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炉火纯青 上——茄籽

 文案：

 辛辛苦苦为爱人打下娱乐圈的一席天地，却遭到对方无情背叛 一场车祸死亡之后 唐颜发现自己重生在了一个靠潜规则上道的三线小明星身上 这是一个忠犬攻重生，斗渣受斗小三，努力复仇努力奋斗， 为了真爱和事业双赢重新站起来的故事。 主角黑道出生，前世千谎百计，重生后炉火纯青，带有金手指 一切渣渣和小三都是纸老虎，勇往直前才能打出政权 真爱只有一个，CP请勿站错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娱乐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颜（唐黎昕），叶栾┃配角：郑启峰，魏越凌，沈戌，苏瞿，陆千程┃其它：重生，明星文，忠犬攻 01.一切从死亡后开始 踩了几下刹车，依然没有缓下车子疯狂往斜坡里撞去的速度，唐颜放开搭在方向盘的手，静静地看着急掠过窗前那些转瞬即逝的景色。 他知道车子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是铁了心的想要他出事。这一下撞过去，车子必定会冲出山路的护栏，坠下三丈多高的山坡。人在车里，非死即残。 只不过在这电光石火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的人，居然还是小魏。 虽然早已经被这个人背叛，但或许在他唐颜心里，这人永远是他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对他好的人。从那些年懵懂的时候开始，小魏想去城里上学，他便陪着小魏去城里打工；小魏想去读大学，他便辍学去挣钱，让小魏读上最好的复习班；小魏想穿名牌，他便一门心思研究怎么养家糊口，让小魏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小魏想进入演艺圈，他毫不犹豫地在暗地里帮他打通关系，一心想把小魏捧到娱乐圈的最顶端。 往事如白驹过隙，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到最后换来的只是对方的摇头而已。 “唐颜，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们不适合。” 呵呵，一个已经是红得发紫的大明星，一个却是在明星眼中永远不入流的招摇撞骗的小混混吧。 临近死亡前，小魏的话又重新回响在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变得越发得清晰起来。明明已经在心里痛了很久，在生死光头，唐颜的心居然意外地平静下来，似乎又看到了昨日和小魏分离时候的画面，看到了那个站在小魏身边的男人。 车身剧烈地震动，坠落的时候，杂乱的撞击声、轰鸣声直贯入唐颜的耳里。也不知车子在坡上翻滑了多久，才慢慢地停了下来。唐颜吐了口血沫，睁开眼时，眼界里已经一片漆黑。 四肢百骸里让人痉挛的钝痛无边无际地漫了上来，几乎占据了整个人的感官。 这回真的是活不成了。他散心的地方选得僻静，在这种山区里出了事故，多半是没有人会发现的。 不过死在这种安静的地方，也算不错。 唐颜又咳了口血沫，意识弥留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人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郑总，你放心，从那么高的坡上摔下来，他肯定活不成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唐颜这种玩老千出道的人，必须看着他死透了才能放心。” “郑总你说的是、说的是。唐颜平时狡猾得和狐狸精一样，这回要不是张总聪明，从那个小明星手里拿到他的车钥匙，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扳倒他。” “魏越凌一直都是唐颜的弱点。只可惜这人比起唐颜，又傻又好骗，居然什么都信我。”说话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又有些遗憾。 “如果唐颜知道是魏越凌出卖了他，也不知道该有何感想。”他慢慢说道。 最后一句话落入耳里的时候已经变得轻飘飘的，唐颜垂着的眼睑慢慢阖上，微弱的心跳声终于像掐断了弦似的平息了下去，周遭的世界仿佛归向了虚无。 此后，车子里那个半身血迹的人，再无半点声息。 唐颜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的先是一片刷得雪白的天花板，临着天花板的墙壁上垂挂着一盏欧式水晶床头灯，里面散发出的灯光让他一阵目眩。 这是在哪？ 唐颜微微蹙眉，之前那场坠车事故，他明明已经凶多吉少，更何况有郑启峰的人在旁边看着他死，他多半是难逃生天的，可如今他重新恢复意识，居然没有在意料的黑暗当中，而像是在一间布置得挺有体面的卧室里？ 大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唐颜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往四周看去，最后目光落在房间内衣柜边上一面宽大的落地镜面前。 他起身行了过去，在镜子面前站定。 镜子里面的人身材颀长，穿着白色睡衣，脸蛋看上去还有些慵懒未醒的睡意，但上扬的桃花眼角，流畅的瓜子脸型虽然隐隐有些熟悉，却已经不再是唐颜以前的模样。 看着镜子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唐颜才慢慢恍过神。随后，他听到床头边上传来手机的铃声。 唐颜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起了电话。 “黎昕，起来了没？”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嗯。”沉默了一会，唐颜还是应了一声。 “起来了就准备下楼吧。”男人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轻挑，“今天王老板、张老板过来，点了名说要见见你。现在牌局三缺一，你赶紧过来。” 唐颜皱了下眉头，听着对方挂掉了电话后“嘟嘟”响起的忙音。 黎昕这个名字，唐颜并不陌生。魏越凌还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提起这个名字。大概是他记得这人与自己同姓的原因，所以在唐颜的脑海里还存留着一丝半点的印象。 唐黎昕，签约在盛光文化传媒名下，虽然他和魏越凌同时出道，但比起在娱乐圈里顺风顺水的魏越凌，唐黎昕的演艺事业却是一波三折。用魏越凌说的话来形容，唐黎昕就是一个要演技没演技，靠潜规则上道却又一直火不起来的小明星而已。 魏越凌之所以能在娱乐圈里一帆风顺，少不了唐颜在他背后暗中铺路。当时唐颜听到魏越凌对的评价只是一笑了之，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栽在了自己最爱的人手上，随后又重生在这个小明星的身上。 唐颜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也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眼下这样的场景应该算是死后重生，到底是他唐颜的幸还是不幸？ 男人的电话内容还停留在脑海里，短暂的思考后，唐颜转身行到衣架边，换上了之前唐黎昕穿的衣服，打理干净后，便打开卧室的门往外行去。他今日穿的是灰色针织休闲毛衣，里头英伦风格的格子衬衫领口微微敞着，露出唐黎昕保养得不错的皮肤，整个人显得复古而又有精神。从卧室的房间出来后，是连着走廊通道的弧形楼梯，唐颜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楼下的声响。 “哟，咱们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唐大明星给盼出来了。”唐颜听到楼梯下有人这样说。他循声望去，只看到楼下的客厅处正摆着一桌的棋牌，说话的人坐在棋牌桌旁边，膀大腰圆的，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唐颜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没有说话，径自走下了楼梯。 他知道唐黎昕靠着潜规则上道，巴结的人物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刚才一个照面之下，唐颜才发现电话里头所说的“王老板”“张老板”居然是自己认识的人。之前说话的胖子姓王名胜，曾在他唐颜的手下做过事，后来出去自立了门户，少不得自己的关照；至于另外一个张老板，唐颜还记得当初魏越凌想接拍一部文艺片，而这个张老板就是片子的投资方，那时候是他亲自打电话给这位老板，叫投资方同意更换主角人选，让魏越凌当上主角的。 唐颜没有说话，王胜自讨了个没趣，皱了下眉。坐在王胜对面的男人见状，掐了手中的烟头，朝唐颜道：“怎么了？还没睡醒？” 唐颜听到男人的话音里多少有点不满，这才微微一笑，一边行一边道：“怎么不是？刚出门就听到有人称我大明星，我这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他说话的时候眉眼含笑，信步而行，不一会便走到牌局边上，就着旁边空着的桌位拉了张椅子坐了下去，转头朝王胜笑道：“王老板的话，真是让小唐受宠若惊。” 他从楼上走来，就一直是在场所有人的焦点。他的动作看上去是再随意不过，可在旁人的眼里，却像无形之中生出了气质。眼前这个唐黎昕笑起来眼角上弯，仿佛就像月牙儿般，看得叫人精神一振，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在场的王胜微微一愣，旁边的男人面色稍霁。坐在唐颜对面的张老板呵呵一笑道：“老徐啊，你居然养了这么个好看的明星。”他说完，又看了唐颜几眼，啧啧道：“今天见到的真人比以前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好看多了。” 唐黎昕比不上魏越凌大红大紫，但接拍的戏也不少，虽然演的大部分都是些不上主流的男配角、小人物。唐颜闻言轻轻一笑道：“张老板抬举我了。”他说完，看了眼坐在身侧的男人，又笑道：“我只不过听徐老板说这里牌局三缺一，过来凑凑热闹。” 听唐颜这么一提，众人的注意力这才移到眼前的棋牌上，王胜看了眼桌上的扑克，又看了眼唐颜，目光一转，笑呵呵道：“今天难得见到小唐，不如就让小唐你先做庄，怎么样？” “行啊。”唐颜笑意未减，但随后又摊手道：“不过我到徐老板这里可没带什么。” 唐颜说的话没错，他之前下楼的时候也检查过唐黎昕的衣物，这个三线的小明星身上确实没有带什么值钱的赌注。王胜听了不免有些扫兴，倒是张老板听了摇头道：“谈钱多没意思，我看小唐身上有更值得赌的东西。” “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唐颜神情未变，扬眉看向张老板。 张老板见那一双桃花眼悠然望来，心中不免一阵荡漾，咽了口唾沫道：“不如我们就赌小唐身上的衣服。小唐你如果输了一次，就脱一件衣服给我们看看，怎么样？” 02.靠潜规则出道的小明星？ 听到张老板提出的要求，唐颜微微一愣。 在很早以前、在他还在为魏越凌努力在道上打拼的时候，像张老板这样的人，他见过的打交道过的不计其数，但是到现在，他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离谱的赌注了。但是唐黎昕不是魏越凌，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为他扫清障碍、摆平困难。 唐颜默默地看了眼身边姓徐的男人，见对方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心里已经如明镜般透彻。 “好。”短暂的沉默之后，唐颜往桌椅靠背上一躺，伸手整理衬衫的衣领，笑看着对面的张老板，慢慢问道：“我们玩什么？” “就玩Black Jack。”张老板牢牢地盯着唐颜衣领前敞露的锁骨，只觉得喉咙发痒，但他很快笑道：“小唐，你可要小心了。我们这位王老板可是开赌场的主子。” 唐颜顺着张老板的话看向王胜。王胜呵呵笑了几声，已经伸手开始洗牌，他的洗牌速度很快，一看就是精湛赌术的老手。唐颜瞥了几眼后，没有再说话。 Black Jack是赌场里最常见的纸牌游戏，需要玩家手中的牌的点数之和高于其他玩家，且不超过二十一。第一轮牌局下来，唐颜首先爆煲，按照张老板的赌注，将身上披着的灰色毛衣脱了下来，挂在椅子靠背上。 唐黎昕的身材瘦削，体型保持得十分不错，褪去外套之后，透过外头的收身衬衫便可隐隐见到里面的腰线。在场的人看了，心里都不由得微微一紧，再加上唐颜镇定地翻牌的模样，更叫人想快点见到眼前这人脱下所有的衣服的时候，是怎么一副模样。 只可惜接下去几副牌，谁也没有大过唐颜手中的点数。之后又打了几场，连赌场出道的王胜也不禁感到有些压力。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王胜手下赢那么多副牌，王胜看着桌面上的牌，胖脸上的眉已经簇成一团，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身侧的人。 这人应该只是个没有成器的小明星而已啊……王胜在心里想。 唐颜似乎也知道有人在看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暗牌，笑道：“今天真是走运了。这一场不如就把我所有的衣服都赌上，如何？” 他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亲切，王胜却猛然打了个寒颤，脑海中不期然地冒出一个人来。那人在黑道上滚爬多年，一手千术出神入化，自己跟了他多年，亲眼见证这人从最开始一个招摇撞骗的小混混，磨砺成一个让黑道中人闻之变色的“笑面狐狸”。 唐颜说的话很有效果，不过一会，张老板就把他今日带的钱全压了上来，笑道：“既然小唐这么大方，那我张驰也不掖着。” 有张老板这样一席话，王胜和徐老板也把身上的现金都押了上来。唐颜老神在在，揭开了底牌。 二十一点最大，王胜、张老板二十点，徐老板十九点，而唐黎昕的牌，不偏不巧正是二十一点。 这一场，是唐颜赢了。 张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今天本来就是想来玩玩小明星的，可没想到到最后花完身上所有的钱还没脱下唐黎昕身上的衣服，如果在平时，这些钱可以让他玩好几个像唐黎昕这样不出名的小演员了。 不过刚才的唐黎昕，又的确有让他花钱玩玩的欲望。 这样的感觉让张弛心里产生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味道。直到唐颜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他在心里那种不满但又意犹未尽的念头。 他看着唐颜的眉微微蹙起，视线在手机频幕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接起电话，沉默地在一边听着的样子。这个人的动作虽然沉默着，但是却别有一种韵致在里头，十分的有气质。 张弛觉得，今天他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真人的唐黎昕，比起之前在电视上见到的唐黎昕，确实要好看很多、耐看很多。 唐颜接完电话后，扫视在座的其他三个人，慢慢笑道：“看来今天小唐的手气不错，赢了三位老板那么多钱。”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慢慢套上之前脱下的灰色毛衣，道：“不过我临时有了事情，不能多陪三位老板了。” 听到唐黎昕说要走，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徐老板很快接上话道：“黎昕，你不多玩一会吗？” “不了。”唐颜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刚才赌桌的赌注，足够可以看出这个姓徐的男人对唐黎昕的态度。就算唐黎昕是被这个人包养，但像刚才一样玩弄一个人的自尊的事情，唐颜不屑。 唐黎昕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玩物，可他唐颜不是。 很快，唐颜已经穿好了外套，如之前下楼的时候一般有精神。唐颜默默地看向徐老板，瞧见徐老板也正看着他，他回之一笑，道：“这些赢来的钱，我就不拿走了。”他说完又是一顿，似乎有些好笑。 “比起这些钱，我更喜欢自己的衣服。”唐颜这样笑着说。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就朝别墅的门外行，只给后面的人留下笔直的背影。 ██████ 行出别墅后，唐颜卸下了脸上的笑。唐黎昕这个人对于他唐颜来说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写满了未知，但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定然会好好把握。 想到这里，唐颜重新振作了精神，往四周看去。不过一会，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地行到别墅小区的路上，停靠在一边。唐颜走近了，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驾驶座上，年纪不过三十，但看上去很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 “滕姐。”唐颜想到手机上的备注，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上车吧。”被叫做滕姐的人颔首。 唐颜知道自己认对人了。从刚才滕姐在电话里说的内容，这个女人多半就是唐黎昕的经纪人。他打开车门，进车系完保险带后，就听到滕姐叹了口气，道：“小唐，我知道当演员不容易，我也不应该管你的生活，但是徐睿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三天两头跑到他家去作践你自己。” 唐颜一愣，但很快明白滕姐口中说的徐睿就是刚才在别墅见到的姓徐的男人。他短暂地沉默了会，很快笑道：“滕姐，我知道。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滕姐本来只是想提醒提醒唐黎昕检点一点，倒是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应下了。她启动了车子，瞥了眼后车镜里坐着的男人。 “怎么了？是和徐睿闹僵了，还是转了性子了？” “没有，只是感觉没必要再待在一起。”唐颜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口将话题一转，“滕姐这次来找我什么事？”这个女人打电话约他出来，应该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听唐黎昕的口气是不愿意再在刚才的话题上扯下去，滕姐识趣地说道：“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唐颜眨了下眼睛，视线停留在前方的挡风玻璃上。 “都是好消息。”她说完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心情愉悦，“叶栾的新片《闻战》里演刘晓穹角色的演员临时有事不能参演，剧组正式决定让你来表演这个角色。” 这确实是一个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叶栾是这几年比较有名的年轻一代新晋导演，据说每个片子都是票房大卖，能演到他执导的电影对唐黎昕来说确实是一个好的消息。但唐颜却皱了下眉，没有马上表态。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在两个月前魏越凌也想接拍叶栾的这部片子。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戏里的演员表里少不了魏越凌的一份。唐颜微泯了下嘴，道：“那魏越凌在里面演什么？” “他还用说么？有人在背后撑腰，肯定演的是男一。”车子行到拐弯处，滕姐打了下方向盘，很快恢复笑容，“不过我今天的第二个消息就和他有关。” 唐颜不发话，静静地听着滕姐继续往下说。 大约是停顿了五六秒钟那么久，滕姐轻轻一笑道：“我刚刚听说，唐颜死了。” 03.演一个配角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唐颜微微一愣。很快，他垂下眼，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是么？” “别克失控冲出环山公路，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滕姐道，“魏越凌压在你头上这么多年，现在唐颜一死，他背后少了座靠山，以后想抢你的戏就难了。” 唐颜听到滕姐轻描淡写的话，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唐颜死了，不是还有郑启峰吗？” “郑启峰能比得上唐颜？”滕姐听完嗤的笑出声来，“明白人都知道，郑启峰不过是玩玩魏越凌。” 原来这些事情明白人都知道，只有魏越凌越陷越深，平白给他戴了个绿帽子。唐颜想着，手慢慢地捏紧。 滕姐正在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丝毫没有发现唐颜的异样，叹了口气，话已经接下去道：“小唐，我知道你对魏越凌有看法，但是演戏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这次出演《闻战》，你不要再搞砸了。否则公司那边我也没法给你作主。” 唐黎昕进入演艺圈子已经有三年之久，虽有一副好容貌，可在银屏上一直没有多大的火候。这种人说白了，也就是美名其曰的“花瓶”。唐颜回神，静静地听着女人说完，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的话风轻云淡如一阵风似的。“怎么？公司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我这种人了？” 他的笑容映在后座镜上，又折入滕姐的眼里，隐隐有了些嘲讽的味道，滕姐只泯了下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更多的回答，直接避开话题道：“我看了刘晓穹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发挥空间还是很大的。”她说完，头微微侧了下，但终究没有转过去看唐黎昕，只是说道：“剧本就在后座上，回家好好揣摩揣摩。” 女人这样的表述实际上已经回答了唐颜的问题，唐颜没有再继续追问。重生之前他曾帮魏越凌进入娱乐圈，却从来没有和魏越凌真正同台演出，而重生之后，他作为唐黎昕，倒有了和这个人一起拍电影的机会。唐颜忽然生出兴趣，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低头拿起旁边的剧本。 他倒要看看那个一直站在他前面、受万人瞩目的大明星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唐颜静静地想。 滕姐这次交代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车子上说完唐黎昕要注意的事情，滕姐一路将唐颜送回唐黎昕的住处。唐黎昕住的地方在A市东郊风苑小区的一间单身公寓，公寓的面积并不大，大约只有50平方米，唐颜刚走进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止住了脚步。他不知道在他重生之前唐黎昕本人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和态度，但是就房间里杂乱的摆设，确实和唐颜以前的生活习惯大有出路。 唐颜从小步入社会，曾经住过8平方米的贫民房，也曾露宿过街头，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保持自己和住处的干净和整洁，即使在之后和魏越凌的同居生活，也是他一手主持着家务。唐颜从来不承认自己有洁癖，可对他而言，也只有干净舒爽的住宿，才会让他平静心情。而这位前任的唐黎昕不仅私生活乱得一团糟，连自己居住的地方也是和他的私生活一样不堪入目。 而他唐颜，偏生又重生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体里。 无可奈何地看了堆叠在床上乱成一团糟的衣服，唐颜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叹了口气，起身开始整理房间里乱堆乱放的物品。他整理的动作十分麻利，将物品一件一件地归类摆放，看上去有条有理，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将房间整理了大半。随后他将唐黎昕房子里的柜子一一清理了一遍，等到打开床头柜旁的抽屉时候，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抽屉里一如既往地杂乱，可唐颜却眯起了眼睛，视线停留在里面放置着的两个小瓶子上，看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埋头恢复了之前的整理的动作。等到漫长的打扫工作结束后，唐颜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唐黎昕的衣柜里挑了件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唐颜原本烦躁的心渐渐安静下来，等到洗完澡后，又亲自动手泡了杯普洱茶，这才坐到沙发上，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剧本。 既然唐黎昕的经纪人已经交代了这部戏对于唐黎昕的重要性，那么他总不能随便敷衍。唐颜默默地翻着剧本，看着纸张上的文字。 《闻战》的剧本是由成名剧作家苏瞿所写，故事围绕着警察陈敏的复仇路线展开，可以说是一部警匪片，但又脱离了原本正常的警匪片路线，更像一部徐徐展开的生活片子。片子的主角陈敏的女朋友被黑帮头子刘辉杀害，在几次向上局申请逮捕刘辉被驳回后，陈敏开始故意接近刘辉的弟弟刘晓穹，借刘晓穹的关系赢得刘辉的信任，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故事的主线以陈敏和刘辉的对抗为主，描述一个脱离了原本生活轨迹的警察一步一步陷入泥沼的故事。而这次两位主角的演员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牌明星，除了饰演陈敏的魏越凌之外，还有在去年获得影帝宝座的人气明星沈戌加盟，饰演刘晓穹的大哥刘辉。 在这些明星面前，唐黎昕饰演的刘晓穹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唐颜又重新翻了一遍剧本，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刘晓穹最后一段戏上。 刘晓穹在剧里的戏份并不是很多，不过以唐黎昕现在在圈子里的地位，也确实不会拿到比刘晓穹更好的角色了。以刘晓穹为主的场景总共只有三场，第一场无非就是与陈敏的相遇，和早有预谋的陈敏臭味相投结为好友的过程，而第二场则是向刘辉介绍陈敏，至于第三场便是刘晓穹撞破陈敏的阴谋，被陈敏杀害的场景。而在这部片子里，比起身份复杂的大哥刘辉，刘晓穹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生而已。 像刘晓穹这样的角色，就是典型的引狼入室、制造麻烦的角色，在很多电影、电视剧中并不是十分讨喜。可唐颜不知为何又想起滕姐在车子上说的话，慢慢泯了口普洱茶，盯着杯口雾气朦胧，不禁静静地一笑。 04.重逢 唐黎昕在剧中戏份不多，大概也是最后几个确定表演的人，在唐颜接到剧本后没隔了几天，就被剧组通知参加开机仪式。这次《闻战》剧组的开机仪式设在A市东区的文化馆内，此番剧组阵容巨大，有陈戌和魏越凌两位影帝加盟，又是年度内为数不多的警匪片子，自然引起各路媒体的关注。唐颜到达现场的时候，文化馆的展厅内就已经围满了记者，聚光灯和闪光灯彼此交错在一起，令人目眩。 唐颜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衫打底，浅咖色的一套运动服，唐黎昕原本染成浅黄色的头发也被唐颜重新染回黑色，清洗掉了之前的发型定型，只是剪了一个简单的碎发发型，看上去十分清爽。他的这幅打扮并不显眼，可比起在场穿着西服准备迎接开机仪式的人又有所不同，到场后不过一会儿，就已经有记者发现了他的身影围了过来。 “请问你是唐黎昕吗？”有记者这样问。在娱乐记者的直觉下，站在他面前的穿着运动服的人给人的感觉十分眼熟，但是和往日在镜头前的唐黎昕又不是十分相似。 “唐黎昕先生，你也是这次参演《闻战》的演员之一吗？” “您在这次电影中扮演什么角色？” 听到记者的提问，唐颜侧身回头，正好看到照相机朝着他的方向打了一阵闪光灯。他轻轻皱眉眨了下眼睛，但很快从最初被询问的错愕中回神，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是唐颜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镜头之下，可在镜头之内，男人的笑却一分不差，以完美的角度呈现在聚焦的范围之内，随意的刘海隐隐掩着上弯的桃花眼眼角，镜头格子里呈现出来的画面居然出乎意料的干净漂亮，连一直专注娱乐圈拍摄的摄影记者也不禁微微一愣。 以前的唐黎昕出现在镜头的时候总是喜欢hip—hop式的打扮，很少会有今天这样的穿着。不过今天这样的穿着，却又出乎意料地和唐黎昕身上的某种气质相得益彰。 但是在这场开机仪式上，唐颜的出现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哄闹的声响，拉回几个记者的神识。唐颜也被人群里爆炸般的欢呼声吸引，循声望了过去，随后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在《闻战》的开机现场，能引得这样规模轰动的，也只有沈戌和魏越凌两个人。而让唐颜能够作出这样反应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 来的人正是魏越凌。 魏越凌今天穿着的是黑色皮革制的外衣，大号深色墨镜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蛋，但仍然不能架住娱乐记者的火眼金睛，在得到确认来的人是当红明星魏越凌后，在场的大部分记者争前恐后地往魏越凌身边挤去，以求挖掘具有新闻价值的第一手八卦资料。 比起一个在三线挣扎依旧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影帝的出现显然更有值得关注和提问的需要。只一下子，唐颜身边的记者就已经走了个干净。唐颜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盯着魏越凌，看着他在人群当中抿着嘴沉默地往前行走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一个行在云端，一个雾里看花。 唐颜静静地看了一阵子，随后垂眼收回目光，独自一人进了仪式会后台。后台里已经忙成了一片。这次开机仪式等同于《闻战》剧组的对外宣传，临近开机前，准备工作安排得更加周密，唐颜看到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忙忙碌碌地上下准备相关事宜，几乎没有空档留下。只有早早在场的滕姐注意到唐颜进来，女人皱了下眉，就朝唐颜走了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滕姐走到唐颜后，把人拉到后场的角落里低声问道。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唐颜看了眼滕姐，随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后场里一个高挑的男人身上，男人的气质出众，是那种第一眼入场时就能感觉到的存在，而在他身旁，还有不少人正围着男人，有帮着打理衣服的，也有帮着修饰发型的。唐颜看着不禁一笑，随后摊手道：“我又不是像沈戌这种影帝级别的人物，来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闻战》里唐黎昕是个配角，而在圈子里唐黎昕也算不上是个主角，而唐颜确实没有想过要什么助理来装点自己的门面。 唐颜的口气轻松自若，滕姐盯着唐颜的面孔看了半响，才叹了口气道：“也行，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女人说完，打量了一眼唐颜今天的穿着，虽有点出乎意料外的皱眉，但大体还是满意的，她稍稍放下心，又提醒道：“这次开机仪式，遇到记者提问尽量少说话，明白吗？” 话说得越多，被人装空子的也就越多，尤其是那些已经打足了精神无孔不入的娱记。唐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见滕姐担心的样子，还是点头应下了。 演员的利益和经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唐黎昕能得到滕姐这样的经纪人，也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后场的气氛紧张，唐颜待了一会儿，见剧组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还没有腾出空来，便和滕姐打了身招呼，独自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这时候离开机仪式仅仅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也是人最忙碌最紧张的时候，相比后场的忙碌，洗手间则要安静许多，唐颜打开水笼头，先是洗了下手，整理了之前在路上弄乱的碎发。 水笼头里的水“哗哗”地流，流水声中还参杂了一点半点的喘息声。唐颜听到人声的时候，明显错愕了一下，下意识地关掉水笼头。 自来水流泻的声音嘎然而止，取而代之地是从洗手间男厕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掩不住的激烈的喘息声和人声。而里面说话的人的音色却足足让唐颜的心漏跳了半拍。 “启峰，别闹了。开机仪式就要开始了……”唐颜听到熟悉的声音，可他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的时候，又觉得那人的声音是如此陌生。 “呵呵……我知道……小魏是怕被人发现了吧？”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是低沉的、同样让唐颜刻骨铭心的声音。 “别……这里人多……外面刚刚有人，我先出去看看。”这人口气唐颜再熟悉不过的，虽然听上去有点不满，但里头更有让人欲拒还迎的沙哑。 一个是曾经的爱人，一个是置他于死地的仇人，唐颜静静地听着，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里面的脚步有些慌乱，但很快又被止住了，那个低沉的男声再度传来：“怎么？以前没有和唐颜玩过这种刺激的？还是你更喜欢和他玩？” 唐颜的神情依旧平静，慢慢垂眼，手却已经慢慢紧握。他听到被调戏的男人轻嗔了一声，有些不满：“你怎么又提他？他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念着不放？” 最后一句话说完，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下皮鞋扣着地板的脚步声，唐颜再抬起眼的时候，正好看着魏越凌紧张地从男厕中走了出来。 魏越凌这时候没有戴着大号深色眼镜，保养得十分细腻的脸一瞬间映入唐颜的眼帘，和记忆当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可眼前的魏越凌却已经把眉蹙起，上下打量了唐颜一眼，不复刚出门的时候的紧张，反而双手抱拳道：“唐黎昕，怎么是你？” 唐颜没有吭声，目光慢慢地移到魏越凌背后，视线里郑启峰好整以暇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尝腥后的得意。唐颜在两人脸上逡巡许久，这才缓缓地扯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摊手道：“别误会，我只是来洗个手。” 看到唐黎昕的笑容，魏越凌的眉皱得更紧了，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打扰你们两位了。”唐颜笑着，瞥了眼郑启峰。而后者亦露出颇有意味的笑来。 唐颜的笑容对于常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可在魏越凌眼里，那笑容和说话的口气都仿佛像映在骨子里一般，和记忆中的一人出奇意外的相符，听上去居然有说不出的嘲讽。他本就看唐黎昕不顺眼，这时候唐颜的话对他而言无异于火上添油，脱口而出道：“唐黎昕，你不过是个脱了衣服就上床的三流货，撞见一次有什么好得意的？” 魏越凌容易冲动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唐颜在心里静静一笑，不愠不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我是不是三流货，又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他说完，口气很轻松，对着魏越凌说的话也是悠悠然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又会不会像你说的那种三流货色，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最后一句话后，他侧头看着魏越凌青白的脸色，明明自己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微微一痛。 大概这事放在以前他还没有死的时候，唐颜是永远不会对魏越凌说这种话的。唐颜看着魏越凌想。 魏越凌也是第一次被唐黎昕如此数落，脸色几次变幻之后，忽的也如唐颜一般露出个笑容。只不过比起唐颜的笑，他的笑容却更像一朵罂粟。两人之间只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钟，魏越凌悠然问道：“唐黎昕，我听说你也在演《闻战》？” 05.老情人在前老仇人在侧 能在这个地方出现，多半便是参与闻战开机仪式的人。魏越凌的话听上去像是随口提问，实际上话音里掺合得更多的是对唐黎昕的挑衅。 唐颜看着魏越凌张扬的、如噬骨花一般的笑靥，隐隐觉得心中有什么根深在里头的东西被人连着根与筋慢慢起开，就如同很早很早以前的执念，突然打破了镜像慢慢消逝一番。可他依旧露着笑，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而那种看人的眼神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对。”停顿了一会，唐颜的声音波澜不兴地响起，似乎在回应魏越凌的挑衅似的，抬眼笑道，“我演刘晓穹。” 唐黎昕和魏越凌自打出道以来便一直不和，只是三年多来魏越凌一直处在上风、占了人势，而此时唐黎昕镇定平静的表现，更像根刺一般扎在魏越凌心里。魏越凌很快嗤地就笑出声来，“哦？”他仿佛就像看一个笑话似的听着唐颜说的话，道：“能要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吧？唐黎昕，我可是拭目以待。” 撂下这种话，无异于下车作威。唐颜不接话，一声不吭地看着魏越凌。而后者已经重新戴上他的大号深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只留下嘴角的弧度上扬，看上去略有几分得意，起身于唐颜身边错过，往开机仪式的后场行去。 魏越凌插身而过的时候，空气里还散着中性古龙香水气味，是那个人一贯爱用的葡萄柚味道。唐颜垂眼屏息了几秒，再睁眼的时候，郑启峰已经站在他的跟前。 “你就是唐黎昕？”郑启峰的目光之中带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猎物看到了狩猎对象之后的琢磨。 唐颜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没有直接答话，转身重新在洗手台前理了衣着。郑启峰见状不禁微微一笑，跟着唐颜走到台边，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眼前这个男人很年轻，说话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有魅力，郑启峰慢慢欣赏着，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有吸引力？” 唐颜的动作微微一顿，转头去看郑启峰。郑启峰已经摆出一个绅士般的笑容，补充道：“你比小魏有意思。” 如果他的笑容摆在其他明星面前或许还有那么点诱惑力，可在唐颜眼中，不过是披着假面的面具。他慢慢站直身，走到烘手器旁，声音平淡的不像被人搭讪一样。 “是么？” “呵呵，我比较好奇你在外面的传闻。”郑启峰兴趣盎然，凑到唐颜耳边，轻轻吹气道：“那些在你面前玩潜规则的人可真是幸运。” 唐颜的桃花眼瞬间眯了起来，那模样就像一只笑面狐狸被触了逆鳞一般，明明脸上笑着，可瞳孔已经缩紧失去了笑意。他烘干手，低头轻轻揉了修长的手指，嘴角弧度却越发深了，“怎么？郑先生玩腻了魏越凌？” “我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换种口味也不错。”郑启峰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洗手台上，随后朝唐黎昕露齿一笑，往魏越凌离开的方向走去。 看郑启峰的那架势，估计是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唐颜冷冷一笑，拿起洗手台上的名片看了一眼，随后将名片撕成两半，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唐颜在洗手间的遭遇只不过是后场演员之间的一段小插曲。紧跟着，《闻战》的开机仪式正式拉开了序幕。这次剧组方在宣传架势上做出了手笔，在现场不仅召集了各路的娱乐记者，更请到了几名有名的电影界资深前辈作为嘉宾，现场气氛十分热闹，尤其在主持人请出剧组相关人员亮相之时，场下的氛围到达了高朝。唐颜跟着剧组人员登场，只见到台下的闪光灯频频亮起，几乎没有间歇的停顿，配合着快门的按键声，将整个现场紧张而又隆重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场景如众星拱月，仿佛有人将你捧到人群的最顶端一般。唐颜朝台下露出笑容，眼角余处，清清楚楚地看到魏越凌的身影。 虽然之前与魏越凌发生过口角，但此时的魏越凌早已经褪去了与唐黎昕说话时候的狠厉，正与媒体打着简单的招呼。比起被安排在角落里坐着的唐黎昕，魏越凌才是这场开机仪式的主角、记者关注的主要对象，刚一上场就引起台下的一阵呼声。 魏越凌很喜欢这种呼声，也很享受这种呼声。 而除了魏越凌之外，这次登场的还有饰演陈敏女友的新晋女演员陈菲菲，饰演陈敏上司的老一代资深演员何波，饰演刘辉的手下的老演员马东墙，与魏越凌同为影帝级别的著名演员沈戌，以及《闻战》的导演叶栾。这些演员除了陈菲菲、叶栾之外，都是银屏上的老面孔、杂志人物照片里的常客。唐颜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的目光还是在场中央坐着的年轻人身上停顿了一下。 这人坐在魏越凌和沈戌两人位置之中，魏越凌形象秀气俊美，沈戌形象帅气英俊，而这人坐在两人之中，却丝毫没有被两位影帝级别的人物压过了气质。相比于旁边两人，这人静坐在场中央，没有向身边的人一样朝台下的人打声招呼，淡然地似水一样，却又偏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风骨——就像摆在馆中的艺术品一样。 唐颜在后场上倒是从没看见过这样一个人。但这个人能坐在场中间，就足足说明了他的身份。 唐颜收回目光，静静地听着台下面记者的发问。他很少说话，只有在剧组偶尔提及他的名字的时候，才偶尔露出一个笑容。整个开机仪式当中，与主持人、记者调侃得最多的还是电影当中的几位老演员，而相比演员来说，坐在正中央位置的新晋导演的话也是少之又少。 这场开机仪式的现场在老演员们的调动下显得十分活跃。在开机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唐颜终于收到了记者对他的第一个提问。 “唐黎昕先生，据说您是临时参演这部《闻战》剧组，您觉得这部戏和您以前拍的戏有什么不同吗？” 在娱乐圈影评人眼里，唐黎昕以前所演的角色是众所周知的花瓶，三年如一日的演技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唐颜略微沉默了一会，但很快笑着说道：“我觉得这次演戏最大的不同，就是戏里给了我一次挑战的机会。至于剧情方面……”唐颜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叶栾，见那人依旧沉默地坐着，于是接着摊手无奈地笑道，“恐怕暂时不能透露太多。” 正如滕姐之前嘱咐的尽量少说话，唐颜这次的回答很短，既恰到好处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也一下子堵住了记者接下去想要钻的缝子。见从唐黎昕口中挖不到什么特别的八卦消息，记者们很快又从他转移到其他演员身上。倒是叶栾在唐颜问题结束后，才抬眼轻轻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人，没有说话。 06.提前的对手戏 经过紧张的忙碌，《闻战》的开机仪式终于圆满落幕。在这场为宣传造势而特意精心布置过的仪式，虽然有人沉默、有人寡言，但在主演和制片方的积极配合下，依然达到了原有预想当中的宣传效果。很快，各大娱乐媒体，知名的有如《娱乐前线》、《新视觉》、《影界》等周刊纷纷刊载了闻战开机仪式的第一手资料，在电影的开拍前期，这部电影可见制片方的血本，还未上映就已经渲染了浓浓的商业气息。 而在这次宣传当中，沈戌和魏越凌的同台演出成为《闻战》的最大亮点。两人都是近几年来影坛当中人气最高的影帝，在电影开机之际，就受到了一大部分铁杆粉丝的支持和关注。这场电影是两位影帝之间的对战，剧组仅仅公开了影片的故事背景，至于谁能够在影片之中和影片之外胜出成为剧组留给观众们的悬念。在拍摄场外，有支持黑帮的沈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有人支持魏越凌试验的警察邪不胜正。