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辛弃疾的这句词,用来形容喧嚣热闹的元宵之夜,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京城本就繁华,这种繁华在十五元宵这晚更是被演绎地淋漓尽致。大街上灯火辉煌。房檐,屋口,甚至树梢上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更有街道两旁摆摊的小贩,将各色各式的灯笼悬于自制的架子上,贴上灯谜,引得行人纷纷驻足一试身手。 这是地上的灯,还有天上的花。一朵朵绚丽的烟花飞升到空中绽放,再化作点点星雨,坠落到不知何处。平民百姓家自是放不起烟花的,但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富贵,王侯商贾。每到这个时节,便吩咐家丁于庭院中点燃一簇簇爆竹烟花,也让全城的百姓饱了眼福。 元宵之夜,火树银花,大街上的人自然也少不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这个热闹的日子里,少了许多的规矩礼节,平日里养在深闺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可以出来凑个热闹。更何况,这是个浪漫的日子不是?最起码,在许多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心里面是的。 年轻男子,不论是已经娶妻的,还是尚未娶妻的,都将这一年中最新最好的衣裳穿在身上,表现出自认为最风流潇洒的一面,企图虏获某位佳人的芳心。而闺阁中的小姐,亦是装扮靓丽。或乘香车缓缓而行,时不时掀开帘子望向某处,露出半张白皙的俏脸。或穿行于人群中,左右顾盼,灯火映着眉目生辉。红衣佳人,肌肤胜雪。最是那一回眸的风采,恰似一朵盛开的红莲花,令满天灯火都黯然失色。 “八哥,那姑娘在看你!”这是老九。 “真的啊,八哥!真的有姑娘在看你!”这是跟着起哄的老十。 “这一路上看八哥的姑娘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是左手被胤禩牵着,右手举着根糖葫芦,不时张嘴啃一口的十四。 胤禩闻言笑笑,没当一回事。 胤俄忿忿地瞪一眼十四,“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那姑娘比刚才的那些都要好看!” 胤禟也在一旁帮腔道:“那姑娘确实生得不错,而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胤祯抬头向两人看的那处瞄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啃糖葫芦。一边啃,一边头也不抬地下结论道:“没有八哥好看。” 胤禟胤俄纷纷侧目,表示他们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胤禩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牵着十四向另一条街走去。 “格格,格格,你去哪儿?”小丫鬟锦芳挤开人群,急急向自家格格追去。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家格格就不见了踪影。小丫鬟左顾右盼,急得眼圈都红了。她们今天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连家丁都没带。现在格格人突然不见了,若是出点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八哥,你看那边围了好多人,咱们也过去瞧瞧吧!”胤俄指着一处人多的地方道。 胤禩顺着胤俄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紧了紧拉着十四的手,道:“走吧,过去瞧瞧。”今天出门虽说带了不少的侍卫,但街上人多,元宵夜又是人贩子最常出没的时候,所以,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胤禩几人走过去,就见一群青褂长衫的文人围着一个大灯笼说着什么。仔细一听,却是在猜灯谜。 “四个不字颠倒颠,四个八字紧相连。四个人字不相见,一个十字站中间。”胤俄眼尖地将灯谜念了出来。念完想也不想地看向胤禩,“八哥,谜底是什么?” 卖灯笼的老头见胤禩几人衣着样貌均是不俗,便开口道:“几位小公子猜灯谜吧,猜中了,这盏灯笼就白送给你们了。” 几人打量着那盏灯笼,见其体型比一般的灯笼要大出两三倍,上面用金线描着凤穿牡丹的图案。灯光映照下流光溢彩,端的是惹眼的很。 “八哥,谜底到底是什么啊?”胤禟眼含期待地问。这盏灯笼看着还凑合,拿在手里把玩把玩也不错。 胤禩瞅一眼胤俄,再瞧一眼胤禟,见两人均是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胤禩想了想,对那老头道:“是个‘米’字。” 老头呵呵笑道:“公子答对了,这盏灯笼就是公子的了。” 胤禟胤俄闻言欢呼一声,就抢着从老头手里接过了灯笼。而之前的那群文人,见灯笼被几个半大少年夺走了,面上都不禁有些悻悻的,结伴向别处去了。 老九老十两人争抢一只灯笼,最终胤俄完败。胤俄瞅一眼提溜着灯笼洋洋得意的胤禟,不屑地撇撇嘴,小声嘀咕,“那是小爷让着你!” 胤禩见状无奈地摇摇头,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笑着对那卖灯笼的老头道:“老人家,可否再给我一只灯笼,就要左边那只画着花开富贵的。” 卖灯笼的老头呵呵笑道:“这位公子可真是宠弟弟!”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那盏灯笼递到胤禩手里。 胤禩转手将灯笼递给胤俄,笑容亲和地对那老头道:“让老人家见笑了,家弟向来顽劣。” 从八哥手里接过灯笼的胤俄顿时得意了,故意将灯笼提溜到胤禟眼前,并挑衅地瞅了胤禟一眼。胤禟见状嗤笑一声“幼稚!”,扭头看向别处。这一看,顿觉眼前一亮,接着,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地扭头冲胤禩嚷道:“八哥,刚才那姑娘跟着你来了!” 胤俄闻言也顾不上正跟胤禟较劲的事儿了,立即抬眼向四处瞅去,一面瞅,一面问胤禟“在哪?在哪?” 胤禟连连冲着胤俄挤眉弄眼,“就在那儿,你后边。” 胤俄顺着胤禟指的方向看去,一双眼立时瞪得溜圆,回头冲胤禩一脸暧昧地道:“八哥,那姑娘肯定对你一见钟情了!” 胤禩眯眼似笑非笑地瞅一眼胤俄,不置可否。转身向胤禟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红衣少女静静地站在灯火中望着自己。两人相距不过十步,明亮的灯火足以使胤禩看清那少女的容颜。只见她杏目樱唇,姿容艳丽。十一二岁的年纪,虽身量还未长开,却能够看出将来必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透着一种违和感。 “过来了!过来了!”胤俄大眼瞪得溜圆,脸上闪着一种名为八卦的光辉。 红衣少女一步步地向胤禩走近,眼中闪动着的情绪复杂而又深沉,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胤禩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少女,面上不露半分情绪,心中却在琢磨着这姑娘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胤禩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将几个弟弟挡在身后,笑着开口问道:“姑娘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么?” 端方君子,温文一笑,令人如沐春风。红衣少女一阵恍神,依稀记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景。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年面含笑容地看着自己,温言对自己道:“毓秀,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少年的音容笑貌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红衣少女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少女逐渐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一双眸子渐转清明。随即,双眼紧紧地锁住对面的胤禩,眸中射出锐利的光。朱唇微启, “你是谁?”没等胤禩回答便又抛出一句, “你不是胤禩!” 胤禩闻言心中一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回视着少女锐利的眸光,坦然一笑,缓缓道:“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前世缘已尽,今生何须说。”说完,转身牵着十四的手离开。胤禟胤俄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互相觑一眼,也赶紧追着自家八哥去了。独留那红衣少女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口中不住念叨:“前世缘已尽,今生何须说……” “格格,格格,锦芳总算找着你了!”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见着她家格格,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红衣少女对丫鬟的话仿若未闻,双眼仍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格格,你在看什么?咱们该回去了!”小丫鬟伸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然而少女却仍然不见任何反应。小丫鬟有些吓坏了,心想她家格格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勾去了魂魄?小丫鬟吓得使劲去晃少女的身子,完全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一边晃,一边喊:“格格,格格你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锦芳啊!” 少女终于回了神,最后看一眼前方那阑珊的灯火,轻声道:“回吧。”缓缓转身离去。 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前世缘已尽,今生何须说。只是,尘缘尽不尽,不是你说了算的!少女艳丽的脸上尽是倔强与执着,步伐愈加坚定。如果说之前她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确信,那是胤禩! “八哥,那姑娘你认识?”胤俄追上胤禩,挤眉弄眼一脸暧昧地问道。 “是啊八哥,那姑娘是谁?”胤禟面上的表情简直同胤俄如出一辙。 胤禩见已经走出不短的距离了,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放慢脚下的速度。瞧一眼胤禟胤俄,摇摇头,笑笑开口道:“不认识,只是以前见过一面。” 胤禟胤俄均是一脸的不信,待要开口再问,却被胤祯给打断了。 “八哥,十四要出恭。” 胤禟胤俄双双不悦地瞥了胤祯一眼,胤俄嗤笑一声:“事多!” 胤祯看都不看他们两个一眼,只出声道:“人有三急。” 胤禟胤俄一噎,狠狠瞪了胤祯一眼,心中暗道:十四这小子就是讨厌! 胤禩看着回回同胤祯斗嘴都要落于下风的老九老十,笑着摇摇头,心想也不知是十四段数太高,还是老九老十段数太低,竟然回回都是如此? 郭络罗氏番外 郭络罗氏毓秀是骄傲的,从出生到死亡。 从小备受外祖父疼爱的她,无论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立刻捧到她的面前。然而一切得到的都太过容易,反而使她对事物失去了兴趣。就这样,她长大了。 每个闺中少女都会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有所憧憬,郭络罗氏也不例外。未出嫁时,她朦朦胧胧地想过那个人的样子。她想,她不需要那个人有多高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他有多么的富贵。只要他是真心地对待自己,一颗心只装着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当然,郭络罗氏也明白,有一句话叫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要谋求一份真心,谈何容易。 后来,她参加了秀女大选。郭络罗氏是极不希望被留牌子的。可是,上天往往不会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她被指给了八阿哥。 郭络罗氏心里面是有怨的。她并不是嫌弃八阿哥出身低贱,她只是——不想嫁入皇家。皇家规矩多,而且嫁给皇子就意味着,她的夫君,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郭络罗氏是骄傲的,骄傲的从来不会去掩饰自己心中的怨气。她从来不给八阿哥请安,即使在外人面前也从来不曾照顾过他的面子。至于进宫给良妃请安,那就更是少之又少的了。而八阿哥对她,一直都是包容忍让的。不曾对她发过火,向来闻言软语,她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郭络罗氏想,他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势力才娶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这个人。这样想着,她便越发地觉得不能容忍。胤禩对她愈是逆来顺受,她就愈是心中窝火。 及至后来,康熙亲自为胤禩赐下两个格格,她心中的怨怒一下子达到了顶点。也是直到这时候郭络罗氏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是在乎这个男人的,因此她才不能忍受他有别的女人。发现了这一点的郭络罗氏,心里愈发不平衡。凭什么我喜欢上了你,而你对我却只有利用!凭什么你要利用我,却还要三妻四妾!凭什么,她不服!既然老天对她如此不公,那么她就要闹个彻底,闹个天昏地暗! 可是,她最终还是输了,输给了命运,也输给了自己的心。她什么都没能改变,胤禩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而她——没有。直到死,她都没能为胤禩生个孩子。不是不遗憾的,只是到了最后的最后,当雍正上台,当她被遣回家,当八爷党被一一分化削弱之时,她便庆幸,幸好,她没有孩子。 然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及至缠绵病榻,及至弥留之际,她还在想着,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若是能再见他一面,那么她便能够闭上眼睛了。 然而,她终究没能在死前再见他一面。也许是心愿未了,也许是她的愿望太强烈,她的魂魄竟然没有去投胎,而是飘飘荡荡地,寻到了他的身边。而她看到的那一幕幕,让她只想化成厉鬼,去向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索命。 一天天,一月月,她看着他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皇子,变成一个斑发佝偻的老者。看着他再也动不了地躺在床上,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散去,郭络罗氏不知为何想起了他年轻时的样子。翩翩少年,风华无双,温润一笑,他对自己说, “毓秀,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郭络罗氏心突地一痛,暗想,原来从那时起她便喜欢上他了啊!郭络罗氏心中涩然,垂眸看向床上那个苍老的胤禩,却见他已然阖上了双目。 “胤禩!”郭络罗氏心中大恸,即便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毓秀”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畔响起,郭络罗氏闻声望去,却见一翩翩少年,风华无双,恍然是他少时模样。 “毓秀,”他温润地笑着,“今生我亏欠你良多,来世,我们不要再见了。” 郭络罗氏眼见着少年的身形在空中消散,最后,只剩下九月的秋雨,诉说着皇城里无尽的凉意。 你说不见就不见么,那你欠我的,又该如何还呢? 第52章:种田 过了年,开了春,胤禩就忙开了。一出工部就往郊外的庄子上跑。有的时候弄得晚了,索性就住在庄子上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直接上朝去。胤禩出钱请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向他们请教种田的经验。怎样选种,什么时节种,怎么种,再结合他自身的一些知识,谷雨过后,胤禩就将红薯种了下去。虽是种红薯,胤禩却是分了好几块试验田。用不同的方法打理,看到最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至于之前想要种的大豆,玉米,马铃薯之类的,目前这个时节却是不适宜种的。大豆要等到三月份,玉米要到七月份,而马铃薯则要等到九月中旬了。 看着插下去的秧一天天长大,胤禩觉得,植物的生长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看着秧苗从原来的三片叶子变成四片叶子,看着它从手指长短变成半截手臂那么长,看着它不停地抽叶,生长,郁郁葱葱,你就会有一种看着精心照料的孩子在长大的感觉。这种感觉糅杂着各种满足感与成就感,让人感到从身到心的舒畅。 胤禩就这么一天天乐此不疲地侍弄着他的试验田,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天,胤礽将一枚玉佩挂到他的身上。 “太子哥哥,无缘无故地,送弟弟东西做什么?”胤禩眨着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偏着脑袋问胤礽。 胤礽凤眼一眯,斜睨了胤禩一眼。这一眼端的是风情无限。“你说我无缘无故地,送你东西做什么?”胤礽开口嗔怪地道。 胤禩摸着下巴想啊想,可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最后低头一眼瞄到了玉佩的形状,胤禩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抬头双眼发亮地看着胤礽,语调高昂地说道:“太子哥哥是觉得弟弟种田太辛苦,才送弟弟一颗玉做的红薯给弟弟当奖励么?” 闻言,胤礽一张俊脸瞬间扭曲,抬手一个爆栗敲在了胤禩脑门上。 “太子哥哥!”胤禩捂着脑袋,皱着一张脸,水汪汪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委屈幽怨加控诉地瞅着对面的胤礽。 对此早就已经免疫了的胤礽毫不动容地瞥了胤禩一眼,开口道:“明日是你的生辰。” 胤禩闻言摸摸鼻子,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太子若是不说,他还真的不记得了。呵呵一笑,上前一步搂住胤礽的胳膊,开口极其狗腿地道:“原来是弟弟的生辰礼物啊!太子哥哥这般细心,每天事那般忙,竟然还记着弟弟的生辰,弟弟心里好生感动啊!” 胤礽斜睨了胤禩一眼,低声问道:“那,生辰礼物,你喜欢么?” 胤禩想也不想地答道:“当然喜欢啊,太子哥哥送的东西,弟弟怎么可能不喜欢!”胤禩笑得欢快。 胤礽闻言表情一滞,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见着胤禩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就又释然了。同时心里面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没发现更好。 而在一旁笑着的胤禩自是眼尖地发现了胤礽神色的异常,心里一琢磨,低头看向挂在身上的那枚玉佩,胤禩不禁呵呵笑了出来。那玉是上好的血玉,通体红润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这雕工就实在是不怎么样了。一块红薯被雕得险些走了样儿变成土豆,难为他刚才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块红薯。好吧,他承认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最近天天都在侍弄红薯,所以看什么都像红薯的缘故。 胤礽听到胤禩的笑声,再一看胤禩眼瞅的方向,立时恼羞成怒了。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扯下胤禩腰间的玉佩,却被胤禩眼疾手快地一把给护住了。胤禩双手护着玉佩,抬眸去看胤礽,见胤礽面带急色,一张俊脸上少有地泛着红晕,分明是恼羞成怒了。胤禩见状赶紧开口道:“太子哥哥怎地这般不讲道理,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哪有再抢回去的道理?太子哥哥若是实在舍不得这枚玉佩,大不了弟弟再寻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你好了!” 胤禩一脸的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看得对面的胤礽是哭笑不得,原本满腔的羞恼也烟消云散了。 “臭小子,你倒是会歪曲事实,倒打一耙!”胤礽口中嗔道。 胤禩见太子殿下脸色有所缓和,立马腆着脸近前一步重新抱住胤礽的胳膊,一手拿起那枚玉佩,神色认真地对胤礽道:“弟弟很开心,真的。太子哥哥送弟弟的礼物弟弟也很喜欢,弟弟会每天将它带在身上,细细地呵护珍惜的。”说完,在胤礽目光的注视下,胤禩就将那枚雕工并不精细的红薯玉佩小心地收进了怀里。最后,轻轻拍了拍胸口,抬眸嘻笑着对胤礽道:“太子哥哥就在这里了。” 胤礽将头别向一边,低声道:“你惯会说些花言巧语来哄我!” 虽是这样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一丁点儿的不满。而且,胤禩眼尖地发现,太子殿下的耳朵尖儿都红了。胤禩心内窃笑:你还不就是喜欢听我的花言巧语!不过,胤禩看着太子殿下明明害羞却又不想承认的别扭样子,心中真是觉得有趣得紧,也喜欢得紧。更加想要逗弄逗弄这样的太子殿下。想到做到,胤禩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太子殿下嘴角边,又凑到太子殿下耳旁轻声道:“太子哥哥这副模样还真是可爱!”(作者:所以说八八,敢调戏太子殿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是吧是吧! 八八:内牛!偶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绝对不是!偶只是一时脑抽了行不行,行不行!内牛!) 胤礽闻言扭头怒瞪胤禩,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最终决定化言语为行动,一把抓过胤禩吻了起来。从疾风骤雨,到和风细雨,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互相看一眼对方此时的样子,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胤礽将胤禩重新拉进怀里,双手环住胤禩的身体,下巴搁在胤禩的肩上,缓缓开口道:“你关心农桑是好事,皇阿玛历来重视农桑。只是,你也没必要凡事亲力亲为,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你堂堂一个皇子阿哥,哪有放着金贵的日子不过,成天跑去种田的道理?”缓了缓,又接着道,“再说,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累坏了,不长个子了看你可怎么办!还有——”胤礽说着执起胤禩的手,将其手心朝上,“你看看自己的手,全是老茧,哪里像一个皇子阿哥的手!”胤礽越说越来气,到底没忍住,抬手一个脑瓜崩儿就敲在了胤禩头上。 胤禩一手捂着脑门,另一只手还在胤礽的手里头攥着,抽了抽,没抽回来。胤禩讪讪地瞅一眼胤礽,垂眸向那只掌心看去,只见虎口、指腹处尽是茧子。其中虎口处是常年持剑磨出来的,已经厚厚的有些发黄了。而指腹处则是最近一段日子侍弄红薯弄出来的,还只是薄薄的一层。 胤禩嘻嘻一笑,使了点劲儿将手抽了回来,开口对胤礽道:“弟弟又不是女人,手粗糙点有什么关系?再说,种田也没有很累。弟弟每天也就侍弄那么一亩三分地,脏活累活也都交给底下人去做了。所以真的没什么的。弟弟做这些,一点儿都没碍着长身体。”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比了比胤礽肩膀的位置,“太子哥哥你看,弟弟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胤礽闻言瞟了一眼胤禩,见着胤禩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内心深处涌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叹了口气,双眼看着胤禩道:“回回你都是如此,说什么也不肯听。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要那么拼命做什么!小八,你是皇子,是我的弟弟,也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你要记住,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所以,我不允许你做任何伤害它的事情!”胤礽话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几分严厉,直视着胤禩的眼睛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 胤禩看着胤礽,心里面说不感动是假的。近前一步,拉着胤礽的衣袖,回视着胤礽的双眼道:“是弟弟让太子哥哥担心了,弟弟以后不会了。”想了想,到底没忍住,又小声地来了一句,“其实真的不辛——”最后一个‘苦’字在太子殿下的瞪视下,到底又咽了回去。胤禩讪讪地搔搔头发,心想自己真是太没有原则了。什么事情只要太子殿下一开口,他就得乖乖地缴械投降,丝毫招架之力都没有。唉,胤禩暗自叹一口气,心想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妻奴’属性?他天生就是‘怕老婆’的体质?胤禩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太子殿下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悠悠响起。 “小八,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胤禩闻言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看向胤礽,心中暗暗揣测莫非太子已经知道了?只见胤礽眸光深沉地凝视着自己,良久,就在胤禩认为他已经将自己看穿之时,就听胤礽幽幽叹道:“小八,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不是这个皇宫里的人。” 胤禩仰头看着胤礽,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下文,便只好干干笑道:“弟弟不是皇宫里的,难道还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啊?” 胤礽意味深长地瞅了胤禩一眼,直到胤禩被这一眼瞅得心虚的不行的时候,才转开视线,曲起手指刮了刮胤禩的鼻头,笑道:“你啊——是上天派下来专门克我的!” 第53章:南巡前奏 康熙三十二年三月,康熙帝宣布第二次南巡。这次南巡康熙将宫里八岁以上的皇子全部带上了。胤禟胤俄得到消息后激动的一蹦三尺高。不用每日枯坐在无逸斋里面听师傅啰嗦,可以去江南玩儿了。而且这次八哥也跟去,还不用带着十四那个拖油瓶,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胤禟胤俄激动地想。 他俩满意了,可胤祯就不高兴了。为什么别人都能去,就他不能去?上回去木兰不带他也就罢了,好歹还有八哥在。可这回八哥,九哥,十哥都去江南了,凭什么就不带着他?胤祯感到非常地不满,倔劲儿一上来,不吃饭了,闹绝食。德妃劝也劝了,哄也哄了,骂也骂了,可就是不管用。眼见儿子一天多没用膳了,德妃心疼了。她现在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饿出个好歹来,她该如何是好?于是心疼儿子的德妃去求皇上了。一见面,什么也没说,先跪下请罪。 “皇上,臣妾有罪。”德妃跪在地上,一脸愧色地道。 康熙闻言挑挑眉,“爱妃何罪之有?” “皇上,臣妾未能教导好胤祯。从昨天起胤祯就不肯用膳。臣妾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可十四就是不肯用一点东西。吵着闹着要跟他皇阿玛一起去南巡,臣妾怎么说都不听。皇上,是臣妾把十四娇惯坏了,才导致他如今这般任性,臣妾请皇上降罪。只是,十四如今已经快两天没进过一点东西了,臣妾担心,再这样下去,十四的身子会受不住的。”德妃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康熙,眼中是浓浓的自责与担心。不得不说,德妃不愧是最后能当上太后的人,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可是妙极了。 康熙静静地听完德妃的话,垂眸审视着一脸慈母光辉的德妃,淡淡开口道:“十四是被你惯坏了。小小年纪,稍有不如意,就玩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再这样下去,他如何成的了材?”顿了顿,又接着道,“十四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选两个识字的宫女先教他识字。等明年开了春,就进书房读书吧。” 德妃闻言眼中的错愕一闪即逝,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是今日圣上心情不佳?可她明明得到消息说圣上今日心情甚好,晚膳还多用了一碗米饭呢。德妃也来不及多想,只伏地叩首道:“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妾将十四惯坏了,臣妾今后一定严加管教,不让皇上操心。只是这一次,还请皇上移驾去看看十四。十四已经近两天没用过膳了,臣妾实在是担心十四身子受不住啊!”德妃不死心地道。 康熙听罢沉吟片刻,方道:“也罢,朕便去瞧瞧他。” 等康熙到了永和宫,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胤祯脸朝里侧趴在榻上,身子一动也不动。要不是身上的被子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康熙简直要以为他这个一向娇宠的小儿子是不是已经没了。不得不说,看到胤祯的一瞬间,康熙心疼了。虽然在康熙心里,最宠爱最重要的儿子是太子,但这也并不是说其他儿子就不重要。胤祯从一生下来就不像其他婴儿那般爱哭,反而整天乐呵呵的,再加上天生长得可人,所以康熙其实是很喜爱这个儿子的。想要什么,也都尽量满足。之前说胤祯是让德妃给娇惯坏了,其实,这当中又何尝没有他的责任? “十四,”德妃走至榻前,轻声唤道,“十四,你皇阿玛来看你了。” 胤祯闻言缓缓转过头来,果见康熙在床头站着。胤祯一个轱辘爬起身,下床就要给康熙行礼。然而毕竟是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身上没有力气,再加上起的太猛,胤祯一个没稳住,眼见着就往地上跌去。康熙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他,抱起来,又放回了榻上。德妃在一旁吓得一声惊呼含在嗓子眼里,直到胤祯又安然无恙地坐回榻上,德妃这才放下了心。 “皇阿玛,儿臣还没有给您请安。”胤祯仰头望着康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道。 康熙见着胤祯这幅可怜的样子,心里本来存着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只面上却绷着一张脸,缓缓沉声道:“请安就不必了。听你额娘说,你已经近两天没用过膳了。不吃东西,你不饿么?” 胤祯缓缓垂下头道:“儿臣饿啊,只是,”胤祯抬起头看着康熙,眼中泛着水光地道,“儿臣一想到皇阿玛带着哥哥们去南巡,却不带着儿臣,儿臣便没心情吃东西了。”缓了缓,又道,“皇阿玛就带上儿臣吧!