同意。”周馨说。 “没意见。”久年说。 “随便你,小屁孩。”半夕说。 “我比你大!”林景瞪半夕。 “反对无效!”秦衍说,“嗯,我无所谓。” “我反对!”林昀说。 “反对无效!”除林昀外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目的地就从D市变为了E市,从D市度假山村变到了林景家。一路上,林昀就黑着一张脸,秦衍心情大好地坐在他旁边看手机。前排的半夕和久年和周馨聊着天,偶尔林景插几句话进来,被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一句“专心开车!”堵了回去,接着,林景也变得黑着一张脸了。 还听他喃喃自语:“我好心邀请你们到我家去你们就是这个态度对我,画个方方诅咒你们……”边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弯,似乎在空中画了一个矩形。 结果五一旅途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四个人欺负林家两兄弟的过程了。而林景没法反抗,林昀被秦衍看着不敢反抗,于是乎,一路上,除了林景和林昀,另外四个人都异常愉快。 ****** 林景家是一栋四层楼的别墅,还有个大花园。半夕、久年还有秦衍被安排到了最顶层,林景说,楼上高层风景好,可以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还有房子后面的大片田野。 上了楼,三个人一看,就发现,林景分明就是在蓄意报复。 他说的是没有错,楼上大扇的落地窗,视野很宽阔,但他好像忘记说了,楼上似乎从来都没有打扫过一样,落了满地的灰尘,两个房间两张床,都只有一个床板! 他们正要下楼去找林景,就见他抱了一床被子上来,往床上一扔,说:“啊哦,好像有点脏啊,那就麻烦你们亲自动手打扫打扫吧。”说得好像他不知道楼上会那么脏一样。接着林景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顺带着,林昀也跑了,他们就只好叫周馨上来帮忙,才终于在吃晚饭之前把房间收拾好了。 “啊,老爸老妈!我回来了啊!”一个男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不是林景也不是林昀,但久年和半夕听着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怎么这么迟啊?” “林景那混蛋不来接我,我坐火车回来的。你们不知道啊,五一假期的火车哪里是给人坐的啊,人简直就是和货物一样堆在车厢里的好不好!喂,林景!你不是说好了会来接我的吗?人跑哪里去了啊?” “不怪我啊,林昀他要我去接他,还有一大帮朋友,车坐不下。”林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林昀。 分明就是林景提议的,然后软磨硬泡半夕和久年、秦衍和林昀才同意的。虽然没有打算帮林昀,但是出于和林景同学做对的心里,四个人还是下楼,打算“围攻”林景。 一下楼,除了秦衍外的三个人就愣住了…… “林小钱?”那个像货物一样被堆在火车车厢里回来的男生竟然是林小钱! “啊哈?半夕久年还有周馨!你们怎么会在我家啊?”林小钱的惊讶程度不在他们之下,两个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 “你家?”三个人齐声开口。 “是啊……” “林小钱是我弟啊,你们认识?”林景看看林小钱,又看看另外三个人。 “大学同学。”这次是四个人一起开口。 久年和半夕面面相觑。同学聚会的时候钱小林和他们说的那句“小钱他大哥也是”,他们就应该要听出来了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他们哪里有心思去管小钱和林景林昀是什么关系,而且,正常人也不会把普通青年林小钱和林昀这样的痴情文艺青年还有林景这种没脑子的二逼青年联系起来的。 林景看着那四个人,突然觉得,噩梦来了——而且,他的预感,通常都是很准确的。 ****** 吃完饭,林小钱和半夕久年一起去房间打游戏,边打有些他就边一刻不停地吐槽林景。“那天说好了他要来接我的,我买好了座位票还退掉了。谁知道前天他突然打个电话告诉我,他要和朋友去D市,让我自己回来!你们知道的,五一假期的那个火车票买得,差不多要赶上春运啊——额,好吧,差很多,但是真的买不到座位票啊。是站票你知道吗!三个小时的车程,站票啊!” 砍死一只怪,更多的怪又涌上来。 他继续说:“那些乘客就像这些怪物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我觉得那时候火车广播应该这样说:‘第一波僵尸请到一号站台’。烟味酒味甚至还有家禽味啊,人在那面堆着,还有阿猫阿狗窜过来,我完全无法理解那个安检是怎么放他们过来的……” 半夕听他那边滔滔不绝,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他说:“我们来整林景吧!” “啊?怎么整啊?!”林小钱一听,便来了精神——看起来,他像是被林景压迫欺负了很久的样子,一直期待着这么一个出头之日。半夕又不免怀疑,林景这家伙怎么还有欺负别人的份,分明应该是他总是被别人欺负吧。 嗯,好吧,暂且先不用纠结这个问题。 