相比两方之间的较量，媒体和观众给予唐黎昕的报道只有简简单单的演员介绍，以及一张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合影而已。 但好歹在报纸的报道里占了一块角落，唐颜粗粗扫过娱乐快报，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到报纸上映着的某人的照片上。这几乎已经是习惯性的反应——自从魏越凌开始进入娱乐圈后。 习惯早已渗入骨髓里，日复一日地温习重复着，再等到怅然回头的时候，一时半会却又偏偏根除不去。盯着魏越凌在镜头面前露出的笑容半饷，唐颜脑海里瞬间浮现之前在开机仪式后场遇见魏越凌的一幕，最后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放下报纸往前看去。 在《闻战》剧组顺利举行完开机仪式后，拍摄工作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闻战》的故事描绘的是主人公陈敏的心境变化，第一场场景便定在了陈敏的家里。唐颜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剧组所选的一间普通的三室一厅的单元套房，用来作为故事中陈敏的家。房间布置的十分简单大众，正如每个普通人生活的家庭空间一样。 在唐颜的视线中，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器械摇臂、滑轨，摄影师已经架好了摄像机，调整了镜头的方向。而镜头范围内，是这次电影饰演主角之一的魏越凌。 魏越凌在造型上已经做了修改，他这次出演的陈敏身着深灰色的毛衣、黑色牛仔裤，整个人的气质略为深沉，再加上造型师的精心打扮，更显得阴郁。在这个场地上，魏越凌有陈敏实施向刘辉报复的准备和筹划等大部分戏，在拍了几个镜头后，魏越凌的目光却开始若有若无地往唐颜的方向看过来。 早前在开机仪式前他就已经对唐黎昕打了个下马威，这时候魏越凌的这种眼神让唐颜微微皱眉。不仅是唐颜，连一直在现场观看剧组的滕姐也蹙眉，拉过唐颜低声询问：“小唐，你是不是又惹了魏越凌？” “嗯。”其实惹这个字算不上，只是他唐颜正好撞在了魏越凌的枪口上。不过滕姐这个“又”字，也足足可以解释了他唐颜为什么会躺着也中枪了。 滕姐的眉蹙的更紧了，沉声道：“我看魏越凌那副样子，估计又会给你使绊，你多留点神。” 下绊的人旨在让人防不胜防，又怎么会叫人轻易地注意到。唐颜在心中轻轻一笑，但见滕姐关心的模样，还是释然地笑道：“兵来有将挡，水来有土掩，滕姐你放心。” 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经历了生死，就算防不胜防，又能将他如何？ 唐颜的口气自若，比起以前唐黎昕嚅嗫的话音大有不同，滕姐不禁微微一愣，又抬眼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男人容貌未变，神色自然，明明是和往日一副皮囊，但滕姐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敏感的，正如滕姐之前预测的一样，在结束一场戏后，魏越凌伸手招了剧务，低声附在剧务耳边说了几句话。剧务立刻皱了眉，面有难色，但看了魏越凌的脸色后，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叶栾走去。 叶栾正低头看着液晶监视器，这人看东西的时候很沉默，大约是从小熏陶的教养，沉默的时候很静，就如同他的身形在那一刻的时间里静止了一般，无形中生出一种叫人无法忽视的专注的感觉。剧务走到叶栾身边，犹豫了好几次，才把要说的话说出口来。 叶栾静静地听着，直到剧务说完话，才慢慢地抬头，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在在场的剧组工作人员里游离了片刻，最后落在唐颜的身上。这是他继开机仪式现场之后第二次看唐黎昕，而后者也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后，叶栾颔首，重新收回了视线。 见叶栾同意，剧务松了口气，径自来找唐颜。 “唐黎昕，剧组临时有调动。”剧务道，“你的戏提前了，下一场你就要出场，好好准备一下。” 唐黎昕比不上魏越凌、叶栾在剧组中地位，剧务也通知得干净利索。唐颜听了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一次一定是魏越凌在后面搞的鬼，但却没有再看向场中的那个人，反而在叶栾的身影看了半响，这才露出笑来，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转身去找造型师定下最后的扮相。 唐黎昕在这个房间里确实是有一场戏份，也是十分重要的戏份。在这个房间里，刘晓穹前来拜访自己一直信赖的好友陈敏，却无意间撞破了陈敏的身份，被陈敏枪杀——这个戏份如果放在电影当中，将会是唐颜出场的最后一个镜头，而放在拍摄进度上来说，却是唐颜第一次出现在电影拍摄的镜头之下。魏越凌特地让人把他的戏提到这个进度上来，里头的心思昭然而现。 很快，在中场休息了片刻之后，拍摄的工作有条有理地继续开展下去。魏越凌扮演的陈敏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气将人笼罩在迷蒙中。 这一次魏越凌是故意让场务把戏提前，有影帝的架子在，剧务不可能不会听他的意见，而导演这部片子的叶栾一直沉默着，应该也是个好说话的角色。事情如他所愿，陈敏和刘晓穹的对手戏被搬了上来，他只要坐在沙发上，等着唐黎昕自己送上门来。在他的眼里，唐黎昕不过是个靠潜规则上道的小明星，这人上了床后又没演技，到了现在还是没半点人气，却又不知死活地在郑启峰面前嘲笑他，可惜现在这人落在了他手上，他定要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出丑。 烟气一缕一缕在空中氤氲。门口忽然传来“咚咚”敲门的声响。魏越凌闻声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和往常无二，人往茶几的烟灰缸里灭了烟头，起身开门。 房间的门慢慢地打开，摇臂的摄像头缓缓降下，在镜头面前、液晶监视器上，一人身着白色衬衫，双手插在浅蓝色牛仔裤侧袋中，乍一眼看上去就如写意的人影。那人似乎听到了开门声，很自然的抬头看了眼眼前的人，随后眉眼弯起，桃花眼角的笑意悄然而上，掩不住的欣然，而那人笑起来的模样，就如一张还未写上任何文字、画上任何比划、沾上任何污点的白纸一样，恬然纯净。 07.戏中戏 常人都言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惊艳，再见依然。而唐颜在银屏上的出现却偏偏跳出了这个常轨。他在现实生活中早已被旁人熟识，容貌也只能称得上好看，但这次门前的亮相却意外地让人惊叹，就仿佛那个一直在娱乐圈底层的小演员突然脱胎换骨似的，从尘埃中洗褪了出来，惊鸿一瞥，叫人过目难忘，连一直在旁边为唐黎昕担心的滕姐，在见到唐颜的出场后，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那刚刚在心里滋长的念头，更疯狂地占据了她整个人的意识。 ——那人是唐黎昕，又似乎不是唐黎昕。 镜头所指的只有方寸之大，方寸之内的人物一颦一笑都像活着的表情一样益发的有感染力，叶栾看着监视器频幕里的刘晓穹，原本沉寂的神情终于露出些许柔软的笑意，再度抬头往正在拍摄的门边处望去。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单独注意到唐颜了。 刘晓穹在剧组中的初次登场不可谓让人产生耳目一新之感，连和唐颜做对手戏的魏越凌也明显地愣了一下。唐黎昕演技可以当“花瓶”这事早就是圈子里公认的事实，但第一个照面之下，魏越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和他潜意识里的唐黎昕相差甚远。 一愣之下，魏越凌立刻回神。他虽然镇惊唐黎昕的表现，但影帝的名头得来却不是虚传的，平静下心来后，魏越凌顺着之前的神情继续演，他露出短暂的惊讶，很快放松神情。 “你怎么来了？”陈敏问道。 刘晓穹没有直接答话，反而神秘地往陈敏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才笑着道：“昨天电话里头说好的到你家玩，你不会又忘记了吧？” 表情倒也拿捏的到位，魏越凌一边演戏，一边在心里想。《闻战》是眼前这个小明星最后一部翻身之作，唐黎昕在这上面下点功夫也是正常的，只不过演技这东西虽然事先可以彩排，但到了临场的时候会出现千变万化，任谁也预料不准。想到这里，魏越凌暗暗一笑，脸上原本还残着的那点阴郁的神色慢慢舒展开来，拉开门笑道：“呵呵，你瞧瞧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刘晓穹不疑其他，跟着陈敏行进屋内。一切都如常地按照剧本上的安排所演，两人在陈敏家的房间外相见，进入陈敏家后，刘晓穹走马光花似的打量着陈敏的房间，兴致盎然，显然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你家不赖嘛，怎么刚才这么急着掩着？”看了一半，刘晓穹转身朝陈敏挑眉笑道，自然亲切地没有任何防备，“大男人家布置得这么有条理，比我哥强多了。” “怎么能和辉哥相比，这些都是我女朋友弄的。”陈敏听了，露出微笑来。他虽然笑着，但演员往镜头走了一步，恰好挡住刘晓穹拍摄角度。 魏越凌突然的站位显然是给唐颜的刁难。唐颜脸上的笑容却分毫未改，笑容磊磊，没有故意挪动步子，只是微微往后仰了身子，明亮的眼睛瞅着魏越凌，黑白相间的眼眸流露出几分亲昵，正好重新落在摄像头的黄金比例中。 “哦？那你女朋友呢？怎么没介绍我认识认识。”刘晓穹的话脱口而出，不加掩饰的埋怨。 陈敏微微一愣，也不知是因为刘晓穹毫无芥蒂的话语，还是想起了已经死去的女友，额角痉挛似地抽动了一下。魏越凌的演技一贯无差，在处理细节方面也十分精致，他看了眼刘晓穹脸上天真的、如小孩子嬉戏般的笑，眉毛微微一蹙，但很快低头隐藏住，眼角之余看着的依然还是刘晓穹的背影。 “以后再说吧，我先去给你泡杯茶。”陈敏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去。 两人的对戏极其顺畅，完全没有NG的部分。在戏中无论是魏越凌的表演，还是唐颜的表演，都是十分的酣畅淋漓，更加难得的是，对于唐黎昕这样一个被人称为花瓶的演员，在面对影帝级别的表演时，依然没有被魏越凌的表演带动，刘晓穹天真无邪的个性浑然天成，丝毫不受陈敏阴郁压抑的气氛影响。在场的剧组人员均是浸银在圈子里数年的老手，在见到唐颜的表现，意外之余仍有几分赞叹。 刘晓穹这样的角色，对于整部剧来说本来是不讨喜的角色，可现在唐颜这样演下来，原来平淡无奇的角色不知为何就像染了层光泽一般，是淡雅得出色彩的光泽。唐黎昕镜头站位到位，卖相又好，如果影片上映，也会有让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而先前他们听唐黎昕靠潜规则进剧组的消息之后的轻视和不屑，又变得那么不真切起来。 魏越凌按照陈敏的剧情离开房间后，整个房间就将是唐颜的舞台。唐颜观看着、打量着电影中的好友陈敏的房间，每一次移动步子，都准确无误地落在拍摄镜头内最佳的角度，兼之他今日淡色系的造型和偏暗色的房间布景，人在镜头面前呈现的画面异常的鲜亮、以及赏心悦目。看了不一会儿，刘晓穹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客厅内橱窗上一处翻盖着的相框上。 橱窗分了格子，相框平放在橱窗内的其中一个格子之中，整个空格落出很大的空档。刘晓穹盯了几眼，忽然露出笑来，往空着的橱窗走进，伸手拿起相框，将相框慢慢扶正。 这样的动作一是出自好意、二是出自好奇，更多的是出自一个人对于空白和空虚的想填补的心理。可当相框一点一点地扶正的时候，刘晓穹原本从出场就带着的笑意，也跟着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相框里架着的是一张照片，照片内陈敏正穿着警服，伸手搂着一个女人，警徽的标志一下子映入刘晓穹的眼帘。刘晓穹失去笑意的唇微微濡动了一下，眼眸里出现的是难以置信的、镇静的、恐惧的神情，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掏口袋里的手机。也就在这个时候，陈敏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背后猛然响起，如同平地里炸开的春雷。 “刘晓穹。”陈敏道。 刘晓穹猛地转身，反射性地将手机藏在身后。 这时候演员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现场的气氛也随着两位演员的对峙而慢慢凝重起来，在场的人都被两人的演技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变化。唐颜转身后，入目的魏越凌已经稳稳地抬上手枪，黑洞洞地枪口正直指着自己，而拿枪的人一派镇定，脸上透着的笑意带着几分狠意与杀意。 这样的魏越凌，恍如不止在戏中的时候，自己也这番见过。唐颜的唇动了动，隔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艰涩响起：“你……一直在骗我？” 故意利用他对他的感情，然后再一直地伤害他，置他于死地？ 这句问是刘晓穹在剧本里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以后，迎接这个角色的将是扳机扣动、以及枪声作响的声音。可魏越凌却似乎上了戏瘾，迟迟没有开枪。相反地，他几乎是朝唐颜报复性地露出一个笑容，邪魅得令人心寒。“不然你觉得呢？”魏越凌神清气爽，似乎所有的前戏都在为了这一句故意的、刺入人心的话，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唐颜。 “你——”他继续道，说到这的时候轻轻一笑，笑容得意，悠悠地接了下去，“还有什么话要说？” 08.等一个人 魏越凌的话一出，原本就已经安静的房间里更是深静下来，鸦雀无声地等待着接下去的结局。他的这一席话已经出离了剧本的规定范围内，但精湛的演技却将此时陈敏的形象描绘的入木三分，状态颇好。在场的叶栾没有发话喊CUT，摄影师也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跟进了镜头。 飙戏意在比试演技，但魏越凌这一次突然修改台词，虽然表面上看似在飙戏，但实际却像早已经策划好似的，矛头直指饰演刘晓穹的唐黎昕。如果这一场戏唐黎昕能够平稳地接下魏越凌的台词，那么刘晓穹的角色将在影片当中圆满顺利地落幕；而如果唐黎昕应对不了魏越凌的临时刁难，那么之前那些刚刚营造出来的淡雅天真的形象，也将毁于一旦。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在最后即将死亡的时候、在面对自己仇人笑着问“你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应该如何接着说下去？是哭着向对方求饶，还是深情地控诉对方的无情，抑或是傻愣在当场，无法回答对方的刁难？而这里的无论哪一种回答，都会削弱刘晓穹的人物性格，也是唐颜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做的。 魏越凌就是铁了心地要看唐黎昕出丑。而在场的不止是魏越凌，连剧组的工作人员也被两人当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所吸引，既有点幸灾乐祸的，又有带了点小好奇地等着唐颜接下去的表现。 一时间，唐颜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焦点。 拍摄过程瞬息万变，几乎没有让人思考该去怎么回答的时间。唐颜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场中间，给人以那么一瞬间这人静止着不会再动的感觉，但白色衬衫下支不住的削瘦的身形却凝出一种形单影只的错觉，沉默得叫人心疼。大约是这人突然安寂下来，时间也似乎跟着他的动作慢慢停止，显得格外的漫长。 只是这段时间其实很短很短，就在所有人沉浸在这样的气氛的时候，场内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但十分清脆利索的声音。 众人纷纷回神，震惊地看着场中突然发生的变化，有不可置信的，也有看着监视器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的。而魏越凌也是始料未及，等到他意识到唐颜做了什么之后，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经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印，火辣的痛感一层一层地从被挨掌的左脸颊上蔓延开去。 唐颜身形已定，没有再答一句话。但在他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之前如魏越凌般快意的笑容，但那笑容中，清澈的眸子已经泛上了水意，隐隐有些失望和压抑的不忍。 枪声响时，刘晓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这一记耳光，成为了刘晓穹在死亡前最后给陈敏的答复，也是唐颜对魏越凌的提问给出的答复。 ——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 这一出戏极富有感染力，它是《闻战》整个剧情最为关键的转折点之一，也是刘晓穹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在剧情当中，陈敏杀死刘晓穹，正式宣告着与刘辉两人之间的关系破裂，开始转为相互对峙相互厮杀的阶段，而刘晓穹也因为唐颜的表演，成功地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鲜活形象，极富有感染力。在这场拍摄后，唐颜刚卸了妆换了衣服，就迎到了滕姐的一个熊抱。 “Beautiful！”滕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差点喜极而泣。《闻战》几乎是她押在唐黎昕身上所有的赌注，虽然之前一直对唐黎昕有所期望，但对于对方的演戏技巧，她从来不敢奢求过太多。 看滕姐激动得难以自己，唐颜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但还是笑着调侃安慰道：“哦？滕姐你这是在夸我？” 滕姐这才松开唐颜的衣襟，一边掩饰着自己的激动，一边笑着道：“小唐你人长得漂亮，演技漂亮，身材漂亮，笑得漂亮……”她一口气连夸了唐颜好几个优点，最后抬头深深地看了眼唐颜的笑靥，慢慢道：“那耳光打得也漂亮。” 看来打魏越凌的那一下是打到女人的心坎里去了。唐颜莞尔一笑，心里却忽然涌上千百种滋味，一时之间竟然再也说不上话来。 也许他与魏越凌，注定了要在原来的道路上背道而驰，越离越远了。 当日的拍摄顺利，所有的镜头几乎都是一次性通过，在拍完陈敏和刘晓穹的对戏后，剧组便收工结束了这一日的工作。明明是闲下来休息的时候，唐颜却一夜无眠，半夜里魏越凌狠绝的神色和郑启峰挑衅的眼神怎么也挥之不去，硬生生地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最后起身打理了衣服，早早地重新回到剧组。 他起的早，大约是6点左右的时候，清晨里的空气滋生着新鲜的感觉，格外得叫人舒心。唐颜一个人独自行在路上，心中的焦虑渐渐冲淡了许多，等到他到达剧组之时，却意外地发现原先拍摄的场地里居然只有一个人。 剧组起早摸黑地拍摄几乎是常事，而现在的场地里没有忙碌的场记、剧务、摄影师，只有那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摄影机边上，一遍一遍地翻看着录制的画面。大约是听到了人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地抬起头来，往唐颜的方向望来。 这个人如果当了明星，也有不错的料子，俊美的容颜上一双眼睛黑多白少，乍一眼看去就如漆黑的琉璃，十分的耐看。只不过这人又不似明星那番身处繁华之中，在大多数的时间内，他给人更多的印象是如艺术品般的摆设、以及安安静静的沉默。凝视了片刻后，他才淡淡地向唐颜打了声招呼。 “你来了？”依旧平静的声音。 “起的早了睡不着，就先到剧组看看。”唐颜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笑容，打量了四周一眼道：“叶导，怎么就你一个人？” 叶栾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监视器频幕上，隔了半饷，他的口气才若有若无地传过来，听不清楚情绪的：“魏越凌的脸一时半会消不了肿，我已经安排剧组休假两天，等他好点再开拍。” 之前那一掌打的确实有点重，魏越凌被打后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的那种眼神又浮现在脑海中。唐颜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整理了心情笑道：“安排剧组休息两天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叶栾瞥了唐颜一眼，静静地合上显示器的盖子。 而在唐颜却已经心如明镜，他的目光追随着叶栾安静的动作，隔了一会，才慢慢问道：“叶导，你是在等我？” 09.叶导 叶栾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唐颜，亦没有直接否认唐颜的话。他并不像唐颜一般时常将笑意挂在脸上，但笑意绽开的时候却如同原本沉寂在冬雪里的含苞，给人过目不忘的静意。他起身走到房间里布置的玻璃款三开门冰箱边，拉开冰箱的第一层门，从里面取出两支水晶玻璃高脚杯和一瓶黑瓶装的葡萄酒。 葡萄酒是Sauvignon Blanc酿制而成，起出瓶盖后便可隐约嗅着cloves的清新香味。唐颜看着叶栾一手熟练地执着两支高脚杯，一手娴熟地慢慢倾注葡萄酒，动作自然到淡雅，不禁轻轻地笑了声。 能在拍摄场地的道具里放上一瓶上好的Chateau Margaux陈酒佳酿，大概也只有这位新晋的导演会如此物尽其用——白葡萄液体注入酒杯，水晶的酒杯瞬间染了金色般的光泽，晶莹剔透得十分好看，唐颜轻轻一笑，赞道：“叶导好雅致。” 叶栾静静地将倒好酒的高脚杯递给唐颜，琉璃般的眸子凝视着唐颜接过杯子，随后舒展神情，淡淡笑道：“只是突然想尝尝冰镇白葡萄酒的味道。”他说完，将手中的葡萄酒瓶搁在桌上，半举起自己的酒杯，眼帘中晶莹的液体摇晃，干净清爽，他瞥了一眼，最后将目光移到眼前演员的面容上，接着慢慢道：“然后……就想找个人一起分享。” 唐颜闻言阖了下眼，但很快恢复原有的自然，垂眼转动酒杯，闻着淡雅的果香，轻轻地啜饮了一口。Chateau Margaux的酒以优雅、细腻、温柔着称。酒入口纯静清凉，宛如有歌者轻唱，飘灵婉转，余音绕梁，唐颜只觉得积压在心中多时的抑郁也缓缓地平静下来，不禁抬眼看向叶栾。 酒质是珍藏的上好的口味，而那人也如同一尊珍藏的艺术品，怎么看都有如第一眼见的那种孤独着的意境的、平静的美。唐颜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栾道：“为什么会想到我？” 在拍摄《闻战》之前，唐颜和叶栾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能让叶栾突然想到和自己品酒的机会实在是突如其来的事情。如果唐颜说不好奇，那便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 叶栾也微泯了葡萄酒，沉浸在清香中，似乎若有若无地思考了一下，才慢慢地起了话茬，话境有些遥远：“滕佳柔向苏瞿推荐你演刘晓穹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 滕佳柔就是滕姐的名字，而苏瞿则是《闻战》的编剧，唐颜知道唐黎昕能进入《闻战》这样大制作的商业片中一定会有些蹊跷，但也是第一次真正听到他能够出演这场戏的真正原因，虽然出乎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而这具身体在他重生之前的那些风闻，任是哪个洁身自好的导演，也恐怕不会启用唐黎昕这个演员。 “不过对于这部片子，我本来没抱过太大的希望，先是魏越凌，后是沈戌，还有陈菲菲……”叶栾的话平平淡淡的如同只是在复述一个事实，“完成这部电影只是个任务，我欠过苏瞿人情，就做了顺水人情，让滕佳柔把她的人带进来。”他说到这以后，平平淡淡的语调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深深地看了眼前一直笑着的男人一眼。 “但是见到你我确实感到意外。”叶栾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道。 ——印象中叶栾注意到唐颜大约有三次，第一次的惊鸿一瞥，第二次的相互对视，第三次临场看戏，每一次唐颜的出现在眼中都会让他的心境出现变化——一种很微妙却值得让人在意的变化。 演艺圈里的潜规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在《闻战》这种商业片里，也必定逃不出规则的怪圈，正如他当时一力举荐的魏越凌一般。唐颜沉默地听着，忽然想起他和叶栾第一次在开机现场相见的景象，不禁微微一愣，但很快回神笑道：“除去沈菲菲，魏越凌和沈戌可都是公认的影帝，难道叶导不满意么？” 更何况《闻战》这部片子，就是由这两位影帝撑起来的舆论宣传。 叶栾闻言侧头，静静地注视着唐颜的笑靥。他们的交谈在昨日的拍摄现场，现场内还散着没有收拾完毕的拍摄器材和道具，显得有些凌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两人谈话的气氛，唐颜看叶栾时，就如在欣赏不做任何累赘掩饰的艺术品，而叶栾看唐颜，更像手中执着的那杯Pavillon Blanc du Chateau Margaux，他将酒杯举到眼前，目视着透明的让人心旷神怡的酒。 “他们只不过把演戏当做职业。”叶栾闻着清香，慢慢笑道：“而你和他们不同。” 唐颜轻轻地眨了下眼，扇形的睫毛在眼睑下排下阴影，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出其的耐看。 叶栾如第一次见到唐颜一般，心中泛起小小的涟漪，一层一层地散了开去。他品唐颜，就如同再品杯中酒一般，闭上眼轻轻吸了满鼻的芳香，尝了满口的酒醇，才慢慢睁眼道：“我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把演戏当做本能的人。” 眼中的唐颜的容色未变，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让人感觉到最漂亮的时刻，无论是镜头前，还是在一个人单独的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心旷神怡的。 把演戏当做职业的人，在他们的面前永远都有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需要他们为之去努力奋斗、努力提升自我的空间。而一个把演戏当做本能的人，已经处在了山峰之上，他们将演戏完完全全融入到他的生活中，无论戏里戏外，演技浑然天成，毫无瑕疵。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天生生就的天性，或者是因为后天磨砺的习惯，他们在舞台下或许也是一个善用千谎百计的骗子，但若他们登上了舞台，确是独一无二的天生的优质演员。 叶栾的品点到为止，余韵却仍萦绕在空气中。隔了好一会儿，唐颜才低头轻轻笑了声，那笑容似乎卸了伪装，慧黠坚忍中隐隐带有几分易碎的东西，只是等唐颜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切都如常，桃花眼里的笑容依旧，却再不见之前那些复杂的感情。 “叶导你过奖了。”唐颜笑得温良无害，却又十分真诚道：“三百六十五行，总要有些功夫拿得出手。我只不过靠这些混口饭吃。” 叶栾凝望唐颜的笑容，平静地露出一个笑容，接着唐颜的话慢慢问道：“烟示及黔，焰不假碧——你不用骗我。”他只停顿了一会，下一句已经脱口而出：“唐黎昕，你有没有想过站在这一行的最顶端？” 10.两个人的约定 叶栾说的“这一行”指的是唐颜现在所处的演艺圈，唐颜闻言一愣，微微敛了笑容，默然无语。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他刚刚重生在唐黎昕身体内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曾经掏心肺腑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弃之敝履，对于魏越凌而言，对他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让唐黎昕站在他的头顶上，将他的自尊踩在自己的脚下，把他为他辛辛苦苦供养出来的骄傲亲手扼杀。 “站在最顶端又如何？”唐颜听到自己这样说。复仇或许将是他唐颜作为唐黎昕活着的生命中的一部分，也许将会很漫长很漫长，可就算自己恨魏越凌的背叛，借此报复了魏越凌，失去的东西终究已经失去，再也弥补不了对他已经造成的损失——而叶栾却不同。他看叶栾，就仿佛第一次认真地看眼前这人，缓缓道：“为什么想问我这个问题？” “每个人心中都有梦想，我也不例外。”叶栾毫无半点掩饰，正如唐颜曾经的感觉一样，这人静谧得像冬雪里的苞朵，绽开的时候迎着分明的寒意却没有半点退缩的遮掩，他平静地向唐颜伸出手道：“影片对我来说是一门艺术，我想找一个能实现这门艺术的人。” 《闻战》之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任务，在他的心里和每个人一样，也有要为之努力的目标，沿途的前进不过是如Pavillon Blanc du Chateau Margaux一样甘甜着、变幻着的品味，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如想找一个人一起品酒一样，一起领略沿途的风景。唐颜看叶栾，忽然觉得在观察这个人的时候或许不需要太多复杂的考虑，叶栾本身就是一个直观着让人欣赏的艺术品质的男人。 一个和他唐颜截然不同却又十分吸引他的男人。 唐颜目光落在叶栾的手上，隔了半响，他才将手中的玻璃杯搁在葡萄酒瓶旁，回之一笑道：“叶导，你是一个让我羡慕的人。”他思考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握住叶栾的邀请，桃花眼中笑意盎然：“谢谢你请我喝这杯Chateau Margaux，但是我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认真道：“如果在那之后能够安然无恙，我定然回来继续品你调配的美酒。” “那么在那之前，我会等你。”叶栾脸上露出安静的笑容，但神情却十分认真地补充道：“如果你需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 两手在握，四目相视，大概是彼此相互明白对方的心意，两人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在拍摄现场的Pavillon Blanc du Chateau Margaux品酒成为唐颜和叶栾之间谁也闭口不提的默契。在魏越凌重新回剧组之后，《闻战》的拍摄工作继续展开。因为先前魏越凌与唐黎昕拍摄时候发生的事情，使得影片往后推延了拍摄过程。而影片的投资方和制作方要求影片赶在“金像奖”之前上映，影片不得不加快拍摄进度，叶栾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轨道上，在拍摄现场内他表现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沉默，只有在拍摄镜头或者演员演技没有到达预想的要求时，才会偶尔出言提醒，说的话也十分少，给人越发沉静的感觉。 而唐颜回到剧组后，面对得更多的是魏越凌的憎恨。唐黎昕和魏越凌本来就有恩怨，在唐颜饰演刘晓穹打了魏越凌一掌后，两人的关系更是降入到冰点。在刘晓穹和陈敏相遇的那一场对戏中，也不知是魏越凌进入不了状态还是故意刁难唐颜的缘故，光刘晓穹出场的戏份就NG了35次，唐颜一个人在拍摄定点的大学校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几十次，直到汗水湿透了里衫，魏越凌才勉勉强强地通过叶栾给的基准线。 好在魏越凌和唐颜余下的对手戏并不是很多，在拍摄完和陈敏之间的恩怨后，唐颜转而进入到和沈戌之间的拍摄之中。两人在戏中扮演的是感情深厚的亲兄弟，沈戌表演敬业，每次和唐颜对戏的时候都是融入到角色中，角色的个性诠释到位，好大哥的形象一展无遗，比起拍摄魏越凌的进度要快上很多，这让原本因为魏越凌NG次数屡次打破记录而产生阴影的剧组人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沈戌也曾经在私底下和好友提起在《闻战》拍摄时候发生的事情。据影帝沈戌当年回忆说：“那时候我看过刘晓穹最后一幕戏，当时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果我不全力以赴地进入角色，恐怕会被那个人带着戏走。”他说到这的时候，还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补充着说：“我虽然也是拿过影帝称号的人，但是我不会像魏越凌一样傻。” 不仅是沈戌，一直负责《闻战》拍摄的副导演刘海旗曾经也这样说过：“《闻战》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戏，因为在这部戏里，我亲眼看到了一个平常的人的华丽蜕变，他做了一件不平常的事情——这让我印象十分深刻，甚至感觉到非常精彩。” 不过无论当时在参与《闻战》拍摄的工作人员是抱有怎么样的心态，在紧张的录制过程中，《闻战》的先行预告片终于公布，这次先行预告片中向观众们首先展现了《闻战》的剧组成员及主要演员在场景中的扮相以及非常短暂的片花，时间虽然很短，但在市场上还是获得了不可小觑的反响。魏越凌饰演陈敏的英柔，沈戌饰演刘辉的英俊，陈菲菲饰演陈敏女友的柔美，以及电影界资深演员何波、马东墙等一干熟悉的演员出现，给《闻战》提前积攒了人气。 预告片下，有不少网友留言表示：就冲着这几十秒的预告片里的人物造型和制作效果，《闻战》也将是近几年度最值得期待的警匪大片。也有细心的网友发现，在播出的预告片中有一个他们曾经并不在意的角色正慢慢占据他们的眼球，那人的形象十分简单，但并不亚于影片当中陈敏、刘辉的扮相，出乎意料的耐看。而如果回忆这个扮演者的名字，印象中模模糊糊地记得，演员应该姓唐，但这人在《闻战》预告中的气质，似乎又不和印象当中的那个演员一样了…… 短短的预告片让观看者慢慢地想起了一个曾经挣扎在三线的小演员的名字。而当事人在经过紧张的忙碌后，终于结束了关于刘晓穹戏份的拍摄，向滕佳柔申请短暂的休假，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中。自拍摄后，唐颜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到自己家中，当他走到自己的公寓面前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忽然眯了眯眼。 视野里唐黎昕的公寓面前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已经在原地等了很久，听到唐颜的脚步声后猛地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唐颜。他的嘴巴微微动了几下，想说又不敢说似的，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话。 “唐……小唐，你回来了？”那人讪讪道。 唐颜的眉微微蹙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眉。 “怎么是你？” 11.故人是不速之客 “先前让徐睿联系你，你一直拒接电话……我就像徐睿要了地址，到这里来找你。”那人见唐颜渐渐阴沉下去的脸，心知不妙，连忙停下之前的话，改口道：“小唐……你、你千万别误会。我这次来，是有事想求你。” “求我？”唐颜微蹙的眉舒展，双手抱拳随意依靠在墙边，往楼道上的玻璃窗望去。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唐颜静静地看着无云的天空半饷，嘴边才扯出若有若无的笑容：“王老板想求我什么？” 连日来的电影拍摄让唐颜眼角染上疲色，但依旧掩不去男人笑起来时候的泰然自若。 “是一些赌场的事情……”来的人咽了口唾沫，明明是没有被问及在心底里隐藏了很久的事情，但他还是仍不住脱口解释道：“小唐，我……我上次只是受了徐老板的邀请，并不知道那个明星是你。” 唐颜轻轻一笑。 来的人正是唐颜重生后见到的王胜王老板。也许是和印象中的人的容貌形象相差了几分，明明是一个被沦为微不足道的小明星的人，可王胜只觉得自己越发难以琢磨眼前的人的心思，连遮遮掩掩的解释在他的笑面前或许会变得更加苍白单薄。但唐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开口追究，王胜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最近赌场里来了砸场的人，手法很好，已经连赢了二十几把……弟兄们都觉得他在耍千，但是一直看不出什么把柄。” 他又小心翼翼地再看了一眼唐颜，见唐颜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小唐你是玩Black Jack的老手，所以、所以我想你帮我们看看他耍的是什么手段。”说着，唐黎昕在徐睿家里镇定自若的气、天衣无缝的牌局、连赢在座的三位老板的场面又浮现在脑海中。 那一场牌局，大概也只有懂行的人会知道其中的厉害。王胜不是徐睿和张弛，自然明白里面的精妙之处。 “我说了，上次的牌局是运气好，不小心赢了老板的钱。”唐颜的口气依旧，没有一丝裂痕可寻，起身错过王胜身边，掏出公寓房门的钥匙。 如果进了那扇门，王胜很难确定唐颜会不会再给他这样交谈的机会——而那人的动作无疑是在拒绝他的邀请，王胜呼吸一窒，连忙错身拦在眼前的小明星面前。他的身材个子不高，只及到唐颜肩膀的位置，再兼之已经到了发福的年纪，身体更显得臃肿，立刻堵住唐颜公寓式住房的一大半房门。 “首场爆煲是为了看牌，我曾经认识一个人，能够在一场牌局中记住五十四章牌的牌序。”王胜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颜的面容，不敢错过这个狡猾得像狐狸的人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继续道：“我问过徐睿，他说小唐连他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 “所以你怀疑我？”唐颜又是轻轻笑道。 王胜不敢说是，更不敢说不是，亦不敢挪移开身子，只能闭上眼睛，凭着心中还残存的一口气道：“唐氏名下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资产转入到郑启峰手里，还有一半的股份正在转让魏越凌的名下。”他说这些不过是事实，但胖子已经越说越激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圈已经隐隐泛红，紧紧地盯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们怀疑来砸场子的人，也是郑启峰派来的。”王胜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 胖子说话的时候已然染上了情绪，唐颜微微蹙眉，到最后终究还是轻轻阖了下眼，眸光掩在眼睑之下，没有说话。 王胜的赌场名为“Wanton Life”，意为“纸醉金迷”，是A市屈指可数地下大型俱乐部，赌场设施配备齐全，虽然明面上见不得亮光，但已经在业内享誉了二十余年的口碑。“纸醉金迷”曾是唐颜出道发家之地，后唐颜接手赌场，曾一度将纸醉金迷推向棋牌俱乐爱好者的圣地，场前慕名者若市，稠人广众，车马骈阗，华灯璀璨，“玉面狐狸”之称也是在那时慢慢被人熟知。而五年前唐颜为了魏越凌在公众面前的事业，逐渐洗白曾经不得光的黑底，转而将赌场交给王胜经营，慢慢放手了对俱乐部的管辖。 离再次踏入纸醉金迷大约已经有三年的时间，赌场较唐颜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变，唐颜刚进赌场门口，就见场内灯光夺目，金色壁纸将整个赌场渲染得如同身在金碧辉煌中，迎面奢侈的、放肆的、挥霍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人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拜金天堂里。而在场内一桌牌局上围满了人，比起旁边几桌赌局更胜人声鼎沸，似有喝彩声隐隐不断传来。 “就是他了。”王胜附耳在唐颜身边轻声道，随后领着唐颜去了二楼的观看台。 在这里隔了扇巨大的玻璃窗，一眼望去，赌场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目了然。而之前人声鼎沸之所，正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坐在正中接着荷官的发牌，荷官每次发牌之时都采用新拆封的扑克牌，明明是采取了防千的手段，却依然止不住男子势如破竹的赢势。 “这人已经连续来这里一个星期了，赢了场子里不少的钱。”王胜瞅着下面的局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弟兄们都快挨个试过了，没有一个成功的。” 唐颜点了点头，看了场下的情况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有录像带吗？” 王胜立刻会意，让人把之前摄像头监视下来的录像打开。 唐颜又走到频幕前看了一阵子。 这一阵子显得有些漫长，等待的时候，王胜微泯了下唇，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挑了一支递给唐颜。 烟是Marlboro牌子，是印象中那个人生前最爱抽的品牌。王胜熟练地递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唐颜接过Marlboro，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取打火机。但下一秒，唐颜已经重新将烟递还给了王胜。 “我戒烟。”唐颜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将注意力重新落回视频中，调出频幕里另外一个摄像头的视频。 王胜只好讪讪地收回Marlboro，跟着把目光集中到新的视频上，小心翼翼地问：“小唐，他有没有耍老千？” “如果没有你也不会请我来的。”唐颜的实现依旧停留在视频中，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指了指频幕。 他的手指修长，保养得很不错。王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最后皱眉道：“你是说问题在于他的眼睛？” 频幕内所指的确实是牌局里的人的眼睛，唐颜微微一笑道：“镜头是最好的监视器，每个人在监视器下面最喜欢掩饰自己的弱点，有的人会选择故意隐藏，有的人会特意让自己的弱点暴露，打乱观察者的思路。”他的口气淡淡的：“只可惜无论哪一种，他们都不是最好的千手。而这个人——他的问题出在眼镜上。” 特制偏光隐形眼镜在覆盖双眸的时候，可以见到牌底白点，这是老千常出的伎俩，但也是很难发现的伎俩。而至于什么是最好的千手，大概就如叶栾说的，是早已习惯早已把职业当做本能的人吧。 王胜立刻会意，吩咐手下的人去查办，等到他再回过头的时候，清晰可见唐颜那熟悉的、洞知的神色。那种神色让他愣神，隔了很久很久，他才讷讷地喊了一声。 “小、小唐……” 唐颜转过头，轻轻地看了眼王胜，如他印象当中的风轻云淡，慢慢地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 知道接下来面对的即将是道别，可王胜却张了张嘴，接下去的称呼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直到两人静默了许久，他才听到自己呼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两个字。 “颜哥，你还回来吗？” 12.受邀参演 如果没有唐颜，王胜或许永远都还是街头上被人欺压的小混混，也永远都还是缩在赌场里不得志总输钱的赌鬼。唐颜之于王胜，不仅仅止于那人曾笑说过的患难与共的兄弟，更是他王胜的恩人，好比混沌的生命里的一线曙光，重新点亮了世界里的色彩。当他得知唐颜的死讯的时候，曾经支撑过他的信仰的世界正在突然崩塌，而脑海里那人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意外地和那次牌局中对峙的人相互重叠起来。 唐颜的出事和唐黎昕的出现几乎是在同一天内发生，也许玉面的狐狸真的如传说中所言一般，九尾九命，可涅盘复生。 王胜屏息看着唐颜，房间里安静得几乎让王胜只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而他看着的人自然地站直了身体，笑容端正，瓜子脸的流畅线条衬得笑容越发的完美。 “我现在是唐黎昕。”唐颜笑回道。 没有直接回答王胜的问题，也没有应下王胜曾经对他的称呼，但只有这么一句话，所有的答案又都蕴藏在里头，给了王胜一个再也明确不过的答复。 王胜深吸了一口气。 “你……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深吸一口气后，王胜如是问道。他是畏惧唐颜，也是敬佩唐颜的。唐颜的答复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在里面，可王胜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 唐颜的死是谁造成的，大家心里何尝又不是心知肚明。 唐颜面色分毫未改，既没有强烈的激进，也没有退缩的懦弱。 “复仇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唐颜说着他的话，神情只不过像是在陈述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郑启峰这次为了扳倒我的势力，必然下了不少功夫，你们已经成为他的目标，又怎么会有机可乘。”他站看纸醉金迷里奢华的布置，看着玻璃窗前众人寻乐欢呼的模样，静静地眨了下眼，眼角上翘的桃花眼里至始至终都隐藏着褪不去的笑意，他慢慢道：“唐黎昕对于郑启峰而言，才是疏忽防范的猎物。” 死亡亦是新生的开始，任郑启峰算尽天时地利与人和，也不会料想到原本应该身在地狱的人会重新换了一个身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他唐颜既然能够重新睁开眼睛，必然会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重新夺回来。 