儿臣知道皇阿玛出巡是为了天下大计,百姓民生,是去办正经事的。儿臣现在虽不能像哥哥们一样为社稷出力,但儿臣也想向哥哥们学习。这样等儿臣长大了,便也能为皇阿玛效力了!” 康熙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这番话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德妃闻言,心里一紧,扭头看向胤祯,生怕胤祯说错话招皇上不喜。 听到康熙的问话,胤祯眨眨眼睛,非常干脆利落地答道:“是额娘教儿臣的。” 德妃一听胤祯这么说,一颗心便直往下沉。连忙向康熙看去,却见康熙面沉如水,明显是动怒了。德妃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张嘴想要解释。就在这当口,却听胤祯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皇阿玛,这番话虽然是额娘教儿臣这么说的。但是,儿臣心里面也是这样想的。儿臣明白,皇阿玛是觉得儿臣还小,怕儿臣的身子受不住长途奔波,这才不让儿臣去的。可是皇阿玛您看,儿臣已经不小了,儿臣的身子骨也很结实。”胤祯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接着道:“就算两天没有用膳,儿臣也没有什么事情,顶多是有些没力气罢了。所以皇阿玛,您就让儿臣去吧,儿臣保证不给您添乱!” 康熙听到这里,却是被胤祯给气乐了。“合着你两天不用膳,就是为了向朕证明你身子骨结实,完全可以跟着朕出巡?” 胤祯眨眨眼睛,点点头,小声道:“皇阿玛千万别生气,儿臣不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八哥对十四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做儿女的,必当珍视爱惜自己的身体,才算对得起辛苦生养我们的父母。否则的话,便是不孝。十四不想做一个不孝之人。可是,”胤祯顿了顿,才接着道,“十四也想要向皇阿玛尽忠。十四一生下来就待在皇城里,每日锦衣玉食,从来不必为吃穿发愁。对此,十四自是感念皇阿玛的恩德。可是,儿臣听八哥说起过,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有不少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整日为生计发愁。一到灾年,更是有不少的百姓流离失所,饱受饥饿与病痛折磨。儿臣想,儿臣现在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儿臣也想跟着皇阿玛到外面看看。多了解一些百姓疾苦,这样,将来才不至于成为一个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胤祯说完,缓缓下榻跪在了地上。 康熙面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祯,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德妃见屋子里气氛有些僵硬,便站出来打圆场道:“皇上不要听十四这一通歪理。十四还小,最是童言无忌,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康熙闻言看了一眼说话的德妃,又扭头看向胤祯,道:“十四这一番话虽是歪理,然而听起来却也有些道理。”说着,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胤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接着道,“难得你小小年纪,不沉迷于享乐,反而想要了解外头的民生疾苦。你这份心意是好的。看在你这份心意,再加上又饿了两天的份上,朕准了。让你额娘给你收拾收拾,到时候跟着朕一起出发吧。” 胤祯闻言大喜,恨不能一蹦三尺高。因着康熙在场,这才稍稍压下心中的喜意,跪下谢恩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皇阿玛万岁!儿臣定不负皇阿玛一番心意,路上听从安排,绝不给皇阿玛添麻烦!”胤祯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本来因为饥饿而变得苍白的脸色也因着激动而添上了几分红晕。 康熙摇摇头,无奈地道:“行了,起来吧。话都让你说尽了,朕想嘱咐几句都没的说了。”伸手拍拍胤祯的头,继续道,“小小年纪,说话便一套一套的。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什么百姓疾苦,这些都是你八哥教给你的?你八哥还教了你些什么,都说来听听?” 胤祯眨眨眼睛,出声道:“八哥说十四还太小,好多东西即使说了十四也理解不了。所以,八哥总是给十四讲一些浅显易懂的。但是,八哥也说了,道理虽然是简单的道理,但人间的大智慧往往便蕴含在这些最简单的道理中。” 康熙闻言点点头,“不错,你八哥说得在理。” 胤祯见状便接着道:“八哥给儿臣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孔融将大个的梨让给自己的兄长,而自己独留小个的。八哥说不是孔融不喜欢吃梨子,而是孔融懂得尊敬兄长,知道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兄长,这才是为人弟的道理。而为人兄长的,也不能因着年长,便欺负自己的弟弟。而是要包容爱护幼弟,这样才能得到弟弟的尊敬和爱戴。如此,便是兄友弟恭的全部含义。十四听完就问八哥,为何九哥跟十哥总是为了一件东西打架,这样,岂不是有违兄友弟恭,伤了兄弟感情?八哥就跟十四说——”胤祯讲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仰头等着康熙追问。 康熙见状挑挑眉,故作好奇地问道:“你八哥跟你说了什么?” 胤祯得意地道:“八哥跟儿臣说,九哥跟十哥这叫做打是亲骂是爱,越打越骂越出感情。八哥说九哥跟十哥两人相差不过几个月,九哥根本没把十哥当成比自己小的弟弟照顾,十哥也没把九哥当成比自己大的哥哥尊敬。两人之间是兄弟,其实更是朋友。虽然会为了一件小事而争抢不休,大打出手,但是等事情过了,两人就都不记得了,谁也不会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八哥还说,若是有外人欺负他们其中一人,那么他们中的另一个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视之不理。必定会出手相助,兄弟齐心将欺负他们的那个人打跑。八哥说,这就叫做打虎亲兄弟。”胤祯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康熙颔首,“你八哥说的很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血脉相连的父子兄弟,总是要亲过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的。”言罢,拍拍胤祯的头,温言道:“行了,也别光在这儿跟朕讲这些道理了。你也快两天没进东西了,赶紧传膳吧。要是饿得病倒了,南巡朕可不带你!” 康熙说完提步走了出去。行至永和宫门口,停下脚步,扭头对跟出来的德妃道:“十四是个聪明的孩子,有慧根。你要好好的教导,千万别让他走了歪路。”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德妃,你别忘了,老四也是你的儿子。血脉相连的骨肉,总不能弄得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你在关心照顾十四的同时,总该分一点心思在老四身上。老四和十四都是你的骨肉,终归不好太厚此薄彼啊!”康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然而最后一句却是带上了淡淡的警告的意味。 康熙说完举步离去,留下德妃立在原地,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她就说皇上今天怎么态度不对呢,原来是有人在皇上跟前嚼了舌头。只是,别让她知道是谁,否则的话——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面! 事实上德妃猜得没错,确实是有人在康熙面前说了什么,才导致康熙对德妃和胤祯态度有异。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其实不难猜,这个人就是我们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太子殿下了。他可是一直还记着胤祯和胤禩共浴分桃的事儿呢,不寻机会报复回来,太子殿下心里头怎么舒坦的了。其实说起来他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就是在康熙面前说了几句话而已。例如,四弟脚受伤了,身边却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这种话。所谓,不怕康熙脑补太强大,就怕康熙不脑补。因此,就导致康熙在心里面给德妃记了一笔,连带着十四也受了牵累。同时康熙也在想,老四大了,是该娶个福晋了。不然屋里没个可心的人,总归太冷清。 若是胤礽知道康熙后面的这个想法,就该拍案叫绝了。赶紧给老四娶个女人,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记着他家小八。 总的来说,胤礽这一手的效果来的还是不错的。既给德妃跟胤祯上了眼药,又体现了自己关心弟弟的好兄长的形象。虽然令康熙对老四一时心存怜惜,但没关系。对付老四,他有的是机会。唯独令胤礽没想到的是,十四这个家伙太腹黑,太狡猾。不仅使出了绝食这等苦肉计,还搬出了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哄得康熙怒气尽消,最终恩准了他跟着一起出巡。 小剧场: 一日,八八又在跟十四讲道理。 八八对十四道:若是用一种鸟来比喻咱们兄弟,那么太子就是骄傲的凤凰,老四是坚忍的秃鹫。 十四闻言急急问道:那我呢?那我呢? 八八瞟一眼十四,答:你嘛,你就是那会学舌的鹦鹉! 十四双眼贼亮贼亮滴:八哥那这么说,咱俩就是天生的一对啊! 第54章:南巡(一) 却说胤禩这边,眼见着跟着康熙南巡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却有些放心不下刚刚种下的大豆与长势喜人的红薯苗。于是,趁着出巡前的这段日子,总是一遍一遍地嘱咐庄子里的人,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除草,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赵管事,你记住了,大豆和红薯都是喜干的,每七天浇一次水就可以了。记得要上午阳光不强的时候浇,每次不要浇多了。下大雨的时候多挖几条排水沟。记得要定期除草捉虫。要是实在有不明白的,就去请教陈师傅和田师傅。他们两人种了一辈子田了,经验丰富。” “是,主子,您吩咐的赵平都记住了,管保不给您出差错,您就放心地出门吧!” 胤禩摇摇头,笑道:“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总之,这几块地就交给你了。你替爷好好看顾着,等爷回来再论功行赏。” 赵管事喜道:“得嘞,主子您就瞧好吧!”一扭头却瞥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为首的那一个衣着华贵,尤其那通身的气势,更是他平生仅见。赵管事心说这肯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忙小声提醒胤禩道:“主子,您好像来客人了。” 胤禩顺着赵管事眼瞅的方向看去,见来人竟是他那便宜皇阿玛康熙,和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梁九功。胤禩顿觉诧异,心想今天刮得是什么风,竟然把这位爷给吹来了?自那次受伤事件之后,康熙可是再没单独召见过他了,更别说今天竟然破天荒地亲自跑来看他。这可是件稀罕事儿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不知皇阿玛今日驾临,儿臣有失远迎,还请皇阿玛恕罪。”胤禩走上前躬身行礼道。 康熙打量着面前行礼的胤禩,见他一身粗布衣服,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大概是刚刚下过地的缘故,鞋子上面还沾着些泥土。康熙有些恶劣地想到,这个时候若是治他个御前失仪,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随即便摇摇头,暗道自己这都是在想什么啊。其实他这个老八,终归,还是不错的。 “起来吧,不必多礼了。”康熙开口道。“朕今日是微服出来的,不必声张。朕听闻你近日正在琢磨着种田,因此朕才想要出来看看。如何,经过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心得?” 胤禩拱手一揖,道:“儿臣多谢皇阿玛惦记。只是心得说不上,只是多积累些经验罢了。儿臣这也是头一回,只盼着将来收成不要太差便罢了。” 康熙听后点点头,“你有这份心意便是好的。农耕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农也未必种的明白。慢慢来,总归能摸索出点门道来的。” 胤禩点头称是。康熙放眼望向田里,见地被分成一块一块,地头还插着牌子,上头分别标着一,二,三。康熙便问:“这是何用?” 胤禩解释道:“儿臣之前插红薯秧,不知多大间距插一株合适,便问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可他们也是说法不一。儿臣便想着,索性都试上一试。等到收成的时候,哪块地收得多,自然就见分晓。” 康熙颔首,“你这个想法不错,是该这么试一试。” 最后康熙走时,如同那天对十四一样,拍了拍胤禩的头。望着胤禩额头上方那道浅浅的疤,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对于胤禩,他始终是存着几分忌惮的。这个孩子太聪明,手腕高,而且性子又招人喜欢。在他周围,不知不觉已经聚了不少的人。先不说那些宗室,单是皇子里头,老九、老十、十四,甚至连性子淡漠的老四心里面也是向着他的。还有太子,虽然这两年看上去和老八走得远了,但是,他看得出来,太子心里面还是在意老八的。对此,康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作不知道。毕竟太子和老八那么些年的兄弟感情,不是一件事情就能够一笔勾销的。况且,康熙私心里也并不希望太子和老八处得太僵。老八是个能干的,用得好,将来必能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事实上,他只是不希望太子太过在意老八。毕竟,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对于太子如今的表现,康熙感到很满意。如今的太子不再亲近索额图,善待兄弟,即使对与之相争的老大,也懂得退让和包容。康熙想,这才是一国储君的胸怀和气度。他没有选错人。 而胤禩,康熙望着眼前即使是一身粗布衣服也掩不住周身光华的少年,心想,哲布尊丹巴活佛说的或许没错,这孩子生来就是为大清百姓谋福利的。 三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康熙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最终康熙还是将十三与十四一并带上了。十三比十四还要大两岁,带了十四不带十三,怎么也说不过去。康熙将这个照顾人的活丢给了胤禩,可怜胤禩前一刻还在辛勤照料庄稼,这一刻就沦为了两个孩子的保父。当然,胤禩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十四活泼机灵,十三乖巧可人,两个都是招人疼的孩子。更何况还有老四这个帮工,跟他们坐了一辆马车。一路上,就听胤禩的马车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八哥,十四要喝水。” “八哥,十四要吃苹果。” “八哥,十四要睡觉。” “睡觉到那边睡去,那边有枕头和毯子。” 胤祯摇摇头,将毯子扯过来,盖在身上,脑袋枕在胤禩的腿上,冲胤禩嘻嘻一笑,闭眼开始睡觉。 胤禩无语了,他就没见过胤祯这样磨人的,简直是一刻不停地挑战人的耐性。想想对太子殿下的承诺,再看一眼躺在他腿上睡觉的胤祯,胤禩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推开胤祯,太子殿下那个小心眼他可是招架不起了。 “十四,起来,到那边去睡。”胤禩动作轻柔地拍拍胤祯的脸,轻声道。 胤祯不动,也不回答,躺在那里继续装象。 胤禩深知他不可能这么快便睡着,肯定是在装睡,便决定亲自将他抱过去。可谁知他才刚一动弹,胤祯那边就像是提前猜到他要做什么似的,身子向前一窜,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胤禩的腿上。伸出胳膊紧紧抱住胤禩的腿,再拿脸蹭蹭,最后冲胤禩咯咯一笑,闭上眼睛装睡去了。 胤禩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摇摇头,将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便也由着他去了。 在一旁旁观了整个过程的胤祥则是感到目瞪口呆,心想十四这也太,太——胤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胤祥看着给胤祯掖被角的胤禩,真心觉得八哥实在是太好脾气了,十四这样他也不生气。说真的,胤祥是有些羡慕胤祯的。胤祯比他嘴甜,会撒娇。都说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胤祯得到的关注就比他得到的要多。虽然四哥一直很照顾他,可是,他却是也不敢在四哥面前如同十四对八哥那般痴缠撒娇的。四哥不爱笑,连关心都是冷冰冰的。八哥就不同了,无论何时脸上都是笑眯眯的。而且关心起人来细致周到,体贴入微。胤祥禁不住拿眼前的胤禩同胤禛做了次比较,结果得出了以上的结论。胤祥一晃神,眼角余光却瞥见四哥的脸色黑如锅底,且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冷气。胤祥一个激灵,心想四哥该不会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才这般生气的吧。胤祥暗骂自己不知足,八哥虽好,可是已经有九哥、十哥和十四弟了,而四哥却只有他一个。想到这里,胤祥越发心虚的厉害,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实在是不应该。伸手拉了拉胤禛的袖子,胤祥小声唤道:“四哥,四哥。” 胤禛闻声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胤祥,开口问:“何事?” 胤祥动动嘴唇,心想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事。眼角余光扫见桌上放着的茶杯,便开口道:“四哥你渴不渴,弟弟给你倒杯水?” 胤禛闻言摇摇头,瞄一眼胤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知定是自己的脸色吓着他了。想到这里,胤禛缓缓平复下心中的怒气,对对面的胤祯选择视而不见。 胤祥见四哥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吓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想了想,又小心地凑上前,开口问了一句:“四哥你饿不饿,弟弟给你拿块糕点?” 胤禛闻言扭头看向胤祥,半晌,直到胤祥快被盯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听胤禛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今日的功课都做了么?虽是出巡,功课也不能落下。” 胤祥欲言又止地张张嘴,片刻后,才出声道:“四哥教训的是,等晚上弟弟就将功课补上。” 将这一幕尽皆收入眼中的胤禩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感慨。心想,同是做人哥哥的,这待遇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他就得哄着老九、老十、十四,甚至太子也要他哄着顺着才行。可是老四呢,却恰恰相反,是十三哄着他。胤禩摸着下巴琢磨,这难道是人品问题?嗯,胤禩心中点头,一定是他人品太好了的缘故!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四对人对事还真是严苛,连出巡都不忘督促着十三做功课。胤禩森森地为十三掬一把同情泪。同时胤禩又不禁感到庆幸,幸好他跟老四的关系只是平平,要不然还真是有他受的了。 第55章:南巡(二) 南巡的队伍一路上走走停停,停时接见一些地方官员,探访一下地方百姓,基本上还算风平浪静。这一日行至山东泰安,康熙吩咐驻扎了下来,想要祭一祭泰山。命钦天监的人择了个黄道吉日,一行人便向山上开去。行至半山腰一处较为平坦之处,康熙便吩咐人摆上祭祀之物,开始祭祀。祭祀这等事,胤禩是没有跟着去的。他又不像太子,无论走到哪里康熙都得将其带在身边。胤禩闲来无事便坐在驿馆里看起了书。只是,消停还不到一刻钟,就见胤禟胤俄结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八哥,出去玩儿吧,在驿馆里坐着有什么意思?”胤俄扯着一副大嗓门道。 胤禩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一眼胤禟胤俄,开口嗔道:“你们这两只皮猴子,真是一刻也闲不住。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还嫌不够累?如今能够停下来修养一天,竟然还想着出去玩儿?” 胤禟闻言走上前来晃着胤禩的胳膊道:“八哥,我跟老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玩儿个够本怎么行?等回了宫,又得每天坐在书房里,听师傅讲之乎者也了。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胤禩看着胤禟硬生生将一张俏脸挤成一副苦瓜脸,不由觉得好笑,点头应允道:“行了,出去就出去。走,去看看十四起了没有。若是起了,就一起叫上。” 听见八哥应允刚想欢呼雀跃的胤禟胤俄,听闻八哥又想带上十四那个拖油瓶,两张脸顿时不约而同地耷拉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追着自家八哥出去了。 胤禩三人走进胤祯住的屋子,见胤祯已经起了,便叫上了胤祯。胤禩想了想,又去问了问胤佑同胤祥。自五阿哥胤祺以上的皇子都跟着康熙去祭泰山了,剩下他们这些年岁稍小的留在驿馆里。如今他带着老九,老十,十四出门,总该问一问胤佑同胤祥去不去的。 只是,胤禩瞅一眼这大大小小一溜的皇子,以及身后跟着的十来名侍卫,摇摇头,心道这哪里是出去玩儿的,分明是出去被人围观的。 一行人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走了半晌,也没见有什么稀罕玩意。反而是他们这一行太招眼,惹来过往路人纷纷侧目。 “切,真没意思!”胤俄最先忍不住出声抱怨,“这泰安城也忒小了点儿,都找不出什么可看的来!” 胤禩闻言笑道:“山东本就不是个富裕的地方,自是同京城的繁华热闹不能比的。” 胤俄听罢有些怏怏地道:“那还出来做什么,早知道就待在驿馆里好了。” 胤禩笑着安慰他:“既然出来了,就别不高兴了。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是好的。” 几人正说着,就见路人纷纷向着一处赶去。几人见状,不禁感到好奇。 “大叔,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胤禩拦住一名中年汉子问道。 中年汉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大伙都往那边跑,我也去瞧瞧。”汉子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胤俄兴奋地道:“肯定是有热闹瞧了!八哥,咱们也去看看!” 胤禟亦是双眼发亮,“八哥,就去看看吧!” 胤佑见状却是有些不高兴了。在场的这几个阿哥里头,明明他才是最大的那个。这老九老十还真是不懂规矩,也不知道先问问他的意见。胤佑正不满着,就见胤禩转过头来问他道:“七哥看呢?” 胤佑心里面这才舒服点,瞟一眼胤禟胤俄,清了清嗓子道:“那就去瞧瞧吧。” 几人到了那里,就见一群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中间架着一个台子,台子中央有一名女子被绑在木桩子上,女子脚下堆着一堆干柴。还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手持木剑,围着那被绑的女子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 “妖孽,还不速速现形!让本尊看看你到底是鬼是妖!” “杀了她!杀了她!”台子底下不住有人喊道。 那女子被绑得紧紧的,丝毫不能动弹,嘴里面还塞着一团麻布。女子口不能言,只能凄惶无助地看着底下众人,脸上尽是泪水。 胤禩几人见到这番情景,不禁面面相觑。胤禩问旁边的一个当地人道:“大婶,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将那姑娘绑在架子上面?” 妇人见胤禩一行均是衣着华贵,相貌不俗,且还有侍卫随行,心知他们必定来历不凡,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来游玩来了。当即不敢得罪,小心翼翼地答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女人啊是个妖孽,总是大晚上出来吓唬人。闹了有一阵子了,害得我们天一黑就不敢出屋。这不,前两天族里请来了一位道长,总算将这妖孽给捉住了。”妇人说完恨恨地啐了那女子一口,接着道,“我那孙子就是被这妖孽给吓破了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胤禟听完好奇地向那台子上瞅了一眼,开口问那妇人道:“我看那女子长得还算清秀,这么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够吓到人呢?” 妇人听见胤禟的话恨恨地道:“公子您别看她现在一副正常人的样子,到了晚上一现形那真是骇人的很!听说面色惨白七窍流血,舌头垂到地上,手指甲能有这么长呢!”妇人一边说一边比划,就如同她亲眼所见一般。 胤禟听着妇人的描述,脑中浮现出女鬼的样子,登时觉得脊背泛凉,身上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不由自主地向自家八哥看去,希望寻求些安慰。却见八哥正忙着照顾十三十四,压根儿没空搭理他。胤禟轻哼一声,负气地将头扭向一边。 就在这当口,场中发生了变故。一妇人冲上了台子,扑在了那女子身上。 “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妇人一边哭喊,一边想要解开女子身上的绳子。 那道士见状哪里能容她捣乱,忙吩咐旁边的人将那妇人赶下去。几个汉子应声上前去拉那妇人,不想那妇人紧紧抱住那女子就是不撒手。 “乡亲们,咱们同乡这么多年,桂容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可能是妖孽啊?”妇人扒在她女儿身上,冲底下的人大声嘶喊道。 “无知妇人速速起来!你女儿到底是不是妖孽,今日本尊就让你看个清楚!” 道士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黄纸来,嘴里对着那黄纸念了一通。这时,那妇人已被拉到了一旁。道士走上前去,将黄纸贴在那女子身上。然后大叱一声,挥剑向那女子身上扎去。很快的,就见那黄纸迅速地变红,晕染成一片。众人骇得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就大骂那女子是妖孽,叫嚣着要将那女子除去。那女子的娘见状还以为那是自己女儿的血,登时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八弟,难道说那女子真的是妖孽?”胤佑惊疑不定地问胤禩道。 胤禩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见几个弟弟均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摇摇头,开口道:“哪里来的什么妖孽,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罢了。七哥,这事儿咱们得管一管,不能让那名女子无辜受冤。” 胤佑闻言欲言又止,片刻后方点头道:“你想管就管吧。” 众人正群情激奋地嚷着要除去那女子,就见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人来,跳上台子,行动迅速地将那道士给制住了。众人不明所以,呆愣片刻后便骚动起来,口中叫嚷着放开道长。正在这当口,就见一青衣少年不知从何处上了台子,徐步走至台子中央,站定,冲着底下摆摆手,开口道:“乡亲们可否听我说几句?”少年面容平和,嘴角带笑,平静地瞧着底下众人。 人群迅速平静下来,齐齐看向那青衣少年。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台子底下有人喊道。 胤禩淡淡一笑,扬声道:“在下只是个过路人,见到不平事便想要管一管。” 众人听罢立时又骚动起来,先前同胤禩说话的那名妇人更是有些激愤地大声喊道:“我都说了那女人是妖孽,你怎么就是不信,竟然还想要帮她?” “就是,你这个外乡人知道什么,少来这里捣乱!” 胤禩摆摆手,扬声道:“大伙稍安勿躁。在下何时说过是来帮她的?”胤禩说着伸手指指那被绑的女子。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底下有人大声问。 胤禩一笑,随即迅速收敛了笑容,指着那被侍卫摁在地上,塞住嘴巴的道士厉声道:“在下今天站在这里就是想要揭开这骗子的嘴脸,不让乡亲们再受此人蒙蔽!” 胤禩说完拣起掉落在地上的几张黄纸,贴在那道士头上,随即执起木剑迅速向那道士头上刺去。那道士又惊又急,然而奈何被人制住,嘴巴又被堵住,动也动不了,只能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片刻功夫,那黄纸便迅速地变红,道士头上脸上殷红一片,样子很是骇人。底下人群看见这番情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嘴里齐齐发出惊呼声。 “公子,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先前那妇人站出来问道。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胤禩,等着他说出答案来。 胤禩扫一眼底下众人,见夹在其中的胤佑同几个弟弟均是双眼圆睁地瞅着自己,胤禩笑笑开口道:“这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胤禩说着,又执剑向散落在地上的几张黄纸戳去。最后,指着变得殷红的纸对众人道:“这纸上和木剑上都涂了东西,两相一作用,黄纸就变红了。大伙看着这红色以为是血,其实不是。”胤禩说到这里,又移步走到那被绑的女子面前,指着那哭得凄惶无助的女子对底下众人道:“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妖孽?乡亲们口中半夜出来吓人的妖孽,想必是有人装神弄鬼弄出来的,想要从中得利罢了。”胤禩说完,取出女子口中塞着的麻布,轻声对那女子道:“姑娘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是妖孽!我不是妖孽!”女子哭得双目通红,哑着嗓子对底下的人群喊道。 底下众人均有些不敢看那女子,纷纷低下了头。这时,人群中有人嚷道:“可是那天晚上我们是亲手抓住她的!” “是啊,是啊,她当时七窍流血,披头散发的,样子好生吓人!” 胤禩看着又有些激愤的人群,摆摆手,待众人安静下来才开口道:“大伙看不如这样,为了能一解大伙心中的疑惑,咱们口说无凭,不如去那道士的住处看一看,兴许能发现些什么。大伙看如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片刻后才有人率先开口道:“好吧,那就去看一看。” 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着那道士所住的客栈开去。客栈掌柜见着这阵仗,还以为他们是来闹场子的,不禁吓得面如土色。胤禩对他说明了缘由,掌柜的这才明白,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引着胤禩他们到那道士的房间去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搜了起来,最后果然搜出了一些东西——纸做的长舌头,面粉,一盆狗血,还有长长的指甲套,以及一身白色的衣裳。 