半夕凑到林小钱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林小钱便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久年疑惑地看半夕,问:“你有什么计划啊?” 半夕神秘地眨眨眼,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哈哈!” 倒霉的林景在房间里边喝饮料边看电影,突然打了个喷嚏,“扑哧”一下,嘴里的饮料都喷到了电脑屏幕上。 他隐约地觉得,这个五一假期他会过得异常悲惨……== ****** 半夕打开背包,掏出原本打算在路上吃的青苹果味夹心饼干,把刚刚林小钱偷偷潜入厨房拿的芥末酱涂在了饼干上——看起来是天衣无缝。 又打开一包一样的夹心饼干,什么也没有动,让林小钱去把这包饼干给林景吃,不出所料地,林小钱拿着没有动过的饼干回来了。 然后他们又拦下了门口经过的周馨,让她把涂了芥末酱的饼干给林景,并把一瓶加了胡椒粉的矿泉水给久年,让他拿着水从楼下上来。 意料之中,林景吃了饼干,接着吐着舌头往楼下跑要喝水,遇到了拿着水的久年,一把抓过水就喝。 “喂,林景……”久年好心肠想阻止他,但来不及了,林景一下就把半瓶水灌进了肚子里,结果——狠狠地被呛到了。 林景边咳嗽边冲向厨房,殊不知,终极大BOSS正在厨房等着他去呢——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平常晚上从来不关的厨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一把推开门,“哗——”一盆水就从头上浇下来了…… 水盆在地上跳了几下,“空空空”在楼下还有回声。楼上两个人,笑得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虽然是五一了,已经接近夏天了,但毕竟气温也不算高,再加上现在是大晚上,一盆冷水浇下去,除了能让他清醒点缓解点胡椒粉的作用外,还会让他感冒。 第二天,林景就是带着通红的鼻子和眼眶下楼吃早餐的。昨晚还笑得很开心的林小钱和半夕这回笑不出来了——好像真的是玩过了…… 林景看着他们两个,很想狠狠地拍他们,再踹一脚,但是因为感冒全身无力,只好作罢,有气无力地坐下来,再有气无力地动筷子,又有气无力地嚼面包有气无力地吞牛奶。 半夕和林小钱看不过去了,出于愧疚,帮他把已经冷掉了的牛奶放进微波炉热了一下,帮他洗了碗。然后在剩下的两天的假期里,再也没有欺负他了,顺便还对他照顾有加。 林景可不可以说,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实话,他宁愿不要这个“福”! 番外(二)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原本是打算去城郊新开的游乐场的——正因为是新开的,所以人不多。但因为一件突然的事情,这个计划又一次泡汤了。 隔壁家的老奶奶去世了。 是一大早隔壁的小妹妹哭着跑到林家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的。林景的父母去处理这件事情,小妹妹就留在这里,林景拿着她最爱吃的牛肉干逗她,她还是哭个不停。 这个女孩是隔壁老奶奶捡到的。老奶奶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没有人知道他的儿子女儿都去了哪里,她每天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做饭然后散步再然后就回家睡觉。捡到这个女婴她就把她带大了,老奶奶就只有女孩这个亲人,女孩也就只有老奶奶这个亲人了。 可是现在老奶奶去世了,女孩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林景看着女孩一直哭,拼命揉着通红的眼睛,他也都快要哭了。他想,把女孩领回家里,可是家里人已经够多了,父母也很忙,三天两头要出差,家里经常没有人。她才四岁。 正愁眉苦展间,半夕和久年买完早点回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了客厅里的林景和小女孩。 “这是怎么了?”久年问。 “隔壁家的孩子,她奶奶昨天晚上去世了。” “啊?那她爸妈呢?” 林景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冲半夕和久年使了使眼色。林小钱把他们两个拉到楼上,告诉他们关于女孩的身世。久年和半夕都很是同情。 这天,女孩就和周馨一起睡了。林景父母办事雷厉风行,老奶奶的葬礼就安排在了第二天。半夕和久年也就请了假,参加葬礼。葬礼异常的冷清,一共就不超过二十个人,都是附近的邻居,而且林景他们这一群,就占了一半。哀乐很伤感,每个人都低头沉默着。老奶奶是个热情的人,过年会包饺子给大家吃,端午节就包粽子,平常还会自己做馒头和包子分给大家。周围的人都很喜欢这个老奶奶。也都很为她抱不平。 听说老奶奶其实是有三个儿子的,但是都不见了踪影。而且,竟然连葬礼也没有参加。 葬礼的过程中,女孩一直在旁边哭,哭到后面嗓子都哑了,还是不停。谁去安慰都没用。 葬礼快结束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院门口。