王胜似懂非懂，但见唐颜眉宇间的神色是印象当中坚定的痕迹，他终究还是慢慢地放下心中的执念，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回道：“魏越凌现在在打盛光娱乐百分之六股份的主意，如果遗产里百分之六的股份真的落到他手里，再加上郑启峰的手段，我怕盛光高层会发生变动。”他说完，认认真真地看了唐颜一眼，最后小声道：“我知道你对他可能狠不下心，但你一定要小心他。” 唐颜曾经入股盛光娱乐，是为暗中支持和协助魏越凌的演艺事业。只可惜今夕不同往日，唐黎昕与魏越凌同为盛光传媒下的艺人，确实有让唐颜不得不防范的理由。唐颜轻轻扯了嘴角，没有说话。 向滕佳柔申请的休假很短暂，在遇到王胜后，原本预期的休息时间越发地短小，唐颜只匆匆地调整了一下状态，马上就迎来了《闻战》剧组的杀青。杀青仪式后，唐颜受邀参加了剧组的杀青Party。 杀青Party选在离《闻战》最后拍摄地点较近的一家口碑不错的酒吧里，此次参加的还有剧组的监制、制片人以及剧组的主要人员主要演员如陈菲菲、马东墙等人。在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拍摄工作后，在场的人皆松了口气，众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相互劝酒，Party上觥筹交错，不一会儿便有人被灌得叮咛大醉。 酒吧内的慢摇蓝调缓缓响起，衬得吧内气氛越发颓废糜烂。唐颜喝了两杯龙舌兰酒，也察觉到酒意上涌，遂放缓了饮酒的频率，一个人寻了角落地坐下，闭目阖了一会。 他坐下后没多久，也有人跟着走了过来。那人没有直接说话，反而就着唐颜旁边的皮沙发坐下，低声笑道：“他挺在意你的嘛。” 唐颜挑眉，闭上的眸子微微睁开，眯成一线。 沈戌就坐在唐颜身边，又饮了高酒杯中一小口酒，复才低声道：“你的那耳光真是让他记住了。”他抬头笑着看着坐在不远处冷冷盯着唐颜的魏越凌，又侧头看着自己身边安安静静的唐颜。 “魏越凌可是个很会给人穿小鞋的人。”沈戌半认真、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被魏越凌那种目光盯着如芒在刺的感觉，唐颜怎么不可能不注意道。唐颜眼睫微颤了一下，慢慢睁开眼，只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见唐颜有了回应，沈戌轻轻呵了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里面的液体一圈一圈地打转，他心情也出乎意料地好。 “拍完《闻战》以后有空的档期么？”隔了一会儿，沈戌开口问道。 《闻战》即是唐黎昕的最后一部翻身之作，公司又怎么可能会在《闻战》上映之前给他安排什么通告。唐颜眨了下眼，很快接上笑容：“滕姐暂时没有给安排。”他侧头看着身边坐着的沈戌。 像沈戌这样的大牌明星，每天的日程必然也是排满的。沈戌又是呵呵笑了声：“《闻战》之后我就要准备《Forever》的拍摄，这次《闻战》的电影原声也收录在里面。” 沈戌是典型的演而优则唱的影视歌三栖明星，《Forever forever·永远的永远》是他即将发布的个人唱片，专辑赶在《闻战》之后开始制作，多半是唱片公司为了赶在《闻战》这样的商业片后的宣传效应中发行，在乘热打铁中追求利益。沈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见唐颜静静聆听的模样，又补充道：“如果小唐有空的话，我想请你主演这次《Forever》的MV。” 他已经把必要的问题提前问了，此时再提“有空”的话题，无非摆下套子等着唐颜往里钻，早已经认定了唐颜就是主演。只不过沈戌此时在影坛的地位如日中天，即使在歌坛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何况《Forever》据说是叶氏娱乐这次重磅包装的作品——这样一个被人尊称“天王”的人突然邀请一个三线小明星参演名下专辑的MV，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这一次邀请也是唐颜第一次受邀参与拍摄，比起以前唐黎昕靠潜规则求来的机会又有所不同。而若《闻战》一经上映，以唐黎昕在影片中的演技，身价必然上涨，而此时沈戌做的不过是抓住机会，以唐黎昕的名头赚取单曲的知名度，而他唐颜，也是借沈戌之利，增强公众的曝光度而已。 唐颜心知肚明，微微一哂，抬眼笑道：“沈天王这么说，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么？” “我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枚潜力股而已。”沈戌举杯轻敲示意，嘴角露出一抹笃定的笑容，“而且我猜金像奖的提名里面必定有你的名字。” 唐颜呵呵一笑，也同时举杯相碰，同沈戌一起饮尽杯中龙舌兰酒，但饮酒之时，他眼角却若有若无地看向酒吧吧台边上坐着的一个人。那人安安静静的，与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却依然坐在喧哗之中，静谧地划出自己的世界。 似发现有人在注视自己，叶栾侧眼瞥去，但视线快要相及之时，目光又重新错了开去。叶栾依旧坐在吧台旁静享繁华，轻描淡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13.成名 沈戌邀请唐黎昕友情出演《Forever》的事情很快传到滕佳柔的手里。滕姐办事效率一向不错，再兼之唐黎昕对盛光来说只是透明的存在，合同很快获批下来，正式签署了叶氏娱乐与唐黎昕个人演出之间的协议。 不过在此之前，当滕姐第一次听到要和沈戌合作的消息也是惊讶的，女人甚至还在私底下拉住唐颜询问。她的原话是这样的：“这次机会确实不错，不过沈戌能够拉你去演出我能够理解，可叶氏那边同意让你出面，我不是很明白。” 沈戌会邀请唐颜，多半是因为《闻战》的关系，但叶氏娱乐却不可与沈戌一语并论。叶氏是国内文化传媒公司的一面风向标，旗下签署的艺人无数，大牌有沈戌、云梦然这样的人气影帝影后，小到培养出的偶像小粉红也几逾百名，在演艺圈内是与盛光传媒同属行业巨头。而叶氏娱乐在明星的包装制作上都有严格的要求，能够让唐黎昕这样三线的明星去出演一个已经成名的天王的专辑，确实是值得让人琢磨。 沈戌的能力不可能大到影响整个《Forever》的决策，而如果说叶氏娱乐想借沈戌之名捧红一个新人，那么唐黎昕却是一个签约在叶氏娱乐对立公司盛光传媒下的小明星。 “你是不是又被谁潜了？”到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滕姐还是肃起面板，郑重其事地压低声音问唐颜。 唐颜轻轻呵了声，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滕姐，随后起身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朝着杯口缓缓地嘘了口气。他没有解释、亦没有愠怒，仿佛滕姐问的那句“被谁潜了”完全和他无关一样。 这样的行为举止立刻让滕姐刹那间从荒诞的想法中跳出来。 她差点忘了，眼前的唐黎昕早已不是她曾经见到过的唐黎昕，这人出乎意料地有主见。而且如果和这样的人相处久了，还会发现，在这种人身上甚至还有属于他自己的不触碰的逆鳞。 滕佳柔只好干咳一声，不再提潜规则的事情，她把手上的合同认认真真地交给唐颜，思来想去，还是认认真真地叮嘱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不过盛光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打理就行。这次能和叶氏合作说不定也是个契机。” 盛光传媒最近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不过自从头顶上那位一手遮天的人物突然出事，动荡的局面也不仅仅止于一个圈子里的娱乐传媒公司。而魏越凌即使和唐黎昕不和，想必也没那么快就能腾得出手来。 有了滕姐的同意，唐颜很快就投入到《Forever》的拍摄当中。这次沈戌的个人专辑《Forever forever·永远的永远》一共收入了五首单曲，除去沈戌演唱的《闻战》电影原声外，唐颜还主要参演了《Forever》中的主打歌《月华》MV拍摄，而此次的MV的拍摄地点定在了离A市区较远的凤山影视城。 凤山影视城是国内以古代建筑群为主的影视拍摄基地之一，除去常年接待前来拍摄的剧组外，还同时面向群众开放旅游景点。虽然在影视城拍摄会出现不少探班的观众，但凤山脚下古代建筑群体的阡陌而错，古朴厚实的基调却和《月华》所需的背景相互吻合。《月华》的主题依然围绕着“永远”展开，描述的是一名技艺娴熟的盗贼在故人的委托下，盗取博物馆失窃文物的故事，单曲背景的古典风与盗宝贼玄妙的现代技术相结合，正好突出了古今相融的时间差距感，为观众呈现一种穿越时空、却又斗转星移的错觉。 与《闻战》不同的是，唐颜在剧中不再扮演纯良无辜的少年，而是担任了《月华》中行动敏捷、聪明睿智的主角盗贼。沈戌则与唐颜同台唱戏，出演此剧情中的幕后BOSS——一个将委托交予盗贼的警察。在以往呈现在市场的歌曲MV不同，《月华》所融入的不是爱情悲喜剧，也不是私人恩怨报仇的戏码，它所讲诉的是一次警盗联手，一同将失窃的宝物物归原主的过程，其中主打的更多的是特技、热血等元素。 有了第一次在《闻战》拍摄的经历，唐颜和沈戌的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完成了室内的拍摄进度，转而将重点移到室外的拍摄之中。沈戌在银屏内是人气明星，在室外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遇到偶尔来探班的粉丝。 沈天王现在的名声几乎是家喻户晓，慕名而来的粉丝数量也是十分可观。每次拍摄中场休息的时候，沈戌身边往往总会出现五六个求签名的女孩子。而比起沈戌来说，唐颜的身边则要冷清上许多。 但凡事也都有例外的时候。 剧组在凤山影视城拍摄了将近一周的时候，唐颜意外地遇到了两个闯进剧组探班的女孩，这两个女孩大概是刚从沈戌那要到了签名，手里头的本子上还有笔尖刻画下残存的印记。 “请问你是唐黎昕吧？”其中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颜有点诧异，但视线落在女孩身上的时候，原本因诧异微微睁大的桃花眼缓和着将眼角扬起，看上去十分温柔的样子。 小女孩看着唐颜的脸，不知怎的就红了起来，连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的羞涩，将手中的本子递给唐颜。 “唐黎昕……我是你粉丝。”女孩小声地说，还不忘脸红地再表达一句，“你在《闻战》里面很漂亮，我很喜欢。” 当然，现在的唐颜也很漂亮——除了漂亮以外，还有那么点小帅气。唐颜今天身上穿着黑色简短的小马甲，马甲只掩到身体腰部以上的位置，里头是略带紧身的黑色T恤，衬出他流畅的躯体线条，干净流畅得十分性感，而衣服上或镶嵌、或垂挂着的银饰装置更让眼前的男人的气质越发的出众——这是《月华》中盗贼的装扮，也是《月华》的造型师给唐颜专门量身设计的打扮。 只不过两个女孩子的脸早已经烧得通红，接下去想说的话也被卡在喉咙里，又高兴又窘迫得没有了语言。 她们还以为只是碰巧遇到了唐黎昕，想顺路要个签名，却没想到唐黎昕真人居然那么那么有吸引力，宛如真的是从心里的世界里走出来一样。 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 这样的情况不止于这一天，在第二天拍摄片场，唐颜也同样被几个探班的女孩发现。沈戌饶有兴趣地看着唐颜被女孩们围住的模样，等到女孩们散去，他才走到唐颜面前。 “感觉怎么样？”沈戌笑问道。 唐颜知道沈戌里头蕴藏的潜台词，他抬头看了眼沈戌，如实回答。 “有点意外。”唐颜道。 “哦？”沈戌扬眉，更加有兴趣了。 唐颜却没有打算再说下去，他直接问道：“是《闻战》官方宣传么？” 《闻战》还没有上映，突如其来的粉丝多半就是《闻战》制片方宣传做的手笔。 见唐颜没有回答，沈戌也耸了耸肩，道：“这事不好说，你还是自己去看看比较好。” 唐颜轻轻地眨了下眼。 沈戌也回之一笑。 当晚结束拍摄后，唐颜回到所在的宾馆，向服务员点了杯热牛奶，便坐到电脑面前，打开了网页，进入《闻战》官方微博。这离他最后一次刷新微博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比起那时候官方微博上的流量，这次显然要翻上了几倍。 唐颜一边浏览微博上的信息，一边慢慢喝着牛奶。 因为要赶在“金像奖”之前上映影片，《闻战》的制作已经进入尾声，官方放出的消息也是一弹接着一弹，除了一些现场的拍摄花絮外，微博当中被转发的最多、评论的最多的还是刚刚公布的《闻战》正式宣传片。 正式宣传片是剧组基于上映之前发动的新一波宣传攻势，比起先行预告片多了不少实质性的内容。唐颜先浏览了底下的评论一会，这才点开视频静静地观看。 视频的进度条一点一点推动，将画面依次展现在电脑屏幕中。这次正式宣传片总的来说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以影视特效和枪战实拍为主的快节奏进度，而第二部分则是闻战主演依次上场，承接着第一部分的快节奏音乐，以快速的镜头切换来烘托《闻战》中不容错过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状态，但这样的镜头持续了大约有三十几秒，视频的画面再度切换了。 准确的说，这一次切换的不仅仅是画面，更有一直以紧张基调为主的音乐。 如果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的音乐是各种管弦乐器交杂起来烘托的重金属音乐，而这里一切嘈杂的音乐都戛然而止，唯一剩下的是静静流淌着的钢琴弹奏的声音。而视频的色调也渐渐泛黄，像放旧电影似的，呈现出一幅画面。画面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在房间里悠然地走着，似在观赏着什么，又似乎发现了什么，慢慢地行到镜头面前，慢慢伸手去翻开橱窗上的照片。 但是画面却卡在了他翻开相框的那一刻，在视频最后结尾的时候，只给了观看者一个恬然得让人安静的笑靥。 唐颜心弦微动。 他又重复着拉动视频的进度，看着画面飞快地在眼前划过，最后停留在视频当中一个很小的，不怎么起眼的字幕上。 Production Manager：叶栾（Ye Luan） 唐颜盯着那人的名字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关闭了视频，在网页中重新输入了文字，进入海天社区。 海天社区是一个创立有十年历史的论坛，被誉为华人最具影响力的社区，其中开设的娱乐八卦论坛是当前网络当中有关演艺圈舆论的集散中心。在魏越凌刚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曾一度将浏览海天社区作为每日的日常，其间锲而不舍，持之以恒，让唐颜叹为观止。只不过那时候的唐颜，或许没有想到在过三年的时间，自己会如同当初的魏越凌一样刷新海天社区的网页。 海天社区的娱乐八卦人气一直旺盛，帖子刷新速度迅速，但唐颜进入海天论坛后第一眼依旧看到了关于自己的帖子。 《<闻战>宣传片三大亮点盘点，昔日花瓶成主角？》 《是压轴还是伏笔——818十秒惊艳出场的刘晓穹》 …… 有关唐黎昕的帖子已经在首页持续飘红，帖子的内容大都以《闻战》最新发布的宣传片展开讨论，到最后所有的话题都大同小异地延伸到了刘晓穹的扮演者唐黎昕身上。这个演员曾经在公众露面的次数很少，即使在以往拍摄电影和电视剧的时候也很少引起过观众的特别关注，但是这次在《闻战》的宣传片当中，制作人却意外地给足了演员足足十秒的亮相时间，并以压轴的场面为宣传片划上句号，将默默无闻的一个演员展示给观众。 但也就是这个默默无闻的演员，却在这十秒钟里，牢牢地牵引了所有人的焦点，尤其是刘晓穹在最后两秒钟展颜而露的笑容，简直就像昙花一现般精彩和易逝，让人回味无穷。 厚积薄发的力量缓缓而上，也就在唐颜外出拍摄《月华》的这段时间，唐黎昕这个名字在圈里圈外慢慢红火了起来！ 14.匪夷所思的剧本？ 唐黎昕能够预料到在《闻战》上映之后唐黎昕在演艺圈的地位，却没有料到在《闻战》上映之前，一部不到两分钟的宣传片会提前拉开他在演艺圈中的序幕。等到他在凤山影视城的拍摄告一段落时，唐颜的人气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在唐黎昕演艺生涯中前所未及的高度。 当然在刘晓穹在被观众津津乐道的时候，同样也滋生了一些负面评论。例如在宣传片公布之后，不少人翻出过去唐黎昕在银屏之中出现的形象——包括唐黎昕饰演过的情感剧中的配角、苦情戏中的反派、古装片中的龙套，逐一评判在过去三年中唐黎昕在影视展现的僵硬的演技，质疑《闻战》将刘晓穹的戏放在压轴是有炒作新人的嫌疑。 甚至有人进一步提出，像唐黎昕这样靠容貌卖相的演员，能够参演《闻战》是否另有隐情。 称颂与谣言同时流传开来，无论是前者抑或是后者才是最接近事情的真相，唐黎昕一夜之间身价提高却已经成了不变的事实，真相的存在在事实面前又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月华》结束拍摄之后，唐黎昕和沈戌同坐一个航班回到A市，刚出了机场就被早已恭候多时着的记者与狗仔队逮个正着，噼里啪啦的闪光灯与问话毫无间歇、彼起此伏。 “沈天王，请问在您身边的这位是唐黎昕吗？” 沈戌不置一词，跟着助理拨开的人群往前走，隐在大号深色墨镜下的眼睛却像身后的那人看去。 唐颜今天穿着的是深灰色的休闲风衣，颈间搭了条红黑相间的针织围巾，仅仅遮住了唇以下的弧线。大概是因为刚刚出名的缘故，唐黎昕几乎没有身为明星的自觉，并没有像沈戌一样特意带着墨镜遮住半张脸蛋，正好被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镜头捕捉了整个特写。 “听说您的最新专辑《Forever》邀请唐黎昕友情出演，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明明是两个人同时出场，相比遮掩得严实的沈戌，唐黎昕的素颜更加受到记者们的欢迎，半场以上的闪光灯和聚焦点都打在了沈戌身后的那个人身上。在这里人气影帝沈戌的娱乐新闻很重要，沈戌旁边唐黎昕的八卦话题也很重要。 当然，沈戌沉默，唐黎昕也很沉默。 两人相当的默契。 “唐黎昕，请问你和沈天王是什么关系？” 见影帝一直没有发话，记者立刻挪开提问的焦点，转而向唐颜发问。 唐颜知道，在这一刻他回答与不回答娱记的提问都将是同样一个结果。明天的娱乐杂志上势必会出现他和沈戌同时出现在机场的消息，而这样的消息里面，也少不了撰写者天马行空的杜撰色彩。他沉默地回了沈戌一眼，依旧没有答话，黑红色搭配的格调很引人注意，但他沉默的气质却显得异常的低调，也越发的吸引人。 在沈戌助理的突围下，两人终于走出娱记的包围。滕姐早已经备车相迎，等唐颜和沈戌告别上车后，女人扬起一抹笑容道：“凤山的日子过得滋润么？” 笑容里面有不加掩饰的高兴，看得出来滕佳柔心情很好。 “还行。”唐颜重新整理了被弄乱的围巾，一边整理一边笑道，“沈天王很会照顾人。” 唐颜重视着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无论什么场合，这个人总能搭配出一套适合自己风格的打扮，他的穿衣风格总是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却又不显得太突兀显眼，是一种让人舒适自在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看几眼就能发现的，也只有和唐颜相处得久了的人才能品味得出来。滕佳柔瞧着唐颜的动作，不禁感慨万分：“小唐我该怎么说你好……你真是太淡定了。”她说完，又止不住笑出来道：“这一次有沈天王在后面帮你炒新闻，又有《闻战》这样的重头戏在前面，你不火都难。” 演艺圈的艺人出名一靠本事二靠捧，唐黎昕从前底气不足兼之地气不足，从未有过红火起来的迹象。而唐颜重生后却扭转了唐黎昕身上的悲剧，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包括滕佳柔。只可惜现在的唐颜脾性却十分的淡，即使在知道自己走红之后，也依旧平平稳稳地坐在车子里，只是笑着和滕佳柔攀谈着，然后——在整理自己被娱记和狗仔队弄乱的衣服而已。 每一个艺人踏进娱乐圈，都有或为名、或为利的梦想。每一个明星出名的时候，都有或兴奋、或激动的经历。而相比曾经在娱乐圈里挣扎过奋斗过的艺人，车子里坐着的男人的表现又显得格格不入、更加与众不同，在这里的一切好似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也许在这人心里还隐藏着更加深邃的秘密。 但也是这样蜕变后的男人，才会给人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滕佳柔微微一笑道：“现在那些人都抓紧抢你这块肥肉，你的通告快排满了。”她目视了唐颜一眼，见唐颜正在专注地听着，便继续说道：“你在凤山的这几天，发到我这里的广告代言已经有三个，公司也送过来几个剧本，具体的本子我已经放到你信箱里了。” 人没出名的时候要看别人的脸色，人出名以后都赶着热乎着往人脸上贴。唐颜心知肚明，静静地点头道：“好。”随后，他停顿了一下，复又重新开口问道：“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公司上面怎么样？” 滕姐之前曾向唐颜说过照顾好公司这边的事情，这时候听到唐颜问起，滕姐本来展颜的脸上眉轻轻蹙起，犹豫了一会还是道：“魏越凌虽然想进入公司股东，但有上面几个老油条拦着，还没出什么大事。”她说完，深深地看了唐颜一眼道：“不过……他这次派人送来一本剧本，剧本已经都放在一起，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 魏越凌在这个时候送唐黎昕一个剧本，任是谁都想到这其中一定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唐颜挑眉不语。 “据说是郑启峰投资的。”滕姐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接这个剧。”滕姐泯了下嘴，她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又有与之相悖的矛盾之处，最后还是郑重道：“不过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看你。” 唐颜轻挑起的眉又缓缓抚平，神情平静。 “好。”隔了一会，唐颜再度回道。 15.突如其来事件 魏越凌给唐黎昕安排剧本的事情来得突兀，唐颜虽然掂在心中，但很快被现实中开始紊乱的步调打乱了节奏。 事情的起因还是得从唐颜回到A市说起。唐黎昕住的地方是单元小区式的公寓，小区环境和大部分的社区环境布置相差无几，而私人的信箱也和其他小区一样被统一装定在单元楼一层的墙壁上，唐颜原本是按照惯例去取滕姐交给他的剧本——事情是再也普通不过的琐事，但问题也就在取剧本的时候，信箱旁边还站着同样来拿杂志的几个女高中生。 说来也是巧合，几个女高中生订的杂志是热卖的《八卦前沿》，杂志内容主要报导娱乐圈大小新闻，因为近来演艺圈里面被炒的最热的莫过于《闻战》的宣传片，这一期《八卦前沿》的杂志封面也正好顺应了大众潮流，把先前记者在《闻战》开机仪式上拍到的唐黎昕照片给放了上去。 封面上的人物穿着浅咖色运动服，在镜头面前就像个干净的大男孩，笑靥温柔得可亲，可亲得漂亮，漂亮得令人心动，丝毫不亚于其他明星们的个人写真，几欲秒杀无数菲林，一下子就勾起了女孩子们的芳心。 先前一直没有在意的一个男演员，现在看上去就像换个人似的，乍一眼看去真是惊艳。 还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有点……爱不释手了。 如果能和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或许也不错呢…… 心底里有情愫萌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正好看到一个气质不错、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站在信箱边上，打开左数第三排第二个格子，拿出一沓文件出来。 意外来得太突然，几个女高中生面面相觑，低头看看手中拿着的《八卦前沿》封面上的人物，再抬头看看翻着文件的男人的侧脸——逆光下男人的神情很专注，明明是一个常人普普通通的动作，但配合那人内敛的气质，微蹙的眉毛，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深灰长款风衣配着红黑格子的围巾，虽然和杂志上封面上的人物有所不同，但一瞬间占据了女孩子们所有的感官。 于是…… 其实没有“于是”了，最后的结果伴着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传开，唐黎昕的住址也跟着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机场里刚刚摆脱的娱记和狗仔队还没过多久就得到了消息，纷至沓来的狗仔队几欲挤破了单身公寓的门槛，风苑小区也跟着唐颜在《闻战》里的名声火了一把。而在第二日娱乐杂志的新闻里面，唐黎昕在风苑小区的遭遇曝光与唐黎昕与沈戌之间的新闻一并登上了各大版面之首，成为A市里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这事被曝出来之后，作为有了两个档期的搭档的沈天王沈戌还专程给唐颜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头的语音又是好笑又是调侃。 “怎么那么不小心？”沈天王幸灾乐祸。 在他的印象里，唐黎昕是一个态度随意但不过分的人，这样的人表面上看上去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大概每做一件事情都十分认真和小心，这一次惹出这样的事来，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唐颜在电话里沉默了半会，听着家门口外嘈杂的走动声，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唐颜揉着眉心苦笑。 那时候的唐颜确确实实没有在意身边的人，他在翻看剧本的时候还在思考这次魏越凌松剧本的目的，大概对魏越凌无论是恨还是爱，都始终还是他弱点的存在，他只惦记着那个人的那些事情，却将自己的处境忘在了后头。 造成门庭若市的境况也不是唐颜那种状态下能够想到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隐私被人曝光的事情，唐颜不得不思考起换房子的事情。 唐黎昕的单身公寓虽然还清净，但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再在这个单元小区里住着。唐颜打了个电话给滕姐，交代了几个要求，随后再没有心思琢磨剧本，一转眼就投入到《闻战》首映的宣传当中。 这一波首映宣传很猛也很忙，《闻战》的主要参加人员不仅要参加首映现场为影片造势，还需要辗转七八个重要的大城市为影片宣传。在这段时间里面，唐颜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主席台上就是在交通工具里度过，而且比起唐黎昕在往日仪式中走个过场的过程，现在的唐颜显然被推到了宣传的端口，拥有了几乎和沈戌、魏越凌同等的宣传价值。 如此一来，唐颜被记者和观众们提问到的问题也就多了。 比如说主持人问唐颜：“很多观众对你饰演的刘晓穹有很好的印象，你在《闻战》的宣传片里的亮相也让人感觉特别地深刻。我们现在想问问你，当时您是怎样去扮演这么一个充满悲剧色彩、但是又是很活泼很天真的大学生的形象的？” 主持人问唐颜话的时候，隔着沈戌、叶栾两个人的位置，还可以听到魏越凌从鼻息里哼出的不屑的、冷冷的哼声。 在面对观众的时候，唐颜微微一笑，露出和在宣传片里面刘晓穹的笑容极其相似的表情，就仿佛回到了拍摄现场一般。他拿起话筒，只思索了一下，便笑着说道：“演的时候倒是没有想过太多，可能就是跟着刘晓穹给我的感觉走吧。”他说完，又不忘添一句道，“当然，有魏影帝帮着我入戏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原因。” 他说的半真半假、一语双关，脸上却真诚之极，主持人被唬得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我们大魏和小唐的关系也不错。” 沈戌和唐黎昕关系不错已经是被曝光的亮点，今天的首映仪式上，唐黎昕和魏越凌的关系又将是一条价值不错的新闻。 唐颜把眼睛眯起来笑，眸光闪动，视线所及之处果然看到魏越凌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他说得自然，笑得更自然，站在魏越凌旁边的叶栾也不禁淡淡地看了唐颜的一眼。 这个人—— “那叶导呢？叶导对刘晓穹有什么评价？”意外看到一直沉默着不像是个首映典礼主角的导演有了不同的变化，主持人赶紧趁热打铁地问道。 叶栾的思路戛然而止。 主持人热情地看着叶栾。 叶栾去年也曾拍过一部电影，他也曾主持过那部电影的首映，对叶栾的脾性略知一二。比起这人执导的电影票房，叶栾是出了名的冷场帝，前者与后者简直就如同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而如果不抓紧机会，恐怕一场节目主持下来他也不会多说几句话。 但是向叶栾提问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即使你提出的问题虽然很简单，叶栾也会在下一秒因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突然缄口不言。 主持人牢牢地盯着叶栾，生怕叶栾的回答又出现状况，随时准备着台词救场，他面上虽然笑容可掬，心底却是忐忑不安的。 叶栾这才从唐颜的笑容上扯回了视线，垂眼看向递在自己面前的麦克风。 16.花瓶中的战斗机 叶栾看着话筒的时间有那么一点长，长到主持人以为他又会像上次一样对自己的演员不提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才透过麦、透过音响传到观众的耳里。 “他是唯一一个不用让我喊停的角色。” 叶栾拿着话筒如是说道，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个字。 魏越凌依然不屑到面无表情，沈戌则是轻轻一笑，而唐颜不可察觉地微微低了一下头，再抬首时脸上依旧展颜。 话依旧是简短的，但里面的分量却十分充足。主持人顿时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连眼睛里的目色也一点一点亮起来，他又惊奇又高兴地问道：“这么说，叶导对我们的小唐是很满意的喽？” 比起冷冰冰、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叶栾，主持人更愿意把表现在人前的和善的唐黎昕喊做“小唐”，并丝毫不介意与其拉近距离。 “嗯。”叶栾的语调依然疏远，并且在肯定自己的说法之后，他就自动地放下了话筒。 这个动作摆明了叶栾不想再作回答的含义，主持人识趣地把话题转到其他演员身上，继续活络首映典礼上的气氛。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让叶栾开口，并且说出这样一句好话的演员还真是不多，没有机会能够继续挖掘倒有些可惜了。主持人一边说话，一边这样想。 这一场《闻战》首映典礼通过电视直播首先传播到大众面前，并且同时在网络、多媒体平台上发布，主持人对《闻战》主要成员的调侃与采访让《闻战》更加生动起来，吊足了网民们的胃口。与此同时，《闻战》的影片在首映典礼后正式在各大影院登陆，因为制片方在宣传和炒作上下足了功夫，慕名前来观看影片的观众场场爆满，电影院里座无虚席，华丽的演员阵容和精良的电影制作牢牢抓住观众们的眼球，只一个星期票房就突破了九位数，远远超过了同期上映的影片。 这本被誉为近年度最期待的警匪大片的上映让制作方赚足了成本，在票房突破亿元大关的时候，关于《闻战》的各种评论也接踵而至，以书影音起家的评论网站“米粒”中，开始出现不少有关《闻战》影评，其中虽然褒贬不一，但舆论的方向依旧认为，无论《闻战》成功与否，苏瞿执笔的剧本力度依然不浅，演员的实力依然深厚，叶栾也确实是一个有实力的导演，而这部片子依然不失为一部拯救了影荒的好片。 综合整个剧组的实力，才能产生这一部让人猜得了开头与过程，却没有让人看得到结局的影片。如苏瞿剧本所写的一样：主人公为了女友复仇接近刘辉，在用尽一切方法对报复刘辉后，却发现女友死亡的真相并不是如自己所想一般，正如警司屡次阻止他逮捕刘辉的背后蕴藏的深意，他一直为此恨之入骨的刘辉——不过是和他还没有堕落之前一样的身份。错误的偏差，暗藏的伏笔，人物的冲突，以及已经造成的无可逆转的悲剧让影片变得更加悲怆，明明曾经是紧张的警匪片，到最后只让人感受到一股萧索的寒意，让人唏嘘不已。 这样的影片后劲极强，有不少的观众在观看完《闻战》首映后，又重新回到影院重新温习这部片子，大概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曾经觉得再普通不过的主角们的日常生活也成为虐点所在，流动的画面染上伤感的基调，一些女性观众终于在陈敏开枪、刘晓穹倒在血泊的时候失声哭了出来。 “他死了。” 陈敏捡起刘晓穹中枪后滑落在地上的手机，慢慢道。他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烟，鞋边的血泊还在一圈一圈往外扩大，而地上躺着的人已经微阖着眼睛，睫毛掩盖下的眸子黯然失色，只剩下白色衬衫上几团艳红慢慢泛开，渐渐濡湿了整个视野。 白得寂静，红得跳目。房间内少年的笑靥已经随着时间静止在初见的那一刻，再也不复存在。 手机的另一头，刘辉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泣不成声。 这是影片中最扯人心肺的片段。海天论坛上有网民还特地剪辑这段视频发布在论坛上，只不过剪辑这段视频的人似乎是刘晓穹的粉丝，帖子发的很是时候，而帖子的名字取得也更加很招人显眼。 ——《哪个人说唐黎昕是花瓶的请站出来！》 帖子细数了唐黎昕从影片出场到结局时候的精彩表现，对唐黎昕的称赞毫不吝惜，其点击率和回复量在一星期内牢牢占据娱乐八卦论坛的首席，因为题目的关系，帖子里面的争论的热点也是层出不穷。有人认同唐黎昕在《闻战》中大展拳脚，其精彩的表现丝毫不亚于宣传片里面的惊艳亮相；也有人认为区区一部《闻战》并不能总结唐黎昕的演技，也看不出一个人的能力到底如何；也还有一部分人认为，《闻战》的火热上映只不过是炒作所造成的，同时暗指这一切不过是有人在幕后包装唐黎昕。 争论的几方都各自执有自己的观点，但无论如何唐颜在《闻战》中的表现已经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肯定，而由此引申出的其他帖子也是数不胜数有如《深扒刘晓穹背后的故事》《花瓶中的战斗机》《讲讲魏越凌、沈戌、唐黎昕的那些事》之流，唐颜知道这里少不得滕佳柔在背后操作，但在这一些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帖子里，他最关注的却是一个名为《sherry》的帖子。 比起其他纷纷杂杂争论着的帖子，这篇帖子给人更大的感觉是一种平下心来的安静。如同题目一样简单，帖子里面没有太多的文字，只是徐徐地在网页上撑开几幅清晰的照片，照片里面的人是《闻战》宣传片里刘晓穹的扮相，而发帖人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把刘晓穹在房间里徜徉的每一个动作细至每一帧截了下来，如同静态的电影一般。 在最后落笔处，那人才写了这么一句话。 “清爽与浓郁只在咫尺。” 一叶知秋。 这个ID注册得很早，但是在海天社区的发言屈指可数，而《sherry》应该是他在这个论坛内发的第一个主题帖子。唐颜看着那人最后一句话，似乎又想起那日Pavillon Blanc du Chateau Margaux的口感，不禁轻轻笑出声来，闭上眼睛认真地回味，而连日来的疲惫也一点一点散开，心境出乎意料的平静。 也不知道这样的安详过了多久，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唐颜阖上笔记本，接起电话。 “唐哥——”电话是王胜打来的，胖子在那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心，“唐哥，听说你要买房？” 17.庄园 买房的事情唐颜只和滕姐交代过，不过以王胜现在的能力能够知道他的事情也并不困难。唐颜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答话。 王胜急了：“唐哥，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帮你。”他一边说一边解释道：“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的品味怎么样我肯定比滕佳柔要了解，我真的只是想帮你这个忙。”他已经打心底里认了唐黎昕这个人，即使说话的称呼也依旧用了往日的敬称。 王胜说得诚心诚意，唐颜也无可奈何，只好应道：“我知道了。” 其实王胜打这个电话之前早已经为唐颜预定好了房子，这一段通话就只为等唐颜说的这四个字。王胜长长地舒了口气，电话里头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先前唐颜曾明确告诉过他不要插手他与魏越凌和郑启峰之事，而这一回王胜先斩后奏，任是唐颜怎么回绝都不是。 看房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大概是王胜已经向滕佳柔打听到了唐颜的通告表，这个点正是唐颜请假休息的时候。《闻战》的上映让唐黎昕十足十地火了一把，这回唐颜出门也特意改变了平时的装束，刻意避过狗仔队，独自一人开车上路。 房子的地点离A市较远，车子行出繁华的市区，行过忙碌的道路，按照王胜说的地点，拐入了A市东郊环道旁辟出的一条小径上。这条小径一直延伸到路边郊区山林的中心，虽然只容纳了两条车道，在所有的路径里显得微不足道，但水泥铺得很平坦，车子行在径上，四平八稳，毫无颠簸。 时值秋冬，万物凋敝，行在小径之时，偶尔有几片落叶掉落在挡风玻璃上，更添了几分秋意。小径旁栽种的是法国梧桐，在这季节里枝叶已经染成金黄，唐颜抬眼望去，视野里尽是一片璀璨的颜色，车轮辗过地上铺一层的落叶，还可听到细细的沙沙声，人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便几乎可以感触到迎面扑来的自然意境，让人心旷神怡。 车子顺着上沿的小径缓缓而行，也不知见过多少琳琅的梧桐自车镜后邂过，视野的尽头方才出现一处明朗开阔的空地，透过门栏依稀还可以看见里面的面貌。 唐颜早预料到王胜给自己介绍的房子应该价值不错，但第一眼看到呈现在眼前的建筑，也不禁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房子构造朴素结构简单，但屋形线条流畅，轮廓对称，视野中勾勒的线条每一曲的节奏感无不蕴藏着欧式庄园风格，配合着房前开阔的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与房顶上天空张开的巨幅蓝色背景，确实给人身陷自然的感觉和一种由意境中衍生的奇妙的张力。 王胜为自己选房的时候，的确下了一番心思。这样的环境比他之前住的风苑小区要好上太多，而房子的位置，也不容易让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些狗仔队发现。 车子在庄园门口停了一会儿，便有人从大门处隔出的小铁栏中行了出来，男人穿着朴素的中山装，站在车旁边小心翼翼地问：“是唐黎昕唐先生吗？” 唐颜降下车窗，摘下深色大号墨镜，朝来人颔首。 得到确认后，大门很快打开。唐颜驾驶着车子择了块空地停下，他停的空地上还停放着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格调优雅，唐颜看了几眼后，朝中山装男人笑道：“这房子现在还是有人住的吗？” “没有。苏老爷已经移居去了法国，这房子一直空着。”男人也同时看着奔驰，见唐颜误会，立刻笑着说道，“这车子是老爷的朋友开来的，他和你一样也是来看房。本来也没想过安排两位先生一起，不过王老板临时打电话说唐先生一定要择在今日，老爷那边的人也不好推迟，所以就正好撞上了。” 说到底王胜也是在道上混的，当属A市半条地头蛇，由他出面强求，眼前的这个男人也确实不好推辞。唐颜会意，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男人一起往庄园中的房子走去。 房子是二手的，但是在原主人的打点下并不显得老旧，房间里留着原有的布置，从沙发到桌床一应俱全，甚至十分精致。唐颜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底谱，一边看一边行一边开口问道：“这别墅一定花了苏老爷不少心思，不知道苏老爷给的房子价位是多少？” 唐黎昕虽然参演了《闻战》，身价比往日提高不少，但饰演的到底是个配角，又是临时决定参演的演员，所拿片酬并不是很多。眼前这幢房子正合着唐颜的心意，也不知道多少价格可以入手，是否可以在现在唐黎昕所能接受的范围内。 中山装的男人闻言微微一笑，大概是侍候人习惯了，他说话的声音也是谦恭的：“其实老爷说价钱方面不是最重要的，这庄园花了老爷很多精力，所以老爷只希望接手的人能够好好待它。”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唐颜正好走到后院的房门边上。门是半掩着的，唐颜随手推开，入眼的竟然是一排已经搭好的葡萄架子，骨架错落有致，一直延伸到十几米的地方。如今已经过了葡萄熟了的季节，缠绕在架子上的葡萄叶子已经泛了黄色，唐颜却依然可预见盛夏来临之际，满架连荫，绿意盎然的盛景。 而在离葡萄架不远处，院子里又有一人正坐在院子里搭着的石凳上，那人左手还端着一盏茶，目光却落在搭在石桌上右手里拿着的报纸，模样很安静。秋冬里的阳光打在那人身上，迎光看去，就如被镀染了金色一般，在那人生出的寂静中平白地添了几分暖意。 被那人无形的静默的气质感染，唐颜也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随后他又缓缓地阖了一下眼睛。 “他就是刚才和唐先生提到过的苏老爷的朋友，叶少。”见唐颜注意到远处坐着的人，中山装男人介绍。 大约听到了院门口的声音，静坐着的人放下报纸，抬头往唐颜这边看来，眼睛里黑多白少，蕴藏在里面的安静和专注熟悉得不曾改变半分。 18.同居！ 在这个地方能够遇见叶栾实在是个意外。自《闻战》首映宣传以后，唐颜便很少看到叶栾，即使叶栾是影片的总导演，这人的行踪也像他曾经所说的这部影片只是个任务，在必要的场合出面完成任务后，男人就自行地匿了踪迹、没了踪影。外界的《闻战》炒得翻天，就算是唐黎昕的生活也被那些娱乐记者和狗仔队打乱得一塌糊涂，这时候也只有像叶栾这种男人还能如此安静地择一处静地，安安然地品茶看报。 唐颜展颜，迎着叶栾的目光走向前，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叶导，好巧。” 叶栾初见唐颜的时候也有惊讶，但见唐颜走来，他的脸上很快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自石桌中间放着的茶具中取出一茶壶茶杯，斜斟一杯茶水。 水入杯时茶水清澈，入杯后水汽飘渺。唐颜看叶栾动作，又不禁笑问道：“叶导，你这是又要准备请我品茶么？” 先前的雪利酒的意味几经曲折，至今还别有一番难忘的风味。 叶栾低低一笑，将倒好的茶递给唐颜：“品倒算不上，这茶是姜叔去接你时给我准备的。我只知道今天还有人来看房子，却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唐颜笑着从叶栾手中接过茶盏。 其实何止是叶栾，连唐颜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叶栾，而中山装的男人更不会料到两人会是旧识。姜叔见状，立刻呵呵笑道：“原来唐先生和叶少也是朋友，既然大家都有缘来了老爷家里，不妨坐坐，我去给二位准备些茶点。” 叶栾微笑：“有劳姜叔。” “叶少客气了。”姜叔摆摆手，再看了唐颜和叶栾一眼，遂转身行进屋里。唐颜自择了一个位置坐下，慢慢地泯了一口茶水，抬首看着头顶上的日头，暖洋洋得让人感觉十分舒服，他眯着眼睛笑道：“叶导好悠闲自在，竟然挑了这么个好去处。” 唐颜眯起眼睛起来的时候，神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狐狸，叶栾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唐颜身后张开的别墅丽影，低声笑道：“只是比较喜欢安静的地方。” 安静的地方其实有很多，但像眼前这个庄园一样有意境的地方却是不多，能在这里临着别墅伴着葡萄架沐浴阳光品茶看报的，最后再道一声“好”的人，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会如此享受。唐颜亦回望一眼背后朴素的房子，轻轻呵了声：“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叶栾回之淡淡笑容，在阳光的普照下，意外地摄入人心。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空山里的庄园很静很安详，两人之间也同时静默了下来，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享受着山间片刻的安宁，沉默孕育在暖意中很久，直至姜叔将茶点端上茶点，这样的寂静才被打破。 “你也很喜欢这里。”叶栾看着唐颜谢过姜叔、垂头认真剥着花生米的样子，静静开口。 没想到叶栾会一语点出，唐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抬头挑眉笑：“这里环境确实挺合我心意的。不过有你捷足先登，我总不能抢人所爱。”唐颜口气自若，语气听上去挺是遗憾，但也很是洒脱：“我其实就是找个落脚点，听朋友的介绍才过来看看。能开这样一个眼界，也算心满意足了。” 唐黎昕家庭住址被媒体曝光早已经满城皆知，风苑小区正有数不清的狗仔队等着挖唐黎昕的八卦，而如今唐颜所住的地方也不过是宾馆里开的房间。 叶栾又如何不知这事情的由来，但他却只是静静一笑：“怎么算是强人所难，你若是喜欢这里，也未尝不可以住进来。”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心平静气，没有一丝的犹豫和不舍。 唐颜倍感意外：“叶导，你不是也很喜欢这里么？”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确实觉得很喜欢。”叶栾毫无避讳，“苏老搬走的时候我就想过把房子买下来，不过前阵子忙了很久，这事情就耽搁了。”他话里的“前阵子”多半指的就是拍摄《闻战》的事情，那时候剧组为赶拍摄进度，整体步调加快，叶栾身上的担子较重，确实拿不出精力去做拍摄以外的事情。唐颜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叶栾的话。 叶栾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微微眦眼看着别墅一会，才慢慢摇头笑道：“不过现在好不容易空了，又觉得和以前有点落差，可能忙太久了没有适应，感觉又过静了些。” 这地方处在山林之中，与繁华的城市相离甚远，即使与最近的道路也隔了一片树林，若没有人来访，确实让人有坐空山的感觉。唐颜微微一笑道：“原来叶导也有嫌太安静的时候。” 