众人看着搜出来的这些东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时群情激奋,抓着那道士就是一通胖揍。 “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贼喊捉贼,还骗着我们给你送银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这个江湖骗子,看我们今天不打死你!” “打死他!打死他!让他再出来骗人!” 那道士被揍得哭爹喊娘,大呼饶命。众人心里正恨得牙痒痒,哪里肯理会,下手越发厉害。那道士眼见着求饶声越来越弱,有出气没进气了。胤禩见打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该出人命了,便扬手高声道:“大伙先停一停,听我说两句。” 众人闻声停了下来,齐齐向胤禩看去。此时在众人眼里,胤禩是揭穿了骗子嘴脸,帮了他们的少年英雄。众人对他都很是信服,因此,胤禩说什么,他们自是肯听的。 “这骗子固然可恶,然而国有国法,大伙私自将他处死,终归是有些不妥的。依我看,还是将他送到衙门里,听凭国法处置吧。”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经过这次的事,想必大伙心里面也清楚了。这世上哪里来的鬼,又哪里来的妖孽?不过是人心不足,装神弄鬼,从中取利罢了。今日在下路过此地,遇见此等事情,便想要说上两句。那姑娘与大伙是同乡,今日若不是在下出手阻拦,你们是不是真的想烧死这姑娘?”胤禩说到这里,扫视一圈众人的脸色,见众人均是面有愧色,不敢与他直视。胤禩开口继续道:“现在大伙知道那姑娘是被冤枉的了。然而若是在下没能来得及出手,那姑娘已然被你们活活烧死了呢?且不说大伙知道真相后会不会良心不安,单说你们私设刑堂,没有经过公堂审问便将人私自处死,这可是犯了大清国法的!”胤禩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带上了厉色,目光如炬地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众人闻言更是将头垂得低低的,心里都忍不住一阵后怕。 良久,直到胤禩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放缓了语气,开口道:“大伙经过这次教训,想必也明白了许多。在下只是个过路人,遇到不平事,便想要管一管。今日言尽于此,还望大家三思。” 胤禩说完一拱手,便带着胤佑同几个弟弟向门口走去。人群见状自发地分开一条道路,目送着胤禩一行走远了。 第56章:南巡(三) “八哥方才好生威风啊!”几人行出一段距离之后,就听胤俄叫嚷道。 “是啊,八弟方才真是好生威风。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了那道士的伎俩。只是八弟,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都是那道士在装神弄鬼的呢?”胤佑面带不解地问道。 胤佑这么一问,几个小的也是一脸好奇地瞅着胤禩,等着胤禩解开他们心中的疑惑。 胤禩看着大大小小五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自己,摇摇头笑道:“我也是猜的。” “啊?这么说八哥你并不能确定那道士就是罪魁祸首喽?”胤俄双眼圆睁,吃惊地道。 胤禩点点头,“我并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但是,我想,这个世上哪里来的鬼?既然有人看见了,那就只能说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那么这个人装神弄鬼,又是为了什么呢?无利不起早,我想不外乎是个‘利’字。那么,从这个事件中得利最多的又是谁呢?” “是那个道士!”胤俄一拍脑袋,扬声喊道。 “是啊,是那个道士。所以我才猜测是他捣的鬼。”胤禩笑道。 “八哥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胤俄前后想了想道。 胤禩笑笑,看看左右手一边一个牵着的胤祥胤祯,温言问道:“十三十四方才怕不怕?虽然那不是真的人血,但看上去还是很有些骇人的。” 胤祥摇摇头,胤祯则是仰头看着胤禩,拍着胸脯道:“十四是男子汉了,才不会害怕那些东西。再说,只要有八哥在,就算真的有妖魔鬼怪来了,十四也不会害怕的!”十四双眼闪亮,看向胤禩的眼中尽是仰慕与崇拜。 胤禩看一样胤祯装小大人的滑稽样子,笑着嗔了一句:“你呀!” 胤祥看着被胤禩牵着的左手,心里想八哥的手可真暖。又抬头看一眼胤禩脸上的笑容,心想八哥人也好温柔。而且又聪明,还有一副侠义心肠。他将来也要像八哥这样,胤祥心里想到。 胤佑则是有些复杂地看着左手牵着胤祯,右手牵着胤祥的胤禩,心里面也不知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年岁上,他要长胤禩一岁。可是,胤佑却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哪方面,胤禩都要比他优秀许多。 胤禩从小就聪明,骑射功课样样拿得出手,甚至以九岁幼龄被皇阿玛特许上朝办差。进工部之后更是多有建树,令他们这些阿哥望尘莫及。老八人虽聪明能干,可是却丝毫不骄纵桀骜。相反,为人谦逊有礼,几乎没有任何架子。可以说,老八是他们这一众兄弟里头性子最好的一个。待人接物细致周到,行事稳妥,虽小小年纪,身上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也无怪乎几个小的都爱围着他转。这样的老八,连胤佑自己也是讨厌不起来的。 几人说说笑笑的,很快便回了驿馆。到了下午,康熙一行也回来了。傍晚,康熙将一众阿哥聚在一起用晚膳。用完膳,众人一起坐着喝茶时,只听康熙开口问胤禩道:“听说咱们的拼命八郎,今日上午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康熙说得调侃,众阿哥闻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胤褆更是出声笑道:“老八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又是妖孽又是狗血的,总之热闹得很。” 胤禩见状,只得站起来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康熙听完点点头,“老八做的不错。”过了一会儿,又问众人道:“你们都有什么看法,随便说来听听。大阿哥,你先说?” 胤褆闻言站起来道:“儿臣认为应该严惩那道士。此等江湖骗子,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便装神弄鬼,欺蒙乡民,更是险些导致人命,真真是罪大恶极。若不严惩,实难平众怒!” 康熙听罢颔首,又问胤祉道:“老三你看呢?” 胤祉缓缓站起道:“回皇阿玛,儿臣觉得大哥说得在理。那道士装神弄鬼,欺蒙乡民,是该严惩。只是鬼神这等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那些乡民听信道士之言,以为那女子是妖孽,要将其活活烧死,却是着实可悲的。”胤祉一脸悲天悯人地道。 康熙看了一眼胤祉,不置可否。又问了几个阿哥,最后转向离他最近的胤礽道:“太子怎么看?” 胤礽闻言起身,眼神极其隐晦地瞅了一眼胤禩,方道:“皇阿玛,儿臣认为大哥与众位弟弟说的都很在理。只是有一点儿臣想要补充的是,那道士之所以能够横行乡里,为所欲为,其实根本上来说,却是乡民思想上不够开化,愚昧无知所致。若是百姓能够多懂些道理,多了解些国法,便不会被那道士所骗,私设公堂,想要将无辜之人活活烧死了。” 听完太子的话,康熙满意地道:“太子之言深得朕心那!民风蒙昧,才会导致骗子横行。若是人人懂理,人人守法,那些江湖骗子自然便无用武之地。”顿了顿,康熙又道,“依太子之见,此事当如何解决?” 胤礽沉吟片刻,一针见血地指出道:“依儿臣之见,应当修学堂。” 康熙认真地看着胤礽,“说下去。” “是,皇阿玛。”胤礽娓娓道来,“山东此地并不富裕,许多百姓吃穿都成问题,因此自是没有闲银供孩子进学堂读书的。如此一来,便导致山东境内的学堂愈少。而人不学习,不知理,思想蒙昧,便导致山东此地愈穷。如此循环往复,情况便愈发恶劣。今日八弟所遇之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因此儿臣便想,咱们何不拿出银子来,修学堂,教化百姓,让百姓知理懂法。如此,才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胤禩目光熠熠地看着胤礽,心道太子殿下简直是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啊。两人不愧这么些年兄弟,就是有默契。胤禩正这样想着,就见胤礽转头冲他眨了眨眼,样子狡黠又带着丝邪气。胤禩摸摸鼻子,心想若是太子殿下这性子能改一改便更好了。 听完胤礽的话,康熙沉默片刻方道:“太子说的很对。这样吧,关于修学堂之事,太子稍后拟个折子上来。” “是,儿臣遵旨。”胤礽行礼道。 ****** 四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正是最宜人的时候。晚上闲来无事,胤禩便独自出去散步去了。驿馆就修在泰山脚下,因此出门一抬头便能看见山。夜幕下苍山逶迤,连绵的山脉层层叠叠。胤禩沿着山脚漫无目的地溜达,就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在星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胤禩寻了处平坦处躺下,将胳膊枕在脑后,一边看天上的星星,一边听着青草间的虫鸣,一边嗅着晚上特有的青草与露水的气息,心情不可谓不轻松惬意。 生活真美好啊,胤禩禁不住感叹。这天地广阔,万物静好,想想真是比前世那高楼林立,车辆拥堵的现代化城市好多了。要是关淇也能来到这个地方便更好了,胤禩想。不过随即胤禩便止住了这个想法——做人不能太贪心,他拥有的已经够多了,要是还不满足的话,恐怕老天也会看不下去的。 今天难得一个人出来,过自己的一人世界,感觉还真是不错!那几个小的不在,果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胤禩听着耳边的虫鸣,悠闲惬意地想。(九,十,十四满眼控诉:八哥,你抛弃我们!) 胤禩躺着躺着,脑子渐渐地就有些迷糊了。胤禩索性也不去理会,迷迷糊糊地想睡着便睡着吧——夜色这么美,星光这么温柔,正好相伴入梦。 只是,睡梦中好像有人在摸他的脸,动作很温柔。胤禩似乎闻到一阵冷香,熟悉而安心,胤禩便又放松了身体,继续梦他的周公去了。 胤礽本来寻胤禩至此,谁想到了这里一看,胤禩竟然幕天席地的睡着了。胤礽慢慢走近,就见星光下胤禩的睡容恬静而安详,嘴角还噙着笑,也不知道究竟梦见了什么。胤礽就这样静静地瞅着胤禩,渐渐地,胤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柔软了。 胤礽缓缓在胤禩身边躺下,侧支着身子,看着胤禩的睡脸。伸出手指,轻轻抚过胤禩的额头,眉眼,脸颊,还有一双唇。胤禩的唇很软,胤礽指腹在那双唇上不住地摩挲。良久,胤礽缓缓低下头,将唇印在胤禩的唇上,轻轻点了点,然后上移——脸颊,鼻子,眼睛,额头,胤礽的唇在上面一一吻过。 “小八”胤礽轻轻呢喃出声。轻柔细碎的吻不住地落在胤禩的脸上,脖颈上。 “太子哥哥” 胤礽闻声向胤禩面上看去,就见胤禩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还蒙着丝水汽,却是令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胤礽看得呼吸一滞,心跳也漏跳了半拍。 “太子哥哥” 胤禩声音清润中又夹杂着一丝沙哑,听得胤礽心里痒痒的。胤礽只见胤禩嘴角噙笑地望着自己,双臂缓缓环上自己的背,手在他的背上慢慢游移。 星光下,胤禩的眸子里倒映的是他的影子。胤礽一时间觉得,夜色太美,星光太温柔,他的心渐渐沦陷在小八的眸子里,情感被俘获在小八的笑容中。胤礽慢慢低下头,将唇印在胤禩的唇上,缓缓贴合,轻轻摩挲。一吻绵长而温柔。 “小八,我好想你!” “我想每天像这样拥着你,亲吻你。” “小八,真想看看白天时你威风的样子!” “那个修学堂的提议是不是说中了你的心思?” …… “小八,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胤礽口中呢喃着细碎的情话,伴着满天星光,阵阵虫鸣,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如梦似幻。 “梦里的太子哥哥好生温柔,若是真的就好了。梦再做久一点吧!”胤禩呓语着,说完,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胤礽闻言呆愣了片刻,才终于慢慢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腔柔情旖旎立时化为了泡影,胤礽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胤禩的脸。合着他满心柔肠地说了半天的情话,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这小混蛋压根儿就迷迷糊糊地还在睡着,真真是岂有此理!胤礽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掐在了胤禩脸上。 “嗷——” 胤禩疼的一个激灵,梦里温柔的太子哥哥立时不见了踪影。胤禩睁开眼睛,就见胤礽正一脸怒容地瞪着他,胤禩脑子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太,太子哥哥。”胤禩诺诺地唤了一声。 胤礽狭长的凤眼眯了眯,笑容危险地道:“小八方才做了什么好梦,嗯?” 一见太子殿下的这副模样,胤禩的身体就是条件反射地一抖。“弟弟方才梦见太子哥哥了。”胤禩讨好地笑道。 “那我说了什么?” 胤禩干笑着搔搔头,讷讷开口道:“弟弟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胤礽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胤禩的话,声音低沉而危险。 胤禩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接口道:“不过弟弟记得梦里面的太子哥哥好温柔!” “这么说,是我平时对你不温柔了,嗯?”胤礽声音愈发地危险。 胤禩见状暗道不好,这炸弹的导火线眼看就要烧到头了啊。为了将火线熄灭,挽救他这一条小命,胤禩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太子哥哥对我最温柔了!”胤禩笑的一脸真诚灿烂。内心却是内牛满面:555,说谎话是会遭雷劈的!——不过,他宁肯让雷劈死,也决不让炸弹炸死,嗯,握拳! “是么?那我以后都对你这么温柔好不好?”胤礽一面说着,一面伸手缓缓摸上胤禩的脸,微凉的手指慢慢地在胤禩的皮肤上游移。从脸颊,到脖颈,最后落在胤禩的唇上。胤禩张嘴想要说话,胤礽的手指就趁机滑了进来。 “太子哥哥!”胤禩略微有些惊愕地看着胤礽,却见胤礽嘴角翘起,微笑着命令:“含住。” 胤禩闻言呆愣片刻,才依言缓缓含住胤礽的手指,然后试探性地吸吮舔弄起来。 “小八真乖!”胤礽笑着赞道。然而随着胤禩不断吸吮的动作,胤礽眸光却渐渐幽暗起来,呼吸也逐渐加深。将身体整个压在胤禩的身上,胤礽腾出另一只手缓缓伸进胤禩的衣服里,在胤禩光滑温热的身躯上游移起来。 胤礽的身体一压上来,胤禩就感觉有一根硬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小腹上。胤禩呼吸一滞,有些无语地看着胤礽。吐出口中的手指,胤禩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太子哥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胤礽覆在胤禩身上的手一顿,随即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动作。 “小八怎可这般不负责任,事情做到一半便不做了,嗯?”胤礽双眼紧锁着胤禩,声音低沉而性感。 胤禩抬手指指天,道:“可是天色真的很晚了,再不回去的话,该有人找来了。” 胤礽闻言笑道:“放心,这个,我早有安排。” 胤禩这回是彻底无语了,心道原来是早就预谋好了的,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胤礽见胤禩不再作声了,一笑,执起胤禩的手向自己的那处摸去。胤禩的手心带着薄茧,动作起来却能够给他带来无上的快感。胤礽舒服地喟叹一声,越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夜色中充斥着胤礽浓重的呼吸声与衣料的摩擦声,星光下胤礽俊逸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情欲。胤禩受到感染,身体也微微热了起来。 良久,胤礽身体一阵急速的挺动,终于释放了出来。胤礽双臂收紧环住胤禩的身体,头埋在胤禩的肩窝处,享受着高朝后的余韵。 “小八,真想每时每刻都这样抱着你。” 胤禩望着高远的星空,缓缓伸手环住胤礽的背,声音有些飘渺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57章:南巡(四) 出了山东之后,行程就由陆路改为了水路,出巡的队伍乘船继续往南走。水面风平浪静,船运行地非常平稳,胤禩觉得这可比坐马车舒服多了。然而这一切对于胤祯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原因就是,胤祯晕船了。从上了船胤祯就开始吐,直到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之后,就接着开始不停地吐酸水。随行的太医给开了药,煎下服了,却不见任何效果。眼见着胤祯脸色愈发苍白,四肢都直打颤,胤禩心疼不已。将胤祯抱起放在榻上,命人在底下铺上好几层厚厚的被子,又将胤祯搁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伸手在胤祯的肚子上轻轻地揉了起来。 “感觉好点没有?”揉了一会儿后,胤禩轻声问道。 “嗯,好像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了。”胤祯无力地躺在胤禩的腿上,强自提起力气道。 胤禩腾出一只手点点胤祯的额头,嗔道:“你呀,之前哭着闹着非要出来。现在出来了,可感觉舒服了?” 胤祯眨眨尚带着一丝水汽的眼睛,咧开唇,硬挤出一个笑容来。“只要能够跟八哥在一起,十四就算辛苦些也值了!” 胤禩一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怪异感。随即摇摇头,将这种想法抛开。暗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十四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瞧你这话说的,八哥在你心里就这般重要?”胤禩笑问。 胤祯闻言神色认真地看着胤禩,郑重开口道:“除额娘以外,八哥是十四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胤禩看一眼神色郑重的十四,笑着摇摇头,言道:“你如今才多大,就知道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了啊?等你将来娶了福晋,有了儿女,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不,十四才不娶福晋,十四要娶八哥!”胤祯听了有些激动地道。 胤禩一愣,满脸惊愕地看着发出惊人之语的胤祯。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 “是谁要娶本宫的八弟啊?” 随着说话声,人已推门走了进来,赫然是一身紫色常服的太子殿下,与随之而来的胤禛。 胤禩见来人竟是太子,心中暗道不好。这样一句话被这个小心眼的醋坛子给听去了,又不知要计较多久了。无暇多想,领着胤祯下榻给太子和胤禛请安。 太子受完这一礼,方道:“听说十四弟晕船晕的厉害,已经吐了有半日了。怎样,如今可感觉好些了?” “劳太子殿下记挂,方才八哥给十四揉了揉,已经感觉好多了。”胤祯回道。 胤礽闻言,看向胤禩的眼神立马利得像刀子一般。胤禩只觉背上一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却是想都不用想地,知道必定是太子殿下的眼神在作祟。 “若是本宫没听错的话,方才十四弟说要娶八弟?”胤礽看向胤祯,脸上笑得灿烂,眼神却利得像刀子。 胤祯似乎对太子殿下的视线毫无所觉,开口理所当然地答道:“是,十四长大了要娶八哥。” 胤禩一听胤祯的话就觉得不好,赶紧出言打断道:“小孩子家家的净说胡话!八哥是男子,又是你的兄长,岂是可以这般乱说的!”说完又转向太子同胤禛,笑着道:“两位哥哥可别听十四弟胡说,他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呢!” 胤祯听了胤禩的话,张嘴正要反驳,胃里那股子不适感却又涌了上来。胤祯急急奔向角落里,弯下身子吐了起来。 胤禩见胤祯这样子,有些着急地想要过去看看。但碍于太子在场,便只好忍住想要过去的心思,吩咐胤祯的贴身太监小韩子过去了。 时刻注意着胤禩动向的胤礽,自是没有错过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焦急。胤礽心内冷哼一声,出口不阴不阳地道:“十四弟这样吐下去可不是办法,这路还长着呢。干脆本宫和皇阿玛说一声,派人送你先回宫去好了。” 胤禩闻言有些错愕地看向胤礽,却正好对上胤礽那冷厉的,又带着丝丝嘲讽的视线。胤禩默默低下头,心中内牛满面。暗想,今天这事儿估计是无法善了了。 胤祯听了太子的话自然不会同意,他好不容易才出来,哪能这么快便回去。强压下胃里头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开口反驳道:“我不回去!” 胤礽闻言淡淡地道:“本宫这也是为了十四弟你着想。接下来乘船的时日还有好多天,十四弟你年纪小,再这样吐下去,身子肯定会扛不住的。” “我不回去,我挺得住!”胤祯扬声反驳道。这句话甫一说完,便又弯下腰吐了起来。 “啧啧,都这样了,十四弟还说挺得住?依本宫看,十四弟还是莫要逞强了。毕竟出巡事小,身子事大。四弟说是不是?”胤礽转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胤禛。 胤禛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低头恭谨地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胤祯这时却是根本没办法开口了,吐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全靠小韩子扶着才能不摔倒。 胤礽淡淡一笑,“看来十四弟是没什么意见了。既如此,那本宫就去向皇阿玛禀明了,十四弟也好早日启程回宫。”胤礽说完举步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回头看了胤禩一眼,那一眼锐利中含着浓浓的讽刺,低着头的胤禩自是没能看到。 太子与胤禛走后,胤禩才提步走到正弯腰吐得厉害的胤祯跟前,接替下小韩子的位置,反复地替胤祯拍着后背。 胤祯又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暂时停下来,浑身脱力地靠在胤禩的身上,仰着一张煞白的脸对胤禩道:“八哥,我不要回宫!” 胤禩将胤祯抱起重新放在榻上,如先前的姿势一般,让胤祯躺在自己的腿上。望着胤祯那吐得煞白的小脸,与凝着水雾的眼睛,胤禩一阵心疼。伸手摸摸胤祯的脸,柔声道:“十四听话,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扛不住的。太子也是为了你好,等下了船就不会不舒服了。” 胤祯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埋进胤禩的怀里。良久,直到胤禩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胤祯有些闷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我不喜欢太子。” 胤禩身子一僵,随即恢复过来,轻轻拍着胤祯的背,轻声道:“睡吧,睡一觉就会好了。” 不管胤祯再如何不情愿,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被康熙派人送走了。临走时胤祯那恋恋不舍的一瞥,以及眼中那失望难过的眼神,都让胤禩看得心中不忍,并且第一次对胤礽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胤禩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次事件,才让尚在幼年的胤祯意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并逐渐生出了驱逐权力的欲望。 而远在京城里的德妃,在得知胤祯竟因为晕船而被送回来之时,心里面除了对胤祯的担忧,更是平添了许多的憋屈与怨愤——这下子,宫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笑话她们母子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行程愈往南,天气也愈加温暖起来。诗中说人间四月芳菲尽,然而江南的四月却是草长莺飞,柳绿花红,好一派人间繁华的景象。队伍走的是京杭大运河,一路通畅,视野开阔。杨广花费大量人力财力,背负上昏君的骂名才开通的运河,他自己却没能享用过几次,最终便宜给了后来之人。 船航行在运河之上,水面宽阔处只见四处烟波浩渺,极目远眺,也只能看见水天连成一片;遇上河道狭窄之处,便只能容许一条船只通过。一路行来,两岸花红柳绿,稻香盈鼻,处处如诗如画。处在这样的景色里,连人心都会变得多情浪漫起来。也无怪乎历史上那么多的诗人画家都是诞生于此了。 同北方的粗犷强悍相比,胤禩是更心仪于南方的精致婉约的。虽然两辈子加起来,胤禩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这并不妨碍胤禩骨子里的温润细致与浪漫多情。胤禩前世的父母均是高级知识分子,内里有着中国传统文人的思想与骄傲。胤禩受其父母影响,自然不可避免地具备了这些东西。而文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浪漫情怀,有着对美好事物的珍视喜爱之心,胤禩也不例外。 两辈子加起来,胤禩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如诗如画的江南。前世因为工作的关系来过几次,然而却是走马观花,也没有闲情仔细地去欣赏。如今乘船一路顺流南下,观两岸时而晴空丽日,时而烟雨蒙蒙,却都有看不尽的风景,胤禩自是心情愉悦,心中欢畅的。更何况,前世的江南再美,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柏油马路一破坏,美也立时大打了折扣。而现如今眼前这三百年前的江南,才是真正的江南啊! 胤禛看着独自立在船头,嘴角带笑,脸上尽显愉悦神情的胤禩,提步走到他旁边,他竟然也没有发现。“八弟喜欢这江南?”胤禛出声道。 胤禩整颗心还沉浸在景色里,闻言想也不想地道:“是啊,恨不得老死在这里!”一句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忙侧过头去看,却见胤禛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旁边。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时正微微闪着戏谑的光。胤禩一愣,随即躬身行礼,开口唤了声“四哥”。 胤禛点点头,开口道:“八弟好兴致,一个人站在这里赏景?” 胤禩笑道:“本来老九老十也是在的,不过他俩呆了一会儿就嫌没意思,早早地回去了。” 胤禛闻言点点头,道:“那两个人确实闲不住。”顿了顿,又道,“八弟的府邸布置也都是些江南情调,可见八弟尤为偏爱这江南风光。” 胤禩一笑,应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爱江南?江南景色优美,如诗如画,气候宜人,又有几人不爱江南?” 胤禛颔首,“确实,论景致,哪里也不如江南秀丽。而且,八弟性子细致恬淡,不似皇城里的人,倒更像是这烟雨江南里走出来的。” 胤禩闻言一愣,心想老四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感觉怪怪的。也来不及多想,干干一笑回道:“四哥说笑了。” 胤禛看着胤禩那张秀致中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庞,以及那一双水波荡漾,温柔含情的桃花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临走时,胤禛想了想,对胤禩道:“八弟以后还是莫要再说想要终老江南这样的话了,省的教人抓住话柄。” 胤禩怔愣片刻,继而躬身道:“多谢四哥,弟弟受教了。” 胤禛点点头,离去。 而胤禩胤禛两人相携赏景这段,自是被呈在了太子殿下的案头上。而那天太子房里又不小心摔了几个杯子,处置了几个毛手毛脚的宫人,也只有常公公清楚了。 而看似亮丽明媚的江南天气,暗处亦不知悄悄地酝酿起了什么。 第58章:青楼事件(一) 船行至江宁,康熙命令队伍停驻下来,一行人住进了江宁织造曹寅的府中。曹寅曾是康熙的伴读兼御前侍卫,天子近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康熙六次南巡中有四次都是住在曹寅府中,由此便更可见其关系亲厚了。 一行人在曹家住了下来,曹寅将他的几个儿子介绍给了一众阿哥。胤禩打量着比他长不了几岁,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腼腆的曹顒,心里想的却是,这就是曹雪芹的父亲啊。只不过这个时候,曹雪芹还没生出来呢。不然的话,见一见历史名人也好。胤禩这样想着,停留在曹顒身上的视线便久了点。而站在康熙身边的胤礽看见了,心里立时又打翻了醋坛子。 曹寅让他的几个儿子陪着几位阿哥游江宁,因此,住在曹府的这段日子,胤禩几个没少在外头转悠。江宁就是后世的南京,六朝古都,秦淮金粉,其热闹与繁华自是不必说。而这种热闹繁华,与京城相比,感觉上却是大有不同的。不说两地的环境气候,民风民俗,单说这行走在大街上,声声入耳的吴侬软语,便让人有一种不知知何处是他乡之感。 这一日,胤禩胤禟几个又出去逛,陪同的是曹顒。几日下来,胤禩同曹寅的几个儿子已经有些熟悉了。胤禩性子本就温和没有架子,更兼出外游玩心情愉悦,因此一路上便与曹家几兄弟笑谈些奇闻异事,人文典故。曹家兄弟在感叹八阿哥脾性温和见多识广之时,心里面更是对胤禩添了几分亲近之意。而曹顒是曹家的老二,不若大哥曹頫稳重,也不若幼弟性子活泼。相反地,曹顒生性有些腼腆。在熟人跟前话还多些,见了陌生人便不怎么开口说话了。这几日因为跟胤禩有些熟了,开口才稍微多了些。 胤禟胤俄是看不上曹顒的,这么个文弱书生样的闷嘴葫芦才入不了他们的眼。而胤禩对这个腼腆的书生是很有些好感的。先不说他是大作家曹雪芹的生父,单说曹顒样貌清秀,身上那种浓浓的书卷气,以及单纯干净的眼神,就让胤禩觉得非常舒服。而且,曹顒身上还有一个特质,那就是脸皮奇薄。有的时候说着说着,就见曹顒不知怎地脸红起来。胤禩看得有趣,偶尔恶趣味发作,便不着痕迹的拿话逗一逗他。看着小书生脸腾的一下子变红,胤禩面上一本正经的同时,心里面却在暗暗窃笑。 这不,曹小书生的脸又红了。原因不过是胤俄问了一句:“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胤禩瞅一眼曹顒通红的脸,与支吾躲闪的眼神,再看一眼前方不远处那人来人往,亮如白昼的巷子,心里面立时有了一个猜测。 而胤俄看着曹顒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句话来的样子,心里面就来气。心想,一个大男人,性子却绵软的跟个姑娘似的,真是不嫌丢人。鄙视地瞥了曹顒一眼,拉着胤禟就想亲自过去看看。 “那里可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胤禩出声道。 胤禟胤俄一听,停下步子,心里面却更加好奇了。“八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胤禟问道。 胤禩看一眼胤禟胤俄那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以及已经有些长开,显露出少年英姿的脸,暗叹一声两个弟弟竟不知何时都长大了。“那里,”胤禩开口道,“不外乎是花街柳巷,秦楼楚馆,是男人花钱找乐子的地方。” 胤禩答得坦然,倒教低着头支吾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的曹顒听得一愣。抬头看一眼胤禩面上坦荡荡的神色,心里面对八阿哥的佩服景仰又多了一层。心想,八阿哥这才是真君子,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再看自己,反倒是落得下乘了。 