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自称是老奶奶的小儿子和儿媳妇。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为老奶奶的去世而伤心,只是象征性地点了柱香,然后就又要走了。 林景赶紧拦下了他们,说:“那个,那个小女孩,你们能不能麻烦照顾一下?” 男人瞥了一眼旁边哭泣的女孩,没有表示,而女人则是嫌弃似的说:“不能!” “为什么!”林景顿时就冒火了。 “我们自己家还有个孩子呢。”女人冷哼一声,扭头。秦衍在旁边翻着白眼对林昀说:“好像抬举了她似的,也不看看她头顶长的是葱是蒜。”林昀看那个女的,头发高高地在头顶盘着,像个蒜头的形状。 “果然装蒜。” “那多带一个孩子为什么就不行,你孩子也有伴啊!”林景锲而不舍地说。 “哼,我们家孩子才不要这种捡来的野孩子做伴,她把我家小鑫带坏了怎么办?!”女人皱眉看林景。 “小新?蜡笔小新?那孩子还能被带坏?怎么说也只有他带坏别人的份吧?”久年皱眉。 “她把‘混蛋’‘流氓’‘败类’之类的词语看作对她家小新的褒奖来着。”半夕耸肩,“这种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同意!”林小钱握拳——他已经想揍那个人了。 “×!你……”林景彻底地要发飙了,话又被旁边飘来的淡淡的一个词语打断了:“狗仗人势。”秦衍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冷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再看看旁边的那个男人。 “你说什么!你才是狗!”女人看向秦衍,狠狠地瞪他,骂道。 “啊?你说什么?”林昀站在秦衍旁边,无辜地样子看向那女人,表示不理解她说的话,“莫名其妙地骂我们,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喃喃自语道——让那女人和男人听得清楚,他们的脸瞬间就绿了。这一下子,参加葬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的身上,就连奏哀乐的老师傅也停下了,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好解气。”林小钱凑到久年耳边说,久年点点头。 秦衍把目光从院墙边移开,看向那女人,淡淡地说:“我又没有说你,我说的是那边那条狗。”指着隔壁邻居家院子里冲这里龇牙咧嘴的哈巴狗,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被吸引了过去,接着人群中就传出了轻笑,还有窃窃私语。秦衍的目光回到女人身上,继续说:“您自己对号入座干什么,承认自己狗仗人势?” 这下子,女人的脸变成红色的了。 秦衍收回目光,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仗谁的势?”然后林昀看看男人,说:“她旁边那个男的?”“那是‘人’吗?你眼神什么时候变那么差了?” “哦?好吧,好像是是大型啮齿动物。”瞥了瞥男人的龅牙。 女人和男人的脸刷一下,变成紫色的了。 “你们……”女人憋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林景说:“怎么,我们怎么了?” 男人拉了拉女人,两个人上车。林景想要拦住他们,被林昀叫住了:“林景,不要和他们吵了。你还真像把小妹扔给他们啊?” “呸!狼心狗肺!”林景狠狠地向车子骂道。车里的人没有反应。车开远了,车后掀起一阵细小的尘埃,然后又消散了,归于平静,似乎那两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真解气,秦大哥你牛!”林小钱向秦衍竖起了大拇指。 “那小妹怎么办?哥!”林景叫道,让林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一般都是林昀林昀地直呼其名,一叫他“哥”,就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就是要做什么错事。 “你照顾她吧,她和你熟……”还没有讲完,就被秦衍打断了:“不要!” “喂,你怎么也一样啊!” “不一样好不好。第一,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小孩子?第二,我每天都很忙,你哥也不轻松,除非你让他在家专职看孩子。第三,我讨厌小孩子,我没法接受她这么哭。” “喂……”林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秦衍一开口基本就没法反驳了。他又一次发愁,他倒是想照顾小妹,周馨也肯定会愿意,但是,他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了。 “不然,我们照顾她吧。”说话的是久年。 “啊?”林景有些意外。 “可以让我妈带,她一直想要个孙子或孙女了。” “这样也好。”