叶栾并不辩白，反是抬起茶杯喝了口浓茶，闻茶意在心中缱绻，才笑道：“虽然喜欢安静，但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离第一次见到叶栾已经隔了将近两个月，再次和这眼前这男人面对面接触的时候，男人依旧坦率得毫无半点遮掩，一如当初请自己喝冰镇白葡萄酒的样子，即使在说到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的时候，那气质间的清净不曾消褪一丝一点，就如同堕入人间的艺术品一般。 而他与唐颜的关系，却已经随着两个月前的那次对话悄然改变，无论是于唐颜，还是于叶栾。但又无论是于唐颜、于叶栾，两人的存在就如同看到彼此两个截然不同的侧面，仿佛被上天刻意安排在了一起，惺惺相惜却又不曾点破，但是——出乎意料地有吸引力。 两人目光对视，叶栾脸上的笑容依旧，坦诚得引人专注。 “唐黎昕，如果你若没有落脚之处，不妨就先在这住下。”叶栾目光放远，视野中尽是空旷的庄园，随后嘴角扯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如你所见，这里很大。” 他说完，又是侧头，目光中不乏邀请之意：“只要你不介意我是一个导演。” 他叫唐颜的名字从来是连名带姓，但说出唐颜的名字的时候又是亲切自然。唐颜迎着叶栾的目光注视许久，最后才低低笑了声。 19.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叶栾的邀请大大方方，唐颜的接受也不失为坦坦荡荡。但等到唐黎昕通告全部完成的时候，已经过了深秋，再等到他住进庄园里，离《闻战》上映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冬季来临之际，草木枯黄，葡萄架上原本还残留着绿意的叶子也开始萧条，原本就是冷冷清清的山林便更显得静谧。 山野越冷清，越衬得冬日暖和。唐颜搬家的时候只回原先的单身公寓拎了一小箱包的东西。他进屋的时候叶栾正好出门，唐颜便一人自行打点了房间里的布置，随后从住宅里搬出一张老爷椅，临着暖日躺下，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这次住进庄园的事情在圈子里除了叶栾知道之外，也只有滕佳柔知晓。忙碌了整整一个月，得来的空闲便越显得珍贵起来。唐颜沐在阳光中微微打了个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身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男人安安静静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正仔细地翻看一本剧本，但看样子已经待了很久。 “在看什么？”隔了很久，唐颜最终还是挪了下躺在老爷椅上的身子，出声问道。 “苏瞿写的本子，他让我修改修改。”叶栾这才注意到唐颜醒来，微微一笑道，“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看我都没有给你准备什么。”房子的钥匙其实早已经交给唐颜，叶栾也曾说过欢迎随时过来，但刚才在后院里看到唐颜的时候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而在见到眼前这人阖眼休憩的样子，心底又止不住一阵既是安定，又是欣喜的矛盾的感觉。 叶栾不得不承认，在唐黎昕身上有很多吸引他的地方，不仅仅是外表，还有掩盖在这人外表下与旁人格格不入却又掩饰得异常得漂亮的矛盾的灵魂。他不叫醒唐颜，反而转身从屋里也搬出一张椅子，坐在睡着的人的身边。 空山不醉人自醉，意外的充实。 唐颜已经坐直了身子，他如往常一样伸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做一边笑道：“需要准备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坐到我边上来的，我不是也忘了准备。” 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叶栾的视线，片刻后，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唐颜一觉睡醒后精神充足，连日来在眼睑下留下的黑影都看上去淡了许多。叶栾这才放下手中的剧本：“其实今天出门是为了影片上的一些事，‘金像奖’过几日就要颁布了，这次影片有它的提名。” 《闻战》被金像奖提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影片本来就是商业制作的大片，一为票房二为口碑，当初剧组也就为这个奖项专门赶了进度。至于《闻战》剧组眼前要关心的事情，恐怕就是在这次“金像奖”里面有几个提名的事情。 “这次提名了哪些奖项？” “据说是编剧、男主、男配和新人奖。”叶栾微微一笑，笑容看起来有点恰意，并没有因为被提名了多个奖项而特别高兴，仿佛只像是在述说事实而已。反倒是唐颜听到叶栾的回答笑出声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栾平淡的笑意，琢磨了半响：“叶导不会少漏了一项吧？我猜最佳导演奖应该少不了你的名字。” 叶栾神情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垂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苏瞿的剧本，摇头笑道：“其实我对这些奖项没有太多的要求。”他说完抬眼看向唐颜，“倒是你不一样。” “我？”唐颜错愕。 “这次‘金像奖’的提名里也有你的名字。”提到唐黎昕的时候，叶栾的神情很自然地放松下来，“提名本来都是剧组已经内定好要争取的，不过你进入提名让他们很意外。”叶栾在这里提到的“他们”显然是指《闻战》的制片方，唐黎昕能够在《闻战》里面表现出色已经是今年演艺圈里的一匹黑马，而至于叶栾本身，恐怕早已经有所预料。 这回轮到唐颜低声笑起来，如同叶栾在被说到自己被提名的时候的样子，他的表现也很是平和，他呵呵笑了声：“既然如此，倒是被沈天王说中了。”沈戌在邀请唐颜参演《月华》的时候便曾说过这届金像奖里必定会有唐黎昕的提名，当时两人一笑了之，并没有过深谈论，倒没有想到再过一个多月后会一语成真。 两人中在提及沈戌的时候，叶栾眸光微动，似乎触动了什么，但很快平静了下去：“沈戌是个老戏骨。”能得叶栾这样说法的人不多，但若叶栾说这样的话，必然不会过分的夸大和贬低，唐颜脑海里一瞬间想起沈戌当日在酒吧找他交谈的时候的情形，就听到叶栾的话继续道：“这次是你和沈戌一起入围最佳男配的提名。” 《闻战》的主角是魏越凌扮演的陈敏，由魏越凌入选最佳男主角已经是必然的事情，而沈戌饰演的刘辉和唐黎昕饰演的刘晓穹在电影里虽然是有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但到了电影之外，两人同为演艺圈里的艺人，自然就成了角逐奖项的对手。只叶栾一句话，唐颜立刻就知道里面蕴藏的意思，他依然风轻云淡：“能和影帝天王做对手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他说着，侧头向叶栾笑：“而且这奖项对我来说本来就是捡来的，得失与否并不重要。” 对于他唐颜而说，这一切不过是指尖流沙、过往浮云而已。真正重要的事情永远不会仅仅停留在表象上面，只不过之后这句话唐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而抬头看向明朗的天空，十分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在他面前没有说出真正的心理话，但叶栾却不愠不恼也不强求，与唐颜一起看天上浮云变化，隔了很久很久，他嘴角才浮出清淡的笑容。 “金像奖”的颁奖仪式说慢也慢，说快却也转眼就到跟前。“金像奖”是国内最权威、最专业的电影奖项，评比方式由电影界的资深专家组成委员会投票产生，跨度从电影界到文学界，是每一个电影人梦寐以求的奖项，也是每一个年度娱乐媒体关注的重点所在。在过去的四年里，沈戌和魏越凌就是在这个颁奖仪式上相继获得了金像奖中最佳男主角奖，摘得国内影帝桂冠，获得观众们的认可。 这样盛大的颁奖仪式势必是各种明星大腕竞相亮相、各路媒体记者挖掘新闻八卦的中心。唐颜特意剪短了刘海，穿上了平时并不多穿的黑色西装。西装是修剪过腰线特意量体制作过的，穿在唐颜原本不是很胖的身上正好合身，勾勒出的身线也十分流畅，看上去并不僵硬，衬得唐黎昕整个人都很有精神，而刻意搭配的黑色暗暗遮掩了唐颜在《闻战》以后给观众媒体亮相时出彩的气质，更显得沉稳低调。 唐颜的装扮总是会抓住最关键的所在，在打点好服装后，唐颜行出房门，正好看见叶栾的黑色奔驰停在庄园的门口。 比起唐颜，被提名最佳导演奖的叶栾才更是这次金像奖颁奖晚会的重点，唐颜本以为叶栾先提前行了一步，却没想到这人还没有离开。唐颜打量了四周一眼，最后看了眼自己停在奔驰后面的车子，还是走到奔驰旁边。 “等我？”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叶栾降下车窗。 唐颜不是没想过要和叶栾一起出门，但想到颁奖仪式上面肯定会有很多记者，如果他这时和叶栾同时在一辆车里出现，恐怕明天的报纸上又要出现一条新闻。这一个月来他和沈戌之间的关系已经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而叶栾和沈戌却是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嗯。”叶栾已经打开车门上的枷锁，似乎看穿了唐颜的顾虑，“我们再去接两个人。” 唐颜这才点头，很自觉地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车内。叶栾轻车熟路地驾车驶出庄园，按照原定的路线行到一处别墅区，才停靠下车子。别墅区外的人行道上早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人带着墨镜，黑色的围巾围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面目，而另一人约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正跺着脚呼着寒气，见叶栾的车子靠近，两眼立刻亮起来，眉梢之间的焦虑立刻散了开来，不加掩饰地高兴。 “我说叶少，你可总算来了。”好不容易等到叶栾停稳车子，白色西装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副驾驶座地车门，径自坐了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而带墨镜的男人一声不吭地坐到唐颜的旁边，直到车子启动了，才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松了松。 “都说了叶导一向很准时，偏偏你要那么早催我出来。”摘掉墨镜后，男人不加掩饰地埋怨。但说话的口气却再也熟悉不过，唐颜侧眼看去，果然看到一副沈天王尊容。 20.再见仇人 被沈戌数落，穿着白西装的男人吸了吸被冻僵的鼻子，说话的口气依然还是理直气壮：“我是怕万一……万一你路上被你的那群粉丝堵了，叶少就接不到你了。” 沈戌十分不屑，天王和影帝两重架子扛在肩上，但拌起嘴来的时候依然一副痞子的嘴脸：“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傻？”他和白西装的男人关系不错，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像在媒体前那样拘谨。 白西装的男人见沈戌一脸痞样，嘴唇濡动了几下，到底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嘁”了声，“君子不计小人过，大不了今天你说我坏话，改明天不让你演我的本子。”他说到这，脸上尽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还不忘再添一句：“反正叶少也有了新人选。”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十足，说完之后又再扯到叶栾身上。叶栾静静打着方向盘默不作声，等到白色西装的男人屏息认认真真等他回话的时候，他才在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来的时候停下车子，犹豫了一会，还是认真回道：“你的新剧本我看过了。” “怎么样？”白色西装的男人目光更亮了。 叶栾微微皱了下眉，看着路口的红绿灯交替变化了一下，才重新启动车子。他说话的节奏和周期都很慢，慢到白色西装男人又心急了好一阵子，才接到了对方的答案。 “梗子太老。”叶栾平静地陈述。 “而且我不接这种剧。”说完后，又是平静的一句。 “哈哈哈哈……”坐在车子后座上的沈天王立刻笑得前翻后仰。 笑声里是唐颜对沈天王了解中熟知的幸灾乐祸。白色西装的男人如何不知道沈戌嘲笑的含义，转头恶狠狠地剜了沈戌一样，随后目光微移，又看向了一直坐在沈戌旁边安安静静的唐黎昕身上。 唐颜看上去心情不错，脸上还挂着笑容。他自重生以后独来独往，很少与身份以外的人打交道。可白色西装的男人看到唐颜就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重新见到了光明，兴奋之情自然流露：“叶少，你这就不对了。那本子虽然梗子老，但是我觉得特别适合唐黎昕！” 他说话的时候又努力地朝唐颜的方向伸出一只手，笑容非常友好：“唐黎昕你好。我是苏瞿。” 男人和沈戌一起上车的时候，唐颜便已经猜测过了他的身份。能和沈戌、叶栾一起前去参加“金像奖”颁奖晚会的人并不多，而穿白色西装这样亮眼的衣服的男人更不多，几番筛选过来，也只有《闻战》的编剧苏瞿才最适合这人的身份。苏瞿是近几年来走红得最快的剧作家，写的本子在市场上很受观众的欢迎，能得演他写的剧本是难能可贵的机会。而叶栾也曾说过，唐黎昕之所以能够参与《闻战》的演出，是因为他的经纪人滕佳柔越过了剧组向苏瞿推荐自己。 虽然苏瞿可能是无意帮助滕姐，但唐黎昕的走红确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援助。唐颜同样伸手握住苏瞿的手，展颜一笑：“你好。” 唐颜认真地笑起来的时候，苏瞿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唐颜的笑靥好一会儿，方才哈哈笑了声：“《闻战》上映的时候我看了两次影片，感觉你和滕姐之前给我看的照片有点不同，但现在看到真人，又觉得你和镜头里的刘晓穹不同了。”苏瞿说着话，动作也缓了下来，眉眼弯弯道：“你笑起来很好看，比沈二要好看。” 笑容是唐颜惯有的微笑，无论在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只不过在唐颜还曾经是唐颜的时候，即使生了副耐看的容颜，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极少会有人这样直截了当的夸赞，对于那时候的唐颜，纵然在最后站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得到的却更是如王胜之流的敬畏、以及那个人从未坦诚相待的谎言而已。唐颜心底微有触动，但面上的笑意却依然没有减褪：“多谢苏大编剧夸奖，不过唐黎昕怎么能和沈天王相比呢。” 话语真诚实意，大编剧颇有一种得唐黎昕表扬胜却人间无数掌声之感。苏瞿心底立刻充实起来，连对之前被叶栾否定掉的剧本也变得信心满满：“小唐以你的能力想红肯定不困难。但我最近写的这本剧本如果你来演，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苏瞿话音刚落，唐颜还未答话便听到沈戌哼了声：“苏瞿，我越来越觉得你不应该去写剧本。”他说完不等苏瞿辩白，就噗一声笑出来：“苏大少爷，我觉得你更应该去搞推销。” 好不容易与唐黎昕营建起来的气氛被人骤然打断，苏瞿恨得咬牙切齿，朝沈戌唾了口：“沈二你不说话你会死么！” 沈戌精神抖擞，越发衬得斗志昂扬：“苏大少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说服小唐演你的剧本不就是为了让叶导接你的剧？你何必拐弯抹角，小唐可是个聪明人。”他和唐颜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唐颜的脾性很是了解，这人虽然是典型的外表主义者，但腹里的心思绝对比外表看上的要复杂，沈戌从来不在人前客气，瞅着苏瞿就道：“还是说你新写的剧本真的真的很俗，连你自己也没信心？” 沈天王一段话说下来一气呵成、面不改色，倒是被说的沈戌连番变幻了几次脸色，最后才别过头道，“你以为我想写这种俗片，要不是为了我家那妮子……”他说到猛地看到后座镜里面沈戌饶有兴趣的眼神，话音就突然断了，但大编剧的声音又很快抬了上去，道：“就算是俗不可耐的剧本，也照样会有人看，而且我相信叶少的本领，也看好唐黎昕的演技。” 唐黎昕能够把刘晓穹演得那么出色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坐在他身后的这个人就仿佛像是天生的演员，居然把他曾经放弃塑造过的形象一点一点重新点缀，呈现焕然一新的色彩。而如果他这一部《风信子》能得到唐黎昕加盟的话，一定会成为让整个影片大放光彩——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出色的导演才行。 四人一车一边扯着话茬，一边聊天，兴致渐浓，而“金像奖”的颁奖晚会地点也转眼就在眼前。渐到晚会目的地的时候，颁奖晚会已经是人声鼎沸、灯光璀璨，远远便可望见一条又红又长的红地毯铺在视野内。等叶栾停好车子下车之时，已经有不少娱乐记者和粉丝注意到这一行刚刚抵达的明星艺人，尖叫与呐喊声瞬间从耳畔炸开。 “沈戌！沈天王！沈天王！” “黎昕！昕昕！唐黎昕！” 粉丝的呼喊震耳欲聋，在颁奖晚会前的红地毯上掀起了小小的高朝。沈戌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从容地下车，摇手向粉丝打着招呼，下意识地去看身边的唐颜。在这一场仪式里，比起叶栾和苏瞿，他和唐黎昕才是站在最前端的明星、最受人期待的艺人。而后者下车后亦向粉丝至意，黑色西装下的身材挺拔，低调中依然不减整个人温和尔雅的气质，但沈戌第一眼看过去之时，正好见到唐颜猛地眦目，尽管这个神情转瞬即逝，而再看唐黎昕的面容时，唐黎昕也依然在笑。 这样微小的表情变化若在平时极少会捕捉到，能够让沈戌所认识的唐黎昕露出这样的变化的确不多，沈戌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往四周搜寻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走在他们四个人前面的一队人身上。 前面的那一队的人同样也是《闻战》的剧组成员，有被提名最佳新人奖的陈菲菲走在红地毯侧，也有被提名最佳男主角的影帝魏越凌走在陈菲菲旁边。而在魏越凌旁边走的，却是《闻战》剧组的投资方——郑启峰。 如果说是让唐黎昕突然失态的人是魏越凌的话，倒也解释得过去。唐黎昕和魏越凌不和在《闻战》剧组里已经是公开的事情，唐黎昕有这样的表现也完全在清理之中，沈戌很自然地笑笑，按照红地毯的仪式，伸手去握唐黎昕的手。 叶栾亦伸手。 粉丝的高呼声再度铺天盖地地传来。 唐颜笑着回握住沈戌的手，与叶栾苏瞿一并踏入红地毯，红地毯内华光亮起，夺目鲜红，两边热闹得宛如人间盛世。但唐颜纵然脸上在笑，走在人生最喧哗的道路上，他也忘不了下车的时候，抬眼一瞥，突然看到魏越凌浅笑着伸出手，亲昵地勾住郑启峰的手背，抬眼冲着他曾说的生命中的男人温柔地笑的场景。 21.获奖感言 说是情到浓时心憔悴、爱到深处心不悔，可当到了局外人的身份时，却发现曾经的过往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魏越凌是从来不会和他一起走到灯光面前的。 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的时候，唐颜目光终于错过魏越凌的背影轻轻阖了下眼睛，在睁开眼的时候，桃花眼角的弧度上弯，在粉丝的眼中、娱记的镜头里仍然是干净翩然一如影片中塑造的角色一般。 欢呼和掌声一并传来，粉丝们呼喊着各自偶像的名字，红地毯里伴绕着相异的呼唤声，走在前方的魏越凌侧头回望，眼角余光中见到身后行着的剧组成员，明亮的瞳孔微微缩紧，但视线触及唐黎昕之时只停顿了两三秒，最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走在魏越凌身边的郑启峰听闻到魏越凌的笑声，不动声色地侧首看着身边这位万众瞩目的明星大腕，而目光中的魏越凌已经抿嘴抬起下额，露出颈间优雅完美的弧线，气质卓尔骄傲，集星光璀璨于一身。 不得不说，魏越凌身上确实有明星大腕的气质。 但是，还欠缺火候。 郑启峰微微一笑，他仍顺着魏越凌之前的视线往身后侧瞥了一眼，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那位在魏越凌口中被称为靠潜规则上道的小明星身上。说起来这位小明星的地位已经非那时候在《闻战》开机仪式里初见的名不经传的小明星可比，不过也正是这种孕育在光华之中的蜕变，也让这个人变得更加富有吸引力。 很性感，是一种温润得耀眼的光泽。 郑启峰从来不否认自己偏执的嗜好。他很喜欢看那些被捧到云端的人，也很享受站在云端的人栽入地狱的时候的感觉。而在他的人生里，或许曾经出现过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而他至今为止所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也莫过于亲眼看到那个对手倒在血泊里咳血直至死亡的样子。 ——那经历分明很长，也很绝望，但当玉面狐狸浴血的时候，却又出奇的美丽。 只可惜那样的场面再也不复存在，只残留在他的记忆里容他一遍一遍慢慢品味。郑启峰低声呵呵笑了声，等和魏越凌一并走完红地毯入座时，他才暧昧地用唇错过魏越凌的耳朵，呼出一湿润的热气。 “刚才在笑什么？” 被热气拂过的耳朵立刻红了起来，魏越凌微微皱眉，嗔了一声：“小心点，别被人看到了。” “呵呵。”郑启峰挑眉。 低笑声入耳，魏越凌原本还是嗔怪的神色却一点点化为掩不住的笑意，他抬首看向郑启峰：“刚才笑是因为我在下车的时候看到了唐黎昕。”他说完，眉梢间的戾色也随着喜色一并流露，“我看到他在我牵住你的手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你和他计较些什么？”郑启峰又是呵呵笑了声，“他有的你都有，他没有的，你也有。” 郑启峰的最后一句话极是顺耳，魏越凌听罢立刻露出笑靥，躺身背靠座椅，一双琉璃大眼看着天花板明亮的灯光，口气极是清淡：“所以我才最讨厌他，明明什么都不是，偏偏还要和我抬杠。”他说话间又想起了在《闻战》拍摄时发生的事情，脸上早已经消褪的掌印仿佛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恨恨咬牙道：“不过等到盛光落在我手上，他的日子也到头了。” 有郑启峰做靠山，魏越凌说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郑启峰瞥了眼魏越凌狠厉的神色，心底暗暗一笑，但面上并不反驳，只是纵容地轻笑道：“你打算雪藏他？” “雪藏？”魏越凌闻言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我看叶氏对他挺在意的样子。就算盛光雪藏唐黎昕，还有叶氏娱乐在他背后撑腰。”他说罢挑眉，十足十地邪气：“我要的是他身败名裂，让叶氏的那个老头永远不敢用他。” 郑启峰的眸光微闪了一下，视线却在会场中搜寻了一圈，目光终落到那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小明星身上。那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笑容挂在脸上也是自然随和的，是和身边的魏越凌是截然不同的气质。郑启峰喉间微微紧了紧，但说出来的话却依然让魏越凌十分开心：“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也很期待。” 魏越凌展颜而笑。 “金像奖”的颁奖晚会很快正式开始，群星璀璨永远是颁奖晚会里不变的主题，而这次颁奖晚会更是一场几年难得一见的群星角逐的大戏。在今年的“金像奖”中，除了老艺术家带来的大型影片，由叶栾导演的商业大片《闻战》也像一匹黑马杀进“金像奖”的提名名单，在评比的十多个奖项中，电影《闻战》一共揽住了七个奖项的提名，不可谓是集一身光华的所在。而在此次评选中，年轻的新晋导演叶栾在所有提名的导演中脱颖而出，拿到了本年度“金像奖”的最佳导演奖。 叶栾已经不是第一次拿到“金像奖”的奖项了，在上上一届“金像奖”的评选当中，他导演的第一部作品《路人》也曾参与奖项提名，获得了最佳新人导演和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而除了当时的新人导演外，最佳男主角奖是由沈戌包揽，获得影帝的桂冠。时隔四年，两人再度联手，再度出现在“金像奖”的领奖台上。 然而比起叶栾一板一眼、寥寥无几的获奖感言，沈天王在荣获了“最佳男配角”的时候与颁奖嘉宾调侃的话题却更要引人注目。这次颁发“最佳男配角”的颁奖嘉宾是著名的喜剧演员潘得胜、连冠三界影后称号的老艺术家李琼，沈戌刚刚上台，潘得胜就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恭喜沈天王又获得了金像奖。”潘得胜满脸堆笑：“也同时恭喜刘辉战胜了他的弟弟，摘得了奖牌。” 沈戌和唐黎昕同时入围“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潘得胜的话一说出，电视直播的镜头不只对沈戌的表情进行了特写，对台下坐着的唐颜也给了一大半的镜头。 话筒已经递在沈戌的身前，面对潘得胜的刁难，沈戌脸上立刻露出帅气的笑，“潘前辈说的哪里话，其实我站在这里不仅仅代表我和刘辉领这个小金人，也代表了刘晓穹，代表了《闻战》整个剧组。” 他说完，还不忘抬手像唐黎昕位置的方向摇了摇手中的小金人，引起台下热烈的掌声。 镜头前的唐黎昕亦示以最亲切的笑容，毫无半点做作。 “沈天王不愧是沈天王，这次《闻战》剧组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潘得胜也跟着鼓掌，“沈天王这次拿到奖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想对《闻战》剧组、刘晓穹和观众朋友们说的？” “前辈你这是让我说获奖感言吗？”沈戌回头眨眼。 潘得胜和李琼同时点头。 沈戌这才转过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金人，又看了看台下坐着的人群，最后才清了清嗓音，“谢谢‘金像奖’各位评委给我的肯定，这次能站在这里拿到最佳男配角，我还想跟大家说的是——”他说到这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往唐黎昕的身上看去，笑容也是光芒万丈的，他接下去道：“其实我最想跟大家说的是，我的新专辑《Forever》马上就要发布了，在新专辑里，会有不一样的刘辉和不一样的——刘晓穹！” 22.渣受的那位渣攻 先前就有粉丝撞见沈天王和唐黎昕同时出现在凤山影视城进行拍摄，但在叶氏娱乐方面一直都是守口如瓶，任娱乐记者和狗仔队怎么推敲也没有泄露更多的信息，而此时沈戌在“金像奖”的发言势必将成为一颗重磅炸弹，在娱乐界中又有好一段沸沸扬扬的新闻可以炒作。 ——比如说沈天王借获得金像奖的契机炒作自己即将发布的单曲，比如说沈戌和唐黎昕的再度联手合作，也比如说沈天王和唐黎昕不同寻常的关系。 先有在《闻战》中扮演情同手足的兄弟感动无数观众，后有沈戌与唐黎昕同时出现在同一个航班，两人的关系不错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在这些事情的舆论背后，很多娱乐圈资深人士认为唐黎昕是在故意抱沈戌大腿借此炒作自己，而在更多的粉丝眼里，沈天王英俊潇洒，唐黎昕干净温润，即使站在一起也比很多闹绯闻的女星要养眼、好看很多。 在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所有的臆想都变得无比的微妙，以及蛊惑人心。 沈戌的获奖感言在颁奖晚会上掀起不小的高朝，虽然此次获得的奖项并不是金像奖的重头戏，但其风光无限，甚至隐隐有盖过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提名揭晓时候的气氛。而在“金像奖”颁奖后照例的庆功宴，也成为了电影界不少人士搭讪的重点。 庆功宴是每次“金像奖”颁奖晚会后照例举行的。在这样的庆功宴中，主角永远都是在“金像奖”获得小金人的明星和制作人，尤其是在像“金像奖”这样的重量级评选中，各路的明星纷纷荟萃，借此机会进行彼此之间的交流，现场得意的人有之，巴结的人有之，谄媚的人也有之，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庆功的酒宴，更不如说是电影界人士借此建立的风向标，标志着未来电影界中两年内的主要走向，即使如叶栾这样不善与人交流的人，旁边也围了不少演员艺人，试图从今年的最佳导演里探听出一丝半点的口风。 当然，叶栾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了，他说出来的字数也是寥寥无几，让人捉不到边际。更多的时候，这位导演只是慢慢地应付着聚在他身边的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而他的视线已经越过了艺人们的肩膀，静静地落在酒宴当中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比起叶栾，那人身边的人要少得很多。他既没有像别的艺人一样试图去接近在场的大腕，也没有像自己一样对身边走过的人不闻不问。唐黎昕对每一个前来敬酒的人都抱以微笑，偶尔攀谈上几句，举杯饮几口龙舌兰酒，也有时会将杯中的酒液一干而尽。龙舌兰酒虽然只及酒杯的三分之一深度，但酒性微烈，而那人饮酒的时候只是稍稍仰头，饮手中的这一杯酒就仿佛如品白开水，等到酒杯见底时候，他拾起脚杯轻轻晃了晃，朝敬酒的人露出温润的笑容。 如果不是唇边湿润的水渍，恐怕没有人会认为眼前这个男人碰过酒水。 这人——真是无论到哪里都拿了一手炉火纯青的演技。叶栾淡淡一笑，看着唐黎昕背影的时候又是品了一口酒，明明看着人的时候非常清醒，却仍从心神中酿出了微微的熏意，醉意朦胧。 唐黎昕虽然没有获得最佳男配角的奖项，但在沈戌一番话后依然是“金像奖”颁奖的亮点。而注意到他的举动的也不仅仅只是叶栾而已，在庆功宴酒入正酣的时候，获得这次“金像奖”最佳新人演员奖的陈菲菲踩着高跟鞋笑盈盈地往唐颜的方向走来，女人身影窈窕，二十岁的芬芳年龄，又是在舞台上获得殊荣，无疑羡煞了无数男女艺人。 唐颜和陈菲菲同时拍摄《闻战》剧组的演员，只不过因为剧情的缘故，饰演陈敏早故的女友和刘晓穹之间毫无对戏，两人也只在剧组的宣传当中打过照面。而这次《闻战》剧组在金像奖中收获丰盛，在宴会上彼此打声招呼也是极其寻常的事情，落在旁人眼里也会不以为意。 但凡事都会有出乎意料的时候。 就在酒宴有序地进行着、众人兴致高涨的同时，一声女人的轻呼声和玻璃的破碎声猛地在现场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刺耳，原本兴致高昂的酒宴气氛忽然就被人掐断了似的，安静了下来。 宴会上有那么一两秒是停顿下来的安静，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陈菲菲原本拿在手里的高脚杯已经跌落在地，摔了一地的碎片，在灯光下荧荧地闪着刺目的亮光，而高脚杯里的龙舌兰酒，却已经洒在了陈菲菲面前的唐黎昕身上。 唐黎昕正伸手扶着陈菲菲的手，但黑色的西装上已经濡湿了一片，衣角还有水在一滴一滴地滴落。 “啊……唐先生，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被唐颜扶着的陈菲菲一阵尴尬，连忙站稳摔着的身体。 事件突如其来，在当场愣了三四秒钟后，服务员立刻上前清理地上的玻璃。 陈菲菲尴尬地移开自己的步子，紧张地看着唐颜，脸上已经染上一层惭愧的羞红。 唐颜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干净地纸巾，伸手擦了几下已经湿漉的衣服，抬首朝陈菲菲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 笑容是风轻云淡的，陈菲菲看得愣了一会儿神，原本紧张的心情似被笑容感染，静静地平静下来。在场的众人这才回神，在安静了片刻之后，酒宴上又恢复了原有的气氛，觥筹交错中叫人应接不暇。 说起看点，唐黎昕虽说现在是有了风头的明星，终究比不过像魏越凌这一类影帝级的人物。如果是影帝影后的身上被洒了酒，那才会有好戏看、有热闹好瞧。 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敢在魏越凌和沈戌面前出这种洋相，魏越凌背后的盛光、沈戌背后的叶氏都是圈子里的巨头，无论招惹哪一个人都将得不偿失。众人的欢声笑语重新响起，很快将突如其来的变故遗忘在身后。 见自己不再是众人的焦点，唐颜这才起身到洗手间清洗身上的酒渍。洗手间的布局离酒宴并不远，只需拐过隔开的墙壁即可，唐颜走了几步，等到走到洗手池旁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唐颜皱眉，桃花眼不可抑制地眯起。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站在洗手间的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唐颜的神色。 唐颜从男人身上移开目光，径自走到水池边打开水笼头，声音却没有平时在人前时候的温柔：“是你让陈菲菲故意来敬酒的？” 水笼头里倾泻出来的水声“哗哗”的。郑启峰见着唐颜的动作，轻笑了一声，伸手揽住对方的腰身。 “是又怎么样？如果我不请你，你恐怕永远都不会送上门来。”郑启峰轻轻捏了把唐黎昕的腰身，贴近唐颜脸颊，说话的声音暧昧又温柔：“过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会忘了我的。” 名片早已经扔进垃圾桶里，但就算所有东西都可以撕碎，记忆里的有些东西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唐颜静静地瞥了一眼郑启峰，又重新拧紧水笼头，不动声色地伸手掰开郑启峰箍在身上的手臂。 自来水的声音戛然而止，洗手间里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郑启峰，我们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吧。”唐颜侧首，悠悠然地将双手搭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启峰凑近的脸，清淡的、自若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十分突兀。 桃花眼里黑眸明亮，两人相聚得极近，郑启峰看向唐黎昕的眼睛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贪婪的模样，但是郑启峰自认阅人无数，却在与唐黎昕对视的那么一瞬间居然看不清对方隐在容颜后的神色，而这人神情自然，分明是让人垂涎的漂亮，却无形中生出凌驾于容颜之上的气质，完美到无懈可击。 23.忠犬攻VS渣攻 那是一种超出了郑启峰的预想，也脱离了郑启峰所知的掌控的感觉，但也正因为如此，也越发的具有诱惑力和挑战性。 郑启峰看到那人漆黑的眼眸里印射出的自己缓缓地扯出一个笑容：“唐黎昕，我们现在虽然没有好到你所想的那种地步，但不代表着我们以后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男人的笑容近在眼前，笑意和话意都是露骨的暧昧。唐颜心底微沉，冷笑着看着郑启峰。 郑启峰开始隐隐有些明白魏越凌为何如此痛恨唐黎昕的原因。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冷笑相对的时候，是分明的不屑，毫无参杂了其他情感、也抑或是将那些情绪都隐藏了起来，而这幅模样由衷地让被直视的人有一瞬间的自惭行愧。这样的眼神只会出现在两种人身上，这两种人有着一天上一地下的天壤之别——一种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而另一种浸银在江湖上多年、早懂得掩饰自己感情。 就算是魏越凌那样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敢如此造肆，而眼前站着的人还只是一个刚有火候的小明星。 郑启峰这才直起身子，视线依然迎着唐黎昕冷漠的目光，含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次‘金像奖’的获奖名单里面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郑启峰顾左言他，唐颜没发话，嘴角噙着的冷笑不减。 “这是第一次被提名‘金像奖’。依你在《闻战》当中的演技，被提名最佳新人演员奖并不是件难事。”郑启峰面带微笑，说话的口气也极其轻松自在，“只是可惜的是，这次你所签约的盛光传媒要捧的人是陈菲菲，而把你推到最佳男配角提名里面，沈戌的名头和后台都比你高，胜出的人也只能是叶氏娱乐要捧的人。” 凡是个明眼人，都不难看出唐黎昕在《闻战》当中的演技要比陈菲菲高出一筹。陈菲菲纵然是新生一代人气最旺的艺人，但毕竟也只是个刚刚出道的女孩子，演技虽比得过同在一起出道的演员，但和唐黎昕的表演放在一起却是黯然失色，即使获得新人奖也是实不至名不归。而若是将唐黎昕和沈戌同放在一个奖项中竞争，即使刘晓穹的戏份很出彩，沈戌的老戏骨和影帝名头也依然可以盖过刚露一角的影坛新人，胜唐黎昕也是早已定下的结局。 “金像奖”与其说是影界电影人士两年一度的隆重典礼，更不如说是整个电影人戏里戏外、台前背后人脉的较量。叶栾曾向唐颜提过，而唐颜又如何会不晓得其中的缘由。 郑启峰的话说到这里，里面的意思其实是再也明确不过了。他见唐颜依然沉默的模样，也不妨把话挑开：“不过如果你愿意考虑我之前说的话，我想明年影帝的位置应该离你不远。” 考虑郑启峰说的话无非是暗示唐颜与其“进一步发展”，以郑启峰的能力，将唐黎昕捧上影帝的位置并不困难。唐黎昕听罢静静地眨了下眼，他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细致，在郑启峰眼里也是精致又漫长的，随后，唐颜淡淡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郑老板不是有魏越凌？”唐颜的音调里听不出喜怒，“让盛光传媒特地捧红我，就不怕魏大影帝生气么？” 一山不容二虎，郑启峰的做法无疑兔死狗烹。 “区区一个魏越凌算不了什么。”唐黎昕和魏越凌不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郑启峰对唐颜的话毫无半点怀疑，反而笑道：“我和他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他说完还不忘向唐颜露出邀请的笑容：“我刚才就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们之间也可以有一笔愉快的交易。” 早先就听滕佳柔说郑启峰只不过玩玩魏越凌，而当他亲耳听到眼前这人轻描淡写般地说出事实，唐颜的心境却更加低沉，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原本噙着的冷笑化作自嘲：“我该说郑老板风流倜傥，还是该说郑老板洒脱不羁？” 郑启峰闻言露出恰意的笑容。男人外表是典型的成功人士派头，比起唐颜重生之前的千谎百计的雕琢更显稳重、更讨人爱慕，只是外表如斯，在狐狸的眼里不过是人面兽心。唐颜也跟着郑启峰展开的笑容慢慢笑。 “只可惜我对影帝的位置并没有多少兴趣。”唐颜挑眉笑道，“我觉得郑老板可以打消这个心思。” 影帝影后几乎是每一个演员梦寐以求的位置，即使如骄傲如魏越凌，对金像奖的位置也极其看重。唐黎昕的这一番话实属意外，让原本以为握有胜券的郑启峰微微敛了笑容，再度审视站在他旁边的这个小明星。 口是心非的话谁都会说，但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表演得到位。郑启峰紧紧盯着唐颜面色半饷，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半点的端倪，只可惜对方从面色到神情没有任何的改变，仿佛脱口而出就放弃机会的话不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一样——而那人反而以琢磨着的、嘲笑着的目光看向郑启峰，同样的打量。 真的是一个值得挑战的猎物。 惊愣过去片刻，郑启峰只觉得自己心底有隐隐抬头的兴奋。他很快抱以男人最自信的微笑，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上带着Cartier SA玫瑰金钻戒，钻戒上的光芒在房间灯光下的反射下一闪而过：“我不着急，影帝对你来言不重要，我想你心里总有想要的东西。”他的手指轻轻一点对面的人的心房的位置，“魏越凌很快就要拿到唐颜在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到那时候我把魏越凌那份股份都分给你，怎么样？” 人不为名便为利，既然唐黎昕不想得到影帝的名誉，那么盛光传媒这一块肥肉总应该在意的——更何况这份股份还是从他的老仇人手里拿过来的。郑启峰兴致盎然，认认真真地看着身边的这位小明星。 果不其然，唐黎昕在听到话后，原本风轻云淡的眉梢终于蹙起。 能得见唐黎昕这样一个微小的变化，郑启峰忽然觉得原本失去的筹码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上，他笑着欣赏着此刻唐颜蹙起的表情，话音飘渺中又添了一笔赌注。 “只要你愿意考虑我之前说的话。”郑启峰再度重复又肯定道。 唐颜阖了眼睛，睫毛落在眼睑下映出一排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心里变化。郑启峰很大方地给了唐颜足够多的时间，直至唐颜再抬眼的时候，他才又开口笑问：“如何？” 唐颜扯了嘴角笑，似乎是应该很开心的样子，但他的神情里却分毫没有笑意：“郑老板是想让我说自己太幸运，还是说魏越凌太可怜？” 24.被发现了 “魏越凌可是无时无刻想看你出丑。”见小明星冷淡的神情终于动摇，郑启峰没有半点起疑之心，呵呵笑着，“我是给你一个可以报复他的机会。” 原来魏越凌之于郑启峰，就如同唐颜之于魏越凌一样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唐颜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寒，但那种由心寒里生出来的笑十分嘲讽，写在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不信：“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是唐颜留下的，即使由魏越凌继承，那也不是你郑启峰的。”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模样就仿佛当郑启峰的话如空穴来风：“郑大老板不要先把大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拿不到股份，平白嚼了自个的舌头。” 唐颜的话里带刺，偏偏激起郑启峰求胜的心理。郑启峰挑眉轻笑：“我现在有没有说大话，等以后魏越凌接手盛光传媒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若真到魏越凌拿下股份，以小魏的个性一定会从中刁难你唐黎昕。”他说着，又想到颁奖晚会上魏越凌风光得意的笑容，也跟着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来，“唐黎昕，你也是时候好好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和魏越凌相处了将近二十年，魏越凌的脾性唐颜怎么会不清楚，唐颜默然，静静地看着郑启峰。 “所以你不妨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话。”郑启峰没见唐颜答话，心中暗暗一笑，摊手道，“我郑启峰这里的大门，随时会向你这样的人敞开的。” 唐颜看郑启峰自信的笑容，眸光闪了闪，到底还是偏过头不再作答。 郑启峰见唐颜如此反应，已然胜券在握。 “我会留给你考虑的时间的。”郑启峰拍了拍唐颜的肩膀，随后不再做继续的深入的谈话，收手转身往洗手间外走去。他的走得十分沉稳，背影给人以牢靠如山的错觉，每一步都可以看出男人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成功与自信。 话已说到这种地步，郑启峰不信唐黎昕会拒绝。而现在他需要等的，只是时间而已。 洗手间上横着的巨大玻璃镜面上反射出两个男人的身影，郑启峰依旧是郑启峰，而唐颜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唐颜，在众目面前，从前的那个唐颜的名字早已经被时间掩埋，能够站在郑启峰面前对峙的，唯有在别人看来低调甚至微不足道的仍然挣扎在三线的小明星唐黎昕。 然而，唐黎昕也不是曾经的唐黎昕。 镜子中，唐黎昕看着郑启峰离开洗手间，看着郑启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过了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开号码。唐颜在打电话的动作时，脸上已褪去和郑启峰说话时的神情和态度，是一种面无表情到木然的淡定。 手机的盲音没响了几下，就被人接起：“喂？唐哥你找我？” 还没等唐颜说话，手机另一头的男人的声音就已经先行发问。声音是一贯的恭敬，以及——激动。 “嗯。”短暂地沉默后，唐颜静静地应道。 自赌场一别后，王胜做梦都想着有一天唐颜会特意来访，这时候接到唐颜的电话实实在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合乎他的预想的事情。王胜连忙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唐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颜抬眼看着镜子前面的自己，看着自己在说话的样子。 “魏越凌要拿到盛光传媒的股份肯定受阻，你帮我雇几个操盘手盯着盛光的股市。”镜子里面的人的嘴唇开开合合，和自己的口型完全一致，可唐颜却觉得里面的人出其的陌生，他索性闭上眼：“想拿到我的那份份额，只能等股市庄家吸筹，资金的方面我会想办法。” 唐黎昕马上就要成为郑启峰随时监视的目标，郑启峰视线的转移，肯定会给地底下的人腾出空间。 这十足十是一项重任，唐颜的话明明是不见任何感情色彩的平铺直叙，可落在王胜耳里，却生出无限动力。王胜立刻拍胸脯保证道：“唐哥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他说着，唯恐觉得前话太单薄，又不忘加上一句。 “地下的事情，我拿手。”王胜半笑半说，与五年前他接手唐颜给他的“纸醉金迷”时说的话和说的口气如出一辙。 