胤禟胤俄听了胤禩的话,不约而同地向前方看去,再互相觑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好奇向往之色。胤禩自然也看到了两人的反应,近前一步,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张口教训道:“不学好!” 胤禟胤俄双双围上来,眨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胤禩。 “八哥,咱们就进去看一看好不好?” “是啊,看一眼就出来!” 胤禩扫了两人一眼,声音淡淡地道:“若是不怕回去挨罚,你们两个就尽管进去看。” 胤禟胤俄闻言立时蔫了。一想到被皇阿玛知道了准得挨罚,便没了进去看的兴致。胤禩见状摇摇头,心说,这三百年前的秦淮青楼,他倒也想进去见识一下呢。只是,挨罚是次要的,关键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他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胤禟胤俄经胤禩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逛青楼的念头。只是几人已经在巷子前站了不短的时间,殊不知早就被人盯上了。 “姑娘们,接客人喽!”醉红楼的老鸨崔妈妈冲着楼里面一声吆喝,立刻就有一群穿红挂绿的姑娘从里面跑出来,向着四人的方向拥去。崔妈妈立在原地捂着帕子娇笑,这几个公子哥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看那一身衣服料子,便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再看他们几个生得白白净净,年龄又都不大,站在那里半天不敢过来,肯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若是将他们伺候好了,以后大把的银子还不是信手拈来。 而胤禩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一群女人连拉带拽地带进了青楼里。 “上酒——,上菜——!”老鸨口中吆喝着,满脸堆笑地扭着水蛇腰来到胤禩几人跟前。 “几位公子第一次来我这醉红楼吧,可千万别拘束,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几位尽管挑!别的我崔妈妈不敢保证,可我这醉红楼里的姑娘却是环肥燕瘦,娇俏美艳样样不缺。就是您想要那天上的嫦娥,我也能让她从月亮上下来给您跳舞!” 再来说胤禩几个,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连摸带亲,脸上顿时都多了好几道口红印子。胤禟是一进醉红楼,就被里面浓浓的脂粉味儿刺激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又被摁在椅子上灌了好几口酒,此刻正有些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呢。胤俄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被亲了好几道红印子不说,衣裳也被扯开了。而曹顒最惨,那些姑娘一围上来就闹了个大红脸。 “哟,公子脸皮可真薄,翠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向您这样,一句话没说就脸红的呢!” “是啊是啊!不过公子长得可真俊,让红霜侍候您吧,红霜啊,最会侍候人了!” 那叫红霜的妓女一边说着,一边就往曹顒脸上亲。一手还拉着曹顒的手往自己胸部摸去。可怜曹顒一介心思单纯的书生,何时见过这阵仗,一时间又羞又气又急,脸颊憋得通红,左右躲闪着那些女人的靠近,结果一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只听见摔得扑通一声。 胤禩也不好过。脸上,脖子上好几道红印子,领口也被扯开了。尽管有功夫在身,可是却也不好对这些女人出手。因此一时间自是被束住了手脚,脱身不得。 要说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偏生这么好巧不巧的,康熙领着一行人打醉红楼门口经过。胤褆眼尖,一眼就瞅见了坐在大堂里,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的胤禩几个。 “哟,那不是八弟他们嘛!”胤褆略作吃惊地道。心里面却在偷着乐:这回可是有送上门的好戏看了! 其余的人闻声看去,果然看到胤禩胤禟几个正坐在醉红楼里,身边围着一群妓女。几人均是衣衫不整,脸上满是口红印子。一行人乍一见到这番情景,顿时脸上什么表情的都有。胤褆胤祉是幸灾乐祸;康熙自是满脸怒容不必说;而康熙身边的曹寅本来见着几个阿哥在逛青楼,感觉还没什么。可是不经意间一瞥,竟然瞥见自己的二儿子曹顒摇摇晃晃地从女人堆儿里站了起来。曹寅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生气自是不必说了,同时担心也是有的。他的儿子他了解,老二一向腼腆老实,哪里会主动跑到青楼里来?如今出现在这里,恐怕是另有原因。当然这个原因是什么,曹寅就不敢说了。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这笔账都是得算在曹顒的头上的。几位阿哥是龙子,错自然不在他们。不然,岂不是落了皇上的面子。因此,总结下来,这个错便只能由曹顒来扛了。 再来说胤礽,他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醉红楼里的胤禩。此时的胤禩领口敞开,脖子上,脸上,好几道红印子。身边一群莺莺燕燕环绕,还不时地伸手往胤禩脸上身上摸。胤礽看得心头火起,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混蛋!竟敢来逛青楼,到底置他于何地!胤礽这次是真的被气着了,满腔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个混蛋抓起来揍一顿。 胤禛同胤礽差不多,脸上黑得像锅底,浑身冷气不要钱地往外冒。 一行人里面,现在脸上表情正常点的,也就只有老五胤祺了。目睹自个儿弟弟逛青楼虽然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担心。胤祺悄悄扫一眼皇父康熙此时阴沉的脸色,越发地替里头的几人捏一把冷汗。 就在胤祺为几个弟弟的前途暗自担心之时,只见被莺莺燕燕包围的胤禩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够了!” 第59章:青楼事件(二) 被莺莺燕燕眼包围着的胤禩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够了!” 胤祺心中一喜,心想没准儿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说不定还会有转机。如此一想,胤祺便更是紧盯着堂中的变化。 而本来打算派人叫他们几个出来的康熙,见状亦是动作一顿,挥挥手让侍卫先下去了。事实究竟如何,还是眼见为实。 而醉红楼里,经胤禩这么一喊,顿时整个楼都安静了下来。老鸨同那群妓女均停下手上的动作,齐齐地看向胤禩。楼里面那些个嫖妓的客人,也都纷纷向胤禩这边看过来。 只见胤禩身姿挺立,玉面微沉,动作潇洒又不失优雅地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扔在桌子上。老鸨一看见银票,眼睛都直了。这时只听胤禩开口说道, “叫她们都下去,唤你们楼里的头牌上来。” 胤禩此言一出,门外那一行人的脸色甭提多精彩了。胤祉脸上憋笑憋得痛苦非常。亏他方才还以为要看不成老八的笑话了,没想到这老八自己硬往枪口上撞,拦都拦不住。而康熙胤礽几人那脸色自是不消说,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胤祺看着立在堂中的胤禩默默捂脸,心想今天这几个是彻底没得救了。 那么胤禩心里面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呢?其实胤禩心里想的是,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干脆好好的见识一回,到底古代的青楼是个什么样子。反正回去免不了要挨罚,要是他们就这样被一群妓女吃了豆腐就回去,那岂不是要冤枉死?因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当见识见识古代的青楼文化好了!说实话,其实胤禩私心里对此还是很有些好奇的。 老鸨可不管他们心里面怎么想,小心地收起桌上的银票揣进怀里,对着众莺莺燕燕挥挥手,“你们都下去,下去!”又扭头对胤禩满脸堆笑地道,“几位公子,楼上请!” 那群妓女一走,胤禟几个可是着实松了一口气。扣上扣子,掸掸衣服,都凑到了胤禩身边。 “八哥,咱们真要上去啊?”胤禟捅捅胤禩的胳膊问道。 胤禩瞅一眼胤禟面上的跃跃欲试,不禁觉得好笑。正要回话,就听门口一个威严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叫你们楼里的头牌下来。” 听见这个声音,胤禩几个均是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地向门口看去。这一看,几人心里面咯噔一下,霎时间便沉到了谷底。只见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子从门口走进来,赫然是康熙一行人。仔细一瞅,嗬,熟人还不少。康熙,曹寅,老大,太子,老三,老四,老五,再加上一个梁九功,整整八个,全是认识的。 胤禩看着康熙阴沉的脸色,心里大呼倒霉。逛青楼被当场抓包,他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回去等着挨罚吧。然而这还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他方才偷偷地瞅了一眼胤礽的脸色,结果——胤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见胤礽一双凤眼中满是阴鸷的死死盯着他,身上气息冷得像是刚从南极回来的。胤禩只是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心内大呼一声: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胤禟胤俄同胤禩差不多,骤然看见自家皇阿玛从门口走进来,心里顿时都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由自主的向自家八哥看去,希望八哥能想个办法出来。而曹顒也是一样,一时间将胤禩当成了主心骨。胤禩安抚地看了三人一眼,示意他们安心。然后举步迎上前去,冲着康熙行了个拱手礼,轻声唤了句“爹”。 康熙却是理都没理胤禩,径直打他旁边走了过去,坐在了堂中间的椅子上。胤礽从胤禩旁边过去时,更是连看都没看胤禩一眼。只有胤祉过去时,开口说了一句,“八弟还真是少年风流啊,这么小就逛起了窑子!” 胤禩见状摸摸鼻子,退回去拉着胤禟几个站到了一边。 老鸨一见康熙一行人走进来,立马就被闪花了眼。只见这群人个个衣着华贵,相貌不凡,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着凌人的贵气。而那为首的,身上更是带着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息,哪里是寻常能够得见的。老鸨心想,今儿个她这醉红楼可是遇上大人物了。再一听方才那位出手大方的公子竟然管那为首的叫爹,老鸨一时间心思电转,不出片刻便将现下的情况理了个透彻。看着一群人个个表情严肃,有几个更是面容阴沉,身上带着怒气。看这情形,哪里是来找乐子的,分明是来抓不学好的儿子回去教训的! 想明白这些的老鸨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规规矩矩地走到康熙跟前福了福身子道:“这位爷,您是要叫我们楼里的头牌下来?” 一旁的梁九功开口道:“听我们主子吩咐的,快去吧。” 老鸨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康熙,福了福身子:“是,奴家这就去叫牡丹下来。” 老鸨说完,转身上楼去了。过了会儿功夫,只见从楼上款款走下来一位红衣女子,红纱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与额头。 “牡丹见过各位爷。” “会跳舞吗?来一段。”梁九功代康熙说道。 “会”。那叫牡丹的妓女说完,冲旁边挥了挥手,立即响起了丝竹之声,那牡丹也随之跳起舞来。 胤禩几个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互相看一眼对方此时的样子,发现还真是不怎么好,尤其是脸上那些个红印子,实在是太有损形象了。几人赶紧拿袖子蹭起来,结果最后没蹭掉多少,却将整张脸都抹匀实了。 胤禩站在后面,不时地看一眼胤礽的方向。然而却见胤礽直直地站在前面,压根儿就没回头瞅过他一眼。胤禩又悄悄地向那跳舞的头牌看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默默低下头,胤禩心想:他这回可是亏大发了! 再来说那醉红楼头牌牡丹,原本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可是,今天这一群人却着实教她有些吃不消。论长相气质,这一群人自是个个不凡。若是正常情况下,她肯定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勾来一个。只是今天这情况,却是不正常到了极点。这些人个个表情严肃,根本就不是来找乐子的。尤其中间那个一身紫袍的,盯着她的眼神也忒吓人了点。在这些不善的目光的盯视下,她不禁越跳越紧张,冷汗也不停的往外冒。就在一舞即将结束,终于能够松口气之时,动作一下子没收住,扑通一声便摔在了地上。随着她这一摔,现场立时安静了下来。 “老鸨,你这楼里的头牌也不怎么样啊。”片刻后,只听梁九功道。 老鸨额上也沁出了汗,闻言赶紧上前满脸堆笑地赔罪。 康熙却是连看也不看,吩咐梁九功撂下银子,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上。胤禩拉着胤禟胤俄跟在后面,一行人回了曹府。 ****** “你们几个,有什么好说的?”康熙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禩几个,声音听不出喜怒来。 “皇上,奴才那不孝子行为不端,竟然带着几位阿哥去了那等地方,实在是该罚。而奴才教子无方,也请皇上一并降罪!”曹寅跪下请罪道。 康熙看一眼曹寅,出声道:“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你如何断定是曹顒带着他们几个去的?先起来,等问清楚了再定罪不迟。” 曹寅见状只得起身退至一旁。 “老八,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康熙转向胤禩道。 “回皇阿玛,此事确实和曹二公子无关。今日儿臣四人偶然走至那巷子口,见里面灯火通明,很是热闹。儿臣一时心生好奇,便带着老九老十和曹二公子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是青楼。”胤禩跪在地上,垂着头道。 康熙闻言眯了眯眼,“这么说你们是误入青楼?” “回皇阿玛,是的。” “那你们进去之后做了什么?既然发现误闯了青楼,为何不赶紧出来?反而留在里头招妓点头牌,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康熙说罢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惊得桌上的茶杯都震了起来。 “皇阿玛息怒,儿臣不该带着弟弟逛青楼,更不该招妓,儿臣已经知错。只是此事乃是儿臣一人之过,不关两个弟弟和曹二公子的事,还请皇阿玛责罚儿臣一人!” “不,皇阿玛,这件事不关八哥的事!是儿臣先开口说要进去看看的,八哥当时还阻止儿臣来着!”胤禟一听胤禩这样说,立刻按捺不住激动地道。原本在路上时胤禩嘱咐过他们几个,康熙问起时别主动开口说话,全听他怎么说便行了。可如今明显地胤禩将过错全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胤禟见状怎么能不着急,到底还是出声替胤禩辩解起来。 “不,皇阿玛,是儿臣提议进去的,要罚便罚儿臣一人!”胤俄也道。 “皇上,请听草民说一句。是草民带着几位阿哥去那里的,几位阿哥之前并不知道那里是青楼!”曹顒也出声道。 康熙扫一眼并排跪在地上的四个人,缓缓出声道:“你们几个倒是紧着将错儿往自个儿身上揽,既如此,那就一并罚了吧。”说到这里,转向胤褆几个,问道:“你们看该如何罚啊?” 胤褆本来正站在那里看笑话,听到康熙这样问,想了想,开口答道:“皇阿玛,几位弟弟既已知道错了,依儿臣看,不如就小惩大诫,罚他们几个抄《论语》好了。”其实胤褆心里才不是这样想的,他巴不得这几个挨板子才好呢。只是却不能那么说。康熙最喜欢看着他们兄友弟恭,因此,他自然要表现出一个好哥哥的样子来。 胤礽瞥一眼胤禩,开口淡淡地道:“儿臣附议。” 胤祉几人也纷纷附议。 康熙见状回过头对胤禩他们道:“瞧见了吧,你们几个哥哥都护着你们呢。小小年纪不学好逛青楼,只罚抄几遍《论语》便结了。既如此,朕看在你们几个哥哥的面子上,那就每人一百遍《论语》,三天之内呈上来。”顿了顿,视线转向胤禩道,“老八,你是当哥哥的。可是不仅没有以身作则,反而跑去青楼招妓,带坏弟弟。虽然方才他们几个都把错往自个儿身上揽,但是你招头牌那句话朕在门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上朝办差也有两年了,朝廷例律不准官员狎妓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既然知道,你竟然还敢以身试法,朕看你简直是色胆包天!你这般地风流成性,品行不端,若不严惩,如何才能知道其中厉害?如此,便另外罚你二十大板,你可有异议?”康熙目光严厉地盯着胤禩道。 “儿臣谢主隆恩。”胤禩伏地叩首道。 胤禟胤俄一听要打八哥板子,立时急了,开口就要替胤禩鸣不平。这时只听康熙淡淡地道:“谁若是求情,再加二十板。”声音中尽是威严与不容置疑。胤禟胤俄一听,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屋里其他人听到康熙这么说,便也只好打消了替胤禩求情的念头。胤礽面上不见任何情绪,只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却死死地攥着。 第60章:决裂 胤禩觉得自己很冤,非常冤。莫名其妙被拽进了青楼里,让一群妓女吃尽了豆腐不说,什么也没看到,结果就被打了板子。 “三……七……十一……”胤禩一下一下数着,忍着不发出声音。说实话,板子落在身上的感觉,真的是非常之销魂。胤禩忽然想起了贾宝玉,《红楼梦》里可不就有宝玉挨打的这一段么。不过,贾宝玉可是比他幸运多了,起码挨了打之后,还有宝姐姐与林妹妹前来安慰。再看他呢,胤禩想想太子殿下,然后狠狠地甩了甩头——太子只要不再另外揍他一顿,他就要烧高香了!唉,胤禩忍不住叹一口气,他现在一想起胤礽就感到头疼。他俩关系没挑明之前,太子哥哥对他多温柔啊。可是自打关系挑明之后,太子就再也不是那个太子哥哥了。镇日除了吃醋就是生气,然后他就得屁颠屁颠地去哄。他知道太子在他身边安了探子,他只要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太子那边不消片刻便能知晓。胤禩并不介意这件事,毕竟他对太子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只是太子每每得到他和谁走得近的消息,就要醋上一通,就好比上次的共浴分桃事件。而结果,往往都是胤禩倒霉。 现如今,太子殿下的醋劲儿是越来越大了。他都不敢当着太子的面关心十四,生怕他又打翻了醋坛子。即便如此,上次因为十四童言无忌说了一句“长大后要娶八哥”,便将太子给惹毛了。最后到底把十四提前送回了宫去。胤禩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对不住十四,那孩子当初为了这次南巡可是饿了近两天呢,结果被太子一句话就给打发回去了。 胤禩想,太子若是能对他再温柔一点,不那么小心眼爱吃醋便好了。他的日子便能自由一点,好过一点。如今这样子,他真的是有些吃不消了。 就在胤禩胡乱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板子也打完了。胤禩从长凳上下来,让小秦子扶着回了房间。 “主子,你受苦了!”小秦子一面给胤禩上药,一面拿袖子抹着眼泪。 “行了,别哭了,瞧你那点出息!”胤禩听他哭的心烦,遂开口训道。 于是胤禩这一训,小秦子哭得更凶了。胤禩见状,只好又放软了语气温言安慰,这才算将水龙头彻底合上。胤禩无奈地叹一口气,心想他大概天生就是哄人的命。 受了伤,太医嘱咐三天不能下床。于是这三天里,胤禩便只好整日趴在床上。养伤期间,基本上每个兄弟都来过了。或表达一下兄弟爱,或出言冷嘲热讽几句。胤禟胤俄是每天都来报道,其余的时候便抄书。找人代笔是行不通的,康熙眼睛很毒,一旦被他发现是找人代笔,那么你就自求多福吧。胤禩趴在床上两天,太子殿下一趟也木来过。胤禩每日里望穿秋水,希望看到天子殿下的身影——这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啊啊!结果究竟是打是罚,倒是给他个痛快啊,像这样晾着算怎么回事? 第三日,到了傍晚时分,太子殿下终于姗姗来迟。 “太子哥哥”胤禩仰头看着胤礽,诺诺地唤一声。 胤礽慢慢地踱至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俯趴在床上的胤禩,凤眼微眯,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太子哥哥,弟弟知道错了。”胤禩眼巴巴地瞅着胤礽道。 胤礽盯着胤禩的眼睛,幽幽地道:“你知道错了,你下次不会了,回回你都是这么说。可是到了下一回,你却还是依然故我。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我,你说你喜欢我,你保证过你会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嗯?你不还是依旧抱着十四,他身子不舒服,你便担心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照旧和老四说说笑笑,相谈甚欢?甚至跑到妓院里,去寻欢作乐么?嗯?这就是你对我的喜欢?”胤礽的声音在屋子里幽幽的响起,飘渺的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面上氤氲着淡淡的嘲讽,掩盖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胤禩看着胤礽这样子,心里面既怕又难受,还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哥哥,你真的想多了。”胤禩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解释来。“弟弟去青楼,纯粹只是有些好奇里头是什么样子,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弟弟见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而老四,弟弟和他只能算是说得上话罢了,其他的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至于十四,”胤禩垂下眸子,静静地道,“他始终是我放在心上的弟弟。我不可能看着他难受却不去管他。” 闻言,胤礽面上的嘲讽之色愈浓。轻嗤一声,开口道:“小八巧舌如簧,回回都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这样那样的理由和解释,我说不过你。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初答应同我在一起,究竟是不是只是在哄我开心?” 胤禩闻言双目圆睁地看着胤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胤禩垂下眸子,良久,复抬眸看着胤礽,轻轻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太子哥哥,咱们,只做兄弟,好不好?” 胤禩此言一出,就见胤礽身子一颤,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再——说——一——遍!”胤礽双眼死死地盯着胤禩,一字一字地道。 胤禩控制住想要发抖的身体,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太子哥哥,咱们,只做兄弟吧。” “哈哈哈哈哈——”胤礽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癫狂的笑声,半晌,方停下来。却是猛地一步跨向床前,一把揪起胤禩,死死地攥着胤禩的衣领。胤禩被迫跪在床上,呼吸有些困难地仰着脖子看着胤礽。只见此时的胤礽双目泛红,眼神凶狠,面目狰狞。 “你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嗯?” “在招惹我之后又说只做兄弟?” “爱新觉罗胤禩,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里头到底还有没有心!” 胤礽说完这句话,便一把将胤禩推开。胤禩身子没收住,重重地摔在了床上,碰到了身后的伤,胤禩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看着暴怒发狂的胤礽,胤禩是真的怕了。 “太,太子哥哥你听我说,”胤禩急急爬起来开口解释道,“咱们本来就是兄弟啊,这个事实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弟弟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帮助你,为你做很多很多事。无论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弟弟都会义不容辞地立刻为你去做!你看这样不好么,何必非要做情人呢,是不是?”胤禩目光中满是乞求地看着胤礽。 胤礽一言不发,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胤禩。胤禩见状心里愈发慌乱,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很怕我,是么?”胤礽盯着浑身发抖的胤禩,缓缓凑近他,轻声问道。 随着胤礽的不断靠近,胤禩身子忍不住往床里头缩去。听见胤礽的话,抬头小心地看一眼胤礽的脸色,咽了口唾沫,开口艰涩地道:“不,不怕。” “那你躲什么,嗯?”胤礽越逼越近,胤禩的身子眼见着已经贴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没,我没躲。”胤禩微微偏头躲开胤礽越凑越近的脸,颤声回道。 胤礽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胤禩的侧脸上,垂眸看一眼胤禩细长白皙显得有些脆弱的颈项,胤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受到蛊惑般,张嘴咬了下去。 胤禩疼得闷哼一声,却是不敢推开胤礽,只得出声慌张地道:“太子哥哥别,别这样,会留下痕迹!” 胤礽闻言动作一顿,随即一把将胤禩推到在床上,身子重重地压了上去。胤禩身后受了伤,这几日都是趴在床上,连睡觉都不敢翻身。如今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自是疼的受不了。胤礽却是发了狂般的,丝毫不管不顾胤禩的感觉如何,只是一味地在胤禩的脖子上面啃噬。 “太子哥哥,你理智一点,停下来!”胤禩急得伸手去推拒,然而哪里撼得动正处在狂暴状态中的太子殿下。慌乱中,只听见“哧”的一声,却是胤礽撕破了他的亵衣,紧接着将他的双手缚在了一起,一只手摁在了头顶。 胤礽一手在胤禩光裸的肌肤上游走,一面埋首在胤禩胸前啃噬。很快,胤禩上半身的肌肤就变得红肿不堪,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昏黄的烛光下,少年纤细柔韧的躯体上布满了被蹂躏过的痕迹,然而却愈加能够激发出人心底深处的欲望。胤礽双眼贪婪地盯着胤禩的身体,脑海里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着:占有他!占有他!这样他就不会再三心二意的时时想要离开自己! 胤礽很快便顺从了自己心底的欲望,拉下胤禩底下仅有的一条亵裤,手向着胤禩身下探去。 而察觉到胤礽意图的胤禩,身子立时一僵,随即便拼命地挣扎起来。“太子哥哥快住手,停下来!弟弟好痛啊!求求你停下来!”胤禩一面挣扎,一面低声叫道。 而完全沉浸在自己念头里的胤礽,却是根本听不到胤禩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按照心底的欲望行事。而胤禩挣扎扭动的动作,更是加剧了胤礽身下的欲望。胤礽只觉那处肿胀的难受,挺挺身子,紧贴着胤禩光滑紧致的腹部肌肤摩擦起来。另一边,胤礽手上的动作也在加快。先是一根手指,当感觉到胤禩的那处在不断地收缩蠕动,并紧紧地将他的手指夹住之时,胤礽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同时一股热流向下腹处涌去。胤礽深吸一口气,又加入了第二根手指。 异物捅进身体里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再加上身前的咬伤与身后原来的伤,胤禩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一个字:疼!胤禩此时已放弃了挣扎,只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看着身体上方的胤礽。心想:这还是他的太子哥哥么?那个对他温柔关爱,呵护备至的太子哥哥究竟到哪里去了?还是说太子本性便是癫狂暴虐,只不过平日里被隐藏在那层精心编制的外衣下面了?亦或者,太子是因为他才变成如此的?胤禩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浑身都冰冷的颤栗起来。脑中前前后后的将事情回想了一遍,胤禩越发地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太子才会变得如此。之前那个温柔理性的太子哥哥,自从对他的感情变质之后,就一点一点地变得癫狂暴虐了。想明白了这一点的胤禩,全身如坠冰窟,从心脏到身体每一寸都往外散发着寒意,而身子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全身心被欲望占据着的胤礽,却是完全看不到胤禩的反常,只是快速地开拓着身下这具诱人的身体。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抽出手指,分开少年纤长的双腿,挺身便冲了进去。少年的那处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紧致温暖,胤礽舒服得喟叹一声,随即便遵从心底深处的欲望,快速疯狂地挺动起来。 烛光昏黄的寝室里,只听得到臀肉击打的声音,与胤礽粗重的喘息声。而胤禩,早因为受不住身体的疼痛,而晕了过去。 等到胤礽终于发泄够了欲望,抬眼再看身下之人,却见少年身上青青紫紫,全身竟无一处完好之处。视线上移,只见少年双目紧闭,一张脸满是痛苦的皱着。胤礽心里立时一惊,急忙从胤禩身体里退出来。随着一声水声响起,一股红红白白的粘稠之物从少年的身下淌了出来。 “小八,小八,你快醒醒!”胤礽轻轻晃动着胤禩的肩膀,口中焦急地喊道。 半晌,胤禩的眼睑方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上方胤礽那张惊恐焦急的脸,胤禩嘴唇动了动,未及说话,两行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小八!”胤礽惊恐地伸手去擦胤禩脸上的泪,然而却发现越擦越多,泪水从胤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源源不尽地流出来。 “小八,你很疼是不是?你等着,我去给你叫太医!”胤礽慌慌张张地就要下床,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拉住。 “别叫太医!不能叫太医!” 胤禩伸手拉住欲起身的胤礽,低声阻止道。 胤礽闻言也反应过来,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看着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胤禩,心疼,愧疚,与自责一齐涌了上来。 “太子哥哥,你快走吧。再待下去,会让人起疑心的。”胤禩静静地看着胤礽,缓缓出声道。 胤礽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行,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让我帮你料理一下好不好?” “不必了,你让人把小秦子叫进来,让他给我料理就行了。