林景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说,“嗯,那问一下小妹吧。” “小年啊,”林景蹲下身子,问已经不哭了只呆呆地站着的女孩,“要不要那两个哥哥照顾你呀?” “嗯?”小年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久年和半夕,久年也蹲下来,看着她。 “他是我的朋友哦,他也叫小年的。来,叫小年哥哥。” “唔……小年哥哥……” 这边的谈话进行的同时,秦衍和林昀在旁边看着那边莫名其妙的组合,无奈得满头黑线。 “为什么我感觉林景他在拐卖小孩子?”秦衍说。 “用牛肉干收买四岁小女孩,估计只有他想得出来。其实小年爱吃的是牛肉脯,他就一直以为是牛肉干==” “你们真的是亲生的么?==”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久年问。 “夕……年……” “哦!那个哥哥叫小夕哦!”说着对半夕招招手,半夕也蹲下来,从背后抓出一把花,放在小年面前,小年笑了起来。 “谢谢小夕哥哥!” “喂,你们怎么比我更会哄她啊,我哄了她多久她都不理我!” “人品。”久年和半夕异口同声地说。 ****** 四天的假期全都过完了,大家也都要回去了,还是林景开车,车上多了一个小年。小年一路上都坐在久年和半夕中间,久年不时讲笑话给她听,接着满车厢就都是女孩的笑声。 林景把久年半夕还有小年三个人送到了半夕的父母家,接着又去送秦衍和林昀了。久年和半夕带着小年上楼,打开门,半夕的父母看到小年,就像看到宝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 小年甜甜地叫了声叔叔阿姨好,让两个老人家更加开心了。 三个人在父母家吃了饭,就回家了。周末去有关部门办了证件,于是,穆夕年这个名字就写到了久年家的户口簿上——一开始,两个人还纠结,小年和谁姓,然后半夕说,他还有个妹妹,而久年是独生子,就让小年和他姓了。 而且,小年自己也表示,穆夕年这个名字会比黎夕年好听。 久年家的户口簿上就多了一个人。 带着小年回久年家的时候,久年的母亲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了。小年一句“爷爷奶奶”更是让严肃的老穆也笑了。小年似乎知道自己身份的转变了,不用久年和半夕讲她就开口叫爸爸。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经历,让她比较懂事。但这样久年和半夕就更加难受,他们倒希望小年像普通孩子那样任性又哭又闹。 所以他们对她更好了。 而且小年很聪明,幼儿园老师总是夸她。 小年就像是一座灿烂的彩虹桥,把久年半夕两个人之间,缺少的最后那点什么,补全了。一起参加幼儿园的开放日亲子会,一起带小年去公园玩,去影楼拍照片…… 然后是婚礼。 虽然没有能够拿到结婚证,但一个婚礼还是必要的。婚礼当然有请周馨、林景、秦衍、林昀,还有很多的大学同学。不过亲戚就请得少了,只有双方的父母。 走过形式后,双方的父母就带着小年先回去了,这里就留给了年轻人们。 “你们也真是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那次同学聚会还不承认!”钱小林说。 “小林你早就知道了啊?”林小钱惊讶地看她。 “你个迟钝的家伙!” 久年和半夕又被拉去了××KTV——被钱小林拉去的,路上林小钱一直埋怨她说:“人家今天新婚之夜二人世界你也不留给他们太过分了吧!” “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今天晚上留给我们大家,就当瞒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补偿!对不对!” “对!”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晚上的起哄比以往所有时候加起来都多,深情告白,喝交杯酒,接吻,各种各种的,让久年和半夕都招架不住。最后话筒被塞到他们手里,另一个话筒在钱小林手中。 “让我们的两个新郎为我们唱一首歌吧!” “不要啦……”两个人想拒绝,但被大家一致否决:“反对无效!” ****** “……可是人生,完美的事太少, 我们不能什么都想要。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我愿意,每天在你身边苏醒, 就连吵架也很过瘾, 不会冷冰, 因为真爱没有输赢,只要亲密。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 我愿意,把握对未知的恐惧, 就算流泪也能放弃, 将心比心, 因为幸福没有捷径,只要经营。” 音乐从耳边流过,歌声从唇间淌出,似乎把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么多的心情都唱了出来。整个包厢里,除了久年和半夕的歌声,再没有一点的声音。有些女生,已经开始流泪了——感动的,或是为他们两个高兴的眼泪。 而唱着的歌的久年和半夕,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对方的双眼。 幸福,仅仅如此。 番外完夕年+番外——某只尸体
作者:某只尸体 录入: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