也就在这么一刻，或许真的给人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时光，但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短，短到只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当中，而在现实当中的人，却是无比的清醒。 唐颜挂断电话，再度睁开眼睛，认认真真地对着镜子前面的人整理着身上的装束。他小心地清理了一下西装上染上的酒渍，烘干自己湿漉漉的双手，这才起身往洗手间外面行去。 洗手间外面就是灯红酒绿，琳琅不自睱的名流酒宴。唐颜起身没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在于那些喧哗的人和喧哗的气氛乃至喧哗的酒宴有一线之差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唐颜看见了叶栾。 叶栾站着的位置离酒宴并不远，但是离洗手间的位置也不远——甚至比离着酒宴的距离更近一点，近到唐颜只出了洗手间的房间，就看到那人静静地站在门口，那人身边静默的气氛真的是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因为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与安静，如果没有人提前知道，便不会有人猜到在这时候还会有一个人会如此安静地站在那个位置上。 在唐颜出门的那一刻，叶栾一直低垂着的眼也跟着抬了起来，视线所及正好是唐颜走出来的身影。 唐颜微微一愣，但很快，他重新笑了起来，笑容是惯有的温和：“叶导，你怎么也在这？” “看你被陈菲菲洒了酒，就想跟过来看看你怎么样。”隔了一会，叶栾的回答才慢慢传进唐颜的耳里。 叶栾不善于说谎，也不会说谎。至于为什么想跟着唐颜过来看看，叶栾不想说，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唐颜的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想解释些什么，但等到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却还是成为了一句简单的问话。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唐颜问道。 叶栾波澜不兴的眸光终于动了动，他静静地看了眼唐颜，将唐颜容颜上所有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才慢慢回答：“从郑启峰说要把盛光六分之一的股份给你的时候。” “呵……”唐颜轻轻笑呵了一声。 “郑启峰出来的时候，和我也打了招呼。”叶栾平静说话的时候，语调是万变都不离其中的淡与静，“我一直在外面等你。” 所以也只有叶栾这样的人，会这么安静地在外面等一个人，而这样的安静，却又让里面的人无法察觉得到也许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唐颜敛了笑也是静静地看着叶栾，直至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度将笑容重新展现在叶栾的面前。 “我醉了。”唐颜轻吐一口气，隐约有龙舌兰酒精的味道。 酒是喝多了，但是醉意是掩饰不来的。但面对这样的人，很多话也会变得苍白如纸。 醉翁之意并不在酒上。 叶栾身上异样的安静缓缓松懈，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直接拆穿，只是静静地点头答道：“好。”声音平淡一如往昔，他继续道：“那我们回家吧。” 25.再接再厉 庆功宴快要接近尾声，离散席却还有一段时间。酒宴上已渐成低迷的奢靡佳境，应酬在此时逐渐变淡，留下更多的是低声窃语的交谈和呢喃。唐颜和叶栾同住一处，参加“金像奖”颁奖晚会时与沈戌、苏瞿同来，如今提前离开，也和沈戌先打了招呼。 “你们不再多坐一会？”比起唐颜和叶栾的低调，在“金像奖”造势名利双收的沈戌才是庆功宴里的焦点。他听到叶栾的告别，好不容易婉拒了女明星们热情邀请过来的敬酒，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 “不了。”叶栾回道。 沈戌狐疑地看了眼叶栾，又狐疑地看了眼站在叶栾身后的唐颜，想想以这两个人的脾性，就算是再提前半个小时离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遂立刻展颜笑道：“那行，我让助理开车送你们一程。” 唐颜和叶栾都喝了酒，如果这时候再让叶栾开车也不是什么现实的事情。 叶栾点了头没有拒绝，唐颜往四周打量了几眼，才开口问道：“苏编剧呢？刚才想找他道别，但一直没找到他。” 沈戌已经拿出手机拨着助理的电话号码，此时闻言忽然呵呵笑了声，双眼突然露出狡色：“苏瞿那家伙担心家里的那妮子，早就回去了。”说着，他已经拨完号码，一边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彩铃，一边冲着唐颜笑，笑容多少都有些暧昧的样子：“他本来也想跟你们告辞来的，不过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你们两个的人影，和我念叨了你们俩一会才走的。” 话音落了，电话也打通了，沈戌在电话里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而叶栾却静静地回头看了唐颜一眼，唐颜也抬眼亦然。 ——苏瞿来找他们的时候，恐怕正是他们两个人一里一外在洗手间里的那段时间。而在那段时间里，唐颜不愿被提及，叶栾也没有再问，两人相互交视了一眼，又彼此错开，谁也没有再在那件事情上追究。 沈戌有三个专用助理，两个助理打杂的，还有一个助理做打杂以外的事情，但无论是哪个助理都十分干练，没隔了多久，沈戌手下的一个助理就来接叶栾和唐颜上车，轻车熟路地往两人的住处开去。 临近深冬，深夜寒意愈浓，助理熟练地打开暖气，驱散车子里的冷意，原本透视的车窗上很快染上一片薄薄的白雾。叶栾偏首看着车窗，隔着白雾已经见不到车外的景色，只见得隐约有路灯一晃一晃飞快往后逝去，迷迷离离，朦朦胧胧，也静谧得骇人。 在以前……心比天高的时候，叶栾曾经很享受这样的安静。但酝酿在这样的安静里很久，叶栾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破了曾经他熟爱的孤静。 “唐黎昕。”他这样喊着对方的名字。 名字落了，隔了有那么点空缺的短暂，唐颜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嗯？” “《闻战》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叶栾问。 他记得唐黎昕在《闻战》接拍之后，只接了沈戌的邀请，而今《Forever·Forever》的拍摄早已经收工，后期的处理也已经按部就班完成，只剩下叶氏最后的唱片宣传。而获得“金像奖”后，《闻战》的剧组实至名归，已经赢得了预期的目标，无论是炒作还是明星的通告也都将告一段落。 这段时间，唐黎昕的档期肯定很空。 “可能再接几部剧吧。”唐颜靠着车座，抬头看着车子后座上亮起的灯光，灯光离眼睛很近，映射那人的桃花眼也带了星星亮的光感，他对着灯光笑道，“先前滕姐给我几本剧本，还没有全部看完。” 风苑小区的事情曝光后，唐颜确确实实没有看过那几本剧本，也没有心情去看几本。大抵就是通告多的时候忙得要紧，通告少的时候难得休息，看剧本接戏的事情也就一直落下了。唐颜侧头想了想，大概是真的有点喝醉了，带着几分无奈道：“以后的事情，还是得先看了这几本剧本再说。” 不过叶栾说的也没错，《闻战》之后，是得给自己安排些事情做。娱乐圈里的人最怕的就是过气，唐黎昕如果想稳住《闻战》里刘晓穹留下的人气，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接着拍戏、拍好戏，尽量提高自己在银屏前面的曝光度和在观众面前的认可。 每一个人气天王都是这样走过来，沈戌如此、魏越凌如此，唐黎昕要走这条路，要走到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多的资本，也应该是如此。 演戏的话题在唐颜和叶栾之间或许是调剂心情的雪利酒，性烈却甘爽，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很多，不再似酒宴上时候沉寂压抑的氛围。叶栾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缓缓松懈了下来，偏过头继续看着模糊的窗景，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 两人一路保持着这样的气氛，直至到了庄园，叶栾和唐颜才出声谢过沈戌的助理，一前一后行进屋内。这次颁奖晚会的庆功宴一直办到凌晨，等到两人到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的时间，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人入梦乡之际。唐颜换下身上染了酒渍的西服，冲了趟热水澡，便和叶栾道了晚安，自行回到房间里睡下。这一日白天的应酬颇多，先有记者采访后有郑启峰作梗，唐颜熄灯后躺了没多久，就慢慢阖眼入了睡。 自重生以后，唐颜一直浅眠。入睡之后依稀看到幼时与魏越凌相处的场景，明明曾经信以为是最他人生中最天真最快乐的时光，在梦里也止不住一阵心悸，待到再开眼的时候，原本喝的酒意已经散得一干二净，而房间里依然黑洞洞地看不见光，依稀还是凌晨四点多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是已经立过誓要永远永远守在小魏的旁边，永远永远要让小魏开心、保护小魏不受到任何伤害的。而那时候的小魏，也分明是拉过他的手，说过要一起守住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 ——至死不渝。 只是和郑启峰下了盘棋，居然又会想到这么荒唐的誓言。 唐颜低低笑了声，顺手开了台灯。灯光照满一室，亮得透彻。唐颜躺在床上反射性地眯了眯眼，到底还是起身，往房间外走去，行进书房，静静地翻开放在书房的一沓剧本。 这一晚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剧本，也不知道是看了多少剧本后才不知不觉地入睡，等到唐颜再度有了意识的时候，天色已经亮得明显，但四周依旧安静，安静到他可以听到时钟走得每一分每一秒指针运动的声音，听到在他身边有人很轻很轻地翻动纸张、仔细到几乎叫人听闻不出的声响。 意识在混沌中停留了两三秒，唐颜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的存在，立刻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不得不将眼睛眯成一线，而在那一线处，男人安静的侧脸悄然地入目。 庄园里的书房是有通窗的，虽然有百叶帘遮挡，也没有拦住山林阳光洒入，斑驳的阳光照入书房，连成一片投在地上桌上和书橱上，而叶栾正逆着光，静静地翻着手上执着的本子，每一个动作都融入旁边的安静中，几乎没有打扰到曾经在睡梦中的人。 而他手里的本子，却是滕佳柔交给唐颜的剧本。 意识到叶栾在看他的剧本，唐颜伸手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叶导你来了怎么没叫醒我？” 叶栾抬眼看了唐颜一眼，见那人睡眼迷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无论曾经或者将来发生何事，叶栾笑起来的那一刻在唐颜眼里依旧如艺术品质的描绘，给那人安静的气质里又增添了三四分恬静、六七分生动。他认真地将手中的剧本阖上，重新放在唐颜面前：“昨天本来只是偶然提起演戏的事情，没想到你会放在心上，我看你大概一晚上没有睡的样子，就没叫醒你。” 睡倒是睡过了，只不过是只休息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唐颜没有辩驳，目光落在叶栾递过来的剧本上。 “刚才也是闲来无事，没经你的同意翻了下剧本。”叶栾道。 唐颜闻言轻轻笑了声。叶栾是时下电影界金像奖最佳导演的获得者，即使没有获得金像奖之前，也有数不清的剧本想挤破了门坎往他这里送，但能让叶栾看中的剧本却是少之又少，自己的剧本能让叶导过目，即使没经过他的同意又算得了什么。唐颜一边笑一边坐直了身体：“有叶导看剧本是我的荣幸才是。” 唐颜的话半开玩笑半是真，又恢复到原有的调侃。叶栾闻言摇头笑道：“苏瞿也经常让我给看他的剧本，不过他总是嫌我要求太苛刻。”他说到这，话音停顿了下，随后将摊在自己面前的一本剧本递到唐颜身边：“我刚才在你的剧本里面看到这部剧，感觉挺适合现在的你的。” 能让叶栾觉得合适的，那就应该是不错的剧本。唐颜笑着接过剧本，认认真真地翻开，剧本名为《一克拉生命》，内容应该是一部长篇的电视剧，唐颜翻了几页，耳边听着叶栾慢慢地、静静地道：“这部剧无论从人物性格构造还是对你角色的转型都很有帮助，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一样，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你的签约公司故意给你这样的机会。” 其实不止是叶栾有这样的感觉，唐颜之前看到剧情内容时也有这样的错觉。他一页一页仔细地翻过剧本，直至快速浏览到最后一章，脑海里忽然又浮现滕佳柔之前在离开机场开车时说过的话。 唐颜又将剧本翻回至首页，蹙眉看着已经确定的制作方资料，到最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打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凉气。 剧本是魏越凌派人送过来的。 26.最后的决定 “怎么了？”见唐颜看着剧本好半会儿没有做声，又见到那人忽然失去了喜乐、阴晴不定的脸色，叶栾微蹙了眉轻问道。 蓦地听到叶栾发问，虽然声音很轻很低，唐颜拿着剧本的手还是反射性地僵硬了一下，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如果不是观察入微的人很难发现这样细微的变化，而就在这一瞬间之后，男人又重新阖上剧本，抬眼朝叶栾笑道：“没什么。” “如果觉得太累的话，还是先休息养好精神。”叶栾目光从唐颜手上的动作移到唐颜笑着的面颊，大概是眼前的人累着的缘故，唐黎昕明明是笑着的脸色，却不见多少红润的底色。他端详着唐颜的笑靥，最后淡淡笑道：“其实也怪我昨天的话问得太早，档期空可以先歇歇，我想滕佳柔应该可以理解的。” 昨夜他也只是想和唐黎昕说说话，想知道唐黎昕以后的打算，仅仅如此而已。 叶栾的话平平而叙，即使这人不善与人交流，待人如外界所说的生分，唐颜却也能听到这人话音里面的关心。大概是很久没听到过有人这么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唐颜微微一愣，回神后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他眉梢间的疲惫之意舒展，强颜笑道：“盛光上面送来这本剧本，总应该是对我寄予希望的。你也说过这个剧本对我来说很适合……” 他一边笑一边又低头伸手去整理桌面散开的一本本本子，笑声应该是轻松自然的：“有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我何乐不为？” 叶栾曾一度认为，与人相处愈近，便愈了解真实的面目。可如今落在眼前的笑是唐颜固有的处事态度，初次见面时叫人无法感觉出任何敷衍的性质，而到此时却让叶栾心底滋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音，任由那股情绪却疯狂地滋长开来，直至沉默撕碎。 “剧本是盛光送来的……”叶栾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明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过要漠视这些乱七八糟的世界，可依旧没有止住自己深陷其中，“所以——这部剧是郑启峰投资的吧。” 滕佳柔说过的，这部剧是由郑启峰投资的。 提问的语气在叶栾口中已经变成了肯定，根本没有给人回答的余地。有那么一瞬间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昨晚相见后的尴尬，而唐颜原有挂在脸上的笑也渐渐变得淡了，原本轻松自若的笑意最终化为一抹褪下伪装后的苦笑。 “叶导。”唐颜苦笑着唤了一声。 叶栾抬眼将唐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看到唐颜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唐黎昕的指骨分明，手指修长，是属于艺人们特地保养得很好的手，唐颜看着手掌上清晰的脉络，侧头低低一笑：“叶导，对我来说，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 唐颜重生在唐黎昕身上，注定了要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即使逃避了，刁难有魏越凌、狡诈有郑启峰又如何会放过他唐颜或者唐黎昕。 逃避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唐颜今日的气色并不是特别的好，而在这一刻，原本强撑着的虚掩着的那些精神终于露出庐山一角，却也依然拥有叫人领略和欣赏的那些不变的气质和风采。但也只有在这一刻，叶栾看唐颜时有了这人是洗尽铅华的错觉，而下一秒，唐颜复又慢慢地握住手，看着书房中洒落一地的阳光与阴影，凝眸笑道：“所以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接这本剧本。” 凝眸的时候，阳光亦照入他的眼眸，让原本黑色的瞳孔也镀染了一层阳光的暖意。叶栾轻轻阖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那人已经将目光凝视而来，迎光中可以看到逆光中自己的阴影，出奇地出彩。他听到唐颜用调笑着的口吻对自己笑，口气听上去却更像是对他的劝慰：“更何况郑启峰也不可能直接把我囫囵咽进肚里。” 郑启峰不能，魏越凌也不能。 出演《一克拉生命》的事情定了下来后，唐颜便打电话通知滕姐。滕佳柔得知唐颜的决定的时候在电话那边震惊了很久，女人不同于叶栾，刚接到消息，电话那边的声音的分贝就抬高了数十倍：“唐黎昕你真的确定要接这部剧？你确定自己没有发疯？” 和滕姐相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唐颜知道滕佳柔是一个真性情的女人，他没有直接给滕姐回复，反而是等着滕姐缓冲了心情很久，才慢慢开口：“滕姐，我已经想好了。” 滕姐本来已经快速地想好了一大堆的说辞劝说唐颜推掉这部剧本，但当唐颜如此平静地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的那些数不清的说辞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狂躁的心情遇到平静的话语，总是没撤的。 滕佳柔喉咙里卡了一堆的话，从无从发泄到无可发泄，到最后她只有放弃地叹了一声：“小唐，我知道我应该阻止你演这部剧，不过我当初说过这些最后还是要看你的决定。”她说到这，深吸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 过了滕姐这一关，滕佳柔很快联系了《一克拉生命》的剧组。剧组那边也正在遴选几个主要演员，得知唐黎昕有参演的意向后，便做出决定让唐颜回一趟盛光公司参加试镜。这部《一克拉生命》是参与无线上映的电视剧，故事讲诉的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毕业生季芳被安排入刑侦大队特别行动组锻炼，参与维护城市稳定的故事，剧本暂定的剧集有12集，每一集都具有单独性，可自立成为一个故事，但每个故事也都由主线连接，从一而终。 《一克拉生命》的导演的名字叫做张毅，张毅在电影界中或许没有像叶栾和一些资深电影导演的名头响亮，但在无线电视的评价却一直很高，其指导的电视剧也曾在有线电视中获得季度收视冠军。张毅在银屏上有良好的口碑，在电视界很多艺人眼里却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导演。一些曾经参演过他指导的电视剧的演员曾在私下里讨论说，虽然他们参与拍演的是一部大众化的电视剧，但导演张毅要求苛刻，其拍摄难度、拍摄节奏和拍摄要求精细入微，简直比起普通制作的电影还要难上很多。 而这次参与《一克拉生命》试镜筛选选定的演员，大到主演小到配角，全部都需要张毅亲自认可方才可以通过。唐颜刚进入试镜的房间，就看到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坐在摄影架旁的位置上，男人眼睛很小，看见唐颜走进来的时候，两眼眯着审视，原本就已经很小的眼睛就宛如两条狭缝，但依旧挡不住狭缝里如炬的目光。他看着唐颜伸手关上面试房门，还未转身，就先行开口发问。 “你就是唐黎昕？”张毅问道，声音不是很高，但是听得清楚。 “对。”这一刻唐颜已经掩好门，闻言转身露出笑来，踱步走到张毅正前方，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他展颜道：“我就是唐黎昕。” 很多艺人在参与试镜的时候会有或大或小的拘束，但唐黎昕走来的时候，每一步都走得不仅很自然，也很有气质，似乎是像见惯了场面一样，可又确实生出一种让人不可小觑的感觉。 外界对唐黎昕的演技褒贬不一，有人称其为花瓶，有人也对他的演技表示过惊艳，而在张毅眼里，就冲唐黎昕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气度，也开始隐隐有些相信这人在《闻战》中的表现确实是名不虚传。但他没有直接发话，反而往座椅上一靠，就着一双小眼睛盯着唐黎昕看。 房间里立刻陷入安静。 如果是来试镜的演员，遇到导演在问完名字之后就没有说话的情况，多半会出现紧张、尴尬、不知所措的状况。唐颜只是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张毅，随后走到房间正中，将自己所要展示的动作一一表演下来，他的动作很自然随意，就仿佛在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一样，动作流畅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但每一个动作，却又无比清晰、准确地落在张毅的眼里和试镜的拍摄镜头当中，明明是面对面的真人表演，也给人一种如在画中描、书中写的质感。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表演能力确实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在镜头面前的感觉也出奇地好，甚至胜过他张毅指导过的很多老演员的动作处理。 演技可以是天生的，但是对付镜头的位置却是后天练就的，能把自己表现得最完美的地方展现在镜头面前，只有老戏骨才会有这样的习惯——当然也不排除老戏骨之外的行业。张毅在心里暗暗点头，等到唐颜所有的动作完毕，年轻的人抬头重新露出进门时挂着的那抹微笑后，他才开口。 “很多演员在试镜的时候都会选择自认为有吸引力、有爆点的表演，而你为什么会选择一个普通的警员出更时候穿戴着装的动作，这样看上去毫无特色可言。” 当然唐黎昕的动作并不是真正的毫无特色——自由发挥的试镜讲究的是如何抓住观看者的第一印象，张毅不否认唐黎昕的表演很自然贴切，即使一个普通的动作都给人有意想不到的韵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开口问道。 唐颜微微一笑，他笑起来不骄不卑，让张毅想到这人应该是很久就养成了注重细节的习惯，所以这时候的笑意才会如此自然不做作，他听唐颜笑着回答道：“我觉得演好普通人，才能在这种基础上再给以进一步润色。” 演好两个字的含义很深。而一步登天的，即使在那一刻给人以精彩的瞬间，但千篇一律后总显得地气不足。 张毅听完这句话后，立刻在心里下了定论，他认真地点头道：“唐黎昕，你的演技很有味道。”他的夸奖并不多，只有这么一句，而接下去说的话却变得严肃：“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要提醒你。”他认真地说道：“《一克拉生命》这部剧是本动作戏，我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光光有演技是不够的。” 话里是有提醒之意，但其中还暗藏了张毅已经认可了唐黎昕的潜台词。唐颜微微一笑，于礼上点头谢过张毅。 张毅颔首，将唐黎昕的表格从众多试镜者名单中抽出，放在了一边。 试镜完毕，从张毅见到唐黎昕和打算让唐黎昕加入《一克拉生命》剧组的时间间隔很短，离唐颜进门再到出门也只有短短的十分钟时间，而等唐颜出了试镜房后，一人双手环抱与胸，靠着试镜房边走廊墙壁上，面容姣好，神态慵懒，正一脸调笑地看着从试镜房内走出来的人。 “唐黎昕，张导演没为难你吧？还是说你已经被张导演录取，准备好吃苦头了？”他看唐颜把门带上，终于忍不住这样出言问道。 唐颜转身，见得魏越凌站在房门对面，像是专程等着看他这场试镜的结局，正对着自己迎面而笑。 27.恩断义绝 剧本是魏越凌给的，试镜的地点又安排在盛光传媒内部，魏越凌会特意来看唐黎昕试镜的结果并不稀奇。唐颜见魏越凌一脸看他热闹的模样，静静地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对魏越凌报以同样的微笑。 “借你吉言。”和魏越凌预想当中的表现不一样，唐颜的回答不骄不躁。 现在的唐黎昕和往日的唐黎昕有很大的差距，往日的唐黎昕在面对魏越凌的刁难的时候总是畏手畏脚、不敢随意造次，而如今的唐黎昕在面对魏越凌，表现得比往日要平静上很多，就如同换一个人似的，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可那容貌那声色都和以前一般无二，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唐颜越平静，就越衬得自己越发浅薄，但也是唐颜越平静，也让魏越凌越发地想去打碎这种虚伪的外表，魏越凌瞳孔微微缩了缩，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得冰冷，话音刻薄：“那我可要恭喜你被张导录取了，我听说张导要求严格，在拍动作戏上也不喜欢用替身的。” 之前张毅也曾向唐颜提到过关于动作戏的要求，《一克拉的生命》是以特别行动组的案件作为故事的主要内容，里面必定少不了不少惊险场面。而魏越凌这次直接点出，让唐颜开始隐隐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送来这么一部戏的原因，他朝魏越凌低低笑道：“所以你是故意把这本剧送到我这，想看我被人打……是么？” 唐黎昕没有拍过这样戏的底子，也不会拍这样的戏，唐颜知道，魏越凌也知道。 “我是在帮你。”魏越凌闻言，笑靥立刻如花展开，说话的声调孩子气一般，“你不是很喜欢打人吗？我拿到剧本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他对唐黎昕在《闻战》拍摄的时候对他做过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说话的内容里暗含嘲讽，甚至隐隐有些开心。 《闻战》的风头虽然过得差不多了，如魏越凌这样会记仇的人，又怎么会忘记在电影上映的时候，那些观众在看到陈敏和刘晓穹对峙的时候，称刘晓穹的那一耳光为大快人心。即使在《闻战》最后，唐黎昕饰演的刘晓穹落选金像奖最佳男配角，而他魏越凌依靠陈敏角色再度荣获影帝之冠，也无法咽下他在《闻战》受辱的那口气。 雪藏唐黎昕还没有到成熟的机会，那么在那之前，他总不会让唐黎昕过得太舒坦。 魏越凌的脾性是唐颜一手惯养而来的，如今争锋相对的也是曾经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故人，只可惜站在对面的魏越凌不认得唐颜的变化，而站在这里的唐颜也已经看不清魏越凌的转变。唐颜默然不语，魏越凌最终还是得意地笑了声：“这次《一克拉生命》，盛光要捧的人是陈菲菲和刘力航，刘力航是个打星，如果真到赤膊上阵的时候，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别闪了骨头。” 他说完，再看一眼唐黎昕的身体，男人纵然长得好看，但气色不佳，即使是身子板也不如刘力航那样的人来得强壮结实，更何况张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一想到这样的花瓶如果真到了拍打戏的时候被张毅狠训的样子，魏越凌心中不由来一阵畅快，悠悠然地站直身体，朝唐颜露齿一笑，转身错过那人身前，往走廊外走去。 如今他已经看到了试镜的结果，也把要说的话送到，来见唐黎昕的目的达成，走路的步调也舒适了很多。 只是这样的步子并没有迈出几步，他的右手忽然被人拽住，左手被拽住后，他的步子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拽住他的手的那只手握得紧，魏越凌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来，他微微皱眉，转身看向拽着他的手的人。 唐黎昕站立的位置还是魏越凌离开时候的位置，他的目光追随着魏越凌的身影，待到看到魏越凌转身皱眉时候的样子，他才慢慢开口。 “魏越凌，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唐颜道。 话说出来的时候，时值下一个试镜的人到达了试镜室，参与试镜的演员是个不出名的小艺人，在看到影帝魏越凌后先是愣了愣，随后注意到唐黎昕正拉着影帝的手后很识趣地避开目光，进入试镜室后不忘关上试镜室的房门。 在这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但两人之间这样的默契只持续了这么一点点时间便马上支离破碎。魏越凌冷冷地看了一眼唐颜拉住自己的右手，倏地冷笑一声道：“怎么了？唐黎昕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唐颜见过魏越凌的冷笑很多次，有时候是在现实中，有时候是在梦里。他静静地看着魏越凌，直到那人笑到疏于防范的时候，他才慢慢地、认真地开口。 “魏越凌，你是真的喜欢郑启峰吗？”唐颜定定地看着魏越凌。 魏越凌嘴角的那抹冷笑顿时僵硬住，眉目瞬间拧紧，瞬间立刻露出戒备的神态，紧紧盯着唐颜：“我和郑启峰的事情关你唐黎昕什么事情？” 一切的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魏越凌显然还没有预料到随时都可能到来的暴风雨。唐颜静静地眨了一下眼，魏越凌骄傲的时候很刻薄，但唐颜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很执着，他越过魏越凌竖起的戒备，直言问道：“唐颜死的那天，你有没有想到过，也许你最喜欢的人也可能会在哪一天背叛你？” 因果相报，只不过是一个循环发展的过程。唐颜懂得被背叛的滋味，也懂得如果魏越凌被背叛以后，那人将来在心中的滋味。 听到“唐颜”两个字，魏越凌的眸光骤紧，原本还残留着的余笑也驱散得一干二净，他抬首恶狠狠地盯着唐颜道：“唐黎昕，你想表达什么就直说，唐颜的死是他自己驾车冲出护栏，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没料到魏越凌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想法，唐颜微微错愕，但很快低眉呵呵笑了声，无论从神态乃至笑声里，都有驱散不去的嘲讽。 唐黎昕什么也没再说，但是从他嘴角扯出的那抹嘲意，一下子就让魏越凌想到唐颜出事的前一晚，自己将那人的车钥匙亲自交予郑启峰的场景，那时候他不是没有预感到郑启峰会去做些什么，只是他在那一刻宁愿把自己蒙蔽在编造出来的自我欺骗当中，一如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正疯狂地想把这段记忆遗忘在脑后，让自己试图不再记起那个人和那段回忆。 他只不过是想去喜欢自己爱上的人，但是——唐颜绝不是魏越凌害死的。 不是的。 魏越凌努力地镇定自己的心情，他费尽力气狠狠地甩开唐黎昕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唐黎昕的脸：“唐黎昕我警告你，别和我提这些有的没的。”他已经完全被思绪阻隔在另外一个空间内，丝毫听不出唐颜的提醒之意，下一秒，他又恢复回了在人前充满光华无比的影帝，朝唐颜露出猖娟的笑，“反正对你来说，无论是唐颜还是郑启峰，你都巴结不起。” 唐颜和郑启峰都是站在城市里面最高位置上的人，像唐黎昕这种小明星，大概也只能借着潜规则去找那些永远都没有起色的小老板而已。魏越凌撂下狠话，再狠狠回瞪一眼那人令人厌恶的脸庞，再也不作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试镜室外的那片空间。 唐颜这才缓缓收回被魏越凌甩开的手，闭上眼睛。纵然恨魏越凌，却不想魏越凌被郑启峰那种人随意摆布和利用，但事已至此，他已经要把说的话带到，魏越凌日后会发生什么、变成怎样，都将和唐颜再无任何瓜葛。 唐颜深呼吸一口气，明明之前还处在窒息般的压抑中，现在却忽然云开月明似的格外轻松自在，他一个人离开试镜室，一个人走过盛光长长的走廊，一个人点开电梯的门，直至抵达了盛光传媒的地下车库，他的手机铃声才忽然响了起来。 “哟！小唐！”电话是沈戌打过来的，听电话里面的声音，沈天王的心情应该不错，“今天晚上有空吗？” 唐颜抬眼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他很快笑道：“有。沈天王有什么事？” “晚上有个通告，需要咱们俩一起走起。”沈天王一边笑一边吹了口哨，“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接你。” “在盛光。”先前并没有听到滕佳柔提起晚上还有通告的事情，唐颜微微一愣，但很快明白这次通告大概是沈戌临时起意的结果。 沈戌做事雷厉风行速度果敢，在和唐颜沟通后，就立刻亲自把车开到盛光，等唐颜上车后，他才笑呵呵道：“先前还以为你和叶少在一起，正准备去参观参观你俩的住处。没想到你自己一个人跑到盛光了，怎么有新任务吗？” 唐颜和叶栾住在庄园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沈戌和叶少有些交情，自然也知道两个人住在一起的事情。唐颜听罢点头道：“嗯，《闻战》拍摄完后我打算再接一部剧。” 拍完电影后准备新的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拍摄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沈戌听了却倍感意外，“你这次接了什么剧？” “张导的新片子。”唐颜随口道。 沈戌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眼坐在副驾上的唐颜。他在演艺圈子里混了也不下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年头了，自然知道张导张毅拍电视剧时候的手段，面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而反观唐黎昕的神色，只见这人面色没改，既没有什么值得庆幸也没有什么表达不满的情绪，完全一副淡然的样子。沈戌打着方向盘，又忍不住揉了揉脸上因为听到张导而感到肉痛的面颊：“张导的片子虽然拍出来的效果好，但是界内是出了名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身边不是还有个金像奖的最佳导演，怎么自己想不开去接张毅的片子？” 其实想不开的也不止是唐颜，沈戌能有这样的感慨完全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误打误撞凑到张毅的枪口下，等到拍摄结束后直接在床上调整了半个月才有所好转，作为被叶栾评价为“老戏骨”的人，也有当年说不出口的血泪历史。 唐颜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方车子的牌照，听到沈戌的话微微一愣，但很快笑道：“叶导也说这部片子不错的。” “再不错的片子能和他自己拍出来的片子比吗？”沈戌立刻摇头，因为在开车的缘故，他只好斜睥唐颜一眼，复又收回视线：“我说小唐，叶少很少待人特别关心，不过我觉得如果是你开口提出要拍片子的话，他应该会帮你筹划一本电影的。” 从《路人》到《闻战》，沈戌和叶栾也算是一起合作过多次的好友，对叶栾的脾性也要了解一些。叶栾对唐颜的态度，沈戌看得出来，也乐意帮叶栾和唐黎昕一把，当然这两个人的脾性和他沈戌的世界相差得太远，他的帮助也只能浅尝则止。说完话后，沈戌又忍不住再去瞥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正值唐颜目光也正游移到他的面上，他立刻又撤回目光，清咳了声：“当然，这只是给我的感觉，仅供你参考。” 28.怀疑 沈天王说话很有分寸，一些事情点到即止，没有过多的深入。说完话后，他继续开他的车子，然后开始等待唐颜的回答——答案对沈戌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在娱乐圈里待的久了，沈戌也难免会对八卦感兴趣，比如说唐黎昕对叶栾的看法，也比如唐黎昕在听到他这个提议之后的想法。 即使人红如沈戌，也希望能够接叶栾执导的片子，唐黎昕正处在事业开始的位置，按照道理来说，是更应该去拉拢身边的人的关系，更应该把握住现有的机会。 “叶导有他自己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好不容易的，沈戌从车镜上看到唐颜倒影出来的笑，“所以暂时还没有想过去打扰他。” 别说是“暂时”，就冲沈戌从镜面上看到唐颜倒影出来的笑，和唐颜说话时候的那个口气，沈天王就有一种这人大概根本没有把叶栾这么一个有利的条件放在未来的计划内的感觉。不过明星的道路都是得自己走，以他接触过的唐黎昕来看，旁边这个艺人也并不是一个傻子，沈戌也不再做深究，只好打了个哈哈：“其实叶导虽然性格冷了些，但对朋友还是不错的。”他想了想，歪了头坏笑：“苏瞿那货就经常拿剧本去缠叶导，叶导也是每次必看必回。” 沈戌说的话不假，唐颜想起那日睁眼时看到男人静静沐在阳光下看着剧本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些许微笑，但到底还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沉默片刻后，他才问沈戌：“沈天王，今天晚上的通告是什么内容？” 转过话题，就代表着唐颜不打算在他和叶栾的事情上再做深谈，沈戌不笨，就像路人听到耳边风一样迅速把之前的谈话遗忘在脑后，接了唐颜的问：“本来之前没有特殊的安排，不过我觉得这场节目叫上你更有效果，就临时让你当了新专辑发布会的现场嘉宾。” 这时候离“金像奖”沈戌为《Forever·Forever》宣传还不到几天的时间，确实是新专辑发布的最好的时机。唐颜曾出演专辑《月华》中的主要角色，又有先前和沈戌在《闻战》后的炒作，如果出现在新专辑发布会也将会给《Forever》的宣传给予不错的效果。沈戌和唐颜的合作本来就是为了双方之间的名利双赢，唐颜出场当嘉宾也是于情于理的事情，唐颜点头：“当嘉宾是可以，不过我临时被通知，没有做什么准备。” 这回时间如果到了新歌发布会现场，恐怕连彩排的时间都可以省去了，像沈天王这样大牌明星的新歌发布会，里面粉丝多主持人也肯定圆滑，唐颜只是在《月华》的MV当中友出演，之后为《闻战》宣传到处奔走，也没有机会了解《Forever》的更多内容。 “没事，拉你去就是给发布会撑个场面和人气。”沈戌知道唐颜的顾虑，“我已经和主持人打过招呼，他不会为难你太多的。”其实就算是为难，沈戌也觉得坐在他身边的整个人也应该可以应付自如，当然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和这场发布会的主持人小杜提前沟通过。小杜是这几年来比较受欢迎的综艺节目主持人，主持的节目幽默风趣，也很会调侃参与节目演出的明星之间的关系，善于活跃现场观众的气氛。这次沈戌能聘请他来当自己发布会的主持，也算是下了血本。 见沈戌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唐颜放下心，点头没有推辞。 然而，坐在车上开着车子谈晚上发布会现场的事情好比纸上谈兵。对沈戌而言，他确确实实是把应该值得注意的事情都安排到位，和小杜也确确实实做好了登场前的交接，但发布会现场永远都是千变万化，观众们的情绪也不可预测，看似完美无缺的《Forever》发布会现场还是出现了不可协调的小意外。 意外的起因还是得从小杜邀请出这次发布会神秘嘉宾的时候说起。这次《Forever》发布会的现场大部分都是沈戌的粉丝，在主持人有请沈戌登台的时候，粉丝们的情绪高涨，在很多粉丝眼里，沈大天王是他们心目中不能撼动的天王位置的存在，整个舞台自然而然地以沈天王为中心，毫无挑剔到无懈可击。而当主持人提出本次发布会还有神秘嘉宾的时候，粉丝们的心理都是大同小异地愣了一下，开始猜测这位神秘嘉宾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秘嘉宾是男是女？是最近和沈戌搞得满新闻报纸都天花乱坠的哪个绯闻女星，还是沈戌特意邀请来的哪位女性朋友？ 粉丝们的猜测漫无边际，天马行空，但无论他们想象到哪里，到最后不约而同会想起的，都是那位最近和沈戌走得很近，甚至连他们沈戌在金像奖获奖中都还提及的名字，大概在他们猜测当中，也只有这位明星比起那些打扮得或花枝招展、或假装清纯的女星们要来得顺眼。 当然，给这些女性粉丝们顺眼的前提，还是那位男明星长得也和沈戌一样养眼。 于是唐黎昕就是在这样的猜测当中出场。他白天参加试镜的时候特意选了哥特式风格的黑色风衣，风衣内里的白色衬衫内还系着暗红色领带，即使出席这样的发布会，衣服的搭配和款式都意外地贴合发布会现场的气氛，只刚刚站在台上露面，瞬间燃爆了粉丝们心中早已设下的预期值，如导火线一样点撩动起台下粉丝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唐颜在镜头下面的表现力一贯不错，这人除了会借助容貌身材等外观上的优势，还很注重内在的气质涵养，他即使和沈戌站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过分的矫揉造作，直观上从不会给人有一种唐黎昕是故意借着沈戌的大腿上位的感觉，相反，如沈戌这样天王般的人物并没有压住唐颜内敛的朴素的气质，唐黎昕正是凭借着这样角色的塑造，让沈戌的粉丝们感觉两人站在一起正是刚柔并济一般的相得益彰。 所以也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到了粉丝和天王对话互动的过程，有粉丝站了起来应主持人小杜的建议，弱弱地发言了。“沈天王，我们知道你和唐唐的关系很好，这次《Forever》也是邀请了唐唐出演了MV，所以我们想请你和唐唐一起唱一首《月华》，好吗？” “好——”没等沈戌发话，台下已经一片附和喧哗，在座的粉丝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在新歌《月华》预告上，沈戌身着警察制服与身后盗贼插肩而过的海报，而那盗贼黑装披银，上身皮质的小马甲下衬得黑色T恤下的腰线流畅，简直有一种想让人尖叫的冲动。 强强联手，魅力如斯，性感如斯，如何不叫人期待？ 现场粉丝观众的大声起哄和强烈的要求，瞬间给发布会营造了热闹的场面。场面火爆是沈戌预期想要的效果，但眼下这样的效果又脱离了沈戌的预想。 原因无他——唐黎昕没有唱过《月华》这首歌。 《月华》的MV是剧情MV，在剧组拍摄完毕后，唐黎昕就投身到《闻战》的宣传，短片的剪辑是叶氏娱乐的几位制片人在鼓捣，歌曲的后期制作是沈戌和一干音乐人相互商榷，而唐黎昕对这些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也只有在歌曲全部制作完成后，应沈戌的邀请去观看了最后的歌曲乃至MV的定稿。 唐颜也曾说对发布会没有什么准备，沈戌千算万算只算到了主持人的调侃提问上，却出乎大意地忘记了粉丝们的热情。 拒绝粉丝的要求无疑是打击现场的气氛，而如果真正接受了粉丝的要求，那唐黎昕那边又该怎么交代？沈戌脑海里急速地转过好几个弯，到最后只有看向发布会的主持人小杜身上。 老练如小杜，应该会有办法解决的。沈戌这样安慰着想。 其实这时候紧张的也不仅仅是沈戌，观众的呼声越高，施加在小杜身上的压力也不小，他之前也接到过沈戌给他打的招呼，不要在唐黎昕身上问太深的问题，小杜是想着避开让人尴尬的场面，却不想这样尴尬的场面却偏偏自己找上门来了，以眼下这样的形势，显然已经处在了失控的最前端。小杜思来想去，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回答：“哦？原来现场的观众朋友们想沈天王和唐黎昕一起演唱《月华》，不知道我们的小唐愿不愿意和沈天王一起共唱我们这次《Forever》的主打歌《月华》呢？” 随后，在粉丝们热烈的期待中，好一大颗烫手山芋从沈戌手里扔到了小杜手里，又从小杜手里扔回了唐颜手里。 唐颜拿起话筒，看了一眼场下热切期待的观众。 其实这时候不止是台下的观众在看着他，他身边的沈戌在看着他，发布会的主持人小杜也紧张地看着他，整个唐黎昕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然而唐颜的变现却丝毫不见得紧张，他眉头微微皱了下，但面上依然带笑。 “其实我并不怎么会唱歌。”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眼在场的观众，随后把目光移到沈戌身上，“不过大家如果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和沈天王一起唱这首《月华》。” 唐颜的话正好顺应大众的潮流，台下的粉丝给以热烈的掌声，沈戌惊愣了两三秒钟后，才意识到唐颜说了些什么，而这时候，后场背景的音乐已经应景地响起，《月华》的钢琴曲前奏从场置的立体音响中缓缓流泻—— 梦开始地方 在月圆没有缺憾的时候 曾不知哪里最无华的才是你的归宿 亘古而来沧海桑田星移斗转故事与流传 注定现世里冥冥的邂逅 歌曲的伴奏音乐很快和歌手的歌词融汇在一起，沈戌对《月华》的曲谱已经滚瓜烂熟，引唱的歌声简直和音乐搭配得完美无瑕，获得粉丝们如痴如醉的欢呼声，可等到唐颜执着话筒接下他前面的歌词的前一瞬间，沈戌仍然忍不住担心唐颜的表现。 沈大天王生活态度积极向上，凡事无惧无畏，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会紧张。但这高度的紧绷的心情只有歌词交接处的那一秒，随后属于唐黎昕的嗓音在现场承接沈戌的歌声而起，粉丝的喝彩声已经频频卷席而来，为两人的合作鼓起热烈的掌声。 场面只能用“空前”两字来点缀热闹之前。 唐颜说得没错，唐黎昕并不怎么会唱歌，而他唐颜也很少会唱歌，所以他的歌声里并没有沈天王那样圆字圆腔的润滑和连贯，甚至还有些生涩，但也正因为如此，唐颜的唱才给了自己在这场演唱中最恰当的地位，也同时衬托出沈戌漂亮的嗓音。 粉丝们在意的不是两人能够唱得多好，而是唐黎昕和沈戌能配合得多好。 这一曲唱下来，结果大出沈戌的意料，沈戌甚至在发布会散场请唐颜吃夜宵的时候，还不忘非常好奇的问：“小唐你这不可不厚道，发布会之前你不是和我说你没有准备过？” “哈。”