太子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胤禩顿了顿,又道,“太子哥哥,咱们只做兄弟好不好?说实话,弟弟真的很怕咱们两个的事情被人发现。到时候,你要怎么办?而我又该怎么办?兄弟逆伦,终归是见不得光的事。咱们两个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太子哥哥,咱们还是算了吧。你好好的,做你的太子,不要再这般冲动了。” 昏黄的烛光下,胤禩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似在絮语一般,然而话里的内容,却让胤礽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冷。胤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禩。“小八,是我错了,你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我会改的,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你原谅我!小八,你原谅我这一次!” 胤禩狠下心来,将头别向一边,不再去看苦苦哀求的胤礽。 胤礽见状,心彻底地凉了,颓然地垂下头,默默地从床上退了下来,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常喜在门外守了老半天,终于见着自家主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而整个人却是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常喜一看心便提了起来,急急唤住自家主子,给他整理好衣服,又伸手指指房里,“太子爷,八阿哥他——” 胤礽回头看一眼房间的方向,低声道:“叫小秦子来吧。” 常喜应声去叫来小秦子,等到看到小秦子推门进去,才听见胤礽吩咐离开。 而一进房间的小秦子,见着自家主子浑身是伤,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立刻被吓了一跳。急忙扑到胤禩跟前,慌慌张张地低声喊道:“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是谁做的?” 胤禩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别声张,我没事,你去打盆水来。” “主子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到底是谁做的?是太子,是太子对不对!太子他怎么能这样做,你是他亲弟弟啊!禽兽!简直是禽兽!”小秦子语无伦次地说着,看着胤禩满身的伤,心疼地眼泪直往下掉。 胤禩见状轻轻地推了推小秦子,低声斥道:“别乱说!这件事情你最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不然的话,你主子我就真的该有事了。” 小秦子听完胤禩的话,拿袖子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又定了定情绪,这才起身出去打水。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小秦子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胤禩,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定要守在主子身边,再也不让主子受到一丝伤害! 第61章:变故 胤禩很难受,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他身后的伤本就没好,被太子殿下一通折腾,伤口裂开,又渗出血来。身后那处被强行进入的地方,更是伤得厉害,撕裂出血,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了。全身上下遍布的那些吻痕和咬痕,瘀紫成一片,看上去更是可怖的厉害。身上的这些伤自是不能召太医来看的,胤禩每日便让小秦子给他上药。身后的伤倒是好说,虽然疼得厉害,但好在没有引起发烧和进一步感染恶化。只要穿上衣服,别人就看不出什么来了。麻烦的是,脖子上面那些咬痕,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下去的。即使抹了上好的祛瘀伤药,没个三两天,也是下不去的。而这些个咬痕,即使他穿着高领的衣服,也还是不能完全遮挡住。于是,在脖子上的瘀痕完全消下去之前,胤禩便只好每日躺在床上,整个身体自头部以下完全缩在被子里,心里面暗自祈祷着:今天不要有人来。 然而,别人不来,胤禟胤俄却是每天都要来报道的。两人来时,胤禩便只能让小秦子将两人拦在门外。说是他在睡觉,让两人改日再来。第一回胤禟胤俄还会听话地回去。毕竟,八哥受伤了,需要多休息,探望什么的,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可是到了第二回,两人心里就免不了犯嘀咕了。怎么他们一来,八哥就说在睡觉?前两日刚受伤那会儿,也没见整日睡觉的啊?八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 两人心里起了疑,便不肯再轻易地回去。互相看一眼,冲对方使了个眼色,推开挡在门口的小秦子,两人硬是闯了进去。 进到里间,就见胤禩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趴在床上,头朝里侧地睡着。 “八哥”胤禟轻轻地唤了一声,却见胤禩仍是睡着,没什么反应。屋子里很静,只能听见胤禩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胤俄见状压低了声音道:“老九,咱们还是走吧,八哥确实在睡觉。” 胤禟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胤禩,方点了点头,同胤俄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老九,你说八哥是不是有事在瞒着咱们啊?”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胤俄到底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胤禟瞥一眼胤俄,开口没好气地道:“你才知道啊!” “怎么了?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火啊?”胤俄看着面带怒气的胤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胤禟瞪一眼胤俄,忿忿地开口道:“八哥瞒着咱们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一件算得了什么!” 胤俄闻言,瞪圆一双眼睛,吃惊地望着胤禟:“老九,你——” “哼,八哥有了事情,什么都不肯跟咱们说,到底还有没有把咱们两个当兄弟?从小到大,多少回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透亮着呢!” “老九,”胤俄这才明白胤禟到底在气什么,走上前拍拍胤禟的肩膀,开口劝道:“八哥从小就稳重有主意,咱们遇到什么事情,还不是去找八哥解决么?这些年都是如此。八哥有事情不跟咱们俩说,那肯定是觉得即使告诉了咱们,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索性就不说出来让咱们两个也跟着烦心了。” 胤禟闻言一把甩掉胤俄搁在他肩上的手,怒道:“我就是气不过他这一点,什么事都不肯跟咱们说,老把咱们两个当成小孩子看待!要是这样,那还做兄弟干什么!” 胤俄听罢也沉下脸来,“老九,你这话可说的过分了啊!若是这话教八哥听去了,他得多寒心。八哥从小就对咱俩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能说出不做兄弟这种话来!” 胤禟话一出口,便也知道自己说过了。听到胤俄的话,心里不禁暗暗后悔,同时也感到庆幸,幸好八哥没有听见这番话,不然,他以后还真的是没有脸面再见八哥了。 胤禩自是不知道两个弟弟的这一番话的。胤禟胤俄走后,胤禩便掀开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主子,小秦子没用,没能拦住两位阿哥。”小秦子立在床前,一脸愧疚自责地看着胤禩道。 “行了,这本就不关你的事,你无须自责。”胤禩喘了口气道。他方才这一动,又不小心牵动了身后的伤口,顿时一阵锐痛传来。胤禩皱了皱眉,开口嘱咐小秦子道:“若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再来,就不必拦着他俩了。” “可是主子你的伤——” “没关系,到时候小心一些,应该可以应付过去。总这样避着不见人,反倒教人起疑心。” 同一时间,胤禛处。 “启禀主子,方才九阿哥同十阿哥去了八阿哥处,但八阿哥正在休息,闭门不见。后来九阿哥同十阿哥硬闯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出来了。然后,两人发生了一些争执。九阿哥因不满八阿哥有事情瞒着他,同十阿哥吵了起来。” “行了,下去吧。” “是”侍卫行了个礼,很快消失不见。 苏培盛看着面容阴沉,半天未发一语的自家主子,心里头不禁有些担心。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胤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去八阿哥处。”胤禛道。 ****** “你们主子呢?” “回四阿哥,我们主子正在休息。” “我进去看一眼。” “是” 胤禛进去后,便见胤禩俯卧在床上,头朝里侧,整个身体自头部以下全部缩在被子里面。胤禛缓步走至床前,静静看着床上的人。过了一会儿,冲着被角缓缓伸出手去。就在胤禛的手即将碰到被角之时,只见床上的胤禩突然将头转了过来。 “是四哥啊”只见胤禩睁开眼睛道。 胤禛不语,只收回伸出去的那只手,静静地瞅着仍旧缩在被子里的胤禩。 胤禩见状只好开口道:“弟弟身上有伤,不能给四哥请安了,四哥可千万别怪罪。” 胤禛注视着胤禩那双水光盈盈的桃花眼,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八弟有伤在身,自是养伤要紧。” 说完这些话,两人一时相对无语。胤禛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胤禩。胤禩心里则是有些忐忑不安,暗自揣测老四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八弟这两日伤养得如何?”只听胤禛问道。 “劳四哥挂记了。弟弟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再将养几日便能好利索了。” 胤禛点点头,又道:“八弟以后还是莫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否则,就如同此次一般,必然又要吃苦头了。” “四哥说的是。弟弟一时糊涂,日后必不再去了。”胤禩规规矩矩地回道。 胤禛见胤禩对他这般客气疏离,心里不觉生出一股不满来。有些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站起身来,开口对胤禩道:“八弟好好休息,四哥这便回去了。” 胤禩愣了愣,方道:“四哥慢走,恕弟弟不能起身送四哥了。”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胤禛转身欲走,想了想,忽然又转过身来,神情郑重地注视着胤禩的双眼,开口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对胤禩道:“我会帮你的。” 胤禩闻言怔愣当场,心想老四这没头没脑的到底在说什么?会不会是——?胤禩心内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看向胤禛的眼光悄然带上了一丝防备与警惕。 “四哥,在说什么?”胤禩状似随意地问道。 胤禛看着胤禩眼中的防备与试探,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愤懑。在胤禛的认知里,胤禩同他应该是很亲近的兄弟。他们一起对付恶霸,一起谈天说地,是可以彼此信任的人。胤禛的心里面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此时此刻,胤禩眼中的防备,不啻于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巴掌,让胤禛感到了受伤与挫败。在这种受伤挫败的促使之下,胤禛几步跨到床前,一把掀开了胤禩身上的被子。整个动作前后不过几秒钟,等到胤禩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暴露在了胤禛的视线里。 胤禩顿时大惊失色,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身后的伤势,胤禩疼得眼前一阵发黑,顺着床沿就往地上栽去。 胤禛见状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胤禩。在抱住胤禩的那一瞬间,怀里充盈温热的感觉,让胤禛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然而只是一瞬,胤禛便将怀中人又放回了床上。伸手出其不意地扯开胤禩亵衣的衣领,衣服下面大片青紫的肌肤顿时暴露了出来。胤禛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衣服下面的青紫色的吻痕和咬痕,只觉得心里头有一把无名之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胤禩则是被胤禛的举动弄懵了,等到反应过来,登时心头火起:老四这是在做什么?实在是太过分了!但随即身子一僵,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身上的伤是不能见人的。这样一想,心中的惧意立时压过了恼意,一脸戒备地盯着胤禛,不敢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第62章:送药 胤禛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回过神来,便见胤禩一脸紧张戒备地注视着自己。胤禛心里的那股挫败感顿时又涌现出来。 “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的。”胤禛开口解释道。 胤禩听着胤禛的保证,看着胤禛眼中的关切安抚之意,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心想老四虽然心思深沉,但说出的话向来还是算数的。既然他当面将事情挑明,又做了保证不会说出去,那么应该就会信守诺言。可是,老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真的是单纯的想要帮他?可是,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好到那种地步了么?胤禩非常的不理解,完全想不明白老四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有,关于他和太子的关系,老四究竟知道多少?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带着这一系列的疑问,胤禩看向胤禛的眼光不禁带上了些许探寻。 “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胤禛放缓了语气,安抚地道。“你是我弟弟,我会帮着你的。” 胤禩注视着胤禛眼中的认真与诚恳,脑中思绪烦乱。良久,才垂下眸子,低声问道:“四哥是从何时开始发现的?” 胤禛闻言,沉默片刻,方开口道:“你在皇宫里狂奔,不小心撞到我的那次。”说完这句,沉吟片刻,又接着道,“你嘴唇上,有被咬破的痕迹。” 经胤禛这么一提,胤禩很快便想起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同时也明白过来,原来老四竟然早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他同太子之事。只是,他一直反复地说会帮自己,老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想到这里,胤禩心中也渐渐地有了一种猜测。为了证实心中所想,胤禩开口试探地问道:“四哥说会帮我,那么弟弟敢问,四哥究竟打算如何帮我呢?” 胤禛闻言,心中不觉泛出一丝喜意。双手覆上胤禩的肩膀,放缓了语气,对着胤禩的眼睛道:“我会帮你联手对付他,让他再也没有机会来欺辱你。”说这话时,胤禛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坚定,看向胤禩的眼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柔情。 当胤禛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之时,胤禩的身体就不由地一僵。温热的肌肤相触之感明晃晃地在提醒着胤禩:他的亵衣还敞着呢!记起了这一点的胤禩,立时又想起了胤禛方才粗鲁孟浪的举动,心里压下去的那股恼意顿时又升腾起来。胤禩正恼着,便听胤禛说出了会帮着他对付太子的那番话,胤禩一时间真是又恼又气。心说:我跟太子到底如何,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而且,你又算哪根葱,竟然还想着对付太子!你若是真的敢对太子出手,我就首先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乍一听闻胤禛说要对付太子的话,胤禩情绪不免有些激动。太子虽然变得癫狂暴虐,又不顾他的意愿对他做出这等事,但是胤礽始终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捧着,护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允许有人想要伤害他?如今胤禛说要对付太子,真真是不可原谅! 胤禩压下心中的恼怒,缓缓出手,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推掉胤禛搁在他肩膀上面的手,接着,快速而不失优雅地扣上了被扯开的扣子。做完这些,胤禩方出声对胤禛道:“四哥的一番好意弟弟心领了,只是此事乃弟弟的私事,便不劳四哥费心了,弟弟自己可以处理得了。” 胤禛看着那被胤禩推开的手,微微有些发愣。那双手上依稀还残留着胤禩身上的热度,与那肌肤的光滑细腻的触感。方才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现如今回过神来,胤禛不自觉地开始回味起少年皮肤肌理的紧致细腻,眼睛也不由地向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瞟去。只是这时胤禩已经开始系扣子,胤禛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少年那精致漂亮的锁骨,以及遍布其上的刺眼的吻痕。不知怎地,胤禛突然有些嫉妒起太子来——能够这般肆意地亲吻爱抚甚至占有眼前的少年的身体,若是他也能——等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来?胤禛一瞬间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到了,连忙将视线从胤禩的身上移开,生怕对面的胤禩发现他的异样,看出他心里头那不该有的龌龊的想法来。此时的胤禛脑中一片混乱,因此自是没有听清楚对面的胤禩在说什么。直到胤禩将话说完,胤禛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胤禩方才在同他说话。然而,胤禩说的什么,胤禛是完全没有入耳。胤禛自然不好说他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因此只是低着头,做沉思状。 而另一边胤禩说完那些话就在等着胤禛的反应。胤禩想,他这么明明白白地拒绝了老四,老四就算不心生恼意,也该说点什么的,可谁知老四竟是低头不语。胤禩不禁有些诧异,静待良久,也不见胤禛有何反应,胤禩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声“四哥”。胤禛闻声总算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带着询问地看向胤禩。胤禩无语了,感情老四方才是在神游,压根儿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胤禩囧囧有神地看着胤禛,心想,这还是老四么?不会是也被哪个家伙穿了吧?要不然,今天怎么会这般不正常,净做些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事。 “四哥,弟弟方才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胤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瞅着胤禛道。 闻言,胤禛一向没有表情的面上微现窘意,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我方才,有些走神。” 胤禩看一眼面露窘意的胤禛,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四哥的好意弟弟心领了,只是此事弟弟自己处理得了,因此,就不劳四哥费心了。” 胤禛听完,诧异地看向胤禩,只见胤禩玉面微沉,似夹杂着恼意与一丝不耐之色,胤禛见状心里受伤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恼意来。他身为皇四子,身份尊贵,平日里几乎少有人敢违他的意。更兼他性子严厉,面容冷肃,下面的这几个弟弟见了他亦是很少敢说个“不”字。如今他一腔热情想要帮老八,谁想老八竟然还不领情,这教胤禛怎能不心生恼意。只是,胤禛的视线扫过少年那略嫌清瘦的身体,与细长的颈项上面那些斑斑驳驳的咬痕,心里的那丝恼意也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你不信我?”胤禛幽黑的眸子注视着胤禩,平心静气的如同在叙述事实。 胤禩闻言心说:我当然不信你,这还用得着问么!嘴上却不能这么说,省得惹恼了老四,一怒之下,将他和太子之事泄露出去,那他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因此,胤禩只得耐下性子来同胤禛周旋。 “弟弟并非不信四哥,”胤禩摇了摇头道,“只是此事乃是弟弟的私事,弟弟自会处理妥当。” “这便是你说的处理妥当!”胤禛听闻胤禩的话,略有些激动地伸手指着胤禩的脖颈道。 胤禩闻言身子一僵,心里却越发不耐胤禛的纠缠。垂下眸子,掩饰住内心的情绪,开口淡淡答道:“这件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他亦不会再如此做了。因此,四哥完全没有必要再为弟弟担心。” 胤禛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暗暗自责他说话不该如此唐突不经大脑。胤禩不久前刚刚遭受身心折辱,如今他这么说岂不是教胤禩面上更加难堪。胤禛心内正自责着,便听见了胤禩的话。胤禛不禁感到诧异,开口问胤禩:“八弟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胤禩抬眸看着胤禛道,“弟弟有何必要骗四哥呢?此事确已了结。四哥的一番相助之意弟弟心领了,只是此事确是不必劳烦四哥出手了。” 胤禛注视着胤禩那双黑白分明水波荡漾的漂亮的桃花眼,良久,才垂眸低声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八弟便放下心来好生休养吧。如此,我便也能放心了。” 胤禩点点头,“多谢四哥关心了。”说完静静看着胤禛,等着他识趣儿地开口走人。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胤禛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立在那里,一脸踌躇,似是还有什么话不好开口。胤禩见他这样子,再大的耐性也快给他磨没了。张口正欲说话,就见胤禛动作迟疑地自怀中掏出一枚瓷瓶来,伸手送到他跟前。胤禩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瓷瓶,闹不明白老四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便听胤禛出声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对于活血化瘀有奇效。” 胤禩看着面上现出几分红晕,似在不好意思的胤禛,心里头一时也不知作何感想。看一眼胤禛尚在举着的胳膊,最终缓缓伸手接下了那个瓷瓶。“多谢四哥了。”胤禩轻声道。 胤禛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有些匆忙地走了。 胤禩望着胤禛离开的背影,面上显露出复杂迷惘的神色。 “老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63章:舌战 銮驾在江宁待了半月之久,康熙终于宣布启程回京。回程时仍旧走的水路,胤禩却再没了沿途看风景的心情。那些柳绿花红,烟雨江南,亦不能使他感到愉悦了。胤禩情绪有些低落,同老九老十在一起时还能说说笑笑,一旦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免不了发起呆来。 胤禩反复地想从重生到现在他同太子之间的种种,越想就越觉得心里头难受。是他对不住胤礽,没有处理好两人之间的关系,导致胤礽变成如今这种状况。他看得清楚,胤礽对他的独占欲越来越强,连他多看别人一眼都不能忍受。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们两个都会被毁了的。他们这辈子是兄弟,感情就注定见不得光。而他们又身为皇家子,担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注定是要娶妻生子的。更何况,胤礽还是储君,将来康熙为他指的女人更加少不了。现实如此,他们两个又怎么能指望过只有两个人的单纯日子?而胤礽是个眼里不容沙的性子,又很有些暴躁冲动,若是哪天忍不住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他真是想挽救也挽救不及。 所以,如今这般快刀斩乱麻的断了才是最好。虽然一时会心里难受,但等到事情过去了,伤口也就好了。如今,只盼着胤礽能不再执着,尽快将事情放下。放下之后,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皇太子殿下。 而对于胤禛,胤禩心情亦颇为复杂。那天胤禛的所作所为太过奇怪,只能用冲动,没头没脑来形容,完全不符合胤禛的一贯作风。胤禩也想不明白胤禛到底想要做什么。若说是为了帮他,可是以他们两人不远不近的关系,这种忙完全帮不着。胤禩想,胤禛大概是有了野心。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事,便想以此为借口,拉拢他共同对付太子。只是让胤禛没有想到的是,他跟太子是两厢情愿,而非太子单方面的逼迫。所以,胤禛的如意算盘彻底打错了。只是,现下自己拒绝了他,老四会不会心生恨意,转而出手对付自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胤禩的脑海中就不由地浮现出,那日胤禛看着自己时,眸中透出的浓浓的关切与诚恳来。一想到胤禛那些关心的眼神,胤禩便又觉得是自己把胤禛想得太坏了。胤禛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他。这些个念头在胤禩脑子里来回地折腾,最终哪个也确定不了。胤禩干脆甩甩头,不想了。管他老四是什么目的,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一个老四还能把他给难死!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老四他也该防备着点儿了。不管老四究竟抱着何种目的,他终究是知道了自己和太子之间的秘密。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老四在他身边一定安插了人手。并且,这些人手能够掌握到他日常的一举一动。胤禩一想到他每日的举动都在胤禛的监视之下,心里就老大一阵不舒服。太子让人监视他也就罢了,你老四又算哪根葱,竟然也敢派人来盯着他!心里气闷的胤禩,决定彻底地解决一下身边的钉子,礼尚往来,顺便也安些钉子到别人那里去。哼,让那些人知道,他也不是吃素的! 銮驾在五月底回了京。胤禩一回府就去看他的大豆跟红薯去了。胤禩见一片片秧苗长势喜人,之前那被阴霾占据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看着满眼的绿意勃勃,生机焕发,胤禩就觉得,人生还是很有希望的。 一回京,康熙就将之前在南巡路上提到的修学堂事宜提了出来。因此事最初是太子提起,而康熙又大力提倡,更加之此事实乃利国利民的好事,因此满朝文武自是少有人反对。如此一来,修学堂之事便很快被提上了计事日程。而关于学堂教授的内容,胤禩心中也是有颇多想法的。胤禩将这些想法整理了一下,写了一本厚厚的折子,呈了上去。第二日,康熙便将胤禩召进了乾清宫。 “朕看了你的折子,想法很好,关键在于能否施行下去。”康熙看着站在底下的胤禩,缓缓开口道。 胤禩抬起头来回视着康熙,“只要皇阿玛肯给儿臣这个机会,儿臣愿为皇阿玛展示出这一切。” 康熙静静地审视着全身仿佛在闪着光的少年,良久,方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让满朝文武都心服口服了。” “儿臣愿意一试。”胤禩声音坚定,一双眸子里熠熠生辉。 隔日早朝,康熙便将胤禩的折子丢给满朝文武传阅。看完折子,殿上顿时沸腾了起来。文武官员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消片刻,便有人按捺不住站出来道,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开农学,讲经济,教手工,让学生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置圣人之言于何地?读书人自该读干干净净的书,做干干净净的学问。若是学了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那么怎么还能称得上是读书人!”礼部侍郎一番义正严辞,顿时惹来不少人附和赞同。 康熙看一眼情绪激动的礼部侍郎,开口道:“这份折子乃是八阿哥所奏,众卿有何疑问,均可与之一辩。”康熙说完,便做出一副听之任之的神色,俨然放手不管了。 而殿上的官员闻言均是一愣,随即便各自开始转起了心思。礼部侍郎听完康熙所说,立即将炮火转向了胤禩。 “睿贝勒,读书人聆听圣人之训,学习孔孟之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如今睿贝勒硬要天下学子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岂非有污圣训?” “石大人此言差矣。”胤禩盈盈一笑,道:“何为乱七八糟?何为有污圣训?胤禩只知世间万物皆是学问。农耕经济,医术手工,地理天文,研究起来,皆是一门学问。而学问,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有有用还是无用之别。有一句话是用来形容读书人的,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敢问石大人,为何在世人眼中,读书人会是这等形象?”胤禩笑着将问题抛给了礼部侍郎。 “这——”礼部侍郎一时语塞,支吾着答不上来。 “让我来告诉大人吧!”胤禩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所谓十年寒窗,苦读半生,所为的,不过是一朝得仕,能够入朝为官。而这十年所学,其内容仅限于四书五经,孔孟之道,针对的也仅仅是那一场科举罢了。然而天下读书人甚多,最终能够鱼跃龙门,入朝为官的却不足千分之一。那些落第的学子枯坐于室,修习半生所得,也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用文人罢了。到最后于社稷无用,于家人无用,空余满肚子的大道理,最后说不得还要靠家中的妇人养活。”胤禩说完灿然一笑,看向礼部侍郎,“石大人,胤禩说的可对?” 礼部侍郎面现不忿之色,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睿贝勒此话不免有失偏颇,”吏部尚书站出来道,“朝廷开科取士,要的就是熟读圣人之言,一心为民的读书人。经过科举考试,有人中选,自然也会有人落选,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按照睿贝勒的意思,难道说朝廷举行科举是错的,是将那些学子变成无用之人的根本?” 吏部尚书此言一出,朝中众人纷纷向胤禩看去。吏部尚书这话说的可严重了,若是胤禩答不好,就不仅仅是得罪他们这些通过科举而入仕的官员,恐怕也会令龙椅上的那位心有不满。众人看着那立在殿中不及弱冠的少年,盈盈一笑,端的是温润如玉,让人心旷神怡。只是,若是此次犯了众怒,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笑得这般怡然。 “尚书大人想岔了,胤禩可没有这么说。”胤禩笑道,“朝廷开科取士,选拔人才,为的是社稷兴旺,胤禩心中自然赞成的紧。而胤禩的提议,说来,也是对科举取士的一个补充。天下读书人何其多,自然不可能每一个都能入朝为官。而那些落第的举子,不读书又能做什么,他们还会做什么?胤禩的提议便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 “假如学堂在教授孔孟之道之外,能够教给学生农桑,经济,医术等,让学生了解这些方面的一些基本常识与技巧。这样,即便他们将来不能入朝为官,那么也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来谋一份出路。”胤禩侃侃而谈道。 “睿贝勒说得这般天花乱坠,好像学了这些东西,将来就饿不死一般。可是贝勒爷想过没有,让学生一下子学这么多东西,他们能不能接受得了是一回事,耽误了读正经书,将来考不上科举谁来负责?”户部侍中于番开口说道。 胤禩一笑,回道:“于大人似乎并未仔细看胤禩奏折中的条陈,不然,便不会如此说了。农桑,经济,手工,医术,这些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分阶段学习。一年之内学什么,学多少,这些都是根据学生的接受能力来具体制定,绝对不会让他们觉得学的东西太多,接受不了。而且,学习这些东西,也并不会耽误学生学习四书五经。那些圣人之言,并不是每日挂在嘴边说说就能记忆深刻的。让学生学习农桑,知道稼樯的辛苦;学习医术,能够医治一些常见的病痛;学习手工,能够修桌椅,葺茅屋。这些最基本的生存之道,皆是蕴含着道理与学问的。而这些道理与学问,与孔孟之道并不冲突。相反,能够相互融合,相得益彰,学生通过学习这些,才能更好地明白书中的教义,而不是一味地死读书,最终沦为学究书呆之流。” “不知大人还有何疑问,若有,请尽管提出来,胤禩一定为各位解答。”胤禩视线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灿然一笑,开口说道。 众人看着身姿英挺立于殿中的胤禩,一时都想不起要说什么。悄悄看看上头那位,只见康熙神色淡淡,似乎对争论的结果并不关心。众人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该支持,还是该继续反对下去。平心而论,八阿哥的提议其实很好。只是多少年了,学堂都只是教授四书五经,孔孟之道。猛然加入这许多新的内容,众人心里不禁都有些惴惴,不知将来究竟会发展成何种模样。 “睿贝勒所言句句在理,微臣心内甚是赞同。”众人正迟疑着,便见工部尚书达泰出列道。 “为人做事本就当不拘成法。睿贝勒的提议于江山社稷都是大有裨益的。这么好的提议,若是只因为以前从未听说过便将之摒弃,岂不是太过可惜!”达泰同胤禩也相处了三年多。这三年多来胤禩的所作所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八阿哥,达泰觉得唯有用惊才绝艳,大智大慧这样的词方可形容。而更为难得的是,身为天家子,八阿哥身上不仅没有自觉处处高人一等的骄矜与傲慢,反而性子温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这样一个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思的人,真是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达泰开了一个头,顿时开口支持胤禩的便多了。那些本来就有意于此的,自是纷纷开口赞成。而那些举棋不定的,也有不少纷纷投向了胤禩这边。 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康熙,望着殿中那个盈然而立,面带微笑的少年,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仿佛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眼前的少年击垮。康熙想,他的这个八阿哥还真是一个怪胎。 “既然诸位爱卿已没有异议,那么此事便这么定了。”等朝上的人都说的差不多了之后,康熙开口道。“就按照胤禩折中所奏,先在山东一地试行三年。三年之后,以观成效。” “圣上英明。”朝上官员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第64章:春梦 “四阿哥,您接旨吧。”传旨的公公读完圣旨,神色恭敬地将圣旨递给胤禛。 胤禛接过圣旨,一旁的苏培盛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荷包递给传旨的公公。 “公公辛苦了,留下来喝杯茶水再走不迟。” 传旨的太监收下荷包,笑道:“不了,奴才还得出宫一趟,去一趟睿贝勒府上,就不多留了。”说完,冲胤禛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 胤禛手里握着圣旨,脸上神情莫测。良久,才对苏培盛道:“下去准备吧。”苏培盛应声下去收拾行李,心里却微微有些纳闷,心想他们主子这到底是乐意呢,还是不乐意呢? 胤禛自然是乐意的。能够跟胤禩一起去山东,胤禛求之不得。只是——胤禛脑海里浮现出这一阵子晚上做的梦来——春梦,香艳无比。梦里面的人有着纤细柔韧的身体,秀致如玉的面庞,更有一双仿佛氤氲着三月江南水气的桃花眼。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里总是含着温柔的情意,引得人不禁想要溺毙在其中。情动时,那双眼里会露出炽热的爱意,白皙修长的四肢紧紧攀附着自己,漂亮的唇瓣轻启,吐出一声“四哥”…… 胤禛一回想起梦里的情节,身体就忍不住变得燥热起来。无奈之下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两口,这才稍稍压下身上的热意。 第一次从春梦中醒来时,胤禛是有些慌乱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梦见和自己的亲弟弟做这种事。大脑一片凌乱的胤禛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到了,有了这方面的需求。他房里早就有康熙指给的宫女,只是他那时年纪不到,欲望淡薄罢了。现如今开始做春梦,而对象竟然还是自己的弟弟。胤禛觉得,他有必要去找女人发泄一下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晚上,胤禛便召了个宫女来侍寝。只是,看着那女子姣好的面庞与发育良好的身材,胤禛却发现自己丝毫提不起兴致来。挥手让那宫女退下,胤禛独自躺在床上,很快便又陷入了那香艳的春梦里…… 再次从春梦中醒来,胤禛已没有了初次醒来时的慌乱。默默换下打湿的亵裤,胤禛靠在床头,开始整理那复杂的心情。很明显,他对老八有了欲望,并且这欲望来势汹汹,导致他每晚都要做春梦。而这欲望的起因,不过是源于他对胤禩裸露肌肤的匆匆一瞥。那一瞥,只来得及看见胤禩吻痕遍布的锁骨,然后,他便接连做了两晚上的春梦。 胤禛之前便知道,胤禩对于他来说是不同的。他每日听人汇报胤禩的一举一动,若是哪日未听,心里便觉如同缺了些什么。之前他只当是看得上眼的兄弟,到了如今才发现,却原来不是这样。他对胤禩有了欲望,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先前他总以为太子不堪下作,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怀着这样龌龊的心思。如今到头来才恍然发现,他又同太子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对老八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老八是他的亲弟弟,他心里的这种念头注定是悖德乱仑,是见不得光的。他先前唾弃太子的行径,其中便有这一点原因。只是,如今轮到他自己,胤禛却没有办法因为这种原因而放弃。悖德如何?乱仑又如何?他爱新觉罗胤禛想要的人,可不会因为这么不值一文的理由而放弃。温润秀致的老八,智慧灵动的老八,心肠柔软威风侠义的老八,既然教他瞧上装在心里头了,那么他就一定要将之占为己有! 胤禛握紧手中的圣旨,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胤禩接到圣旨后愣了愣,有些没有想到康熙会派他亲自去山东。但是又联想到八岁那年出使尼布楚谈判,胤禩便又释然了。出巡山东,监察新学的建立,这和跟俄罗斯人谈判比起来,自然不算太大的事。他这个便宜老爹,分明是将他一个未成人的孩子当成大人使唤了,尽管他本质上其实是个成年人。 而一想到老四和他一起去山东,胤禩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的念头便是:太子殿下这回又要吃醋了。随后才想起他们两人已经分开了这一事实。自从江宁曹家那一晚到如今,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胤礽曾多次来找他,只是都被他挡在了门外。他想,既然已经分开了,那就干脆一点,拖泥带水的反而容易出状况。 只是,胤禩摸摸自己的心口处,只要一想起胤礽,那里就揪的难受。他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是胤礽,第一个走进他心里的人也是胤礽。虽然胤礽冲动,暴戾,不成熟,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胤禩还是喜欢他。或许,喜欢这个词太轻太浅,并不足以诠释胤礽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确切说来,是一种牵挂。他会牵挂胤礽过得好不好,一切是否顺利,心情是不是舒畅。就比如现在,他便忍不住挂心胤礽心里会不会难过;他这般干脆地说断就断,胤礽万一接受不了,钻了牛角尖,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一想起这些,胤禩的心里就如同打了十万八千个结,结结紧扣,将他的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上朝时,胤禩有时会偷偷地看一眼胤礽。见他神色如常,举止进退依然是那副极有风度的样子,胤禩便能稍稍放下心来,略感安慰一些。 康熙的旨意是让他们六月底启程前往山东。趁着出发前这段时日,胤禩便将手头能做的都一一处理妥当。这次办新学,康熙仅仅给他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如若不够,便也只能由他自己想办法了。现如今国库虽然谈不上充裕,但基本上也是持稳定增长状态的,比起前几年的空空如也入不敷出真是好上太多。这一切,可以说都是胤禩的功劳。如今他要用银子,谁想康熙竟然这般抠门儿只给他二十万两。二十万两够做什么的?他要办的新学,其实说白了就是培养全能型人才的福利学校。福利学校,顾名思义,自然是非盈利挣不来钱的。而且不仅挣不来钱,还要往里头扔钱。建校舍,请师傅,置办书本,以及学生用的笔墨纸砚,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山东是个穷地方,若是孩子读书还要交束修,胤禩估计新学大概也招不起学生来了。如此这般,新学便成了个无底洞,二十万两银子哪里够用呢?他自己倒是有银子,每个季度各个厂子的收益总有不少。只是,大部分都转手送给太子了,他手头剩下的那些只够日常开销用的,想要拿出来办新学却是没有的了。 不过,胤禩倒也不急,反正银子这东西嘛,总会有的。胤禩手里拨弄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露出十拿九稳的笑容来。 吴裕泰茶楼 “子期真是个爽快人,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胤禩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乔家嫡子,道。 乔澜一脸郁闷地看着对面的八阿哥,眼中的幽怨有如实质。虽说这件事于他们乔家也是有利可图,但乔澜就是高兴不起来。他总感觉他这次又掉进八阿哥下的套里面了。偏偏他又一时脑热答应了下来,若是现在再来反悔,岂不是太过掉价?乔家嫡子心思电转,迫切地希望想出个办法来解决现下的处境,但奈何他脑子转了半天,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仍旧没能想出办法来。 “看来子期对这儿的茶是情有独钟啊,这半天功夫光顾着喝茶了!”胤禩笑着开口打趣。 乔澜闻言心中的郁闷真是止也止不住,遂开口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哪里是子期对这茶情有独钟,分明是腹中饥饿,无以为食,便只好拿这茶水充饥了。”说着,颇为幽怨地瞅了胤禩一眼,继续道,“八爷也忒得小气,从我这里搜刮去那么多,结果却连顿像样的饭食也舍不得请!” “看来子期心中是颇多怨言那!”胤禩笑道,“为了不让子期说我小气,今日这一顿饭我是非请不可了。子期看想去哪里,咱们现在便去。” 乔澜想了想,道:“认识八爷也有三年了,还从未到八爷府上转过呢。不知子期可有幸去八爷那里,尝一尝贵府厨子的手艺?” “有何不可?”胤禩一口应承下来。随后,胤禩正色对乔澜道:“咱们认识也有三年了,我也有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如今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一说。” “八爷请讲。” “所谓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在咱们大清朝,商人总是被人瞧不起的。即便你锦衣玉食,腰缠万贯,也还是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骂一句为富不仁。见了做官的,卑躬屈膝,巴结奉承,更是在所难免。”胤禩淡淡地陈述着事实。看一眼乔澜听完他的话后变得难看的脸色,胤禩摇摇头,继续道,“为何如此?人道商人重利轻义,贪心不足,有了数不清的财富却还想要谋求更多;一双眼睛里看不见人间情义,只装得下利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顾自己享乐,却罔顾他人死活。人们对于行商者的印象便是如此。所以,即便你拥有再多的财富,也还是要面临被人瞧不起的处境。 “八爷到底想说什么?”乔澜此时已经恢复过来,面色如常地看着对面的胤禩,只一双细长的狐狸眼中暗光闪烁,透露着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胤禩温和一笑,答:“我想说的是为商之道。” 第65章:朋友 胤禩温和一笑,答:“我想说的是为商之道。” “你有本钱,那你就可以做一些小买卖,成为一个小商人;假如你有头脑,那你就能够将生意做大,成为一个商人;而假如你有手段,并且够狠够黑心,那么,你就能打败其他的同行,成为一个大商人,将生意做到全国各地。” “到了这个时候,你拥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富,人上人的生活,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这些你大概都有了。” “可是,你依旧只是个商人。别人畏你惧你,却不会敬你。士农工商,你依然处在社会地位的最底层。纵然你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别人只怕还要骂你一句奸商,说你为富不仁。” 胤禩笑笑,“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最想说的是,行商的最高境界。” 乔澜一直在听胤禩说话。胤禩话中提到的商人社会地位低下的问题,确实击中了这位乔家嫡子心中的痛处。他们乔家世代行商,一向克己守法,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血汗钱。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要被人说三道四。对此,乔澜每每都觉得不甘心,可是却也毫无办法。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不甘心又能怎样呢?爹爹劝他看开一点,他嘴上应着,可心里却犹觉得苦闷。他幼时读书,虽然算不上饱学之士,却也是懂道理,有想法的。看着家族中的叔伯父辈为了生意上的事,不得不去巴结奉承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看着他们因为商人的身份,而被别人看轻,蔑视,乔澜便觉得格外不甘心。凭什么?他们乔家是偷了,是抢了,要被人如此对待?满心不甘的乔家嫡子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乔家风光无限,再不用仰人鼻息,再也没有人敢说一句闲言碎语。当世人提到乔家时,只有满心满眼的艳羡和敬畏。 乔澜知道要实现这一目标并不容易,但是他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去努力奋斗。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个目标会实现的。 年少时,乔澜心中是怀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的。可是随着他一点点的长大,充分见识了现实的残酷,他的心里不觉越发苦闷。就像胤禩所说的,即便他将来有朝一日富可敌国,他也还是个商人。商人的社会地位如此,是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想到这些,乔澜的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无力感来。继而又听胤禩说到行商的最高境界,乔澜不觉心中好奇,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来听胤禩说下去。 “货通天下,汇通天下——这,便是行商的最高境界。” “行商者不敛财不聚财,将钱财化为货物流通到五湖四海,让天下人都用你的东西,得你的实惠。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也会感念你的恩德,打心眼儿里敬重你。” “货通天下,汇通天下。”乔澜细细咀嚼这八个字,心中仿佛拨云见日,渐渐明朗起来。以往的那些困惑和苦闷,尽数被这八个字所击退。他仿佛看到了乔家生意做遍天下,人人称道的场面。货通天下,汇通天下,若能做到这八个字,那确实便是行商者的最高境界了。乔澜心中豁然开朗,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灿然发亮,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胤禩。见胤禩对着他笑得温和,一张如玉的面庞温润可亲,乔澜猛然心中一动,心脏以不可控的速度砰砰跳了起来,脸上也微微发热。乔澜一惊,心中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连忙低下头啜了一口茶,生怕对面的胤禩发现他的异样。 喝了口茶水,乔澜这才感觉好一点。不敢去想自己方才的异状到底为哪般,乔澜抬起头,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八爷所言在理。只是,行商不是做善事,若不为敛财聚财,那终日辛苦奔波又是为的什么?” 胤禩低头啜了口茶,方道:“这就要看一个人的想法和心境了。若是行商只为聚敛财富,纵使他最后聚敛的财富富可敌国,那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数字。人生匆匆不过百年,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聚敛再多,于己也是毫无用处。况且,等你死后,这些东西也不再是你的了。” “境界低者,看不透这些。终日为钱财奔波劳碌,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而境界高者,看得透,想得明白。不聚财,不敛财,将死的钱财化为有用之物,造福天下人,让天下人得实惠。” “人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依我说,商之大者,亦是为国为民。” 胤禩侃侃而谈,说话时,一双眼睛始终对着乔澜,灼灼的目光中蕴含着鼓动与期盼。 乔澜被他这样的话和眼神所感染,不禁热血上涌,心脏亦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他乔子期自幼受家族环境熏陶,十二岁从商,混迹商场十余年,从来不是什么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少年。可是如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被眼前少年的区区几句话所鼓动,变成一个冲动热血的毛头小子,想要不顾一切地按照他的话去做,不让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失望的情绪来。 乔澜心情激荡,一双眼睛直直地与胤禩对视,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胤禩首先不自在起来,错开视线,低头啜了一口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乔澜的眼神不太对劲儿,看得他心里头毛毛的。如果乔家嫡子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怕会当场吐血三升。 乔澜见胤禩移开视线,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来。压下心中的诸多情绪,乔澜开口问胤禩:“八爷为何同我说这么多?” “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胤禩面色认真,目光诚恳。“咱们认识也有三年了。虽然来往不多,但也足够看清楚一个人的脾气和秉性。你是一个地道的商人,有着精明的头脑和过人的手腕。乔家的家业在你的手上只会越来越兴旺。但是,你又不仅仅是一个商人,或者说你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的商人。你有野心,有抱负。但也正是因为你的野心和抱负,使得你时常心中苦闷。” “我很欣赏你,我想咱们可以成为朋友。” 听完胤禩的一番话,乔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眼前的少年是身份尊贵的阿哥,少年天才,温润如玉,更为难得的是他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想都不敢想的人,如今对他说想要和他成为朋友。乔澜觉得他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乔澜一时间心情激荡,险些不能自已。亏得自小的教养与多年商海的磨练,才没有做出失态的事情来。 “八爷不会因为我商人的身份而看不起我?”乔澜双眼紧紧注视着胤禩,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胤禩笑得眉眼弯弯,不答反问:“那你会不会因为我皇子的身份而畏惧我?” 乔澜闻言一双眼中光芒大盛,面上亦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如此,八爷这个朋友乔子期交定了!” 二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胤禩:哼哼!任你精明的像只狐狸,也不还是照样被我忽悠地找不着北?先忽悠了你的银子,让你乖乖拿出来无半句怨言;再忽悠了你的人,让你以后心甘情愿地为我卖命,任我驱使。 乔子期:乃还忽悠了额滴心,从此额滴心里除了乃再也装不下第二个银鸟,乃要对额负责! 胤禩:……) 因茶楼离贝勒府并不远,因此两人并未乘车或坐轿。一路且行且说,穿行于市井人流之中,倒也落得自在。胤禩与乔澜均是见多识广之人,两人随便一聊,便能聊出许多的话题来。天南海北,奇闻怪志,不一而足。乔澜生性风趣幽默,说出的话往往引人发笑。而胤禩也不遑多让,语言调侃诙谐,让人忍俊不禁。两人均是聪明人,一聊起来,你来我往,自然是智趣多多。二人就这般说说笑笑,结伴回了贝勒府。 第66章:太子出场 “想不到八爷的府邸修得这般秀致淡雅,跟八爷的为人倒是相符得很。”乔澜打量着眼前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出声说道。 闻言,胤禩微微有些失神。当初建府时,胤礽问他想要如何布置,他只回了一句“杏花春雨江南,弟弟甚是喜欢”,胤礽便吩咐凌普将他的府邸建成了这般模样。蜿蜿蜒蜒,碧水桃花,胤禩自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每每闲来无事便在府里面溜达。只是那时他同胤礽刚刚在一起不久,如今不过三年,却已是物是人非。想起这些,胤禩情绪不免有些低落,然而却不愿在乔澜面前表现出来,只笑着回道:“我这宅子当初是按着南方的建筑风格建造的,跟一般北方的府邸自是有所不同。” 两人且行且说,绕过层层叠叠的假山,却见一人迎面而立,紫衫黑靴,身材挺拔,通身的相貌气度端的是万中无一。 见到来人,胤禩不由一愣,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继而逐渐消失殆尽。 乔澜没有见过眼前之人,不由向胤禩看去。见胤禩面色有异,心中诧异的同时,不禁开始猜测起来人的身份。只是还没等他猜出个所以然来,便见胤禩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 “八弟不必多礼。” 乔澜只听一个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竟是当朝的太子,连忙学着方才胤禩的动作上前行了一个礼。 “草民乔澜见过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太子叫了起,乔澜方起身退至一旁。 胤礽视线自乔澜身上掠过,最后停在胤禩身上。“八弟不替二哥引见一番?” 胤禩闻言态度恭敬地回道:“回太子殿下,这是晋商乔家的嫡子乔澜,是臣弟的朋友。” 胤礽这段日子以来,每天过的都是煎熬无比。想要见胤禩,想要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胤禩对他却是避而不见。想起那晚在曹家时所犯下的错,又想起胤禩如今对他的态度,胤礽心中苦涩已极。偏偏在人前还要维持一副皇太子的威仪,不能露出丝毫低落的情绪来。 再过不久胤禩便要去山东,若是他再不来见胤禩一面,再见不知要等到何时。更何况,这次老四也一起去山东。老四对小八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他如何能放心让他们两个一起。越想越不放心的胤礽再也按捺不住,向康熙报备了一声,便出得宫来。来到胤禩这里,胤禩却不在,胤礽只好等下去。等了半晌,还不见胤禩回来,胤礽踱步来到庭中,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胤禩。只是,显然胤禩并不是一个人。胤礽听着从假山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说笑声,心里面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阵酸意。待得人来到眼前,胤禩看到他时脸上迅速消失的笑容,更是令胤礽心中刺痛。小八在别人面前能够说说笑笑,见了他却是这般得僵硬疏离。胤礽苦涩地想,小八现如今竟是这般不愿意见到他么?而且,小八方才说了什么?说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据他所知,小八以前可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小八的府里头,除了他们这几个兄弟,更是从来不招待外人。如今眼前这个什么晋商乔家的嫡子,竟然能够得到这种待遇。胤礽的心里止不住地醋意翻涌,看向乔澜的眼神也利得像刀子,出口的话不免有些变了味儿。 “朋友?本宫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八弟有朋友。能够让八弟瞧上眼引为朋友的,想必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乔澜方才行完礼便退至一旁。眼前之人贵为太子,乔澜自然不能直视。不过,尽管看不见胤礽的神色,乔澜也能够感觉到从不远处传来的那锐利嗜人的视线。乔澜不禁心中一颤,暗忖自己同他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当朝太子会对他存着这么大的敌意?乔澜心中不解,又听胤礽说起自己是八阿哥的第一个朋友,顿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自心内涌出,当即自动忽略了胤礽那有些不阴不阳的语气。 “回太子殿下,”乔澜拱手一揖,神色恭敬却又不卑不亢,“乔澜只是一介商人,承蒙八爷不弃,引为朋友,这是乔澜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话虽是回答胤礽的话,然而却也正是他想要对胤禩说的。 胤禩站在一旁,自是将胤礽对乔澜的态度看的一清二楚。胤禩微微皱眉,他知道胤礽不喜欢他身边的人,尤其是跟他关系亲近的老九老十和十四,甚至连不远不近的老四,胤礽也能挑出一大堆事情来。胤禩起初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般小心眼儿,但是后来他慢慢地懂了。那是因为胤礽对他的占有欲太过强烈,连他多看别人一眼尚且不能忍受,更遑论他身边那些与他亲近之人。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胤禩便有些忧心忡忡。胤礽的占有欲令他害怕。若他此生是名女子,能够嫁给胤礽,那么他也不至于为此担忧。可是没有假设,他这一世生为男子,又同胤礽是亲生兄弟,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注定是见不得光的。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生在皇家,胤礽又是储君,上面还有那样一位目光如炬,深不可测的皇阿玛。若是他们两个时时小心,处处谨慎,要瞒过去倒也不难。等到胤礽登基,他们也便算是功德圆满了。可是如今,胤礽对他的占有欲这般强,一冲动起来,又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性子,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而且,自从他知道老四早就发现了他同太子的关系之后,胤禩心中便在揣测,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一想到这些,胤禩便忍不住忧心,同胤礽分开的念头也渐渐坚定起来。他们那位皇阿玛英明神武,若是他同胤礽再像这般纠缠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到那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胤礽看乔澜,自是一百个不顺眼。心想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罢了,也不知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小八将他引为朋友。胤礽心中不满,然而碍于胤禩在场,便也不能说什么。因此,等乔澜说完,胤礽也只是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视线便又回到了胤禩身上。 一时间三人均未说话,气氛不免有些凝滞。胤禩见状,开口对胤礽道:“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所为何事?弟弟不在府中,让太子殿下久等,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胤礽听着胤禩恭敬疏离的话,心中只觉一阵阵抽痛。虽然知道是因为在外人面前不能表现出亲近来,但胤礽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心说,我究竟为何而来,难道你不清楚么?