此时唐颜正低头喝着面汤，闻言抬眼看着沈大天王正拿着筷子搅着面，大天王的脸色多少有些不满。 面是老汤面，唐颜临时被沈戌临时拉去当做嘉宾，并没有吃过晚饭，散场后沈戌大方地掏钱带唐颜到附近的面馆裹腹，因为两人都是明星的缘故，沈戌还特意包了间包厢。不过这场子是沈戌请的，两人与其说是一起吃面，但沈天王更多的时候却是在打量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第一次接触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现在接触下来，越来越觉得唐黎昕一定是个有很多老底的人。 《Forever》没有发布之前，唐黎昕只观看过一次的《月华》，而之后的片源都在叶氏娱乐存档，唐黎昕是很少有再接触的机会，沈戌越想越是稀奇，到最后只有压低声音问唐颜：“小唐你就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在第一次看《月华》的时候就把里面的歌词和调子给记住了？” 29.红+火 “想到可能会用得上，就记了一点。”沈戌已经把话挑到这个份上了，唐颜也不好直接否认。 沈戌听罢立刻摇了摇头。唐颜所说的“记了一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点点，他背过歌词，对着歌谱也练过不下几十次，知道这里面的艰辛，就算是天生记忆力好的人，想要记下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融入到曲子的意境当中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沈戌目视唐颜，见唐颜依旧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最后还是耸肩笑道：“我听说强记很伤身体，我以前速记了一晚上的台词，结果第二天起床就着凉了。” 唐颜抬眼看着沈戌。 其实强记和伤身体未必有什么很深的科学依据，和着凉也并没有很大的直接关系，沈大天王之所以会着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沈天王生活随性随意造成的，可这时这话在沈天王口里说出来，却真像是有这么一个因果关系。当然沈天王还有接下去没有讲出来的话，他继续道：“所以小唐你如果因为这些东西坏了身体，我猜你身边一定会有人要费心了。” 沈戌绕个弯子，绕个弯子的时候又爱承前启后故意找茬，至于身边是什么人会为唐黎昕费心，沈戌不点名字，也猜到坐在对面的人一定会懂。 只可惜沈戌言罢，再看唐颜的时候，唐颜只是勾了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他眸光微垂，睫毛影下看不见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心神游离让人抓不到任何凤毛麟角。 见唐颜不说话，沈戌也只好耸耸肩。他和唐颜之间即使站得近了，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有些事情可以透过纱看得清看得穿，而有些事情如果没有捅破那层纱，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看得准确。 两人在面馆心平静气地吃完夜宵，吃完宵夜结账的时候，两人刚好被路过的几个粉丝发现，粉丝们刚好在附近的音像书店里买了沈戌刚出的《Forever》新专辑，见到沈戌和唐黎昕在一起的时候立刻大呼小叫地冲到两人面前要了签名。 一张专辑里面有沈戌的签名不足为奇，但是有沈戌和唐黎昕两个人的签名，那唱片的价值立刻飞升了好几倍。这几张被两位明星亲笔签名被晒到微博的时候立刻备受无数粉丝的羡慕，甚至有沈唐王道的忠粉愿意高出唱片几十倍的价钱购买这两张唱片，在网上炒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一切对当时的两位不知情的明星来说都已经是后话了。那时候的唐颜在和沈戌告别后，就到盛光开车回了庄园。也不知是白天太累或者暗藏的心事已了的缘故，这一夜里睡得出乎意外地好，等到唐颜起床梳洗完毕下楼的时候，叶栾已经坐在沙发上，茶几里还放置了两支高脚杯，红葡萄酒的瓶子落在杯旁，而沙发对面的电视屏幕里有画面流动，银屏上明月古城、暗影银装，随着叮叮咚咚连成曲的钢琴音键相互交替着、又变幻莫测着。 版本是流泻而出的纯音乐，钢琴一贯到底，毫无其他的参糅，配着那《月华》在银屏之上的表现力，少了三分魔幻，多了三分柔和的意境，营造在欧式古典装扮的庄园里，又生出几分协调的美感。那个男人也就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也许只是一会的时间，也许也比唐颜想象的时间更长。他静静坐在那里，直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深黑色的瞳孔总是给人注视得很深的感觉，就在叶栾凝望的时候，唐颜恍惚间想到，曾几何时他看那人凝视的眸子里，总是不经意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从第一次开始—— 凝望之下，唐颜侧首朝叶栾笑。而后者亦回之一笑，缓缓倒出朱红色的酒液，液体入杯时回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挂杯均匀又细致，酒香和果香也随之溢出，慢慢盈满整个房间。 室内清新自然，而在庄园外面的世界，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Forever·Forever永远的永远》在叶氏娱乐的推动下，火速展开了各个方面的攻势，有沈天王这块金字招牌坐镇，专辑一经上市就受到了天王粉丝们的珍藏和抢购，里面收录的歌曲迅速成为冬季网络最新搜索热词，“月华”“盗贼”“警官”“唐黎昕”也一同跃挤到同类热搜词当中，搜索指数直线上升。而在新专辑发布会现场就被炒得火热的《月华》MV也同时登陆了各大视频网站门户，首度曝光的高清视频点击率居高不下，火热异常。 《月华》的制作无论是前期的拍摄还是后期的特效都是大手笔，故事的剧情以数量警车急掠环山公路的场面拉开序幕，慢慢推入到大背景下的古城中，场景如梦中玄幻，美轮美奂。在这场古城中，受富商委托捉拿盗贼的警司、受警司委托盗取文物的盗贼，私心作祟想独占文物的富商之间展开数次交锋，特效场面精彩绝伦，单单从感官上、视觉上就给观看者足够的瘾头，让人大呼喝彩。 而自《闻战》的刘晓穹被人熟知的唐黎昕这次扮演盗贼，又是给观众和粉丝带来了第二次惊艳之感。他在《闻战》之中的画面不多，但在此次《月华》当中却承当了三分之一的银幕分量，而当他在穿过古宅中密布的红外线传感器时，飞快而又流畅娴熟的动作以及展示在镜头前完美的身段，更是让粉丝们大呼漂亮精彩。 真的不同于刘晓穹，盗贼隐在黑暗之下的容颜，漂亮又神秘，真的叫见者欲罢不能地重复欣赏那人出现到离开的所有场景。 越看越是酣畅漓淋。 《月华》红火了半边的天色，沈戌首发专辑预售立刻就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了50万张，而唐黎昕借着这次沈戌和《月华》的风势又往上登了一步台阶，除此之外，《Forever》专辑成功在前，而新闻媒体方又很快曝出了另外一个新的一线消息。 张毅指导的无线电视《一克拉生命》开机！演员名单已定！唐黎昕饰演男二号特别行动组组长！ 消息传来的不偏不巧，正好踩在了观众们苦于寻找唐黎昕的踪影，除了《闻战》和《月华》外，他们几乎没有办法看到一个真正完整的唐黎昕，而在很久很久之前唐黎昕拍的那些老片子又不可口又不吸引人，唐黎昕出现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根本无法满足现在粉丝们饥渴的心理。 也就在这样的期待下，《一克拉生命》的第一集登陆了无线电视。 刚从警校毕业的青涩实习生季芳安排入特别行动组，正值组员调查过江大桥无名女尸一案，综合各项数据显示，案件是再普通不过的投河自杀，在季芳信以为就此结案时候，行动组组长依然下达命令，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成功破获一起非法代孕团体案件。 组长说：“人的生命就像钻石，或重或轻。”重则有钻石光华贵重，轻则可在人指尖抬起放下。 在这次《一克拉生命》里，张毅禀行的人物对话行动紧凑，故事剧情环环相接贯穿到底，一气呵成的叙述模式引人入胜，立刻抓取了很多年轻人的眼球，而唐黎昕饰演的组长虽然没有陈菲菲饰演的季芳和刘力航饰演的行动小组成员的戏份重，但每次出场都意外地吸引人的眼球，他的出演并不像其他刑侦剧的主角一样或多或少在刻意显露自己的本领，反而从每一个细节入手，平实中透着沉稳，沉稳中流露出不可小觑的强大。 这是一种回味无穷的表演方式，让人感到并不突兀、十分自然、十分恰意。 然而在这样光华的背后却有观众鲜为人知的事实，为了让观众们目接不暇地分析案例和捉拿歹徒的场面，演员们付出的辛劳也是巨大的。除了演员真枪实干地拍摄打斗场面外，A市的天气也随着入冬的变化开始越来越冷，作为故事发生时间定在秋季的《一克拉生命》里，臃肿的棉衣、羽绒服显然不能穿夹在警服之内，在连续拍摄了三集剧集后，不少演员相继倒在了病号的行列。 叶栾发现唐颜生病的时候，唐颜正准备一个人去剧组，叶栾只知道唐颜气色一直不好，但今天一眼看去那人脸色却没见得多少血气，张毅带的剧组在界内是出名的严厉，叶栾以为唐黎昕累着了，这时见唐颜这时要出门，便忍不住发言问道：“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唐颜微微一愣，回头时正看到叶栾正静静地盯着自己看，眼眸里依旧是他自己的影子。他很快摇头回笑：“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很快的。” 唐黎昕笑起来的时候，本应该是十分漂亮的模样，可叶栾觉得那笑容中却多了点苍白，他微微皱眉，只静静地凝视了唐颜一会儿，话音便慢慢响起：“我正好有事要出门，如果是去剧组的话，我们两个刚好顺路。” 30.表白 唐颜本想拒绝，但叶栾说完话后已经径自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厚厚的毛线织围巾，一圈一圈有条有理地系好，再等唐颜恍过神的时候，叶栾已经先站在他一侧握住房门的把柄。 无论是叶栾的做法还是说法，唐颜都没有理由再推辞。 拒绝的话到了口中百转千回，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唐颜默默地看着叶栾打开房门，眼界也随着紧闭的房门开启开阔而去。那一刻，屋外刺骨的冷风猛地灌入屋内，几乎可以听到北风呼呼而啸的声音，室外的寒意与屋子里的暖气相碰，让原本暴露在外没有防备的皮肤乍起寒粒，而这庄园地处偏僻，此时放眼望去同是一片萧索，在山林俱静的时候，能有相互感触到温暖的，也只有立在彼此对面的两个人。 也在这么一瞬间，低烧时一直感觉不到暖意在心底有了一点点的气色，慢慢地滋润着干涸已久的世界。 然而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又是短得可怜，在拍摄完《闻战》后，叶栾身为导演一直有很多属于自己的事情要去筹划，而唐颜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通告也逐渐增多，往往隔了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回家休息很短的时间，两人的时间分分钟钟都在不同的集合里，即使偶尔交集的时候，也是一段难得的相聚。叶栾开车将唐颜送到剧组后，看着唐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道口，静静地车内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慢慢地伸手拉开车门，往唐颜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今日忙里偷闲，本无事可做，但看到唐颜从他眼前走过时，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人在剧组中的模样，看看那人在剧组中过得怎么样，看看那人守着那一手炉火纯青的演技，瑕不掩瑜的笑容和神态。 《一克拉生命》的拍摄依然稳步就班地进行。今日拍摄的是剧集的第六集，《一克拉生命》的剧情已经叙述过了大半，开始慢慢从单个案件缓缓切入越来越凶险的侦察，在这一集里，被派出调查连环爆炸案件的季芳被犯罪分子挟持，当行动组组员发现季芳时，女人已经被绑匪架在工地塔吊的最顶端，塔吊电梯已经被犯罪分子破坏，能够通往塔吊最顶端的只有等技师修复好电梯、或者从附近的建筑物相近的吊臂上开始行动。 然而在女人的身边还放着一个仅仅剩下十分钟就会爆炸的自动装置。给予特别行动组的只有不到十分钟时间，在组员性命攸关、突发时间迫在眉睫的时候，特别行动组组长也已经赶到现场，在观察完现场状况后，他静静地看了一眼被人绑在塔吊顶端因为恐高症已经面色发白的季芳后，终于做出了重要的决定。 “我去。” 组长的声音平淡，比起慌乱的组员更显得镇定。 而叶栾走到房顶，看到《一克拉生命》拍摄现场的时候，唐颜已经从旁边的演员里结果保险设施和拆卸装备，慢慢地走到吊臂前面。吊臂离塔身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看似不远的距离下是与地面相距五六十米的高度，人若走在吊臂上，就宛如临悬崖而走，在钢丝上而行一般。镜头拉伸的地方，地面的物体好比蝼蚁，渺小得可怕，紧紧是静态的观看，就给人以触目惊心、毛骨悚然的感受。 而唐颜就是在足以让很多人震颤的高度上，走在吊臂之上。他目光垂向脚下的地面，身子微微轻晃了几下，最后牢牢地稳住。 时值北风扫过，有微微的湿意。叶栾慢慢地抬起手，他看到自己的原本黑色的大衣衣袖上出现小小的、颜色更深的圆渍，慢慢地往外圈散，随后一点又接着一点相继而来。 是下雨了。 冬季里的雨没有夏日的雨来得猛烈，但雨天来临的时候，雨点依旧如断线的针，淅淅沥沥地连成一片，房顶的平台上很快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渍，在后方的工作人员已经有人撑开雨伞，在寂静的画面里宛如盛开的花，一朵一朵绽放在叶栾眼前。而在拍摄的前方，有一人走在吊臂的最前端，在北风凛冽中一步一步如踩在薄冰之上，却又十分坚定的。 纵然形单影只，身骨萧立，也与漫天暗色的天际想印，在苍薄的天空之下、苍茫的大地之上独立地展开一幅稳扣心弦的波澜画面。 叶栾知道，在那人的身后或许从来不少众人追随的目光，以前会有，而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会有更多，但在那之前，他也不知在何时成为那人众多追随者中的一个人，就如现在这番，跟着那些人注视着那人的每一举每一动，乃至到那人眉宇间的一颦或者一笑，从此再也移不开目光。 雨越下越大，在拍摄完营救特别行动组组员的一场戏后，雨势已经止不住地往地上落，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不再利于室外的拍摄。张毅最后决定剧组放假三天，给辛苦忙碌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演员们特别的休息时间。消息一传下来后剧组欢悦，各自回家休养。而在吊塔的拍摄完成回家后，唐颜的身体最终承受不负荷，一个人倒在了房间的床上。 先前一直有低烧没有治愈好，再加上唐黎昕的身体并不算得上强壮，淋雨走完吊塔后，唐颜便已经觉得身体开始不支，等到回到庄园后休息睡觉的时候，纵然暖气一直开着，脑子里也昏昏沉沉地直觉得身体发冷。 唐颜在重生之前很少生病，这么多年来发病也算是头一遭，他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才听到身边有人走动的声音。 来的人走路的声音很轻也很静，那人伸手轻轻试探了唐颜的前额，随后又起身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又慢慢地走了回来，声音淡淡的和印象里的声线一模一样。 “唐黎昕。”那人这样轻声唤道，是叶栾一向对他称呼的三个字。 唐颜微微睁开眼，视线里还是一片黑暗，应该是晚上入夜里的时候，但夜里他依旧可以看到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漆黑得朴素的眸子里清晰若水，正静静地看着他。 唐颜动了动手脚，尽管累得发虚，依旧还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栾微微皱眉，但很快伸手递给唐颜一杯温热的茶和几粒药片，声音低低的：“唐黎昕，你发了高烧。你先吃了这药，我去帮你喊个医生。” 药是普通的感冒颗粒，恐怕压不住那人直线上升的体温。唐颜伸手接过茶杯，低头抿了口茶水，听闻叶栾说的话，微微一愣，恍惚间又想到那日在面馆沈天王对他开玩笑似的说的那句话，最后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叶栾。 唐颜的手没什么力气，但准备去打电话的叶栾还是回头看向唐颜。 “只是普通的高烧，睡一觉就好，不用特地去请医生。”唐颜想了想，轻轻地朝叶栾笑。 叶栾的动作微止，他凝视着黑暗中坐在床上的人的笑，那人分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但那桃花眼的余光敛水，笑得温和轻松也很专注，而那人微笑的唇因为喝了温水的缘故，原本干裂的痕迹上终于有了些许湿润，很淡也很柔。 夜色很黑，房间里的暗色也很朦胧。意境里仿佛看到了自己与那人相见时候，那人恬淡地对着镜头笑，乃至到他看那人一人孤单地独自地走在苍茫中，到最后他也不过是至始至终的凝望。 叶栾静静地阖上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帘里的那人依旧如故。他最终还是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慢慢向前俯身，在那人还带着水渍的唇上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很淡也很静的轻碰。 而在那轻碰之后，叶栾又重新抬起身子，睁眼静静地看着唐颜笑，他的笑容从不缺乏美感，而在今日里却像一朵在寂寞中支展开的蔷薇：“唐黎昕，也许你不在意你自己，也不在意除了你要做的事情以外的很多东西。”他的笑禁忌又美好，声音低低地如述说许久的心事：“但是……我是真的在意你。” 31.唐颜的回答 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只在唇间停留不过一下的时间，唐颜朦朦胧胧中听着那人相伴的话语声，如同在幻境里听到的梦呓，他的笑容挂在脸上，唇却启着，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 “叶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也不知是高烧的缘故抑或是其他的原因，唐颜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沙哑的嗓音。 叶栾寂寂一笑，垂头看着唐颜握在茶杯上的双手，暗夜里或许看得并不透彻，但他依然可以想象到那双手隐在黑暗中的模样。他最终缓缓地敛了笑，侧头看着那人朦胧的眸，漆黑的眼直看人那人此刻的心境。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叶栾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并不冰冷，也并不热切。 唐颜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最后还是落败似地搭在床褥上，杯中的水晃漾，将倒映在水里的镜像捣得一波三折，而唐颜在那水杯中映射出来的影子也跟着水光涟漪散开。 叶栾不是唐颜，他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在这人的世界里或许从未有过谎言，叶栾真实的背后，也只有过他不想说的话语而已。而把不想说的话慢慢吐露，捅破纸窗的时候，却有比谎言更加让人无所适从的境地。 烧得厉害的时候，连思路也连带着停顿了好几秒，隔了好一会儿，唐颜终于慢慢地开口问叶栾，仿佛呢喃：“为什么？”纵然平时处事冷静如唐颜，这时的声音也带了很多的迷茫，一个问句落下后，他又抬眼看着对方，依旧是迷茫的语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精明如唐颜，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叶栾静静一笑：“不过如果说得清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的话，也许就不叫做喜欢了。”他说罢，脑海里又浮现于唐颜相处的种种，最后又是摇头笑道：“但是如果我不说出来，我怕我可能就永远都不会抓到你。”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着在金像奖庆功宴时，临着墙壁窥听到的那些声音。也就在那时，那些唐黎昕与郑启峰的只言片语让他猛然察觉到，男人即使在他身侧，也如同隔了咫尺距离，永远都不会在一个天堂之内。 他永远都将是这人的追随者。 安静如叶栾也曾说过，他终究不过是个普通人——所以，也会有自己的心事。 事情又仿佛追溯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混乱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过往的片段，从《闻战》拍摄到《Forever》的邀请，从两人相识再到两人同居在一个庄园之中，往事如潮水上涌，一段一段地如幻灯片般闪过。直至回忆的尽头，两人处在黑夜里对望，唐颜静静地带了笑，即使是脸色苍白，笑容里也温柔如水，他慢慢道：“叶导，我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不容易——” 如果真心地去喜欢，或为那人努力拼尽自己的所有，或为那人无私奉献自己的所得，纵然到头来迎接的或许是背叛，纵然到头来或许心怀怨恨，但喜欢过便是喜欢过，情深缘浅终道一声无悔。唐颜喉咙里卡了卡，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伸手环住静坐在对面的那人的肩膀。 环抱的时候，依稀可以闻得出那人静静的，如梅傲骨般枝展开来的气韵，唐颜缓缓地接下去说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有很多很多的未了的私事，也不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他的下颔搭在叶栾的肩膀上，入目的是叶栾身后的一片漆黑，但也就是这样的漆黑，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未来可能会变好，但也可能会变得更糟，而且我不想辜负叶导。” 话音落了，叶栾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伸手反抱住唐颜。而唐颜依旧看着眼前那团黑暗，慢慢地展开笑靥，似乎是看得透彻了，他才这番说道：“但是我也明白，面对真心喜欢自己的人，最好的回报方式就是同样真心地对待对方。”他说这一句话时，似乎又想到了那些已经被遗忘的岁月，真正喜欢人的时候，何尝不是希望那人能够真正地正眼看待自己，而那是他唐颜前世奢求却从没又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企盼，他隔着眼底隐隐有的水光，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黑暗，却依旧看花了一片暗影，他一个字一个字笑着道：“所以如果叶导不肯放手，那我也会学着和叶导一样，不会放手的。” 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鼻音，又带着几分笑意，说出来的话清清楚楚，虽然又低又轻，却依旧能听出那人的情深意重。叶栾寂静许久的氛围终于被唐颜打破，他紧紧搂住唐颜，靠着唐颜，彼此慰藉着很久，直至叶栾察觉到空气里的冷意，才猛然皱眉，推开了唐颜的身体。 唐颜抬起桃花眼来看着叶栾。 “我……”大概是情绪很少像现在这样动情过，叶栾张了张嘴，又缓缓止住，伸手拉过那人早已卸了大半的床褥，低声道：“刚才不是特意推开你。”他认真地将床褥给唐颜重新掩上，伸手再度试探了下唐颜的额头，皱眉道：“你现在还发着高烧，应该多休息。” 唐颜穿着的不过是普通的棉质睡衣，因为是一般的家居服，穿的并不严实，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但眼前这人的身体也禁不住反反复复的折腾。见叶栾为自己担心，唐颜缓缓一笑，即使头脑有些昏沉，也还是照着叶栾的话躺下，等到叶栾安心后，他才出声道：“明天我就去看医生。”说罢，缓缓又笑：“今天夜深了，就先睡了吧。” 如果按照叶栾先前的说法，恐怕这人还要在半夜里动用私家医生，估计又要有一番费心费神的功夫。沈天王虽然爱开玩笑话，但就在叶栾待唐颜的事情上，总算说了几句真言。叶栾听唐颜的话，又再见唐颜复又睡下，明眸正望着自己，悬着的心软了软。 “好。”叶栾微微抿了下唇，到底还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他又静静地守在那人床边，看着唐颜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睛，直至那人平稳的呼吸声慢慢传来。 夜深人静，若有了身边的人陪伴，便不会在长夜漫漫的时候感觉到寂寞。黑暗里叶栾笑了笑，终于还是合衣在唐颜身侧躺下，目光所及是被夜色渲染而过的天花板，即使是黑色得没有边底，也因为有了那人的平和的气息，变得异常的安稳。 两人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唐颜的高烧还没有褪下去，虽然还没有什么力气，但精神却比前一天好上许多，在吃完早饭后，便和叶栾一起去了私人诊所。 事实上，唐颜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独自去的。这家私人诊所是王胜介绍，大抵是考虑道他现在已经因《闻战》和《一克拉生命》走红，也不便再和以前那样生活随性。王胜知道唐颜的心思，早已经和医师打过招呼，但至于叶栾会和唐颜在一起，却也不是王胜能够提前预料得到的。就好比王胜当初给唐颜介绍房子的时候，明明是想着如果唐颜喜欢那个庄园，便会帮唐哥出钱直接包下整个山头，又怎么会料到到最后唐哥是真的看上了这个庄园，却和他一起拍电影的导演住在了一起。 王胜如今已经财大气粗，可唐颜要做和想做的事情，他也不好阻拦，原本准备好给唐黎昕户头打的钱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腰包，不再提及这事情。 来到诊所之前已经和诊所里的曾医生提前打过电话，因为已经预定了时间，也或许是王胜特地嘱咐过，唐颜和叶栾到诊所的时候并没有撞见什么人。医师在检查完唐颜身体后，开了最后的诊单，递交给唐颜。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唐颜接过诊单后看了几眼，而一直站在唐颜身边的叶栾已经开口。 曾医生抬头看了眼叶栾。 唐黎昕的名字他是知道的，最近播出的《一克拉生命》已经是一部很火的电视剧，里面最亮眼的几个男明星大概就是他眼前的这位，本来在银幕和报纸上看见只是觉得长得过眼，如今真人在眼前的时候，即使气色不佳，但是骨子里面生出来的气质确比镜头面前的人更加复杂，更加引人窥探。 而如果说在唐黎昕身上的气质是复杂的，那么刚刚说话的那个人的气质，却是细腻的。 叶栾在真正的银幕上露面的机会很少，多半也就只有在影片发布会、宣传现场会出现在记者的镜头之内，曾医师并不了解叶栾的身份，若是只看那人的容貌大概也和唐黎昕一样，长得很像一个明星，但比起明星来说，叶栾的光彩又过于内敛，这样的人纵然长得不错，却可能并不适合站在台上表演，很可能是唐黎昕一起带过来的朋友。曾医师看了唐颜一眼，见他没有发话也没有异议，还是很认真地向叶栾介绍唐颜的病情。 “是受了点风寒，平时没有及时医治，也没有好好地休息，所以才会来得过于凶猛。”曾医师说完，又微笑着看着叶栾道，“不过高烧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吃几幅药就可以痊愈。” 昨晚最凶险的时候，那人的前额烫得骇人。可也就是那人病得最重的时候，居然还笑着和他说了那么多，讲了那么多安慰他的话。叶栾神情微动，低头去看身边的唐黎昕，而唐颜还正在看着手中的诊断，只留给他挺直着的背脊和安静的背影。 不是这样的人，真心两个字，又怎么会轻易说得出口。 叶栾眸光低垂，随后他又听到曾医师道：“能熬过那段时间也是侥幸。”曾医师摇头道：“唐黎昕，你有心肌缺血的前科，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心肌缺血发病时容易导致心肌梗死，唐颜也曾在唐黎昕的房间里搜出过治疗冠心病的药片，恐怕这具原身体的主人就是因此猝死，给了唐颜一个借尸还魂的机会。只是唐颜不在意，叶栾的心却骤然锁紧，良久没有做声。 “都说了是前科，现在已经没事了。”唐颜的话说出来更像是在安慰人一般，他朝曾医师笑笑：“我会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再和医师客套几句，唐颜领了药和曾医师告辞，等到出了诊所的时候，一直和唐颜并肩而走的叶栾忽然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唐颜错开与他肩膀的距离。 “怎么了？”走了几步后发现了叶栾的异样，唐颜顿住脚步转过身子，看着一个人静静而立的叶栾。 叶栾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他看着唐颜询问似的、依旧轻松得仿佛什么都像过往云烟的笑容，终于艰涩地开口问道：“你知道自己有过心疾，为什么会选择当演员，会选择去走那个塔吊？” 演员看似表面光鲜，背地里却要为那层光华付出的是更加多的心血，就如同唐黎昕踏上塔吊的第一步，就注定要为那副恒久震撼人心的美丽画面而战胜高空的恐惧。 这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一克拉生命》现场，叶栾也看到同样绑在塔吊最顶端的陈菲菲，女人在面对将近二十层楼高的地方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恐惧，哪怕她只是紧紧被剧情安排着不能动弹，又怎能比得上唐黎昕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拍摄完所有的镜头。 而这样的拍摄现在有，以后还会有更多，可唐黎昕却依然在那路子上走了下去，毫无后悔的意思。叶栾看着唐颜，他看到唐颜又重新走回到他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 唐颜的体温还因为发烧的症状持高，他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天气里立刻化为一团白白的雾，而叶栾凝视着的白雾里看到了唐颜的笑：“叶导不是说过，我是一个把演戏当作本能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去演戏，不是可惜了么？” 叶栾的神情微微触动，白雾散去的时候，他看到唐颜转身仰望了天际，看着天空笑：“而且走塔吊的时候有威亚和保险带，只要不看与地面的距离，并没有什么感觉难受的地方。”天空没有放晴，昨日雨天的阴霾还没有散去，唐颜的心情却似乎很好，他回头正视叶栾的眼睛，低声笑道：“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以前也有被枪指着脑门的时候，但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 也只有这个人，无论在多大困难和危险面前，都如此淡定自如。叶栾暗沉的心也伴着那人的笑靥抬升了些许，随后那人已经拉着他的手，径自下了楼梯，他走的时候很自然也很热情，笑得也有些孩子气：“叶导，今天难得有空。”他说罢，扬起的笑容好像又恢复点了神采：“我带你去个地方。” 被牵着的手引着叶栾跟着往前走去，似被唐颜的笑脸感染，叶栾终于露出淡淡的微笑。 “去哪？”他跟在唐颜的身后问道。 “好玩的地方。”唐颜仔细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也是放松心情的地方。” 32.因缘际会 好玩又是放松心情的地方并不多，当王胜看到唐颜带着叶栾走进纸醉金迷的时候，却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今天唐颜穿的衣服并不显眼，黑色休闲的棉衣拉链扣紧直至颈边被一条深褐色的针织围巾围着，罩住了下巴以下的曲线，尽管打扮得严严实实，但王胜看了几眼之后还是认了出来，他本想走向前打声招呼，可那人已经直接去换了筹码，拉了一个人的手，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在德州扑克的场子前停了下来。 “原来你带我来的地方是赌场。”喧哗的人群里，叶栾站在唐颜的身边低低道。 除了必要的事情外，他很少会来这么热闹的地方，纸醉金迷是A市最大的地下赌场，也听说是唐颜手下发展起来的场子。 “来玩过吗？”唐颜侧头对着叶栾笑。 纸醉金迷的赌场是A市赌场的老字号，也是一块金字匾额，享有十几年的名誉，为很多社会名流所知，即使人在娱乐圈里，也有不少同行热衷于此道，叶栾微微一笑道：“以前来过。”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已经记不得很真切，他只微微地笑道：“那时候玉面狐狸还在，苏少一直想知道狐狸是什么样的人物，就拽着我一起过来看看。” 玉面狐狸是唐颜以前在道上的称呼，唐颜却没想到自己在重生之前还会和叶栾有这样的因缘，睁眼笑道：“那你们看到他了么？” “那天人很多。”叶栾静静摇了头，笑着道：“苏瞿挤了很久，也只看到一个侧面。”而依照叶栾的脾气，恐怕不会和苏瞿一样花了心思去见唐颜。那时候他只是站在人群之外，听闻着人声鼎沸，静静一眼望去，只触及了那位年轻人仅仅一个背影而已。 赌场永远不会和叶栾有过多的交集，而那时候的唐颜又怎么会想到，在未来的哪一天中，他亲身涉足娱乐圈，会和那日在背后凝视他的人有手握着手的一天。 “那时候没有注意到，倒是可惜了。”唐颜这样笑道，是说予叶栾听的，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叶栾只是淡淡一笑：“苏瞿是想写一本关于千手的剧给我拍，后来玉面狐狸金盆洗手，也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千手题材的电影一直很受观众的欢迎，那时候的苏瞿和叶栾都处在事业的起步阶段，会想到拍这样的剧本也不足为奇。只是叶栾并不知道曾经的玉面狐狸此时就站在他的旁边，而那人凝视的背影也变成了两人相互面对相互牵手的唐黎昕，但唐颜重生成唐黎昕的事情，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了。 唐颜微微一愣，很快轻轻笑道：“看来叶导和玉面狐狸有缘无分。”他说完，既不觉得可惜，也不觉得遗憾，反而对着叶栾展颜道：“不过我以前也很喜欢玩这些东西，今天拉着叶导来这玩，总算寻对了地方。”他一边说一边在场子里搜寻位置，终于觅着了一个空位，伸手宽了宽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目光落在桌台上的牌中。 明明还带着病容，可当唐黎昕伸手拿住牌纸的时候，神采焕然，连带着的笑也有了黠意，悠然又慵懒。 即使是在热闹之中，也给了凝望着他身后的那人以最完美的境意。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够在喧哗的环境里给予叶栾最和谐的空间，让叶栾也跟着享受这样的喧哗。 这个时候如果有娱乐记者身在纸醉金迷，肯定能够采到一条明星唐黎昕在赌场参赌的新闻，如果有意的人还会发现，出现在赌场的不仅仅是唐黎昕一个公众人物，连金像奖最佳导演叶栾也出现在唐黎昕的旁边，一个演员和一个导演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足可以嗅到很多八卦的气息，只可惜在王胜紧张的看守下，纸醉金迷不可能会混有狗仔队，而唐黎昕和叶栾也只不过是过来玩玩而已。 玩一玩的技巧有很多，唐颜的玩法也有很多种，比如说他先在开牌的时候向叶栾询问想要的大小，而每次揭牌的时候，都会和叶栾所说的数字一致。也比如他让叶栾说说想要的牌型，到最后无论是同花顺还是四条，每次发在手上的牌里都必然会有叶栾要的牌型。不仅仅是如此，他还能精确地计算出在座的二十二个玩家的排名的先后，乃至到牌底的大小。 这几场德州扑克牌玩得十分尽兴，打完几局之后，唐颜又带着叶栾玩过牌九、玩过转盘、玩过老虎机，直到玩得累了，叶栾才看着唐颜额角沁出的细汗，终于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千手。”他侧头朝唐颜笑道：“顶着几台监视器，又在那么多的人眼皮底下玩千术，我现在有些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演技了。” “呵……”唐颜呼出一口气，变戏法似的从手中拿出一张红桃K，摊在叶栾的手心里。 不是日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就不会产生唐颜这样的表演，而唐颜的演技能够瞒天过海，但叶栾的直觉却如慧眼。 此时不说话也罢，两人彼此心意早已经相通，相视的时候都是淡淡一笑。叶栾慢慢握住放在手中的扑克牌，静静地看了唐颜一眼，慢慢问道：“我想知道你先前说过的——被枪指着脑袋的时候，是怎么表演的？” 那段往事已经过了很久，唐颜闻言忽然笑出声来，桃花眼里尽是笑意：“其实那次的表演很简单。”他仔细地想了想，方才道：“本来是要和人赌命的，三把枪里两把枪有子弹，而我是先选枪的那个人。” 唐颜的叙述很平淡，甚至是很轻松，可叶栾依旧可以想象到那时候场面的惊心动魄。唐颜不动声色地握住叶栾的手，搁着扑克牌还依然可以感触到那人手中的温度，他弯起眉眼来笑道：“我只不过是选了一把枪，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扣了下扳机。” 扳机扣下的时候，只有枪响，没有子弹，唐颜依旧谈笑如风。 叶栾知道那些都是在唐黎昕的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是让他更加了解身边的这个人的事情，他皱眉问道：“你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他们知道我有记性好，怎么会不防着我。”唐颜实话实说，很快侧头笑道：“不过我相信给我那把枪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却独独忘了他也是个千手。”枪上有没有子弹都无所谓，而那位千手有不下于他的技术，子弹是千手上的膛，那人也有办法把子弹取下来。 叶栾握紧唐颜的手微微一僵，又很快握紧。冥冥之中已经定下的事情，从此更加扎根在叶栾内心深处，再也不会发生改变。 张毅的休假为期三天，很快又到了重新赶剧组的时候，唐颜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慢慢跟上张毅的导演速度。《一克拉生命》的第六集终于在剧组的努力下如期登上无线电视门户。刘力航饰演男主角的精彩绝伦的近身搏斗，陈菲菲饰演女主角的惊心动魄的绑匪对峙依旧赢得了观众的认可，而获得喝彩最多的，则是组长英姿飒爽的高台行走。 谁说只有华丽的大场面大动作大指导才能震撼人心，组长以一个人的舞台就撑起了整个凝重的场面。头顶暗云积聚，脚下是人间一片废墟，这一切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元素，可也就在这些简简单单的元素当中，组长遥远的背影就为这幅画面添加了一笔磅礴的画面。 《一克拉生命》的事实证明，唐黎昕不再是花瓶。如果说《闻战》里刘晓穹的红火是靠唐黎昕的容颜支撑起存在感，如果说《月华》里盗贼的受欢迎是唐黎昕的肢体语言在吸引观众，那么《一克拉生命》绝对是唐黎昕在剧中新一次的突破，一次告别花瓶的突破。 不得不说，唐黎昕选择出演《一克拉生命》是正确的选择，尽管在这次剧组拍摄当中，有许许多多的危险和困难，但无疑这个男二号给唐黎昕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在《一克拉生命》陆续播出剧集后，剧组的主要成员也被邀请到综艺电视台演播厅做了采访。这场节目邀请到的主要成员有特别行动组全组成员以及总导演张毅，虽然整个小组都是故事的核心，并且都有各自的一段故事，但在问道唐颜的时候，主持人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想问一下小唐，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担任特别行动组组长这么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和唐黎昕以前饰演过的角色有很大的差异，如果用叶栾的话来说，是一个非常适合唐黎昕转型的角色。 在叶栾的眼里，唐黎昕从来都不是花瓶，他的演艺事业可以拓宽得更广，而不仅仅局限于以外貌取人的思路。 唐颜坐在演播厅的沙发上，他今天的装扮是深黑色牛仔系列的小西装，沉稳中并不显得老气，他拿起话筒想了想，才对主持人笑道：“其实选的时候是对剧本感兴趣，觉得我能够胜任里面的角色。但是我演组长的事情还是张导帮我决定的。” 唐颜实事求是，没有贬低自己的能力的同时，把话题推给了张导。 “哦？张导能给我们介绍介绍为什么里面是什么原因吗？”主持人又拿起话筒问张毅。 张毅的眼睛小，这时候在演播厅的聚光灯下面显得更小。不过《一克拉生命》的成功播出和受好评程度让这位一向严厉的导演脸上露出笑容，他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唐黎昕，点头笑道：“让我做出这项决定的，还是因为唐黎昕试镜的时候和我说的一句话。” 试镜的时候唐黎昕其实和张毅说的话并不怎么多，可张毅却记忆犹新：“他和我说，只有演好一个普通人，才能在这个基础上加以润色。而我觉得，像组长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完美的人物，就应该让唐黎昕来演。” 组长能够在平时的生活中关照下属，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即使在落难受伤的时候，也能够重新振作，引领着整个特别行动组不断前进。 “哇……在张导的眼里，小唐原来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很完美的人。”主持人不乏羡慕地看向唐黎昕，随后朝唐黎昕笑道：“连张导都这样说了，我觉得像小唐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受欢迎的吧，不知道小唐自己心里面有没有自己很重视的人？” 主持人的话一出口，演播厅现场的台下就有一片起哄的人，唐颜刚拿起话筒，看了眼台下的粉丝和观众：“每个人都会有重视的人，我也是一样的。” 唐颜不知道叶栾是否会在电视上听到他的回答，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这样说。 “这么说小唐是有喜欢的人了。”见一直很少闹出绯闻的唐黎昕这样回答，主持人一下子就抓住了苗头，“我很好奇小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她看着在场的《一克拉生命》剧组成员：“不知道我们的剧组成员知不知道小唐的心仪对象？” 唐颜平时脾气不错，和剧组的成员也相处得十分自如，可玩得开是一回事，知道别人的私事又是另一回事，几个剧组成员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反倒是在最后，扮演特别行动队最灵活的小组员报上了一个名字。 “是沈天王吧！”小组员笑嘻嘻。 声音不大，可通过话筒传到音响里面却效果出奇的好，在场的粉丝大笑的有，尖叫的也有，也有人跟着附和沈天王的名字，场面热闹得连在离演播厅距离上千里之外的沈戌也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天气，好像又变冷了。 沈戌默默地想。 主持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哈哈，哭笑不得：“我怎么听到有人说沈天王，也有人说大魏的，难道我们的小唐真的这么受欢迎？”她说完，又把话题牢牢抓回了唐黎昕身上：“我还是决定让小唐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吧。小唐，你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 比起普通的人来说，艺人之间的隐私少之又少，唐颜抿了唇，最后还是朝主持人微微一笑，给了一个最合适的答案， “我喜欢一个能和我一直走下去的人。” 33.一个人的导演 银屏上面的人笑起来美好，但画面终究是一闪而过，魏越凌啪地关掉电视机开关，双手环着手冷冷地看着坐在电视机面前的郑启峰。 “唐黎昕有什么好？看了《一克拉》还不够，现在又赶上现场直播了？”魏越凌是不满的，也是冷的。 “《一克拉》生命是我投资的剧，看看又怎么了？”郑启峰皱眉，抬眼看着站在电视机前的魏越凌。这时的魏越凌刚刚从浴室沐浴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脸色因为怒气变得发红，是在镜头前面不多见的冷艳妖冶。他呵呵一笑，很快把心头的不满驱散干净，低声道：“现在公司在捧陈菲菲，我在想要不要让唐黎昕和陈菲菲闹几出绯闻，给陈菲菲增点人气。” 的确，尽管同是演出了《闻战》而被观众熟知的两个演员，唐黎昕的人气势头确实在已经获得金像奖新人奖的陈菲菲之上，而唐黎昕虽然和沈戌合作在前，可到现在并没有什么绯闻在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确实可以在那人身上花一个大手笔。 魏越凌面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他依旧冷冷地瞥了眼郑启峰，随后拿起挂在颈间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郑启峰难得到他的家里来一趟，他是不应该发什么脾气，但想到唐黎昕在试镜室前对他说的话，他的心神又不安起来。 “盛光的股份还差百分之三就要拿下了，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隔了一会儿，魏越凌才慢慢地坐到郑启峰身边。他的睡衣的衣领还半敞着，隐约可见里面的皮肤，秀色可餐得让郑启峰眯了眯眼睛，才慢慢道：“小妖精，我还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和你一起管理盛光，到时候再把叶老头子拉下台，合并了叶氏娱乐。” 盛光和叶氏是为国内娱乐圈两块巨头，如果盛光能够吞并叶氏娱乐，将会是行业内顶尖巨头，郑启峰的地位也势必将更上一层，到达常人莫及的高度。 