然而终究不能这样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立于一旁的乔澜,开口道:“八弟言重了,你又不知二哥今日回来,不知者不罪,二哥自是不会怪罪于你。二哥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些朝政上的事想要与八弟商讨。” 胤禩哪会不知胤礽来找他的目的。不过即便是胤礽今日不来,他也是要寻个机会将事情同胤礽说清楚的。只是——胤禩向乔澜看去——今天这顿饭怕是请不了了。 乔澜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听到胤礽这样说,立刻主动开口告辞:“既然太子殿下同八爷有正事要谈,那乔澜便不叨扰了。” 胤禩见状歉意地看向乔澜:“既如此,只好下次再请子期用膳了。” 第67章:断情 乔澜走后,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向着胤禩的书房走去。二人均未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压抑。胤禩落后胤礽半步,望着胤礽那颀长的,此时此刻却尤显寂寥的身影,心中一阵难过。 一段路并不长,两人却均感觉走了很久。直到走进书房,合上门,四目相对,胤禩望着胤礽那双翻涌着痛苦,愧疚,自责,与思念的眼睛,良久,幽幽一叹,别开了视线。 胤礽见状心里便是一抽,急急张口唤了声“小八!”,抬手想要去触碰胤禩的脸。胤禩不语,只是果断地向后退了半步,平日里温柔含笑的双目中是一派刚毅的冷静。 胤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明明是已近六月的天气,胤礽却觉得从心底渗出了丝丝的寒意。然而令胤礽没有想到的是,更令他如坠冰窟的话还在后面。 “二哥,”胤禩出口的话清冷坚定,一如他的眼神。“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从此,你便只是弟弟的二哥,大清的太子殿下。弟弟会谨守兄弟之义,君臣之道,再不会有半分的逾越,也请二哥自重。” “你方才,叫我什么?”胤礽却仿若没有听到胤禩决绝的话语,只是神情空茫地问胤禩对他的称呼。 胤禩虽嘴上说着决绝的话,又表现出一副冰冷无动于衷的模样来,可心内却是完全相反。如今又见胤礽这般模样,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得紧紧的,每呼吸一下,便要痛上一分。胤禩强压下心中对胤礽的不忍,神色依旧清冷,出口的话平板地不带一丝感情。 “二哥,太子殿下。” 胤礽不敢置信地向后退去,双眼圆整,紧紧地盯着胤禩的脸。 “小八,你只是在说气话对不对?你气我伤了你,便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对不对?” “小八,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胤礽声音急切,望向胤禩的眼中满是乞求与期待。 胤禩却仍是冷冷地无动于衷。“弟弟从来不说气话。二哥先前做的那些事,弟弟早就忘了。因此,二哥也不必再耿耿于怀。至于咱们之间的那段过往,还请二哥一并忘了吧。” “阴阳结合才是天道;身为男子,自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弟弟当初年幼无知,不明白这些。如今幡然醒悟,才知道当初究竟错的有多离谱。由此给二哥造成了困扰,还请二哥谅解。” 胤礽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伸手捂上心脏的位置,不住地大口喘着气,只一双逼得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胤禩的脸,像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他那个贴心温柔的小八,那个说着喜欢他,心里有他,会为他去拼命的小八。 只见眼前的人面庞如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水光盈盈,与记忆中的小八别无二致。只是眼前的人神情清冷,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带丝毫感情,就如同,如同从不曾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胤礽的手死死地攥着胸前的衣襟,仿佛这样做就能够将心中的痛感减弱一分。胤礽的嘴唇翕动着,想要说话,却因为透不过气来,只得大口喘着气。过了良久,胤礽才听见自己粗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年幼无知?你说那是年幼无知?你说你喜欢我,你心里有我,你会为我去拼命,那些都是年幼无知吗?” “是”胤禩回得斩钉截铁,丝毫不顾及胤礽脆弱的已经濒临崩溃的情绪。“弟弟当年少不更事,分不清楚兄弟之情与男女之情,才会一时糊涂答应了二哥。如今弟弟知道错了,还望二哥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为此事纠缠不休。” “哈哈哈哈……”胤礽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只是笑声听来嘶哑凄厉,分明是饱含着痛苦与绝望。两滴泪从胤礽眼中滚落,落在地上,瞬间消失无痕。 继而,那狂笑戛然而止。胤礽放下捂着胸口的手,挺直脊背,面上的神色亦变得坚冷如冰。 “爱新觉罗胤禩,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本宫对你的提携眷顾,你此时此刻还是那个不受重视的落魄皇子,哪里会有今天?” “本宫堂堂的大清太子,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着,会和你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人纠缠不休?简直笑话!” “你尽管放心,今日之后,本宫再不会看你一眼!咱们之间,彻底恩断义绝!” 胤礽说完冷笑一声,破门而去。 胤禩呆立在原地,良久,身子缓缓下坠,最终跌坐在了地上。胤禩将头埋进双腿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恩断义绝……恩断义绝……这下好了,你终于该称心如意了,他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胤禩的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此时此刻,他心里难受的厉害,再也不愿顾忌这顾忌那,索性放声大哭起来。他本来只是想着,说一些狠决的话,让胤礽彻底死心而已。如今看来,他这些话的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胤礽不止彻底死心了,恐怕还恨上他了。他们之间,从此竟是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说实话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若是当初在发现胤礽对他动了情之时,便狠下心离得胤礽远远的,与胤礽谨守兄弟间的本分,那么,胤礽便不会越陷越深,落得如今这般痛苦不堪了。回想起方才胤礽那痛苦绝望的样子,胤禩心中无比痛恨和厌恶自己。他明明都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做事情却这般顾前不顾后,出言反复,毫无责任心,最终伤人伤己。胤禩悔恨的真想揍自己一顿,好弥补他对胤礽造成的伤害。 另一方面,胤禩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胤礽的话给狠狠地伤到了。胤礽说从此同他恩断义绝,再不会看他一眼。恩断义绝,恩断义绝,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胤禩的心上,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胤禩只能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任凭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他想起在他说出过去的一切都是他的年幼无知时,胤礽也是这般痛到喘不过气来的模样,胤禩不禁颇有些自嘲的想:这报应来得也忒快了些!他刚刚出言伤了太子,不过片刻,太子便变本加厉地全部讨了回来。 恩断义绝,这个词分量太重了,他真的承受不起。想到从此之后,他同胤礽便形同陌路,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想到胤礽真的会言出必践,从此再不看他一眼;想到胤礽贵为太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能信手得来,从此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想到胤礽会从此忘了他,再也不会为他争风吃醋,难过伤神,胤禩就恨不得世界末日才好。 直到这一刻胤禩才恍然发现,原来深陷情劫的不只是胤礽一个,原来,他也早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胤禩心中悔恨交加,之前那么坚定的想要同胤礽分开的念头,也早就土崩瓦解。胤禩想,他真是蠢得可以。明明互相喜欢,互相爱重,却偏要瞎折腾一通,搞得两个人都痛苦不堪,他这般吃力不讨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那该死的不被人发现?可是,就算为了不被人发现,也用不着非要分开啊!胤礽是冲动暴躁,可是只要他多加劝导,用心安抚,谁说不能顺顺遂遂地走到最后呢? 挥剑断情并不是唯一的途径,两厢痛苦才真的是得不偿失!胤禩想,他真的是一个大傻瓜! 第68章:情续 胤禩那边悔恨交加,胤礽这边也不好过。 这些年来,胤禩已经成为了他心里面重逾一切的存在。江山,皇位,甚至是他的性命,统统都比不上胤禩重要。 他将胤禩看的这般重,自然也希望能够在胤禩心里面换得同等重要的位置。可是,胤禩心里面装着的,却不单单只有他一个。这个小混蛋三心二意,花心又多情,总是惹得一身桃花还不自知。他少不得为这个小混蛋吃醋嫉妒,难过伤神。 胤礽知道,他对胤禩的独占欲越来越强了。而这份独占欲,也俨然成为了他的心魔,让他恨不得将这个沾花惹草的混蛋给关起来,让他的生命里从此只有自己一人,再也不能到处留情。 在江宁曹家的那一晚,胤礽知道自己失控了。他的心魔破茧而出,只想着将胤禩吞噬掉,让他只属于自己。可是,他没想到,最后却将胤禩伤的体无完肤,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害怕胤禩从此再也醒不过来。所幸,胤禩醒了。但是醒来后的胤禩却说要同他分开。胤礽只觉心痛不已,看着浑身是伤的胤禩,愧疚,自责,悔恨,也无颜再呆下去。 过后,他找过胤禩很多次,可是都被拒之门外。胤禩不愿意见他,他理解。只是如今胤禩被皇阿玛派去山东,若是他再不来见胤禩一面,便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想着胤禩只是一时生他的气,如今过了这么久,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只要他温言细语地哄一哄,胤禩便会原谅他,继续同他在一起了。毕竟胤禩心肠一向软,看着他痛苦愧疚的样子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可谁料到,胤禩真的就是无动于衷。那副冷血无情的样子看得他心都冷了。当胤禩面无表情地说出,过去的一切都是他年幼无知一时糊涂犯下的错时,胤礽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整颗心都似痛得没有了知觉。 混蛋!这家伙就是个混的不能再混的混蛋!在招惹了他,让他深陷情网不可自拔之后,这个家伙却将一切全盘否定,说那不过是年幼无知,一时糊涂?让他大人有大量,不要再纠缠不休? 好!很好!既然他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他爱新觉罗胤礽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何必非要缠着他不放!何况,他堂堂的大清朝皇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会找不着,何必非要在这一棵豆芽菜上吊死! 胤礽怒极而出,临走前撂下狠话:从此恩断义绝,再不会看他一眼!心里想着,他会对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人纠缠不休,简直笑话!从今以后,他们两不相干,他大可以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再也不必为了那个混蛋而压抑自己的欲望。而那个混蛋,也尽可以——胤礽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看一眼近在咫尺的贝勒府正门,又蓦地转身大步往回走去——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个混蛋在戏耍了他的感情之后,便想要一脚将他踢开,从此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哼,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决不允许,他偏要继续纠缠下去! 常公公看着气冲冲从房间里闯出来的自家主子,明明都走到了门口,现在却又急冲冲地大步往回赶,心想: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就算吵架,也不带这么折腾的。重点是,他都要追得腿肚子抽筋了啊有木有!自叹苦命的常公公内心泪流满面。 再来说胤禩这边,他正自仰着脖子痛哭流涕,伤心不已,恍惚却听见开门声,接着,便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胤禩一时间惊得连哭都忘了,只能愣愣地仰头看着来人。 “太……太子哥哥!”胤禩低呼出声。继而又害怕是自己的错觉,低下头拿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又抬起头向来人看去。只见来人一身紫色衣衫,容长脸,丹凤眼,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不是太子胤礽还能是谁! 胤禩见胤礽去而复返,心中惊喜难当。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胤礽,生怕他又消失不见。 “太子哥哥,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胤禩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期待之色,同时,还含着些小心翼翼。 却说胤礽急冲冲地大步往回赶,到得房门外,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哭声。胤礽脚下一顿,他哪里会听不出这是胤禩的声音。胤礽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心中的滔天怒气也平息了不少。心说这个小混蛋方才还是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却没想到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只等将他气走之后,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真真是个傻瓜! 胤礽轻轻推门走进房里,便见胤禩坐在地上,仰着脖子嚎啕大哭,那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却无端端的让胤礽觉得可爱。胤礽缓步走至近前,静静看着胤禩那一连串的动作,不得不说胤礽被他的反应娱乐到了。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若不回来,上哪去看你这副哭得惨兮兮的可怜样儿?”胤礽出言打趣。 “我……我……”胤禩一脸呆滞,只是不错眼珠地望着胤礽,口中讷讷不成言。 “你,你什么?你这个小混蛋,嫌屋子里暖和是不是,还不起来!”胤礽声音严厉,眼中却尽是疼惜。 胤禩身子一颤,一双充泪的桃花眼怯怯地看着胤礽,出口的声音更是小得几不可闻,整个人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起,起不来了,腿麻了。” 胤礽闻言哭笑不得地看着胤禩,忽而长臂一伸将地上的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至榻前,弯腰将人放在了榻上。正待站直身子,谁想胤禩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胤礽脚下不稳,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胤禩身上。 两人此时脸对着脸,温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对方的脸上。胤礽看着胤禩近在咫尺的脸,那张白玉般的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红肿不堪。胤礽一想到这双眼睛是因为自己才哭成这般,顿时便觉得它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胤礽正这般想着,突觉脖子上的手一个用力,他的头便直直压了下去,直到贴上两片湿润柔软的唇。胤礽呼吸一滞,随即便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从那两片唇瓣中,探出一个更加濡湿柔软的物体来,颤动着,伸进了他的嘴里。胤礽只觉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冲入了脑中,脸上迅速烧了起来。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小八这还是头一次这么主动!胤礽激动地浑身颤抖,立刻毫不客气地回应了起来。 勾住胤禩送到他嘴里的舌头,用力舞动了起来。胤礽呼吸急促,动作也狂乱地似乎要将胤禩的舌头吞进腹中。胤禩渐渐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胤礽夺取他口中的津液,卷着他的舌起舞。只一双手却还是紧紧搂着胤礽的脖子,不肯松开半分。 良久,胤礽方抬起头来,细细舔掉胤禩嘴角流出的津液,又伸手抚去胤禩脸上残留的泪痕,一边慢慢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太子哥哥,对不起!”胤禩的手终于从胤礽的脖子上面移开,缓缓抚上胤礽的脸,眼中是无尽的愧意与悔意。“弟弟不该说那些狠心的话让太子哥哥伤心,弟弟现在后悔了。对不起,太子哥哥!” 胤禩不提还好,一提到先前的事,胤礽便又想起了当时的痛苦与绝望,心中的火气哪里还压抑得住,一把推开胤禩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既然知道那些话不该说,为何还要说?”胤礽冷冷地看着胤禩,看架势非得为刚才的事讨个说法不可。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恋你,此生都非你不可,你却要说那些话来伤我的心!” “你知不知道你先前的样子有多冷血,说出的话句句像一把刀子在割我的心!” “你……你这个混蛋,做事情都不考虑后果的么?” 胤礽说着,眼圈儿都红了,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胤礽不愿意这副脆弱的样子被胤禩看到,索性别过头去。 胤禩见状却更加心疼了。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太子殿下,如今却被他逼成这般模样。胤禩心中酸涩,跳下床来,伸出双臂紧紧搂住胤礽的腰。胤礽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他搂着。 胤禩知道,今天这个事情必须要说个清楚明白,才不会在胤礽心里留下倒刺,造成两人日后的隔阂。胤禩幽幽一叹,松开胳膊,退开半步距离,仰头看着胤礽的眼睛道:“太子哥哥,弟弟并非故意说那些话来伤你的心。你要知道,你伤心,弟弟也同样难过。弟弟这般绝情地想要同你分开,只是因为,弟弟心中害怕。” 胤礽闻言不解地道:“你在怕什么?”继而想起一些先前的事,心中一紧,试探着问道,“你,在怕我?”说完紧紧地注视着胤禩的反应,却见胤禩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弟弟在怕你。” 胤礽呼吸一滞,一颗心直往下沉。 第69章:释怀 “是,弟弟在怕你。” 胤禩答得干脆,胤礽却只觉呼吸一滞,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的占有欲太强了,令我不得不害怕。” “若我今生是名女子,能够嫁给你,咱们两个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我身为男子,又是你的弟弟,咱们的感情本来就被世俗所不容。更何况是在这规矩森严,森冷无情的皇家,上面又有那样一位英明睿智的皇阿玛。” “若是咱们小心谨慎些也便罢了,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教我放心不下。” “那晚在曹家,你那样失控……我不怪你强上了我,可是,你不该在我脖子上面留下痕迹。”胤禩说着,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声音略略拔高。“你知不知道因为脖子上面那些痕迹,我有好几天都不敢见人,生怕被别人发现,从此咱们两个便万劫不复!” “小八,我……”胤礽震惊地望着胤禩,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总是那么冲动,”胤禩看了一眼胤礽,接着道:“做事情全凭情绪,丝毫都不考虑后果。” 胤礽听完无言以对,垂下头去,心中细细反思起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想过之后,胤礽不得不承认,小八说的是对的。他性子里便有些冲动暴躁,一遇到跟小八相关的事,更是容易沉不住气。而结果,往往害得小八受苦。就比如在江宁曹家发生的那件事。现在想想便觉得当时的自己真像是一头野兽,发起狂来不管不顾,将小八害得那样惨。若是小八果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身为兄长,又长小八七岁,无论如何都该担负起保护小八的责任来,而不是让本该受到保护的小八时时担心。想到这里,胤礽抬起头来,双眼凝视着胤禩如玉的脸。 “小八,对不起!”胤礽轻声道,手指轻轻抚上胤禩的脸。“让你受苦了!” 胤禩凝视着胤礽的双眼,见到里面深切的悔意与疼惜,知道胤礽是想明白了,胤禩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只要他想明白就好,这样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他便能够克制自己了。 而老四的事情,胤禩是不打算同胤礽说的。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何必教胤礽也跟着烦心。而且,若是让胤礽知道了,保不准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老四,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不美。一动不如一静,且看老四到底想怎么做,届时再考虑对策不迟。反正,老四那里他也派人盯着呢。 不过,胤禩心里面始终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胤禛是不会出手对付他的。毕竟,说实话,一直以来胤禛对他还是不错的。虽然说要同他联手对付太子这点让他感到很火大,但是胤禛毕竟还是站在他的角度上,为他考虑才这么说的。胤禩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胤禛对他的好他还是能感觉到的。也因为这一点,胤禩也才不愿意将胤禛已经发现的事告诉胤礽。 胤禩移开视线,近前一步,轻轻抱住胤礽。将头搁在胤礽的肩窝处,深吸一口胤礽身上的冷香,胤禩方缓缓出声道:“只要你好好的,弟弟便放心了。” 胤礽闻言没有出声,只是搂紧胤禩,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以后他这一生,都决计不让小八再担忧害怕。他会将小八护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子里,给那一对静静拥抱的人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两人互相拥抱着彼此,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热度,心中只觉安定而满足。 胤礽:这个少年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虽然他会令我忧心烦恼,难过伤神,但是,他也是我一切快乐的源泉。若是没有他伴我左右,我的人生不知会有多寂寞。皇阿玛说,帝王都是寂寞的。因为在帝王的心里,江山重于一切。我想,我大概永远都成不了一名合格的帝王了。因为,在我的心里面,眼前的少年已经将每一个角落都占据了。这辈子,不论做什么,我只想有他陪着我。 胤禩:虽然这个人冲动又暴躁,尖酸又小气,还很有些暴力倾向,但是肿么办?我已经离不开他了。这个人就像一株仙人球,已经牢牢地长在了我的心里。就算想要将他砍掉,他的根已经深深扎在我的心内。只要心在,他就还会再长出来,长出一个带刺的圆球。虽然不小心会被他的刺给伤到,但是花开时,却分外美丽。 仙人球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像仙人球。胤禩突然觉得这个比喻无比得适合太子殿下。仔细想想,太子殿下可不就像是一株带刺的仙人球么。有刺会扎人,但是圆乎乎的很可爱,也很漂亮。尤其花一开,圆圆的头上顶着一朵花,那个形象,怎么想怎么觉得——噗——好笑! 胤禩一个没绷住乐了出来,紧接着反应过来胤礽还在旁边,赶紧抿住嘴巴,不再发出声音。可他不住颤动的身体还是将他的反应泄露了出来。 “怎么了?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么?”胤礽松开环着胤禩的胳膊,双眼饶有兴趣地瞅着胤禩问道。 胤禩想象着太子殿下脑袋上顶着朵花的模样,一张脸都憋得险些扭曲了。听见胤礽的问题,胤禩自是不敢将实话说出来。因此只是抿着嘴摇摇头,一张脸继续不受控制地扭曲着。 胤礽却是被他的反应将好奇心全部勾了出来。看胤禩的样子,分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肯告诉他,那么,八成是同他有关。胤礽这么一想,心里面就更加好奇了。对着胤禩出声道:“说吧,我不生气便是。” 胤禩闻言瞪大眼睛瞅着胤礽,见胤礽面上认真,眼中有着浓浓的好奇之色,便道:“你不打我,我才告诉你。” 胤礽听罢挑挑眉,“难道在小八的心里,我就是那么爱打人的人么?” 胤禩很想说是,但是瞟一眼太子殿下嘴角噙着的那威胁性十足的笑意,胤禩立刻非常明智地摇了摇头,口中道:“哪里哪里,太子哥哥对弟弟温柔得不得了,何时舍得打我!”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泪流满面:呜呜呜,说谎话是会遭雷劈的! 胤礽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吧,方才到底因为何事令你笑成那般?” 胤禩抬眼瞅了瞅胤礽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间觉得,额,太子哥哥很像一株美丽的仙人球。” 仙人球?那是什么东西?胤礽皱皱眉,不解地看着胤禩,等着胤禩开口解释。胤礽是没见过仙人球的,打小在皇宫长大的他,奇花异草自是见过不少,可这寻常百姓家普普通通的仙人球,胤礽反倒是从未见过的。因此,如今乍一听到胤禩提起,胤礽才会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当然,骄傲好面子的太子殿下可不会在所爱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无知的一面,因此,胤礽只是什么都不说地皱眉看着胤禩。 胤禩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也顾不得分辨胤礽皱眉的具体含义,连忙开口解释道:“仙人球可爱而美丽,且生命力顽强。太子哥哥就像是一株长在弟弟心里面的仙人球,已经扎了根,抽了茎,从此便再也移不走了!”胤禩目光诚恳地看着胤礽,口中如是说道。 其实胤礽心里面直觉地觉得那东西不是什么好物什。仙人球,仙人球,虽说有“仙人”两个字,但架不住最后还有一个“球”啊。又听见胤禩的解释,尽管“可爱”、“美丽”什么的,形容他一个大男人不合适,但最后那句“扎了根,抽了茎,便再也移不走了”还是让他很受用的。以前胤禩虽然嘴里说着喜欢他,心里有他,但胤礽却时常会生出惶恐不安的感觉来。胤禩于他来说是唯一,是重逾一切的存在。可是对于胤禩,他却没有这般重要。至少,他若是离了胤禩会过不下去,而胤禩若是没有了他,却仍旧会活得快活潇洒。而且说不定,还要拍手庆祝终于没有人再管着他了呢。 因此,胤礽内心深处是极为不安的。这种不安的外在表现,便是时常的吃醋嫉妒,与冲动暴戾。再也没有人比胤礽清楚爱而不得的滋味了。当你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却并非全心全意地爱着你,至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爱。而且,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好到没有上限;他还时不时地沾花惹草,惹了一堆的桃花也不自知。对于这样一个人,你真的是毫无办法。想要得到他对等的爱,才真真是自寻烦恼。 胤礽便时常自寻烦恼。为了那个不专一的人吃醋嫉妒,难过伤神,生生从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变成了郁结幽怨的怨妇。心内煎熬,却也无计可施。 第70章:甜言 胤禩说完就后悔了,心想他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贱哟,这不请等着找抽么! 果然,胤礽一张俊脸瞬间扭曲,一个翻身将胤禩压在身子底下,眼神凶狠地好像要吃人。 “你若是敢去找别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呵呵”胤禩傻笑两声,赶紧顺毛摸,“太子哥哥别这么较真,弟弟方才是说笑的。太子哥哥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丰神俊朗万中无一,弟弟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去找别人!” 胤礽到底没忍住乐了出来,曲起手指在胤禩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口中嗔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开玩笑也不行!” 胤禩立即一脸正经地赌咒发誓:“是,我的太子哥哥,弟弟这辈子都缠定你了,你想甩都甩不掉!” 两人今日互通心意,打开心结,又这般身心交流了一番,感情好的自是蜜里调油,说起情话来亦是甜的腻死人。胤禩的甜言蜜语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搬,惹得胤礽嘴都合不拢。过了一会儿,胤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肃了脸,沉声问胤禩道:“今日同你一起回府的那个人是谁?从实招来,不许说谎!” 胤禩一愣,随即嬉皮笑脸地攀上胤礽的脖子道:“那个人呀,名乔澜,子子期,别号肥羊冤大头,他可是替弟弟出了不少的力呢!” 胤礽一错不错地盯着胤禩的脸,半晌才幽幽地问道:“怎么说?” 胤禩继续乐颠颠地道:“皇阿玛不是派弟弟去山东监督新学嘛,可是他只给我拨了二十万两银子。新学几乎是个无底洞,二十万两哪里够用?于是弟弟就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方才那个乔澜,就是弟弟找来的冤大头。往后新学里的笔墨纸砚,桌椅板凳,就统统由他们乔家来负责了。太子哥哥你说弟弟是不是很聪明?”胤禩眨着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乐呵呵地向胤礽讨夸奖。 胤礽瞟一眼胤禩那笑嘻嘻的样子,懒懒地开口问道:“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胤禩眨眨眼,“我给他画了一张大馅饼,告诉他只要让天下人得实惠,他们乔家就会成为人人赞颂的一代仁商。” 