但他说的话在魏越凌听来总像是哄个小孩子一般，魏越凌皱眉道：“我没你那么大的野心，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去动唐颜在盛光的股份。”他心里还有些不安，抓住郑启峰的手道：“郑哥你老实和我说，那天你拿走了他的钥匙，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郑启峰微微蹙眉，“你是不是被谁灌了迷汤药，一下子说我唐黎昕的事，现在又问我唐颜的事？” 前者是魏越凌心中拔不掉的刺，而后者是魏越凌已经再也填补不了的坑，魏越凌心中微微一疼，终于还是偏过头：“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有些事情总会弄个清楚的。” 见魏越凌生气，郑启峰贴身上前拦住对方的腰身，轻轻握了握，柔声道：“怎么了？究竟是谁惹你不开心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含住魏越凌的耳垂，轻齿咬了咬，才笑道：“你不会是因为把《一克拉》剧本给了唐黎昕，现在后悔了吧？” 当初魏越凌拿到剧本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好好罚一罚唐黎昕，唐黎昕也确实为了拍戏受了不少皮肉的苦头，但这次《一克拉生命》拍出来的效果好，反响热烈，让他这个投资商也赚了一笔不小的钱，也让唐黎昕翻了一盘的棋局大获全胜，恐怕以魏越凌斤斤计较的性格，又已经在心生怨恨和后悔。 魏越凌冷冷哼了声，明明是想到了那人在盛光拽住他的手说的那些话，但他还是恨恨道：“我怎么会后悔，他现在爬的越高，到时候摔的就越惨，唐黎昕能够出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话说完，那时候唐黎昕待他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即使是自己打心底最讨厌的那个人，过分平静的神色笑起来的时候很熟悉，也让人莫名地感觉到心碎的痛楚，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的阵脚。魏越凌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挥去那人在心中残留的影子，闭眼享受身边郑启峰带来的阵阵热情。 《一克拉生命》热映，在观众的热切期待中，终于赢来电视版最后的大结局。在大结局到临之际，观众们对女主人公季芳的感情线路也进行了各种猜想。在临近《一克拉生命》结束的剧情里，女主人公季芳已经从一个初来驾到什么都不懂的毕业生慢慢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特别行动组组员，也终将面对自己一路走过来的情感。在她的选择里，一边是已经向她表白、阳光勇敢的男主角小伟，一边是她暗恋着的、曾经就她于危难之中的特别行动组组长，这是一个典型的喜欢与被喜欢的选择题，而季芳面临的，就将是在人生岔道口的这样一道题目。 小伟很优秀，终究比不过组长的完美，而组长纵然非常完美，但待她到底还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来不得小伟的感情真实。 很多观众都很关注这样的感情结果。而在戏外，陈菲菲也找到了唐颜。 两人都不算是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的时候，陈菲菲自然了很多，时值剧组散班的时候，她看着唐颜收拾自己的警服道具，终于小声开口道：“唐哥，你晚上有空吗？” 没想到会有女人独自来找他，唐颜轻轻眨了下眼睛，随后很快笑道：“晚上有点私事，怎么了？” 今天是他开车来到剧组，开车过来的时候，他还顺带着把叶栾带到苏瞿家里，说好了晚上一起去下馆子，而他若是到苏瞿家里接叶栾，苏瞿势必会带上他的女人过来，有苏瞿和他的女人在，那一阵子肯定会过得很热闹。 而如果苏瞿再打电话沈戌，场子也自然免不了会更加闹腾。 “其实也没什么。”陈菲菲也没想到唐颜会这样回答，只好低头硬着头皮道：“今天早上来剧组的时候车子抛了锚，现在助理也不在，所以想问问唐哥能不能帮忙。” 话里的意思大抵就是想搭唐颜的车回家，唐颜回望了一眼四周。眼下散班能走的人都走了大半，也正是陈菲菲能够逮到他的时候。女人既然开口提说了，唐颜也不可能再拒绝，整理完东西后，便先带着陈菲菲往女人的住处行驶过去。 两个人很少说话，车子内也只有车载频道里传出来的音乐，直至车子快要到了对方家里的时候，陈菲菲柔声缓缓道：“唐哥，上次的事情我一直很过意不去，也没有向你好好道歉。”她指的上一次的事情是在金像奖庆功宴里受郑启峰安排故意将酒水洒在唐黎昕身上的事情，唐黎昕如果见到了郑启峰，自然就会知道是她陈菲菲的所作所为。 “没事。”唐颜开着车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的。” 陈菲菲却已经垂下眼，她是签约在盛光名下的女艺人，又是盛光要捧红的女明星，人越往高处走，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她也越明白郑启峰厉害的地方。唐颜的口气轻松，是她羡慕的态度，但仅仅是羡慕而已，事情落在她心里则不然，她缓缓笑道：“唐哥你的心态真好。” 唐颜轻轻一笑。 即使在不演戏的时候，这个人的形象都和戏中的人物一样温润如水，是可看不可及的色彩。而在戏外，陈菲菲也有了一瞬间和戏中季芳重叠的错觉，她很快红着脸，垂头拨弄了下自己的手指，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唐哥，我知道沈戌是叶氏娱乐的人，但郑老板的野心很大，不管到哪你也要小心。”界内有传叶氏娱乐想挖盛光的墙角，唐黎昕和沈戌的合作不过是起了口头子，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谁都不得而知。陈菲菲对唐颜心中有愧，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对方几句。 唐颜开着车直视前方的道路，待到陈菲菲说完，才慢慢地道了两声。 “谢谢。” 陈菲菲泯了唇，心里不可抑制地跳了好几下。 她在娱乐圈混了一年，说到底也还是刚刚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抵不过像唐颜这样的人的诱惑。可那天在《一克拉生命》剧组的采访中，唐颜也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她是应该对唐颜死心，可又忍不住想到，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这样一个完美的人，那个人的容貌如何、长相如何、脾性又如何，她到底能不能够比过唐颜心中的那个人选…… 在这样漫无边际的想象当中，照相机的闪光灯忽然闪入，陈菲菲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突如其来的耀眼的亮光，等她恍神的时候，唐颜又已经开车行出了好一段距离，声音里波澜不兴又带了点无奈。 “遇到狗仔队了。”唐颜朝副驾驶座上的陈菲菲的位置瞥了一眼。车子已经快要开到陈菲菲的住处附近，遇到狗仔队的蹲守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但沈菲菲听了唐黎昕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话，终于还是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没有再说话。 从拍摄地点到陈菲菲的家中花了半个小时，甩掉车子后面跟着的狗仔队又花了半个小时，再等到唐颜开车到了苏瞿的家里，又已经再花了半个小时。苏瞿开门见到按着门铃的唐黎昕后，终于欢呼了一声，直接把唐黎昕拉进屋内，一边走一边笑道：“唐黎昕你可不厚道，沈二那家伙都已经先到了，你这时候才记得跑过来。” 苏瞿说话直来直往，毫不隐晦，但他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的，十分开心：“不过今天我家好事临门，就先不和你计较了。” 房间里隐隐有饭菜的香气，恐怕这馆子是要直接下到苏少的家里了。唐颜见苏瞿一脸得意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慢慢问道：“是什么好事？” 话说出来的时候，刚好从沈天王坐着的地方经过，苏瞿立刻眉飞色舞，伸手附在唐颜耳边，可声音却故意平平稳稳地放大：“喏，也不知道是谁有眼不识泰山说我写的剧本又俗又烂，结果今天叶少刚来我家就直接说要接了我的那部剧。” 苏瞿故意把话让沈戌一字不漏地听了去，沈戌不出意外地从电视屏幕上转移到了苏瞿身上，又从苏瞿身上转移到唐颜身上，到最后“呵呵”地重重笑了声：“叶导接了这部剧是为了让小唐当主演，你看小唐都没什么反应，你自个瞎得意什么劲啊？” 苏大编剧依旧趾高气昂。 比起苏瞿的反应，唐颜只是微微的一愣，随后很快注意到一直静坐着的叶栾，他坐到叶栾的身边寻了位置坐下，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问道：“沈天王和苏编的话是真的吗？” 叶栾淡淡一笑道：“是临时起意要接的，剧本虽然粗糙了点，但还是可以修饰的。” 在那之前，唐颜清楚的记得叶栾回绝苏瞿的话。他皱了皱眉，想问的时候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认认真真的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接它的？” 这个人曾经说过，拍戏对他而言是一种艺术，而苏瞿的这部戏明明不合他的心意，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接了下来，唐颜无法体会，但又是十分理解。 “你一个人拍危险的戏，我不放心。”隔了一会儿，叶栾才这样静静地回答，“我想来想去，还是让我来当你的导演比较安心。” 34.叶氏 事实语言形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大起大落，但唐颜还是微微动容，下意识地掩饰住自己的神情。 “我……我该说什么好。”唐颜皱眉，但他皱眉的模样里还有笑，笑容既苦又有无奈，“先前就和你说过了，我没事的。” 唐颜并没有想过要让叶栾帮助他许多，可叶栾却看着唐颜。 “唐黎昕。”叶栾说着唐颜的名字，静静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没有刻意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做的原因，但陈述出来的理由却让唐颜根本无法反驳。他道：“我接剧本，让你出演，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更加踏实。” 任何拒绝的话在叶栾说的话下都显得苍白，唐颜的眉头锁紧了很久，直至苏瞿乐颠颠地和沈戌拌完嘴，也不顾是什么场合一屁股就挤到唐颜和叶栾两人之间，先是看了叶栾，后又看了唐颜，才满怀欣喜道：“叶导，你和阿唐在嘀嘀咕咕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瞧着苏瞿愣头愣脑地打破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沈天王十分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谈你的剧本的事情。”知道叶栾不会回答，唐颜先这样说道。 剧本的事情就是苏瞿最在意的事情，也是他最得意的事情。听到唐颜的回答，苏瞿立刻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的剧本，兴奋之余还不忘用手七七八八地比划着，看得出他对这本剧本十分重视。 没错，苏瞿是很重视这本剧本，因为这本剧本是他特地给一个人写的。 《风信子》讲诉的不是叶栾一直都擅长的现代剧，这是一部以古装戏为题材的电影，所要表达的也是不同于现代紧凑步伐的节奏。以苏瞿原来的计划，这本电影描绘的是一对幼时就已经相识到相知的金童玉女的故事。生在诸侯家的明湛与自幼在天山习武的女孩风灵相遇，纵然两人幼时曾经有过彼此心动过的痕迹，但诸侯家的小侯爷终归要回归庙堂，征战沙场，而习武的女子也将在未来出师之后，执剑行走，仗义江湖。 庙堂和江湖的距离，是约束与自由的距离。在很多人眼里，这段距离是一种隔阂，也是一种包袱，然而明湛和风灵之间的联系却从未间断过，在两人自天山分别后，两人由始至终都以书信往来，从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龄开始，一晃而过有十载，即使朝堂动乱，江湖纷争不断，也从未有过阻隔。 明湛投戎，风灵执剑，各在一方扩土，却又彼此心系着一方，两人的这段关系将维持到很久很久的时空中，即使到了终究会有的哪一天书信不再往来。 苏瞿是以兴高采烈的神态叙述完整个故事，末了还不忘感叹自己笔下主人公纯洁美好永恒的感情。沈戌听了直翻白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再度数落苏大编剧。 “我现在总算知道叶导一开始为什么不接你的剧了。”沈天王对赞美之词从不吝惜，而对那些贬低之词也从不掩着藏着，“你这题材就是纯粹的文艺范，可惜说起来文艺，演的又是古装片，古装片演起小清新，说来说去还是不落一个俗字，你也就是为了你家的那妮子，才会想出这样的一个没有人会稀罕的题材。” 说话的时候又一阵菜香传来，是经典的酱爆茄子的香味。苏瞿眼睛瞬间亮了亮，说话着的沈戌也不禁回头打量了一眼从厨房走出来的女人，而唐颜抬眼，就看到了沈戌和苏瞿口中提到了两次的女人。 身体轻盈如风，而容颜冷艳若霜。 唐颜不是没看到过漂亮的女人，只不过他的眼里曾经有过魏越凌，便很少特别在意女人所持有的魅力。而现在看到苏瞿家的女人后，他还是不得不赞一声“好”。 好的意思有很多种，比如说陈菲菲这样小小年纪就出道走红的女人在很多的男观众眼里都是“好”字，也比如说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身上还穿着围裙，也依旧没有遮掩去那股子里飘出的古典韵致，能在唐颜眼里道一声“好”的女人。 “她就是云遥，我和叶导说好的《风信子》的主演。”苏瞿这样介绍道。 先前可能还不能理解成名已久的苏瞿为什么会写像《风信子》这样的剧本，而在见到这个女人之后，苏瞿的那点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为其量身打造的编剧，而《风信子》里的风灵，应该就是以眼前这个女人为原型的。 这大概就是《风信子》的两位主演的第一次见面。在这次见面的时候，未来的影后只是睁大着眼睛打量着即将和他合作的未来影帝，而未来的影帝也只是很礼貌地回之一笑。那时候的云遥还只是苏瞿藏在家中的默默无闻的女人，而那时候的唐颜，也才刚刚决定要和在身边的人在一起走下去，而在他的面前的，又是无尽的凶险和曲折。 时间的跨度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历程，尽管在这之后会发生很多当事人都无法预料得到的事情，但至少在这一刻，唐颜和叶栾，苏瞿和云遥，还有一只独来独往的沈天王五个人非常难得的聚在一起，在吃完云遥烧的饭菜之后，苏瞿的小别墅里又摆开了麻将桌，苏瞿拉着云遥，唐颜、叶栾、沈戌各坐一方，玩得十分尽兴。 当然，说起玩得十分尽兴也只不过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沈天王很快就发现，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去玩，他摸到的牌永远离糊差着那么一步之远，而每次赢的人也永远都是唐黎昕或者叶栾，坐在他对面的苏大编剧也就那么偶尔一两下子，在云遥出言指点下才会拿得了先筹。 运气好是一回事，单身一个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苏瞿有云遥在帮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而叶栾平时被喊去打牌凑数的时候，大概是这个人从不在意输赢的缘故，所打的牌永远都会垫在他沈戌和苏瞿之后，今天的表现却出乎意料地好。聪明如沈天王，在打完一晚上的牌以后，输了一口袋值钱的东西之后，终于认清了时下阴暗的现实，也不得不考虑起自己未来的日子，就算是事业如日中天，也是不是应该可以找个伴了。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是后话了。那时候唐颜和叶栾离开苏瞿家后，是唐颜开着车和叶栾一道同行，在离苏瞿家的喧闹越离越远后，唐颜才微微一笑，想起了发生在下午的事情。 “今天来得迟了，是送陈菲菲回家了一趟。”没有想过要隐瞒叶栾，唐颜只是很平静地陈述事实，“陈菲菲的家那边有狗仔队守着，被拍了几张照片。”很少有哪个明星没有被狗仔队挖去私人的八卦，而唐颜和陈菲菲乘坐同一车子出现在陈菲菲家附近，恐怕又将在明天各大娱乐报纸杂志里开出了一块小版面。 这都是娱乐圈子里面习以为常的事情，叶栾闻言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更多的只是心平静气地笑笑：“剧组开拍那么久，又到最后最关键的情节，这时候闹出绯闻也并不算迟。” 都是混过娱乐圈的人，又怎么会为这么一点小事情而在意。良性的绯闻是剧情的添加剂，观众喜闻乐见，至于剧组方也总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能知道《一克拉生命》现在已经上映到了最后大结局，就说明坐在自己审判的这个男人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自己，唐颜闻言愣了愣，但很快低眉掩饰过去，抬眼朝着前方一排排像过客一样匆匆逝去的路灯，露出若有若无的笑。 叶栾亦侧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两人彼此静默了好一会儿，唐颜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叶导，其实我今天送陈菲菲回去还打听到一件事情。”唐颜一边说一边开着车，话音里面有些犹豫。但也正因为这样的犹豫，唐颜还是径自把想说的话一直说到了底处，“陈菲菲处事太薄，嘴上没有什么遮拦。”他说着，从镜面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栾，终究还是把自己打算好要告诉叶栾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郑启峰要对付叶氏娱乐。”唐颜道。 陈菲菲出于什么目的会告诉唐黎昕这个消息恐怕只有陈菲菲自己心里最清楚。女人的心就像海底捞的针，永远地难以捉摸。而对于唐颜来说，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明知道这个消息是在很遥远的位置上，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叶栾。 沈戌能请唐颜出演《Forever》或许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但叶氏娱乐的签约能够如此快速地批下来，这恐怕确实沈戌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所以当唐颜第一次得知沈戌的邀请，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叶栾，而第一次听滕佳柔叙述签约的事情，最先想到的也还是叶栾。 叶栾做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客官的理由，就像他决定了要为唐黎昕亲自担任导演，没有再给唐颜回绝的机会。也就是像这样一个默默关注着他的人，唐颜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更不知道叶栾会不会给他答复。 叶氏娱乐是和盛光一样的行业巨头，比起盛光这样鱼龙混杂的入股集团，叶氏娱乐的大部分股份却牢牢握在一个人的手里，那人年纪将愈六十，是普通人该快要退休的年纪，但叶政荣却迟迟都没有择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以继承他名下的家族产业。这各中原因无他，叶政荣能将叶氏娱乐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也好，能够遗留给后代巨大的财富也罢，商场征战数十年的老人膝下无子，最终还是成为财产争夺的导火线。 唐颜的话说出口，叶栾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到平静，只是轻轻摇头笑道：“叶氏能走到今天不容易，郑启峰即使实力不错，也不可能一口气吞下叶氏这块肥肉。”他说得就像自己如同看客一般，朝唐颜笑道：“你如果想对付他，这是一个好的契机。” 唐黎昕和郑启峰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唐颜一个人的秘密，唐颜想开口再说什么，但见叶栾已经这样回答，终于还是闭口没有再提，只是简简单单地描述：“其实我是担心你出事，就和你担心我一样。” 35.身份 试问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心里有了一个人的位置，凡做每一件事情都会变得更加深思熟虑，叶栾会有自己的思考，唐颜也会有想去关心对方的那一刻。早在那天叶栾表露心迹的时候，唐颜便已经说好了一起走下去，无论将来会有多苦多难。 叶栾静默的面色慢慢出现了裂痕，但他的眼睛依旧看在车窗外面，等到唐颜以为他不会继续开口的时候，叶栾才轻轻笑了声。 “本来没有打算瞒你的，但是又怕你误会。”叶栾垂眼又看飞快往后运动着的露面，“其实我不是叶氏的人。”他说出来的话很平静，而之后他再说的那句话则在平静中更显得宁静，他说道：“叶氏并不承认我，但是叶政荣是我的亲生父亲。” 在心里早已经有了自己猜测，但当答案亲口从叶栾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叶栾那骨子里生出来的平静仍然让唐颜短暂地错了神。 答案呼之欲出，没有过多的掩饰，叶氏的总裁并没有选定继承人，但是拥有真正继承财产权利的，却是不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子。也就在这么一刻，唐颜忽然明白了叶政荣为何一直都没有让出叶氏娱乐位置的原因，也忽然明白了在他第一眼见到叶栾的时候，那种从外表的冷漠到心中淡漠所给人的感觉。 没有经历过心境的起起落落，是无法造就一个能如此安安静静地看待每一件事情的人。 如果叶栾的身份传到外界，势必又是一条轰动一时的大新闻，但叶栾永远都是叶栾，诸加在他身上的身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一个人的生活，就像他会一个人去山林中的庄园看房，一个人约自己喜欢的人喝酒，再比如说，一个人去拍摄他自己最热爱记录的电影。在他的身后有数不清的繁华在等着他去摸索，但叶栾只是在遵循自己喜欢的路子，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但也正是这样的人，也才是坐在唐颜身边的男人。 “是我多虑了。”听到这里，再等到回神的时候，唐颜这才轻声道歉。 叶栾听唐颜的回答，玻璃窗里映出他自己的神色，到底还是淡淡一笑道：“叶氏虽然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但是能听到你这样问我，我还是很高兴。”只是他是喜是怒都被掩埋在习惯性的静默中，可听到唐颜说出先前的那句话时，在他心底依旧会泛起一圈圈的波澜。 而在叶栾心里，现在能够担心的不会是叶氏娱乐的安危，叶氏娱乐即使被郑启峰所控制也与他没有什么干系，但他却怕在那时候，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会铤而走险，一步一步往深沼里走去。 他知道唐颜会做很多事情，也怕唐颜会做太多的事情。但他该说的终究还是说了，他不想说的隐忧依旧藏在了心底。 一夜欢乐之后，几个人彼此之间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在唐颜被狗仔队拍到照片的第二天，娱乐报纸上果然借着唐黎昕和陈菲菲傍晚同坐一车的行为开始炒作起来。这本来是演员同事之间很寻常不过的事情，唐黎昕和陈菲菲双方都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但在媒体的舆论下，两人的如此行径也被描绘得有声有色，让原本就清清白白的演员之间也充满了暧昧。 提前就知道一定会有媒体炒作，在看到如此大篇幅的添油加醋形容后，陈菲菲仍然止不住一阵脸红，思绪又仿佛回到了那天坐在唐黎昕身旁的那种氛围，既不压抑到让人窒息，又不会让人感觉太浮躁虚夸，是一种让她值得向往和钦羡的世界，而唐黎昕也是这样一个值得让她去喜欢的男人。 这样子给陈菲菲的感觉是十分奇妙的。她和唐黎昕是在剧组和公司的炒作下出了这一段绯闻，可也就是这一段绯闻的时间内，陈菲菲觉得自己慢慢地陷入到这个绯闻的怪圈子里，即使在戏外看到唐黎昕休息时候的模样，她也会感觉到在心里有一只小鹿在砰砰乱撞。当然陈菲菲也不是真正一味满目崇星的小女生了，在确定自己喜欢上唐黎昕后，她还会忍不住悄悄地试探一下唐黎昕的口风，想从唐黎昕的嘴里打听到一丝半点关于对方感情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陈菲菲知道张毅导演喊来的盒饭不合剧组很多人的胃口，所以陈菲菲会特地在出发来剧组之前准备好自己亲手坐的饭菜，递给唐黎昕吃。 也比如说在唐黎昕吃饭的时候，陈菲菲也会有递饭盒的借口，坐在唐黎昕身边和对方悄悄地聊了几句。 再比如说，在陈菲菲饰演的季芳和组长饰演对手戏的时候，陈菲菲总是试图在接近唐黎昕，虽然每次都被对方带着戏走，但陈菲菲却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情形在之后的剧组里常有发生，甚至还有不少相处的镜头落到了前来探班的记者的摄像机和照相机当中，并借此将唐黎昕和陈菲菲的绯闻传得更加不可开交，但在《一克拉生命》剧组宣布全部拍摄完毕后，唐黎昕只出场了最后一场庆功宴，再也没有出现在陈菲菲的面前。 陈菲菲知道唐黎昕很可能是在躲着她，这样的拒绝方式没有在口头上提出，但是却给当事人最显而易见的答复。知道这样的答复，陈菲菲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却并没有沮丧和不开心，反而有一种解脱似的释然感觉。 唐黎昕很好，但是是她明知道追求不到的男人。 这样的感觉就好比在《一克拉生命》的大结局，特别行动组组长被调任往其他城市，在临别之际，季芳终于鼓起勇气向组长表白，而组长在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以后，只是笑着抚摸着女孩子的头发，轻轻地说了声“傻瓜”。 “傻瓜”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十分温柔，又带着满满的宠溺，不仅是陈菲菲身陷其中，在屏幕前的很多观众也被组长那种由衷的爱护深深的打动，对季芳大呼羡慕。只可惜这样美好的镜头的存在只是一瞬间的定格，而在季芳表露心迹之后的第二天，组长便已经踏上了去往南国的列车，与季芳不告而别。 爱情里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很大，而组长永远都成为了季芳心中的美梦，即使在未来的一天，她在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站到了那年和组长相同的位置上，也依旧忘不了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每句话，和那些年与组员们一起出生入死参加过的行动。 《一克拉生命》的故事最终以唐黎昕饰演的组长的离开，陈菲菲和刘力航一同携手的结局而告终，戏里季芳与组长的恋曲没有得到延续，而戏外陈菲菲和唐黎昕的绯闻依旧占据了娱乐杂志的很多面板，只是陈菲菲看到这些报纸杂志时，也会想到唐黎昕，会仔细的想象那人现在过得怎样，他和他一起要走下去的路程已经走了多远，或者还有多远。 当然，也就在《一克拉生命》大结局争议的热潮翻滚了将近两个星期，在娱记们苦于无法捕捉到消失在庆功宴上的唐黎昕的身影的时候，一个关于新剧的拍摄消息如平地里响起的一声雷，忽然在热热闹闹的讨论中炸了开来。 叶栾执导的新片《风信子》筹拍工作展开，男主角已经定下！ 主演，唐黎昕。 36.准备一起见家长 唐黎昕风头正健，传出来这样的消息并不奇怪，然而在这消息里面，又有刚刚获得最佳导演奖的叶栾的名字，那么这样的新闻传出来后，就不得不让娱记们嗅到了一股八卦的气味。 唐黎昕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大好年纪，即使是上了三十岁也依旧是男人辉煌的青春。而除了唐黎昕年轻外，叶栾也很年轻，二十一岁指导《路人》成功让沈戌拿得影帝的桂冠，时隔四年又一次拍摄《闻战》成为本届金像奖的大赢家，两个人的年纪几乎相差无几，而这一次的合作终于让随时捕风捉影的娱乐记者们再度抓到了苗头。 ——唐黎昕能够在这短短三个月内迅速走红很大一部分原因得益于参演了叶栾导演的《闻战》，《风信子》将是两人之间的第二次配合。至于说起来的第二次合作又是浮现在表面的事情，娱乐记者很快更深一步地联想到，在娱乐界叶栾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淡漠，导演片子的周期也是十分的漫长。如果细心的人掐起指头来算算，就不难发现叶栾指导的第一部片子《路人》和第二部片子《闻战》之间的时间间隔将近有四年，而距离《闻战》和《风信子》的时间间隔，却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这样的时间间隔在叶栾指导的片子基数有限的情况下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是就唐黎昕在短短三个月里又能够接上叶栾的片子，那才是这人真正值得深挖、以及匪夷所思的存在。 唐黎昕的新闻八卦不多，先是和沈戌在《Forever》的合作，再是在《一克拉生命》中和陈菲菲闹的一出出绯闻，最后在年末之际消失了一阵子之后，又和叶栾站在了一起，娱记们很快转移了视线，开始专攻在唐黎昕和叶栾的关系之上。 先前还在《一克拉生命》当中频频制造出的绯闻渐渐黯淡了下去，陈菲菲看着在电视机前面受采访的唐黎昕和叶栾，缓缓地松了口气。 银幕上的人依旧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子惊艳，唐黎昕受采访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白色衬衫领假的V领针织衫，针织衫外套着一件墨色休闲的羽绒背心，即使在严冬的季节里整个人也不显得臃肿，说话很得体，内敛不外露。 如果不是郑启峰的安排，她也没有想到过会和唐黎昕在一起，可是当她和唐黎昕在一起了，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别人之间也会有一条无可跨越的鸿沟，她只能这样仰望着看着站在那人另一边高处的人，然后——看着他越走越远。 而陈菲菲也知道，仰望唐黎昕的人或许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甚至有很多很多，唐黎昕有自己的粉丝，有自己的朋友，但陈菲菲却觉得，在像唐黎昕这样的男人的真诚对待下，那位或许也和她一起这样追随着唐黎昕，却能鼓起勇气来抓住站在云边的男人的，一定也是一个非常不错、能够与唐黎昕匹配在一起的人。 那个人应该会很幸福罢。 陈菲菲看着镜头里面的唐黎昕这样想，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无边的猜测那位幸福的人是谁的时候，那人也已经出现在频幕之中，只不过叶栾说的话并不多，大部分的话题都被唐颜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而他只是站在唐颜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唐颜，听着唐颜应付着娱乐记者的问话，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风信子》放出的消息引起了无数的人的期待。此次已定的信息中，编剧苏瞿、导演叶栾、男主角唐黎昕都是参与过《闻战》的演出，而至于女主角的人选，叶栾不想说，记者也没办法追究，而问起唐黎昕的时候，虽然唐黎昕的话比叶栾多了点，但是娱记们发现，眼前这个新生代的当红演员即使是刚刚出道，打太极的火候几乎和在记者面前一贯的老油条沈戌不相上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用在唐黎昕和沈戌身上再合适不过。和明星打了数年交道的娱记终于发现在某些事情上很好欺骗的唐黎昕其实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而问起沈戌关于是否要参演《风信子》的消息，沈戌也只是朝天打出个哈哈，和记者们扯来扯去也没扯出记者们想要的情报。 但无论明星们的口风如何，有关电影的消息已经放出，《风信子》的筹拍工作也已经展开，王胜听到唐黎昕要参演叶栾的影片，还特地亲自约了唐黎昕出来，询问影片的筹资情况。他现在已经不再是跟着唐颜背后的小混混，赌场经营的钱应该可以投资一部电影。只是投资是一方面，赌场名义上到底还是属于地下的世界，如果真要洗白起来，以王胜的实力还是有点困难。 “电影是苏瞿要拍的，但投资这一块他能出的也很有限。”苏瞿毕竟还是苏家的少爷，在外头混了那么多年，所能决定的事情并不见得很多。唐颜见王胜如此，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这件事情我找他商量。” 这里的“他”多半就是站在唐颜身后的叶栾了，自从赌场看到唐颜和叶栾一起出现后，王胜心里便已经明白了大概。叶栾给人的印象很淡，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但也正因为这样的一个人，比起魏越凌为人处世骄傲的态度要好上很多很多。 唐颜能够遇上这样的人，应该算是好的，可惜相遇得太晚。原来的唐颜比现在唐黎昕更加出彩，只是遇到了魏越凌，徒然增了一抹人生的灰笔。王胜这样想，点头应下。 “盛光那边的股市怎么样了？”在决定下投资的事情后，唐颜很快问到盛光的问题上面。 “已经收购了百分之二左右的股份，今年的年末行情不稳定，再加上魏越凌也在雇操盘手……”王胜早先就猜到唐颜可能会问起盛光的问题，很快就做出了回答，“所以金钱的方面有点紧张。” 论资本的积累，刚刚红起来的唐黎昕怎么会比得过现在的魏越凌，更何况魏越凌身后还是郑启峰的财团在支撑，是王胜一个小小的赌场老板无法比得上的。唐颜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致，随后呼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先缓缓，我手上还有两个户头的帐额，到时候也一起给你。”户头是唐颜还在赌场的时候就开着的，因为先前做的是地下的生意，唐颜为以防万一，并没有用上自己的名字。倒是后来洗白了家底，人却出了事，在他名义下的资金也都流入到别人的手里了。 王胜立刻就会意，在告别唐颜后自去做事，唐颜独自一人行回庄园里，正见得叶栾在葡萄架旁布了梯子，只身一人站立在梯子之上，安安静静地修理者葡萄藤。 今天的天气微好，日头在云彩之上若隐若现，阳光照在山林里也是十分的暖和，让多日来都显得冷清的庄园里终于添加了几分暖系的色调。冬日里的葡萄架上已经不见了秋日里还看到过的枝叶，巨大的葡萄架上只剩下干枯着的、缠绕着的枝藤，而叶栾也就在这个时候，执了把剪刀，慢慢在旁边理着葡萄架，听闻到后院门打开的声响，他才慢慢地转过头来。 “还说担心我，怎么自己站了这么高？”唐颜见叶栾看过来，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 叶栾站的地方其实离地面只有三尺的距离，他听到唐颜如此打趣，也不禁淡淡一笑：“其实很早就打算要修剪的，今天早上见你没有人，就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动动身子。” “哈……”似乎是看到了叶栾的意图，唐颜神采奕奕。 “是打算酿酒？” “嗯。”叶栾微微一笑，又重新侧回头，伸手小心地减去了葡萄的一支分叉。 这一长廊的葡萄架，若是真到盛夏来临的时候，真的是绿景亮丽之际，而品酒的人能够亲自酿上一壶好的葡萄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的雅致。 只是雅致极好，这年底年关却将至，再过几天就将是除夕之夜，唐颜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街边的马路上不少人已经贴起对联，拉起了灯笼，红红火火地让他这样没有准备过的人都仿佛置身在春节的气氛里。倒是这时候也只有叶栾会这样平静地一日度一日，庄园里虽大，虽见得了有几分暖意，却未曾嗅到半点即将过年的气息。 然而也没有想象到新年将至的人并非也只有叶栾一个人，唐颜想了想自己，复又跟着走到叶栾的身边，伸手将梯子扶得稳了，才抬头朝叶栾笑：“现在大家伙都赶着过年，苏编剧和沈天王都开始忙着准备年货，我们今年的这趟打算怎么消磨过去？” 到了年底，也是剧组放假的时间，叶栾很空，唐颜也不例外。不过这几年来唐颜的除夕夜里都是一个人在家守着魏越凌上节目的时间渡过，而今年他虽然被人邀请他出演电视里的晚会，有了和魏越凌一样的待遇，但他还是直接向滕佳柔推辞了这份通告，回到了庄园之中。 唐颜不否认他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在很多节日来临之际他会和普通人一样高兴和欣喜，一个人在家等候也会觉得很寂寞。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也更了解叶栾，因为他知道以叶栾的身份是不可能回到叶家过年，所以哪怕唐黎昕留出这一段空闲的时间陪着叶栾，也是好的。 唐颜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顺，叶栾闻言微微错愕，因为先前一直没有思考过，等到唐颜问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到底还是不禁愣住，但很快回神一笑，心中有涟漪慢慢泛开。他剪着枝杈，略略想了想，才慢慢地回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很多年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节日，生命中除了唐颜以外也未曾有人让他如此惦记着，他说完一句话后，又沉默了很久，才状似风轻云淡地笑。 “可能会去见一个人。”心神所思及处，慢慢地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能让叶栾在这样的日子里想到的人必定对于叶栾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唐颜抬首看着叶栾的神情笑：“好，那我也陪着你去。” 37.再见自己 唐颜话一出口，叶栾又是一愣，他停下手上的剪枝的动作，凝视着手中的剪子过了良久，思绪似乎飘出了很远，他才慢慢地轻点了一下头。 “也好。”叶栾道。其实早已经在心里面承认了，如果身边的人是唐黎昕的话，也未尝不可以在一起看那个人。 新年和叶栾一起去找人拜年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除夕夜里有爆竹声响，隔着一片山林还可依稀听到外面若隐若现的爆竹声，听上去是十分热闹，在这一天里，唐颜也特地下厨煮了水饺。水饺包的自然是极好的，叶栾看见唐颜端上水饺的时候，免不了出现短暂的惊讶。 “都是你自己做的？”惊讶过后，叶栾问道。 “那是。”看到叶栾的神色上出现浮动，唐颜的眉渐渐舒展，他解开围在身上的围裙，直接将装着饺子的盘子放到叶栾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 “没想到你会下厨。”唐颜的这幅样子像极了小孩子做了好事情在向人邀功的模样，叶栾见状终于忍不住会心一笑。 唐颜呵呵笑了声，桃花眼睛弯弯的：“是很多年没有下厨了，以前还穷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的。” 他的这手厨艺是为魏越凌的口味一手练就出来的。那时候的唐颜和魏越凌都刚刚从孤儿院里出来，是什么都不会的初生崽子，可年少的唐颜总是一心想让魏越凌过上好的日子，即使家里穷得响叮当，自己被人追债得露宿街头，等到缓过劲来的时候，总不忘带上几分食材，给魏越凌布置些好吃的东西。 不是没有失去过，就不会懂得珍惜。只可惜唐颜和魏越凌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再也回不到那些少年时候懵懵懂懂的时光，再也没有机会在唐颜亲手煮饭后，能够等到魏越凌回家来吃上一口的一刻。 大概是回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唐颜笑着的神色有些出神，叶栾已经低头嚼了一口饺子。饺子入口鲜嫩多汁，里面的芹菜肉馅的香味满满地溢在了口中，也溢满了叶栾的心头，叶栾闻着香味，又见得唐颜的光彩的笑容，微微地愣神，但很快他再度低头喝了口汤水，品完唐颜做的水饺后，他才凝视着唐颜笑。 “唐黎昕，你越来越让我好奇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了。”叶栾说道。 他说的话是普普通通的陈述，只是在表达着他内心的想法，并没有刻意的询问。于叶栾而言，他从来不强迫自己说不想说的事情，也不会强迫对方说不想说的事情。唐颜闻言轻轻眨了下眼睛，抬眼之间依稀可以看到叶栾凝视在自己身上的一直在意着的、观察着的目光。他知道这一刻叶栾或许并不需要他解释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向对面的人倾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无论是怎么样的解释，又在叶栾这样的目光下变得空洞苍白，无从开口。 唐颜知道，他也许从来不明白在唐颜是玉面狐狸之前或者之后在很多人眼里是什么样的角色，比如说魏越凌、比如说郑启峰、也比如说人自己，但是他却晓得，如果一直被叶栾像现在这样注视着，那个人心中也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是连他自己也无法预判得到的。所以到了最后，唐颜心中的话曲曲折折，还是化成了一个最精神的笑容，映在了叶栾的眸子里。 笑容定格在一瞬间，很快又消失在时间的浪潮之下。吃完水饺之后，唐颜和叶栾又在一起看了晚会，看着沈戌在电视节目里演唱着《月华》，熟悉的旋律响起的时候，庄园外的世界爆竹声响也越演越烈，到最后从间隔着的声响串联到彼起此伏，唐颜也拉着叶栾走到别墅外，看着山林上空若隐若现的火树银花，也跟着点亮了早已准备好的爆竹。 “嘭！”烟花在空中炸开的时候，绚丽得夺人眼球，整个感官里几欲全是光线的色彩，点亮了原本是漫天的黑幕。转瞬即逝的色彩频频点缀着天空，绘染上各色各样的色彩，但每一种颜色都消失得极快，在苍茫的天地间又显得无比的渺小。叶栾仰头看着天色与绽放的光芒，伸手握住身边的人的手，越握越紧。 除夕夜过后是大年初一，因为先前就已经听叶栾说好了去见一个人，唐颜出门的时候特地整理了着装。他今天穿的衣服和叶栾基本是同一个款色同一色系。叶栾不喜欢穿太亮的衣服，唐颜也跟着叶栾的品调着了件咖啡色的开衫毛线衣，与叶栾一起乘车同去。 “这次我们去见谁？”先前看叶栾的神色，总怕叶栾难以启口，这时候在车上得了空，唐颜终于试着开口询问道。 不出唐颜的意外，叶栾这次做出了回答。 “是我的母亲。”叶栾道。 他的回答直接了断，给了唐颜最快的回复，但唐颜早先虽然有所准备，可听到叶栾这样的回答后，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看着叶栾的侧脸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叶栾真的是叶栾，是永远不会和人开玩笑的。 “是见伯母？”被打了措手不及后，唐颜又隐隐有了预感，扯出个苦笑道：“这下可好，我都没为伯母准备些什么好东西。” 叶栾是叶政荣的私生子，但因为身份尴尬的缘故，男人从来没有向唐颜提及过自己的母亲，而唐颜与叶栾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四个月，也从来没有见叶栾的亲生母亲，只是叶栾从来没有提及，女人的存在就像视野当中的一个盲点，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显得毫无存在的感觉。叶栾闻言静静地摇了下头，没有反驳唐颜的打算，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已经去世了，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叶栾的笑不悲不喜，只向唐颜说着自己的心事，“我只是带你去看看她。” 预感成真，唐颜眨了下眼睛，叶栾能这么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有足够的空间供给唐颜理解，唐颜又怎么会不能猜测到叶栾的想法。 “嗯。”唐颜点头道。 叶栾母亲葬在A市西郊山岭的公墓上，这会子大年初一的时刻，除了特别的习俗外，是很少会有人来到公墓里来探亲的。这一片公墓已经建了不少的碑牌，乍一眼看去，规律性的阶梯陈列中总不乏萧瑟的冷感，与先前还在马路上听闻到的爆竹声响相差甚远。叶栾领着唐颜走到碑前，伸手拂去碑铭上铺着的灰尘，目光落在石碑前的照片上。 唐颜亦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女人依稀有点眼熟，模样沉稳恬淡，是三十岁左右拍的照片，模子里还可以看到叶栾的几分样子。唐颜的目光从女人的照片渐渐地移到了石碑上刻着的字迹，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第一眼看去为何如此眼熟的原因。 不是叶栾会亲自带唐颜来看他的母亲，唐颜也不可能知道，原来叶栾的亲生母亲会是当年红火过一时的女星秋豫，也更不可能知道，原来当时红火了半边天色的小天后会和签约公司的总裁有染，随后销声匿迹，任媒体再怎么挖掘，也无法寻找到她的踪影。只是看着秋豫的名字，就已经预见了女星与叶政荣之间的纠葛，也预见了叶栾出生后所遭遇的种种事迹，唐颜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微泯了下唇，什么话也没说，反倒是叶栾静静地看着秋豫的照片半响，终于慢慢侧头看着唐黎昕。 “走吧。”他对唐颜笑。 秋豫在去世之前还曾经惦记着以叶栾生人勿进的脾性，恐怕难以与人交好，唯恐重蹈自己的覆辙，至始至终都是念念不忘，而今他带着唐颜来见秋豫，也算是了却了女人的一份心事。唐颜抬眼见叶栾有些释然的笑，终于理解了叶栾带着他来的原因，嘴角不禁扬起了弧度，侧头轻轻地吻了下叶栾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叶栾。两人之间的恋情或许永远都没有公开的那一天，或许都将是两个人最隐私的秘密，但有秋豫见证，如若对方不弃，他也会时时刻刻握紧着。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站的距离也相差无几，轻吻之下，叶栾侧头看着唐颜，唐颜已然拉着叶栾的手。 “好。”单音脱口而出，是说给叶栾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叶栾神色微动，他跟着唐颜走过林立的公墓，穿过公墓间的小道，偶尔凝视着那人的背影，心中总有一种化不开又异常不舍得化开的甜意。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响，直至唐颜穿过公墓之间，才被身后叶栾忽然停下脚步而止住了往前走的趋势。 “怎么了？”漫不经意间，唐颜回首问道。 因为长期习惯的缘故，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而叶栾也就站在他的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颜回首后的那一抹微笑，这才低头往自己身侧的墓碑上看了一眼。 “刚刚偶然看到的。”叶栾凝视着照片上的人，明明是已经黑白了的人物，却依稀可以看得出那人生前的模样和风采，他随后抬起头来对唐颜道：“就忽然觉得这个人和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 唐黎昕的容貌中上，能和这人笑起来的样子差不多的人应该是很少的。唐颜顺着叶栾刚刚的目光看过去，终于在目光触及到照片上的人物时，猛地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物的名字，叫做“唐颜”。 38.又见家长 人在死亡后，或许会有灵魂不瞑，能看到死亡后的自己，但能够像唐颜这样，亲身站在公墓里看着刻有自己的名字的墓碑，却是少之又少。所以在他触及到墓碑照片上的人的笑脸之后，是有那么一刻的愣忡，脑海里头有一瞬间的空白，而空白之后回想起的，还是自己死亡的场景。 车祸之后并没有当场丧生，反倒是被折断的肋骨刺穿了心肺，被郑启峰的人紧紧地看着，一点一点直至耗尽生命。死亡的经历是很痛苦，但那时已经绝望到了极致，再多的痛苦也变得微不足道，直至重生后再度睁开眼睛，直至遇到了叶栾，原本绝望的世界终于重现了一丝色彩。 光明是姗姗而迟，但若不是死亡后的重生，他也不可能会遇见现在站在他旁边的这个如梅有骨、淡若清风的男人。 “原来是这个人。”片刻愣忡过后，唐颜侧头朝叶栾笑道，“以前你想见他，没想到今天能够在这里看到。”出事之后，他也曾听王胜说过自己被葬在这一片公墓之中，墓地倒是魏越凌花钱买的，也算是两人交好了十几年的情分，只是那人也带了郑启峰来参加他的葬礼，也不知道那人的心思真的是让人无法了解还是单纯到了极点。 照片上的唐颜还很年轻，虽比唐黎昕和叶栾的年纪大上了一点，却也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比起唐黎昕漂亮的容貌来说，唐颜前世的模样更多了五分俊逸和五分帅气，乍一眼看上去好比冬日里的日头，即使是在最寒冷的时候也不乏可以看到阳光般的慵懒气息。然照片里的唐颜和唐黎昕分明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两类人，但那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扯出的弧度，眉宇间悠悠然释开的神情，却出奇意外地相符相像。叶栾静静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半响，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再度伸出手去，轻轻擦拭照片上的灰尘。 轻柔的动作就如同叶栾在秋豫的墓前拂去上面的灰尘一样如出一辙，然而叶栾之于秋豫是至亲至爱之人，而之于墓碑面前葬着的那个人，确是素未蒙面、从未打过交道的路人。唐颜静静地看着叶栾的动作，并打不准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知晓了什么东西，抑或此时的动作只是个偶然。两人的关系从金像奖之后的那晚就变得微妙，可叶栾从来都没有试图去问起他的身份，而他虽然想告诉叶栾，却每每话到口中的时候，依旧咽回到心里，没有向眼前的人提及过。 唐颜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完整的唐颜，而唐黎昕也将不再是完整的唐黎昕，然而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唐颜，才是唐颜每每望到叶栾眸子里，看到那双漆黑瞳孔因为凝视而倒映出来的双影。 “以前他让人把魏越凌弄进剧组的时候，我还曾经反对过。”擦完照片上的痕迹，叶栾终究还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时候倒是没想到我和他之间会有这样的缘分。” 把魏越凌弄进剧组是在选定《闻战》演员之前的事情，叶栾是承认《闻战》的演员阵容并不是让他十分满意，若当时让身边这个人对影片失望，在魏越凌背后玩起潜规则手段的唐颜怕也是造成原因的罪魁祸首之一。唐颜闻言不禁莞尔：“那部影片会成为我和你相见的契机，也是谁都不会想到的。” 缘分一词就是如此奇妙。叶栾听罢，眉目间终于忍不住有所触动，将照片上的人影深深地看进眼里。而在两人在墓前静立的时候，又有一人开车停在公墓的山下，独自一人只身上山，在老远的地方就望见了那两个在唐颜的墓碑前的人影，清瞿的脸上一双凤眼慢慢地眯起。凤眼的主人的样貌十分普通，若不是生就一双明媚的眸子，恐怕就是记住这样的一个人以后，即使往后走在大街上，也会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了第一印象。今年开年之际出门到公墓上拜年的人很少，而这个人孑然一人，手上也只拎了一瓶刚刚从路边的街摊上买的二窝头，既不像是来扫墓，也不像是来拜年的。 但他确确实实是来找人叙叙旧情的，他知道这里有人最爱的就是过年时候的气氛，也理解那人被宠了十几年的人甩了之后一脸灰头土脸的沮丧样子，所以特地腾出空来看看、安慰安慰自己的老朋友。只可惜他来上墓的时候，那个人的墓碑前还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其中一人是近来混得风生水起的新生代明星，而另外一人，他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便是和这位明星一起合作过的导演。 过目不忘的本领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的专属。 凤眼的主人其实和要来看的人早在出道的时候就已经分道扬镳，他并不像那人一样时时刻刻都讲究着怎么体面地骗人，也并不爱去骗人，此时身上穿着的也不过是便衣，衣服的颜色也已经洗得发白，但他还是在明星和导演下山的时候，拎着二窝头的酒瓶，摇晃着酒瓶与那位看上去很体面、混得风风火火的明星擦肩而过。明星的脸上还带着大号的深色墨镜，让人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而凤眼的主人在到达朋友的墓前的时候，终不过一笑，将捣得浑浊的酒搁置在墓前，自山上往下看去，见得唐黎昕和叶栾同坐到一车内，启动车子，遂绝尘而去。 过年的日子说长很长，说短很短，年后股市重新开盘，盛光传媒的股市一反常态，对比其他几路股票而言居高不下，是以魏越凌和盛光董事会的最长的僵持时间。唐颜也借此机会回到自己本来和魏越凌住了将近十几年的房子。房子是位在A市贫民窟附近的公寓中，又是十几年前的陈房，已经疏于管理，并没有像之后两人一起住的别墅区高档。唐颜花了点时间，依旧能够打开原来没有设置防盗锁的房门，找到了陈置很久的保险箱，点开密码锁，取出里面储存着的文件。 这一处的房子荒废已久，魏越凌只注意着眼前的利益，却独独忘了清理唐颜在这间小房间里的事物。唐颜仔细地清点过后，又叫过王胜，将手上几本户头的资金和信件一并交给对方。 信是给盛光董事长准备的，如果盛光在郑启峰财团的逼紧下真的应付不过来，王胜把信件交给盛光董事长手下后，盛光的那些老头子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王胜立刻会意，亲自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着，唐颜借此以金胜集团的名字，将王胜的投资推荐给叶栾，叶栾在看了金胜集团的资料后，沉默了许久，这才合上文件：“如果有金胜投资，再加上苏瞿从苏家拿过来的资金，我想《风信子》很快就可以开拍了。” 金胜集团的到来对影片的导演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叶栾多少明白在这背后少不了唐颜的筹划，得知《风信子》投资有门路之后，第一个欣喜的不仅仅是叶栾，作为投资一方的苏家大少满面春风地登门拽上叶栾，一道去找王胜商量投资的事宜，兴奋之情已然不在话下。 这部片子倒成了几个年轻人白手起家的第一步，唐颜看着叶栾无奈地被苏瞿拉进车内，看着苏瞿开着敞篷跑车欢快地驶出庄园，终于忍不住一笑，自去打开了笔记本，浏览近期与之相关的新闻。宽敞的房间里少了一个人的陪伴到底是有些空寂，唐颜隐隐明白叶栾为何在当日买房的时候会对他说起那些话来，他慢慢地品了一口那日姜叔留下的陈茶所泡的茶叶，思绪随着茶韵飘到了远方。只是这样的品茗没有过很长的时间，庄园的门铃却出奇意外地响了起来。 年初八九的日子里也还是人们拜年的好时机，不过唐黎昕是独自一人，叶栾也与外界相隔，也很少会有人知道这个庄园的地址，而叶栾和苏瞿离开不过一会儿，这时候恐怕还在路上，叶栾有庄园的钥匙，如果两人折回的话，是多半不会去按门铃的。唐颜微微一愣，阖上本子放下茶杯，起身打开别墅的房门。 别墅的房门离庄园的大门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搁着远的距离，唐颜还可以看到庄园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轿车，车面泛着亮光，在冬日的日头照射下折入唐颜的眼帘，仅凭着车的保养，就可见车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如果说有钱的，又知道庄园地址的人，沈天王可以位列其中，只不过这日子里沈戌已经开始忙着通告，是应该很少能腾得出空来，唐颜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渐渐看清了保时捷里面坐着的人。保时捷里的人约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体态既不瘦削也不肥胖，是保养得很好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身边并没有带着司机，反倒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了驾驶座上，亲自开着车来到庄园里，等待着别墅里面的人出来。 第一个照面下，唐颜很快意识到来的人应该就是叶政荣。 也是第一个照面下，坐在保时捷里面的男人也眯了眯眼睛，很快就认出从别墅里面出来的人是谁。 走得近了，等唐颜打开庄园的房门，叶政荣开着车子从唐颜身边行过，慢慢地降下玻璃窗，又仔细地上下打量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一眼：“唐黎昕，你怎么在这里？小栾呢？” 话一出口，唐颜立刻明白叶栾并没有把他和自己同居的事情告诉叶政荣，唐颜略略一笑，朝着叶政荣的笑容不乏礼貌：“叶董，叶导他刚刚出去了。” 唐黎昕在舞台上光彩四溢，是众人万呼追求的梦中情人，笑起来的时候谦谦和和，是粉丝心里温润如玉的完美公子，但唐颜的笑落在叶政荣眼里，到底不过是一个戏子的逢场作戏，他是为叶氏娱乐的董事长，旗下的艺人数不胜数，像唐黎昕这样的角色也打过不少交道，此时见到唐黎昕的笑靥，又皱眉道：“这里不是小栾刚买的房子？小栾出门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说罢，又重重地加了一句：“唐黎昕，不要让我问你第二遍。” 短短的时间内，叶政荣确实将问题重复了两遍，也并不打算再问第三遍。叶政荣能够把叶氏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其魄力和手段不可小觑，即使是唐颜，也依旧可以感受到从前面这个老人身上传过来的压力。只是眼前的这个老人虽然年将六十，但容颜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所积累的历练却远远不止唐颜第一感所判断的程度，但在面与面的对峙之下，唐颜的气质却没有在叶政荣的压迫下变得颓靡不振，他迎着叶政荣追究的目光，照旧还是露齿一笑：“叶董，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暂时和叶导一样，也住在这里。” 叶栾买房的时候同邀了唐颜，是以在和姜叔结算的时候，房产证转让上的名字虽然填的是叶栾，唐颜也是出了自己应该出的一半金额。唐颜和叶栾之间是有一种相同的默契，所以叶栾邀请的时候，唐颜答应得自然，而两人同住的时候，叶栾也不会推辞唐颜的认真。 39.VS家长 唐黎昕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叶政荣的眉头已然越锁越紧，再等到唐颜笑着解释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老人的面色更显得难堪。 “这么说小栾搬出来住的这段时间，都是和你在一起？”叶政荣的话是质问的，语气越发地严峻起来。 听叶政荣的口气，叶栾恐怕在买下庄园的之前可能是和叶政荣住在一起，叶家财力雄厚，照顾一个叶家的少爷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叶栾会突然买下庄园，离开叶政荣的圈子里，那里面便应该是有说不出的话题可以讲了。唐颜微微一愣，脑海中立刻想到了叶栾独自一人的模样，遂很快朝叶政荣笑道：“虽然时间上有点偏差，不过事实上是的确是这样的。” 既然已经答应了与叶栾的关系，唐颜也不会回避叶政荣的问题，更相信，如果叶栾站在他旁边，那个男人的回答也将是和他一样的。只是除了唐颜之外，是很少有人这样对叶政荣说话，在叶政荣数十年的事业生涯中，阿谀奉承的人很多，愚忠不化的人也很多，笑里藏刀的人更多，但像唐黎昕这样明明被名与利压在食物链底层的艺人能够如此施施然地揭开他的逆鳞的人，叶政荣却是头一次见着。 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大胆到可以。 这是叶政荣在看到唐颜所言所行之后的第一个评价，虽然在这次见面之后，在唐黎昕身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唐黎昕在面临危难时候的表现会屡屡突破他的意料，但此时的唐颜在他眼里到底也还是和很多老人看待唐黎昕的目光一样，充满着不屑。 “说吧，你想从小栾身上得到什么？”看唐颜态度刺眼，叶政荣直接下了保时捷，关上车门的时候，他的话也这样问出口。 唐颜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我听说小栾在为你主演的片子筹钱？”见唐颜没有答话，叶政荣审视着唐黎昕慢慢地说道，“你倒是有好本事，能够让小栾这样为你奔走，自己却在这里逍遥快活。” 叶栾性子孤僻，很少与人往来，这时候不在家中，多半又是在忙剧务的事情。叶政荣是知道唐黎昕之前是靠潜规则上道的演员的，只是在叶栾给沈戌推荐《Forever》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在意，以为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心血来潮看上某个演员而已，他自己倒是乐得在背后特地推了一把。却没想的时隔三个月的时间，叶栾搬出了叶家，会和当初那个名不经传的三线明星在一起。 唐颜能够签下叶氏娱乐的合同，个中原因和曲折莫过于如此，但听到叶政荣话里有刺，不乏贬低唐黎昕的意思，唐颜神色微微动了动，看眼前叶栾的父亲，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话，惯例地闻言轻轻一笑了之。 “叶导是准备拍摄《风信子》。”唐颜的笑容依旧没见什么裂缝。投资的事情他已经交给王胜去做，如果王胜能够顺利地和叶栾、苏瞿谈下合同，估摸着今天就可以定下筹资的问题。只是金胜集团是安在王胜场子里的头衔，王胜身份尴尬，而他也不便让外人知道自己与王胜之间的关系，所以之后的话唐颜必然不能再和叶政荣详细说明，自动地将那些难听的讽刺忽略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唐颜也明白，即使他和叶政荣解释些什么，看眼前这个老人的脸色，多半也是不会听进去的。 果然，叶政荣在听到唐颜说的话之后，立刻不加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色，但男人的修养很好，明明是看不惯眼前这些明星艺人巴结着潜规则的样子，他还是忍住自己的脾气道：“是《风信子》吧。”他又重复了影片的名字，本来严峻的口气又慢慢放缓了些，朝唐颜露出一个自若的笑容：“唐黎昕，你是不是很想演这个戏？” 影片是叶栾导演的，也是特地为唐颜接的。唐颜依稀还记得叶栾在和他说起要接拍《风信子》时，那人眉宇间专注到让他动容的神情。只是单单因为叶栾，唐颜就不可能不去演《风信子》，他朝叶政荣点头，如实道：“《风信子》是叶导想拍好的戏，如果可以，我会尽我所能。” 虽然不知道叶栾和叶家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叶政荣到底是叶栾的父亲，唐颜依旧这样如实地回答。 “很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叶政荣点头道，“你放心，现在《风信子》虽然还没有定下投资方面的资金，但我会帮小栾想办法。”投资的资金其实只是叶政荣一句话的事情，叶氏的财力雄厚，仅仅位次于当年的唐颜和郑启峰，要投资一部像《风信子》这样小制作的电影自然是不在话下，有叶氏娱乐出面，叶栾导演的《风信子》或许还能够得到更多的宣传和推广，叶政荣能够这样决定对叶栾和唐黎昕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叶政荣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唐黎昕如此宽容的条件。他的话说到这，不免得顿了顿，老人的目光又紧紧地盯着唐黎昕。 “这部片子就当做我代小栾给你一份礼。”他慢慢道，“不过在拍完这部片子之后，我希望你能够离开叶栾。” “希望”两个字咬得很重，看得出是叶政荣择中用的体面的词汇。唐颜已然听出了叶政荣对自己的排斥，默默地敛了眉，看着前面的老人。 两人目光交视处，唐颜依稀可以看到叶政荣眼里警告的意味，也知道自己这一刻在叶政荣眼里是什么的模样和地位，但他只沉默了一会，很快又扯出笑来，笑容里几乎没有被叶政荣设下的阴霾而淹没。 “如果我不走呢？”唐颜侧头笑道。 “走不走都由不得你。”唐颜的笑在叶政荣眼里看来十分刺眼，叶政荣闻言冷冷哼了一声道：“唐黎昕，我劝你还是别玩什么花样。你如果是个女人也就算了，我叶政荣是绝对不允许叶栾和一个同性恋在一起生活。” 秋豫是叶政荣毕生最喜欢的女人，当年迫于家族的压力与秋豫分手，让秋豫郁郁而终，现在能够重新找到秋豫生下的孩子已经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如今叶氏的继承人未定，叶政荣自然是想让秋豫的孩子继承自己的产业，让叶栾坐到他现在的位置上，好好补偿自己的错误。但如若叶栾和一个同性恋在一起，势必会影响到叶栾的前途，也势必会影响到叶氏在业内的名誉。 旗下的艺人会有出柜，叶政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过娱记的眼睛即可，但若是到他的儿子身上，叶政荣是断断不会允许、也绝不容许发生的。唐黎昕眼下在银屏上风光无限是事实，但背地下是同性恋也是不少人心照不宣的事实，更何况像唐黎昕这样的同性恋本身就不存在什么廉耻。 叶政荣的狠话已经撂在面前，如果到时候唐黎昕还是我行我素，以叶政荣的手段很可能不会放过和叶栾在一起的男人。唐颜面色微白，看着叶政荣重新打开保时捷车门，还是在叶政荣进车门之前，伸手握住车门的边缘。 车门被止住阖上的去势，叶政荣皱眉抬头看着拦在车门口的人。 “叶董，我想在我和你还有叶导之间，有些事情还不能说的太早，是吗？”唐颜声色不动，说的话也是很温润的，比起叶政荣强制语气下的命令要缓上很多，“你让我离开叶导，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会怎么想？”他的谈吐淡淡的，神情确实专注的，又道：“我想叶董你也应该体会到过一个你喜欢的或者是喜欢你的人离开你后那种心情，不是吗？” 凡人都会有自己在意的事情，或人或物或自己，有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唐颜说的也不过是同一个道理。叶政荣的脸色倏地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目光瞥了一眼站在保时捷车门前的唐黎昕。 唐黎昕已经松开刚才紧握着没有松手的车门，静静地站在车门边上看着他。这个站立着的男人明明是站得离他很近，可叶政荣这一眼看过去，却又觉得这人似乎站得很远，是一种自己刚开始根本没有打算在意过的距离。但他到底还是阖上车门，倒转过保时捷，再最后从唐黎昕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开着车窗，对着唐黎昕道：“刚刚你说的话，我会亲自去问问小栾。” 唐颜凝视着叶政荣。 但叶政荣也很快说出了接下去那句要说的话：“不过让你唐黎昕离开小栾，也是为了小栾好。”他说罢仔细又打量了唐黎昕全身上下，道：“你招惹了什么人，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吧。你最好不要给小栾和叶氏添上什么麻烦。” 唐颜微微蹙眉，视线里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叶政荣点到即止，重新升回玻璃窗，驾驶着保时捷行出庄园的大门，玻璃镜上快速扫过旁边干枯的梧桐树干与树枝，将那人静立的身姿隔绝在视野之外的地方。 叶栾的父亲走后，庄园的世界又恢复了宁静。这一日里叶栾、苏瞿和王胜之间的协议也被定下，等到苏瞿开车把叶栾送回庄园的时候，心情雀跃地就如同快要飞起来一般，见着唐颜便很高兴地打招呼道：“真是巧了，唐黎昕，快告诉我你是从哪来找来那么好商量的老板！见到王老板以后，我是真的感觉叶导以后拍的电影都不用再愁没钱了！” 看苏瞿的样子，大有要一口气再写好几本剧本扔给叶栾拍摄的架势，唐颜微微一笑道：“怎么？签得顺利吗？” “可不是嘛！”苏瞿一提到协议的事情就高兴得不可开交，“那个王老板，真的是我提什么，他就答应什么，等到协议签完了以后，还和叶导握手说希望以后能够继续合作。”他说着，又喝了一大口白开水，一饮而尽后很是舒畅道：“我都好久没见到这么财大气粗的人了，这本影片都没开拍，居然就想到下一本影片的事情。” 王胜的模样倒是特别贴合苏瞿“财大气粗”的形容，唐颜听罢忍不住微微一笑，目光寻视着叶栾。叶栾正在翻看着协议的事情，似乎是被苏瞿的感染，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得出心情是很不错的。投资方的解决到底是卸下叶栾肩上的重任，是时候该放松放松心情，唐颜看着叶栾好一会儿，终究没有打扰叶栾这时候的心情，直至晚饭过后，他才提起叶政荣来过的事情。 “他来做什么？”听闻到自己的父亲来过，叶栾微微蹙了下眉。 他眉宇间的神色带着一点疑问和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不悦，唐颜很快会意，原来的话到了口中又临时修改了语意，他笑着对叶栾道：“我想他可能是想来看看你，让你回叶家几天吧。” 叶栾是从叶家搬出来住的事情唐颜也是刚刚才知晓，叶政荣今日到庄园里来恐怕就是来劝叶栾回去住的，只可惜老人没有遇到自己的儿子，却遇到了并不入眼的唐黎昕，只是后面两人之间的对话，唐颜并没有直接向叶栾提及。 “那家里我待得并不习惯。”叶栾闻言笑笑，轻轻摇了摇头，复又抬首看着唐颜笑：“还是改天再和他说吧。” 漆黑的眼眸里又见到自己的倒影，唐颜凝视着叶栾的深瞳，随后也笑着慢慢道了一个字。 “好。” 40.前夕 《风信子》筹资完毕，在大年过后就已经有消息说是剧组正在准备开机。虽然这次电影依旧是叶栾导演，但比起《闻战》这样大投资的商业片来说，《风信子》作为古言片的成本则要低上很多。业界的电影大部分都由盛光传媒和叶氏娱乐两大巨头包揽，像叶栾这样签约倚靠在叶氏传媒下的导演很少会单独拍摄电影，但此次叶栾拍摄的片子本身就存在着很多值得令人八卦的事情，投资方背后的故事虽然在短期内时有提到，很快就被时间遗忘在身后。 《风信子》给记者们留下津津乐道的话题从来都不少。比如年前爆出唐黎昕和叶栾重新合作的事情令人匪夷所思，而年后剧组某知情人士又给出具体资料称此次电影的制片人实际上就是《闻战》《路人》两个曾获得金像奖大奖项的编剧苏瞿。苏瞿在圈子里面也算是个知名的人物了，聪明如娱记只要掐起指头来算算，这部片子就应该是苏瞿和叶栾的第三次握手，也是唐黎昕第二次扮演苏瞿笔下的人物。鉴于《闻战》《路人》两部票房成绩放在眼前，这一次《风信子》的整体实力依旧是不可小觑。 明眼人都应该知道，如果叶栾能够稳住《风信子》的票房，而唐黎昕能够继续发挥出他在《闻战》中的表演水平，那么时隔两年后的金像奖影帝位置必将归其莫属。纵观整个娱乐圈子，魏越凌如今已经很少接拍片子，而沈戌开始逐渐转型向歌坛发展，至于影界那些后起之秀的演技水平也是良莠不齐，而这时候也只有唐黎昕能够给气势相对低迷的影界增添一点色彩，假以时日也必将成为第二个沈天王。 唐黎昕能够重新在《风信子》里展现自己的风采是众所期盼的事情，而《风信子》第二次透露的信息里面，也同时增加了男女主角的定妆海报。有唐黎昕和陈菲菲的绯闻在前，很多粉丝都异常关心这次在《风信子》能和唐黎昕拼对手戏的到底是谁，而这次定妆海报放出后，不仅仅是唐颜的粉丝感到惊讶，也同时引起了很多观众和娱乐圈子里各路人的关注。 云遥也是这个时候被第一次包装上公众的眼球。这次在海报中，云遥和唐黎昕分别有三个造型，在左数的第一个造型中，唐黎昕和云遥的服饰是为同一款式，但两人之间的打扮又有所不同，唐黎昕饰演的明湛虽然着了一身蓝镶边白嵌底的天山弟子服装，即使是以白色打底的颜色，在肉眼的仔细观察之下，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繁复的丝质银色的云彩花案，乍入眼球的时候就给人华美惊艳之感，而云遥所饰演的风灵的服饰却比明湛要简单很多，虽然样式依旧是蓝带镶边，却省去了其他玉饰的点缀，粗布纺织的古装穿在女人的身上丝毫不显得沉重，云遥似乎很适应这样的打扮，所诠释出来的风灵似乎真的如同风一样，给人不拘不俗的感觉。 只此一个系列的服装就可以看出明湛和风灵之间的差距，更遑论之后明湛下山后的小侯爷雍容华贵、风灵投入江湖之后的自由飘逸。女人穿着古装给人的感觉出奇的美好，即使站在唐黎昕身边，也有能够与之媲美的气质，不仅吸引了唐颜的粉丝，也吸引了不少男性观众，在看完海报公布完的三组服饰之后，有不少人开始询问照片中的女人到底是谁，更有人直接将其称之即将展露头角的新一代“女神”。 凡事都不会空穴来风，在观众们网传这一幅可以真正称得上郎才女貌的古装海报的同时，对云遥的猜测、对云遥和唐黎昕之间关系的猜测也开始传开。两人没有公开的绯闻，却曾一起出席开机仪式，唐黎昕曾与云遥握手的照片都被记者捕风捉影地截了下来，各种臆想层出不穷。 绯闻不请自来，对于云遥来说是件大好的事情，可苏瞿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嫉妒了一下唐黎昕，在某日拍摄完电影和云遥一起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道：“我还是不明白，论人品论长相论家事，我苏瞿也应该是堂堂一表人才，在娱乐圈里那么久怎么从来都没出过绯闻呢？” 云遥莫名地打量了一眼苏瞿。 苏家大少也跟着瞅了云遥一眼，看着云遥瞥视着他的眼神，悻悻道：“难道我又说错了吗？” 云遥摇了摇头，她于这个世界还是陌生的，对苏瞿却是言听计从，听苏瞿这样埋怨着，她也把此时如实地把心里的话告诉苏瞿：“他比你好看，也比很多人都好看。”像唐黎昕那样的人，也不会像苏瞿一样说出刚才那番话。只是后面那句话云遥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优秀的人出的绯闻对记者更有价值可言，苏瞿知道云遥是想安慰他，可这时候被女人这么说来一下子就黑了脸色，但云遥并没有看到此时苏瞿扫兴的模样，只是侧头想了想道：“他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那个人也和唐黎昕一样很有吸引力，我即使每天都盯着他看，虽然面对的都是一张脸，但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让人捉摸不透，也是百看不厌的。” 所以她在那个人身边一守就守候了那么久，所以在第一次唐黎昕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在那一刻回到了过去。 然而这样的人是不多见的，苏瞿听云遥这么说来，隐隐知道云遥所指的“好看”其实并不是苏瞿所想的那种“好看”，原本阴郁的脸色又变得豁然开朗，以他对云遥的所知，这个女人认识的人应该很少，而她所说的“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多半也是入了土的。 既然都是过去的人，苏大编剧大人素来有大量，也就不再斤斤计较什么，呵呵笑了声道：“说的也是，唐黎昕是演员，我是个编剧，本来就没可比性。”当然提出要和唐黎昕比较的人是他苏瞿，现在又避讳着唐黎昕不谈的也是苏瞿，苏大编剧的脾性素来古怪得紧，而云遥和苏瞿待在一起也有段时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唐黎昕和云遥的绯闻闹出来以后，不仅仅是让云遥的身价高了一等，连带着造就了《风信子》的一波宣传攻势。影片的拍摄如期进行，在这部电影中，因为投资方的要求极少，叶栾也放开了原有的被拘束的电影观念，开始摸索着与往常《闻战》截然不同的拍摄风格。《闻战》的拍摄是以绝对多数商业片特效手段绘制而成，讲求的是虚中求实、贯穿整个故事大纲的宏观表现手法，而这次的《风信子》最大的改变则是从建立在整个故事大纲之上，采用的是由大到小、细致入微的描绘手法，导演的目的已然从给观众以结局式的震撼、心悸，转变以渗透模式来描绘整个故事。这样的导演手法第一细节便是体现到演员的细节上，大到演员的整体形象，小到演员的每一个动作乃至每一个表情。 其实细心的人应该早已经发现，叶栾在先前放出的宣传海报当中，就已经蕴含着这样的思想。在这次拍摄中，主演在每一次不同的出场，造型都会不同，其首先直观的表现就体现在服装上面，在开始的三十分钟的拍摄当中，仅仅唐黎昕一个演员身上的服装就换过了十几套古装，服装的设计是由沈戌的专用造型师设计，每一套服装都经过精心的、繁复的处理，是以给观众最佳的视觉效果。如果说真正的商业片是以大场面大手笔来成就观众的感官享受，那么这次叶栾想主要突出的感官享受就是以演员、以人为核心的视觉享受。 叶栾拍摄的，是一个值得去欣赏的人物绘画。风景的绘画可以优美到让人震撼，但漂亮的美人图也依旧可以给人惊叹、甚至钦羡。 唐颜也就是在叶栾这样的指导下去拍摄，他每换上一次服装，身上的气质就会跟随着服装的替换而发生变化，或者说唐颜本身就是一个进入剧情当中的人物，从穿上一件衣服开始，他的气质就已经慢慢地沉淀、慢慢地过渡到下一个剧情所要表达的情节上，从懵懂好奇的少年，再到情愫萌生的青年，继而发展成为慢慢沉稳即将接掌大权的小侯爷、谈笑间破敌于千里之外的年轻小将、面对兵临城下千军万马也不足畏惧的守城王爷，这样漫长的成长经历在短短的九十分钟被唐黎昕演绎起来却是十分熟谙，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即使在叶栾的高要求下，也依旧完美地完成任务。 叶栾很早就说过，唐颜是一个他唯一不用喊CUT的演员。唐颜所演的，就是叶栾想表达的形象，而叶栾心中所想的角色，唐颜也总能够随手可塑，两人配合之默契，不仅仅让苏瞿打开眼界，也让整个剧组的成员大饱眼福。而对比唐黎昕，云遥的表现也是出人意外。这个女人虽然是第一次参与演戏，但对风灵的表演十分的到位，除了在镜头面前会偶尔站错或者站偏位置，但在几次提醒之后，她的站位感越来越强，甚至在拍打戏，吊着威压的时候，女人依旧能够在半空中找准镜头的位置。 在剧组成员共同的努力之下，《风信子》的拍摄十分顺利，只短短的半个月里，就拍摄完影片的大部分情节。这是整个剧组以及为剧组贡献出力过的人值得庆祝的事情，然而也就在《风信子》开拍的这半个月里，在拍摄的世界之外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娱乐圈里的事件从来就是接二连三、或大或小不曾断开，然而这次事关圈子里面的变化，却要从某个圈子内知情人士爆料的隐私被娱记们抖出来的时候开始说起。至于当时是哪个知情人士、知情人士是不是受人嘱托已经不得而知，但也就在一份小杂志里曝光某明星因涉毒被警司带走审问的事情后，整个娱乐圈子就开始热闹了。 毒品本身就是随时都容易爆炸的定时炸弹，明星作为公众形象涉毒更是一件引人哗然的事情。然而这件事情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明星被缉毒人员带走盘查，在外界闹了几天恐怕便会不了了之，但事实却偏偏事与愿违，根据知情人士爆料，在界内是不可能只有一个演员吸毒，在这一次涉毒事件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循环链，所牵扯的根本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明星，至于到底是有哪些艺人会参与到涉毒、吸毒，被警局带走的那位艺人的所属公司旗下的艺人则首当其冲。 这位艺人所签约的公司，正是日前在娱乐圈发展壮大，与叶氏娱乐鼎立一方的盛光传媒。谣言流传开来后，更有不少娱记亲眼窥探到有警局的缉毒人员抵达盛光传媒公司，让原本就已经是人心惶惶的谣言更添加了几分真实。事情明明还没有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盛光传媒的整体形象已然受到了或大或小的损伤，仅仅在《风信子》拍摄的半个月里，原本在几个老股东操盘下稳住的盛光传媒的股市已经开始有了下降的趋势。 41.番外一：往事 “小子，把手伸出来。” “陈哥你能不能再通融通融，我这次真的是意外，你可以让我再和裘大头比一把，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输！” “嘁——傻小子，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 姓陈的男人看了一眼前面的少年。这小子到底是还是初出茅庐，年纪大不过十五岁，显然被刚刚抓了老千的场面吓了正着，不过这小子确实是有天分，刚刚出道就给他挣了一笔不小的钱。他啜了口唾沫，用袖子擦了擦手中的小尖刀：“怪只能怪你自己刚才不好好珍惜机会，被裘老板抓了个现行，现在人家点明要断了你的指头。”他说话的时候，少年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立刻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让人把人紧紧看了住：“唐颜，那个裘老板来头大，陈哥这不也是没办法。这一刀下去，也就疼这么一下子，忍忍就过去了。” 说罢，又向前面的少年走了一步。少年的脸色越发的难堪，一双明媚的琉璃眼紧紧地看着前面男人手中握着的刀，又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挡着的人后，依然扯出一个笑来，只是这笑看上去更像要哭了一样：“陈哥，你看我要是被剁了手，就不能给你做事了，你也知道，我家还有个弟弟要读书……”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前面的男人浑然无视地又往前行了一步，少年还要继续求饶的话戛然而止，似乎已经知道现在再怎么求饶都将无济于事，原本还扯着嘴角笑的笑靥瞬间凝固，索性将心一横，冲着走过来男人卧倒的手就扑了过去。 “臭小子，你造反了？”看到少年扑过来抢刀，姓陈的男人猛地喝了一声，但下一秒他只觉得手中一痛，“哎呦”一声失声叫出来。 “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敢咬我！”姓陈的男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你们他妈的都干什么吃的，还不赶快按住他！” 姓陈的男人是这一块的地头蛇，手里头的混混不少都听他的话。听到姓陈的男人发话，几个混混很快按住少年，刚刚抢到手的小尖刀又被人夺了回去，人却已经被几个力气大的按在地上，雨点大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给我打，狠狠的打！”说话间，姓陈的男人还不忘狠狠地踢了少年一脚。这一脚的力道没有克制，反而是刻意加猛了力度，尖脚的鞋尖正好踹在少年的心窝上，连带着少年的脸也瞬间变白，只是这个被按在地上的少年性情坚忍，虽然被这一脚踢得痛到了极点，也照旧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埋紧头没有说话。 少年越不求饶，打的人越不解气，姓陈的男人又忍不住狠狠地踩了几脚，直到身后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男人的声音不大，但因为过于平静，所以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更显得突兀。 姓陈的男人这才停下动作，狐疑地往后面看了一眼。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不过是一个狭窄的小巷子，而说话的男人就站在巷子口，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远远看去平平无奇，但一双凤眼却特别精致，也正冷冷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时间就在此时停顿了三四秒，下一刻姓陈的男人又立刻堆起笑来：“哟，这不是陆老板吗？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不是姓陈的男人故意想巴结，眼前出现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年办的红火的纸醉金迷的大东家，纸醉金迷在当时的名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如果说是这些街头的混混，谁又不会去他那场子里玩上几把，有时候欠了账也是常事。这条街上姓陈的男人是地头蛇，但如果论起A市的大头，眼前的陆老板也应该跻身其中。 “是偶然出来看看。”陆老板的目光直接越过姓陈的男人，落在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虽然一身狼狈，但这时候看到有人过来，也正抬着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如果不是脸上的淤青，眼前的这个少年应该是一个很俊气的人，和跟在他身边的凤眼少年不同，是天生就有一种能够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的气质。 “他是谁？”看了一眼后，陆老板问道。 得罪其他老板还好说说，如果得罪了陆老板，他赊在赌场里的账可就有得麻烦了。姓陈的男人立刻道：“这小子叫做唐颜，刚刚得罪了裘老板，我这正准备好好教训教训他。” “裘老板？”陆老板听完又慢慢走上前一步，道：“这么说，他是个老千？” 姓陈的男人连忙补充道：“老千算不上，才是个刚刚出道不懂得规矩的。” 少年在地上冷冷瞥了一眼姓陈的男人，道：“我是不懂得规矩，好歹也帮你赢了那么多钱，如果我不在纸醉金迷出千，你这辈子也还不完自己的赌债。”他刚刚对姓陈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还和颜悦色，此时已然知道自己走在绝路边上，面上又立刻换了另外一幅嘴脸。 这回轮到姓陈的男人的脸色变白了，还未等少年说完话，又是一脚踢了过去。但陆老板还不等他解释，已经径自走到少年身边，道：“好小子，你说你在纸醉金迷出千？” “对。”知道眼前这位是赌场的老板，即使被打的全身上下都泛痛，但少年瞥了一眼姓陈的男人，还是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这神色倒是有点要和人同归于尽的感觉，陆老板不禁微微一笑，他的气度是很好，并没有直接刁难眼前的人，反而问道：“纸醉金迷场子里几十双眼睛看着，你是怎么做到能出千又不被发现的？” “普通的出千肯定会被场子里的人发现，但是我的记忆力很好，只要被我看过的牌，就一定能够记住。”少年这样回答道。 陆老板闻言一愣，但很快唤过来身边那个凤眼的少年。 “过目不忘可不是说大话吹的，今趟我正好带陆千买了一本书，如果你能在五分钟之内背下这书的第一页，我就让陈度放了你，怎么样？”说罢，那凤眼的少年已经递过来一本本子，根本不容对方拒绝的机会。 少年这才挣扎着从地上坐直身体，再看一眼前面的陆老板，随后很快翻开扉页，将所有的文字迅速扫过一眼，又立刻交还给凤眼，这其中的时间还没花到五分钟，他人已经朗朗将记下的文字一字不漏地背了一段。 少年的记忆力之好好得骇人，甚至比陆老板亲手栽培的陆千还要深厚，陆千也不禁微微动容，仔细地打量一眼这个长着狐狸眼的少年。而少年已经迅速背完第一页，抬起眼来看着前面的陆老板。 “这么好的记忆力怎么不去读书？”隔了一会儿，陆老板打量着对方，这样慢慢问道。 “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少年这样回答道。 当然，他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书虽然是死的，但是读书还是要花钱，如果他不出来干活，家里的小魏的学费恐怕就没有人再会替他支付。只是这句话没有说出来，陆老板已经点头道：“陈度，这个孩子是个可塑的材料，如果被打坏了就可惜了，不如你把他交给我，裘老板那边的事情，我去说怎么样？” 有陆老板的发话，姓陈的男人也不好拒绝，他看了眼这个叫做唐颜的少年，纵然刚才被这少年顶撞得咬牙切齿，此时也不得不点头。 这是唐颜和陆老板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和凤眼的男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陆老板已经开始寻觅自己赌场的接班人，在他看来陆千虽然是个出色的千手，但终究和纸醉金迷的底蕴差了点火候，而每次当唐颜事后问起陆千为什么不接陆老板的班底，陆千的回答却是这样的。 “比起去骗人，我更喜欢去抓那些行骗的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用千术去挣钱，在唐颜面前的陆千就是一个例子。 “那我以后总有一天会学成师父的手艺变成个大骗子，到时候你会不会来抓我？”唐颜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这样忍不住问道。 出其意料的，陆千并没有直接回答，反是站在唐颜身边，和着这个人一起站在观察室里看着纸醉金迷里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观察了半响后，他才慢慢露出一个笑：“如果你像他们一样，我就不会在你和裘大头的人打赌的时候在枪上做手脚。”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凤眼又眯了眯，狭长的弧度虽然看上去温文无害，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唐颜在往后接管纸醉金迷后时刻惦记于心，他道：“但是你若有朝一日变得和裘大头一样，我想我也会想方设法地算计你。” 两人说话之间毫无间隙，唐颜瞬间明白陆千心中所想，很快以一笑置之。但真正实践起两人之间的承诺又是两人都成年后的事情了，在被陆老板带回纸醉金迷之后，唐颜还是特地向陆千借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咧着唇角回到自己的家中，这日折腾了一天，等到回家的时候，魏越凌也已经放学在家温习功课，看到唐颜一瘸一拐地从房门外面走进来的时候，魏越凌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阿颜，你今天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说罢，小魏还是放下手中的课本，从床头柜边翻出个小药箱，朝唐颜走来。 “我没和人打架……”被魏越凌横了一眼，唐颜立刻识趣地把后面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撇了撇嘴呵呵笑道：“都是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怎么会是小伤？”魏越凌轻轻倒出些酒精，用棉絮掂了，小心地涂抹在唐颜手上的淤青，一边涂一边皱眉道：“阿颜，都说好了这个学期开学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念书，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老当一个混混，多读点书考上大学也是好的。” 若真考上大学，那必将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唐颜吸了吸鼻，又挠了挠头，朝魏越凌笑道：“唉，小魏，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 听唐颜又是这套说辞，魏越凌对着对面的少年翻了个白眼，隐隐有些不乐。唐颜见状又马上补充道：“其实我只要看着你读书就很开心了，怎么样？这几天学得好吗？” 知道唐颜是在转移话题，魏越凌泯了下唇，隔了好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是好，不过课程里面添了计算机，我总感觉生疏了点。” 计算机说白了就是电脑，唐颜虽然是个混混，但也明白这时候这家伙对魏越凌学业的重要性，想了片刻以后还是咧嘴朝魏越凌笑道：“这玩意在外面倒是见过，改天我也弄一台来给你玩玩。” 听唐颜漫不经意的口气说起话来，魏越凌皱了皱眉等着唐颜道：“这家伙要花不少的钱，其实我也不急着用，到同学家里用几遍就会了。” 到同学家里到底还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唐颜在道上混了那么久，自然知道自己的东西总比借来的实在。他虽然听魏越凌这么拒绝，但没隔了几天，到底还是从储蓄卡里提出仅有的钱，跑到电脑市场上亲自给魏越凌挑了一本最好看最派头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搁置在魏越凌的书桌上。 愿得一心人，就算倾尽所有也无怨无悔，说的多半也就是如此，只可惜此去经年，有些事情却再也不能回归到往日的起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