点点胤禩的额头,胤礽勾唇一笑,“你呀!”净会到处忽悠人,也不知究竟招惹了多少桃花! 胤禩见状也跟着傻笑,心中却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终于逃过一劫。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见胤礽又板了脸,声音严肃地道:“你这次去山东,不许和老四走太近,听到没有!” 胤禩心头一跳,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了。小心翼翼地瞟了瞟胤礽面上的神色,见他脸上除了严肃还是严肃,也判断不出什么来。胤禩心里头有些没底,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索性嬉皮笑脸打着哈哈道:“弟弟跟他又不熟,想近也近不起来啊。何况弟弟出门是去办事情的,哪有功夫同他消磨时间?” 胤礽自是没有忽略胤禩那一瞬间的异样,将疑虑压在心底,只正了脸色,语重心长地对胤禩道:“不是我小心眼儿乱吃飞醋,只是老四这人居心叵测,城府太深。你要小心一点,同他保持距离才是上策。”胤禛对小八抱着何种居心,胤礽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是不想在小八面前说破罢了。小八心思单纯,以为老四对他好是为了兄弟情谊,殊不知老四心里头龌龊着呢。只是,他想要对小八下手,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机会! 胤禩见胤礽面上尽是关心,不禁松了一口气,抱紧胤礽的背,口上应承下来。 “太子哥哥放心,弟弟会同他保持距离的。” “嗯”胤礽也不再纠缠。 “长夜漫漫,咱们要不要——嗯?”胤礽笑得暧昧,出口的声音低沉性感,带着丝丝魅惑。 胤禩脸一红,连忙推开胤礽背过身去,连带着被子也扯走了大半。“弟弟要,要睡觉了,太子哥哥也休,休息吧。”胤禩心里紧张,说话也不利索了。 “呵呵”胤礽的笑声低沉性感,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胤禩耳边,胤禩只觉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胤禩心说:你别再勾引我,你再勾引我,我就投降了! “呵呵,小色鬼想什么呢?我想说的是,长夜漫漫,咱们要不要用些宵夜?”胤礽戏谑的声音在胤禩耳畔响起。 轰!胤禩闹了个脸红脖子粗,索性连头带脸蒙在被子里面装死人。 “呵呵,小八方才可是热情主动的很,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害羞?”胤礽继续出言调侃。 被子底下的胤禩内牛满面,心想他这两世的英明哟! 两人到底起来用了宵夜,用完之后又一起更衣沐浴,期间差点擦枪走火。胤礽顾忌着胤禩的身体,没敢乱来。晚间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互相搂着,说说情话,一夜好梦。 乾清宫 “启禀圣上,太子爷说要与八爷秉烛夜谈,共叙兄弟情谊,今日便在八爷府里头住下了,明日一早再赶回宫。太子爷特地派奴才来向圣上禀告一声,省得万岁挂记。”侍卫跪在地上,神色恭敬地道。 “嗯,朕知道了,下去吧。”康熙微微颔首道。 侍卫又恭敬地行了一礼,方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康熙负手立于窗前,仰头望着头顶上方那一轮皎皎弯月,眼中神色莫测。太子,老八——罢了!太子自小孤单,兄弟间与谁都不亲。如今难得与老八感情深厚,老八又是个能干的,将来必能帮到太子。他在一旁看着便罢了,何必为了他那点私心便横加阻拦。康熙长叹一口气,面上也渐渐释然。 第71章:山东之行(一) 六月初三,天朗气清,一大早胤禩便命人收拾好了行装,嘱咐底下人照顾好府里以及庄子上那几亩地,胤禩便整装出发了。及至与胤禛汇合,胤禩见着那一连串出来送行的兄弟,心中不无感慨。 五,七,九,十,以及刚从马车里面钻出来的十三十四,大大小小一共六人。几人互相见了礼,一时相对无言,气氛变得沉闷凝滞。来为他和胤禛送行的这六人,都是与他关系不错的。不说与他关系亲近的老九老十十四,老五胤祺,老七胤佑,以及十三胤祥,平日里与他处的都不错。是以这次送行,自是没人高兴的起来。见着一帮子兄弟情绪低落,胤禩少不得说些话调节气氛。 一行人送至郊外,方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胤祯望着他八哥远去的车马,心中只觉一阵空落落的。他人虽小,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为何物,却也知道他是极不喜与八哥分别的滋味的。当下,心中只盼着八哥快些回来。 挥别了一众送行的兄弟,胤禩与胤禛这才快马赶路。他们这次差事少则数月,长则半年。康熙吩咐了,让他们年底之前务必赶回来。两人所带的东西都不多,只跟了一群康熙派给他们的侍卫。一行人轻车简骑,只花了三天工夫就到达了山东地界。 关于新学,一路之上胤禩与胤禛也探讨了不少。具体流程,自然是一面建校舍,一面招募师傅。胤禩觉得,校舍好坏倒在其次,关键是授业师傅的选择。一个好的老师,总能给学生留下好的影响,兴许便造就了孩子的一生。 因此,在全山东境内大肆建造校舍的同时,授业师傅的招募也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胤禩开出了极其优厚的待遇来招募德才兼备的师傅。提供住房便是首要的,教满十年者则房屋归其所有。其次便是丰厚的束修。胤禩规定,凡在其职位上干满三十年者,年老后,朝廷会每月颁发养老金。面对这般优厚的待遇,前来应征者自是络绎不绝。只是待遇纵然优厚,胤禩选人的条件也是很严格的。第一条,便是不要食古不化者。 “圣人言: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头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却尽是无用的空话。 胤禩听得心里直摇头,面上却不露半分不耐,仍是和颜悦色地对那老头道:“夫子先请回吧,至于聘用与否,三日之内在下会令人给予答复。” 待得老头走后,胤禩转首问一旁的胤禛道:“四哥今日感觉如何?” 胤禛抬眼看向胤禩,不答反问:“八弟以为呢?” 胤禩一笑,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胤禛闻言勾了勾唇,答曰:“于我心有戚戚焉。”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胤禩愣了愣,摸摸鼻子,心想万年冰山老四方才是在同他说笑?他没看错吧? 胤禛见着胤禩怔愣的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一切如常,不动半分声色。这次同胤禩前来山东,胤禛心里头是极高兴的。这段日子以来,两人几乎日日打照面。虽然是为了新学的事奔波,但每日能像这样见一见胤禩,跟他说说话,胤禛就已经很开怀了。自打发现了对胤禩的心思之后,胤禛便总是盼着能同胤禩多相处。偏巧打瞌睡碰上枕头,皇阿玛一道圣旨派他与胤禩一同前来山东,这可真是天赐良机。胤禛想,他可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才是。只是,要如何得到胤禩的回应,胤禛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头绪。纵然他心思深沉,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少年。如今情窦初开,满腔的热情都扑在了胤禩的身上。一遇上跟胤禩相关的事,更是有些冲动的像个毛头小子。就比如在江宁曹家发生的那件事,现在想起来犹觉自己当时太过冲动鲁莽。不过,还好胤禩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日子与他相处时,也没有表现出尴尬来。 胤禩起先是有些尴尬的。但他生性坦荡磊落,心胸宽广,因此到了后来便也不再尴尬了。再加之公事上面两人要互相商量着来,他若是一味不自在下去,岂不是徒增困扰? 然而公事归公事,其他事情上胤禩可不愿同老四搅合在一处。先不说他答应了胤礽要同老四保持距离,单说他自己也是不乐意同老四走太近的。只是,一心想同胤禩拉近关系的胤禛可不这么想。胤禩正欲起身活动活动端坐了一天的筋骨,就听见胤禛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八弟今晚可有空同四哥手谈一局?” 胤禩闻言起身的动作一顿,顷刻间脑中便想出了三四种拒绝的理由。只是,不管何种理由,拒绝便是拒绝,老四会不会因此记恨?胤禩说不准。想起他和太子还有一个天大的把柄落在老四手里,胤禩心中默默叹口气,面上笑道:“难得四哥开口,老八敢不从命!” 胤禛见胤禩答应,心内自是高兴的紧。只是他一向冷淡惯了,因此面上倒也不显。 当晚,胤禩房中,一灯如豆。胤禛胤禩两人一执黑子,一执白子,于桌前对弈。屋中静谧,只能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以及窗外传来的阵阵虫鸣。胤禛一面落子,一面不着痕迹地悄悄望一眼灯光下胤禩那张愈发显得柔和的脸。老八生的真好看,胤禛想。生在皇家,胤禛见过的容貌出众的人物自是少不了。只是,无论哪一个,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温润秀致,盈盈如玉,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地站在那里,就已经叫人移不开视线。 胤禩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无关乎外表、容貌,那是一种发自内在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像一个不竭的光源,吸引着人想要不断地靠近。胤禛有时忍不住会想,皇城里头怎么会有像老八这样的人呢?智计过人,惊才绝艳,同时却又有满身的正气,干净温暖的不似皇宫里的人。老八出身低微,可是说是大清建国以来出身最为低贱的皇子。这样的出身,最大的可能——要么一生被人踩在脚底下,庸碌无为;要么心思诡诈,最终走向极端——只是,胤禩是一个变数。 这段日子同胤禩相处下来,胤禛便发现,这个少年竟从来都不曾看重自己的得失。看着他为新学的事奔波忙碌,费尽心力,胤禛便知道这是一个真正以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为重的人。他心中没有私欲,没有贪婪,有的只是一心为民的浩然正气。这样的人,却生在肮脏不堪的皇宫里,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胤禛一面想着心事,一面不时地悄悄瞅一眼胤禩,如此一来难免有些心猿意马。胤禩望着胤禛新落下的那一子,心内连连摇头,心说老四啊老四,你走神走的不要太过分好不好! 胤禩抬眼看向胤禛,出声道:“四哥莫不是乏了?”若是的话就赶紧回去睡觉吧。最后这句并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是在他的房里,胤禛是客,开口赶客人走总归不太好。 胤禛听到胤禩的话,立刻回过神来。见此时胤禩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眼中是脉脉流淌的关切与情意(胤禩:TAT,见鬼的关切跟情意,老四你是眼瞎啊,还是眼瞎啊,还是眼瞎啊!),而那张如玉的面庞在晕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温润美丽。胤禛一瞬间心跳如擂鼓,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胤禩的脸,半分也移不开视线。呼吸也乱了,手心更是渗出了一层汗。 胤禩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头直发毛,轻咳一声,叫了声“四哥”。 胤禛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想起方才的失态,羞赧的同时心中又有些惴惴,不知胤禩发现了没。胤禛此时的心态不可谓不矛盾——既希望胤禩发现他的心思,同时又怕胤禩看出端倪。不过眼下可没工夫容他矛盾,压下心中的那些纷杂的思绪,胤禛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便下到这里,八弟早些休息吧。” 胤禛这样说着,心中却有着丝丝隐秘的期待。他知道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胤禩时常会留老九和老十过夜。如今,天色这样晚了,他的住处离胤禩这里又远,夜路也不好走,考虑到这些,胤禩会不会——会不会?胤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目光灼灼地望着胤禩。 胤禩可没工夫理会胤禛心中所想,他早就不耐这般枯坐着同胤禛下棋了。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正是休息的时候,他早就困了,哪还有精力陪胤禛下棋?因此,听到胤禛这样说,胤禩自是求之不得,连忙开口对胤禛道:“如此四哥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有精力继续忙碌。” 胤禛闻言心中甚是失望,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起身告辞。 好不容易送走老四这尊大佛,胤禩舒了一口气,草草洗漱一番便上床休息了。这一阵子实在是有些累了,建校舍,招授课师傅,还要考虑课程的内容,马不停蹄,没有一刻闲着。虽然有别人为他分担,但大体上他还是要自己把好关才能放心。好吧,胤禩承认自己天生是个劳碌命,一闲下来就浑身不对劲儿,只有忙起来才心情舒畅。 这一阵子招授课师傅,挑挑拣拣,也算招到了一些能用的。有落第的秀才,有游方的大夫,有赋闲在家的老农,甚至还有酒楼里记账的伙计,总之招来的这些人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不过,这些人也都是有些本事的,并且善于施教,也因此胤禩才会留下他们。 只是,人还是太少啊。山东这么大个地方,才这些人怎么够用?不过这事儿急也是急不来的,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筹划。胤禩想着这些事,渐渐睡意袭来,不久便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第72章:山东之行 (二)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胤禩来到山东已经两个多月了。各县的校舍已经基本完工。这一日胤禩一行巡查至济南,四处走访了一些完工的校舍,见屋瓦整齐,窗明几净,胤禩心中点头。底下的人没有偷工减料,胤禩心中很是欣慰,也不枉他三五天派人查一次了。 “卢大人辛苦了,将这些校舍建的这样好,回头胤禩一定向皇阿玛禀明大人的功劳。”胤禩笑道。 听了胤禩的话,济南县令卢渊不禁欣喜若狂,连连向胤禩道谢。 “贝勒爷过誉了,卑职做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胤禩笑着道:“卢大人做的这些,咱们大家有目共睹。做得好就是做的好,胤禩也没必要为了恭维大人而说假话。大人就不要谦虚了。”胤禩面容诚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卢渊不禁从心内对胤禩生出一种好感来。再悄悄打量一眼这一路上都未发只言片语的胤禛,卢渊悄悄打了个哆嗦,心说:同为皇子,为何这差别却这般大呢? “济南城里可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卢大人不妨跟我们说说?”胤禩笑问。见卢渊面露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不满卢大人,新学即将开课,可这授课的师傅却依旧紧缺,胤禩心中焦急,因此才想着向卢大人打听一二。” 卢渊这才明白过来,开口道:“贝勒爷求贤若渴,卑职心中理解。若说这济南城中出色的人物,倒还真有这么一位。此人姓宋,名峦,字远山,诗词书画,天文地理,无一不通;经济医药,各类杂学,也是多有涉猎。因他知识渊博,有许多读书人跑去向他求教,他都会一一解答。那些读书人感念他的教化之恩,又因他住在佛山上,便称他为‘佛山先生’”说到这里,卢渊顿了顿,才接着道,“只不过此人实在傲气得很,且对朝廷颇有微词,卑职之前派人去请过他,只是这家伙忒的不识好歹,不但不答应,反而将被卑职派去的人赶了回来。”卢渊说到这里颇有些愤愤。 “哦?”胤禩面带兴味地问道:“卢大人可知他为何如此抵触朝廷?” “还不是因为年轻时屡试不第,而他偏偏又自视才华过人,才因此对朝廷生出了怨恨。”卢渊颇有些不屑地道。 胤禩盈然一笑,未置可否,心里却已然有了计较。待得一行人回到所居的驿馆,胤禩便派人出去打听那位‘佛山先生’的虚实了。到了晚间,派出去的人赶了回来。胤禩听着底下人的奏报,暗自颔首。翌日一早,胤禩早早起身,点了数名护卫,便打算去会一会那位佛山先生。只是刚出房门,便见着了从另一侧走过来的胤禛。 “四哥”胤禩简单行了个礼。 胤禛点点头,言简意赅:“走吧。”言罢,提步向着院门走去。 胤禩很无语。看老四这架势,是要同他一起去。只是他是去请人的,老四这一掺合进来,会不会反而将人气走?胤禩觉得他很有必要同胤禛谈一谈。 “四哥,”胤禩几步跟上,“这件事弟弟一个人去就成了,何必劳烦四哥也跑一趟。” 胤禛闻言也不搭话,只耷着脸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胤禩见状心说老四这是生气了?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哪里得罪过他。胤禩快走几步跟上,对胤禛道:“四哥走这趟确实没有必要,这阵子连日奔波,难得今日无事,四哥合该好好歇息一下才是。” 胤禛闻言猛然停下步子,一个转身面对着胤禩。胤禩吓了一跳,急急刹住步子,这才没有跟胤禛撞上。抬眸向胤禛脸上看去,只见胤禛薄唇紧抿,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直冒火。胤禩心想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谁又惹着了这尊大神? “四哥,怎么了?”胤禩试探着问道。 胤禛见着胤禩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顿时一阵泄气,心中生出浓浓的无力感来,眼光复杂地看了胤禩一眼,最终出声道:“无事,走吧。”言罢转身提步继续向前走去。 胤禩摸摸鼻子,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老四间歇性抽风了,胤禩如是下结论。 胤禛心里头那叫一个郁卒啊!胤禩做决定之前竟然不跟他商量,到底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段日子两人几乎同进同出,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商量着来,胤禛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可是今日胤禩有事竟然不告诉他,还想着一个人去解决,胤禛难免心中别扭得慌。再加上胤禩数次出言阻止,胤禛自然恼怒的紧。且胤禩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胤禛除了恼怒,便也只剩下无力了。 一行人骑马来到佛山脚下,只见群山逶迤,直入云端。将马拴在山脚下,几人开始徒步登山。再过几日便是八月十五,当此时节正是秋高气爽。山上草木茂盛,放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几人向上攀了不到一个时辰,终是见着了那座木屋。木屋修的很是朴素,却兀自透着一股淡泊与宁静。木屋周围竖着一圈栅栏,一个十来岁的小童正坐在屋门口的小凳上打瞌睡。 “佛山先生在么?”一侍卫冲那小童喊道。 小童被惊醒,睁开眼睛,不满地望了几人一眼。当眼睛扫过胤禩之时,立即停住了视线,仔细打量了胤禩好一阵。见胤禩始终含笑望着他,小童面上一红,不自在地别过了视线。 “请问佛山先生在么?”胤禩笑着问道,声音清涧如泉。 “我家先生在,在休息。”听见胤禩的问话,小童转过头来答道。“你们进来等吧,我家先生要到午时才能起身。”小童一面说着,一面走过来打开了栅栏。 几名侍卫闻言心中不悦,心想不过是一介草民,竟然敢在皇子面前摆这么大的谱。不过跟着胤禩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也知道八阿哥为人谦和,从来不摆阿哥的架子。如今八阿哥还未开口说话,他们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面。 “屋子里地方小,你们只能在院子里等着了。”小童说着看向胤禩,眼里似乎含着歉意。 胤禩一笑,道:“无妨,这院中便很好。” 小童似乎不敢直视胤禩的脸,低着头,招呼几人坐在了院中桌前的木凳上,又给几人斟了茶水。随行的几名侍卫自是不敢同主子坐在一处,只各自端了一杯茶水寻了个角落处饮去了。 胤禩见那小童似乎有些拘谨,便笑着招呼他一同坐下,同他闲聊起来。 那小童唤作阿宝,济南本地人,是宋峦身边的书童。胤禩与阿宝闲聊着,倒又了解了不少有关宋峦的事迹。阿宝一提起他家先生便两眼放光,显是对宋峦忠心敬佩。胤禩见阿宝说得兴起,也不打断,只微笑着侧耳倾听,丝毫未注意到一旁的胤禛面带黑气,心情郁卒。 胤禛很生气。那个叫什么阿宝的看着老八脸红什么?老八生的是好看,可是那也不是你能看的!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呢,竟然起色心,真真是欠教训!胤禛周身的冷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一双眼睛更是紧紧地盯在阿宝身上,恨不能直接在上面戳出两个洞来。 胤禛的目光太过强烈,令人无法将其忽视,更何况是一直被他盯着的当事人阿宝。阿宝一对上胤禛的眼神,立刻一股寒意涌遍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他阿宝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可怕的眼神。阿宝心里头突突直跳,借口出恭脚下生风地跑了。躲到无人处,后怕的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心想明明关公子那么温和可亲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一个哥哥。 胤禩见那阿宝被胤禛吓得落荒而逃,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视线扫过胤禛,见他面上虽然阴沉沉的,却是比方才好了不少,心中不解,然而却也并不打算开口问胤禛。老四心里怎么想,又干他什么事。他若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生闷气,那便随他去好了,他可管不着。胤禩这般想着,便端起茶杯兀自欣赏起山中的景色来。 胤禛见胤禩喝茶赏景,一副悠然的神态,对他却是理也不理,心中顿时更加气闷,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然而,胤禩不说话,他也绝不能先开口。胤禛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只觉时间过得越发缓慢,分分秒秒都煎熬无比。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腾的一下子站起身,动作大的直把桌上的茶水都震洒了出来。 “八弟慢慢等吧,四哥先去山上走走。” 胤禛沉声说完,转身便走。胤禩呆呆地看着胤禛的背影,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吩咐人跟上去。胤禩摸摸鼻子,心道老四这是阿哥脾气犯了,不肯纡尊降贵来等一介草民?早知如此,又何苦跟上来呢。胤禩摇摇头,便也不再想了。 午时刚过,那阿宝便来唤胤禩了。 “关公子,我家先生起身了,现正在茶厅里等候公子。” 胤禩笑着点点头,起身随着阿宝进了屋子。那所谓的茶厅其实不过是一间小客厅,只不过中间设着一道茶案,其上摆满各种烹茶的用具。而如今,清雅古朴的茶案后头端坐一人,四十上下年纪,蓄着胡须,相貌清癯,周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与读书人的傲骨。 胤禩躬身一揖,“久仰先生才学,晚辈关潼特来拜见。” 第73章:山东之行(三) 宋峦将茶水注入茶海之中,面上的神情一丝不苟。待得最后一滴注入,这才放下茶壶,抬眼看向胤禩。 “坐吧”宋峦淡淡道。 “多谢先生。”胤禩闻言在宋峦对面坐下,面上一派恭谨有礼。 宋峦不再言语,抬手将茶慢慢注入茶杯之中,待得七分满时停下,然后端起面前的茶兀自品了起来。 胤禩见状也不言语,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慢慢啜了一口。茶水入口苦涩,然而咽下之后却有一股香气萦绕舌尖,久久不散。胤禩真心赞道:“好茶!” 宋峦也不言语,搁下手上的杯子,细细打量起对面的少年来。这一打量之下,宋峦不禁心生赞许之意。翩翩少年,谦谦君子,温润有礼,怎不令人心生好感。宋峦这一生也算阅人无数,然而如对面少年这般出众的人物,却当真是不多见的。宋峦心中满意,开口自然和悦了许多。 “公子前来探访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胤禩心说这位佛山先生还真是单刀直入,丝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胤禩见状便也开门见山,站起身来,退后数步,恭敬一揖道:“不瞒先生,晚辈今日前来,乃是想请先生出任山东新学的总领院正一职。” 此话一出,屋中气氛顿时凝滞起来。宋峦看对面少年的眼光立时变了。 “公子还是请回吧!”半晌之后,宋峦方语声坚硬地道。这段日子以来,总有那么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来请他去做那劳什子的教书先生。想他宋远山熟读诗书几十载,即便算不上学富五车,也能称得上是小有所成。年轻时自信满满去参加科举,想要在朝堂上施展自己一身所学。然而谁想到竟然屡试不第,宋峦一腔热血渐渐化作了满腹尘灰,随之而来的更有满腔的悲愤不平。怨怼朝廷,痛恨那些当官之人。因此,当有朝廷的人请他去做教书先生之时,宋峦才会心生反感,而将朝廷派来的人全部拒之门外。而今日对面的少年举止谦恭有礼,全不似那些颐指气使的官员,宋峦第一眼亦对他心生好感,因此才只是语气僵硬地回了这么一句。如若不然,恐怕胤禩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胤禩见他断然拒绝,也不着恼,依然语声谦和庄重,循循劝道:“学生知先生学识渊博,一身傲骨,不屑于摧眉折腰事权贵。先生指点教诲那些读书人,更是胸怀博大。学生们尊您为佛山先生,也可看出他们对您由衷的尊崇与爱戴。” “学生心中敬服先生,想要请先生出山,做这新学的总领院正,只因这山东境内除了先生之外,再无一人可担此重任!” 胤禩双眼直视着宋峦,目光真诚,面色庄重。宋峦不禁心中触动,胤禩的那些话还是很令他受用的。只是受用归受用,他可不会因为区区几句好话就将自己给卖了的。他一生怨怼朝廷,到头来怎能情愿为朝廷所驱使。对面这个少年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看举止谈吐,丝毫没有那些官宦子弟的浮夸。然而这一身气度风华,又着实不是普通人家能教养出来的。莫非——宋峦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心中一惊。皇上下旨派四八两位阿哥前来山东督办新学一事,宋峦也是有所耳闻的。他虽然待在家中不常出门,然而对于席卷整个山东的新学之事,宋峦也是时刻关注着的。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学识渊博,涉猎广泛,不腐化,不狭隘的读书人,宋峦对于新学是颇为赞同的。学问本就无分贵贱。四书五经未必比农耕鱼桑高贵,行医问药,也未必就比当官做吏低贱。那么多读书人寒窗十载一心想要鱼跃龙门封侯拜相,到头来名落孙山,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倒不如换一条路,回乡种田也罢,入世经商也罢,总好过一无所得,白白蹉跎了青葱岁月。 听闻新学一事乃是当朝八阿哥提出。那八阿哥小小年纪,八岁之时便出使尼布楚与俄罗斯人谈判,九岁之龄便已入朝参政,迄今为止,于朝堂上颇有建树。宋峦虽不怎么关心朝政,但对于八阿哥其人,宋峦还是略有耳闻的。这样一个天才式的人物,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多见的。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极有可能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意识到这一点,饶是宋峦阅人无数,自负才学出众,也有些不淡定了。 宋峦两眼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了胤禩一番,越看便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想不到自己这一两分盛名,竟然招来皇子阿哥亲自前来相请,宋峦一时心中不知作何滋味。思绪纷乱之下,宋峦勉强开口道:“公子过誉了,宋峦不过一介草民,多次参加科考而屡试不第,这样一个才疏学浅之人怎能当得起公子如此夸赞。公子还是另择他人罢!” “先生此言差矣。”胤禩道,“科举不第未必代表没有才学。陶渊明留诗百首,不照样名留青史?反观历朝历代那些个状元,亦不过只有一个文天祥才能被后人记住名讳。先生何必自贬。” “再者,晚辈请先生出山,实在是敬服先生的胸襟与才学。常闻先生指点教诲学子不因其家贫而白眼相看。先生是山东人,如今朝廷在山东兴办新学,想必先生也有所耳闻。山东地穷,民风蒙昧,难道先生不想出一份力来改变这一现状?” “晚辈知先生闲云野鹤不愿为朝廷所驱使,然而这新学院正一职并不为朝廷所辖制,不必听令于朝廷。学堂便是学堂,不为科举考试作得锦绣文章,只为传道授业,教化一方百姓。” “好一个只为传道授业教化一方百姓!”宋峦听得心中豁然开朗,抚掌笑道,“恕老夫眼拙,不知眼前可是当今八阿哥?” 胤禩闻言洒然一笑:“先生慧眼如炬,胤禩自知瞒不过先生。” 宋峦笑道:“前几日亦有一些官员派人前来请宋某去做教书先生,宋某看不惯他们呼呼喝喝颐指气使。而八阿哥一开口便将新学总领院正一职授予在下,能做得了这个主,又有如此一身风华气度之人,岂会是普通人?宋某早该猜到了。”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瞬间轻松融洽起来。 再来说胤禛这边。憋着一肚子火又无从纾解,胤禛脚下便如同生了风,不由得越走越快。一面气老八没心没肺,看不见自己对他的好,总是若即若离教人抓不住,一面又为自己的情所苦。临行之前,皇阿玛留他谈过一次,一向不多事的皇阿玛竟然开口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胤禛心中发苦,因为他脑子里面第一个反应出的便是老八眉眼如画,浅笑盈盈的样子。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从晚上梦见老八到如今不过数月,胤禛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泥足深陷,想要抽身已是不能了。胤禛也知这份感情不容于世,然而却还是无法放弃。想想老八那么温柔贴心,更有说不出的千般好万般好,若真的得到了,那该有多好!纵使给他整个天下他也是不换的。只是长路漫漫,老八到何时才能属于他?更别说还有个太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皇阿玛虽然没有言明,然而今年大选要为他指婚的意思却已是不言而喻,他躲是躲不过的了。 想到这些,胤禛心中愈加烦乱,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跟在后面的侍卫见此心中诧异,却也只能紧紧地跟着。毕竟四阿哥身份尊贵,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担待不起。然而越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众侍卫眼见四阿哥身子一晃,闷哼一声,身子便向下滚去。众人不禁大惊失色,眼下是在山路上,山势虽不陡峭,然而摔下去却也是足以要人命的。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有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胤禛,这才没有酿成祸事。 “四爷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众人七手八脚地扶胤禛坐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石之上,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问道。 胤禛惊魂甫定,便觉身上多处皮肤火辣辣的疼,想是擦破了皮。最要命的是右脚脚踝处阵阵钻心的疼,怕是又脱臼了。胤禛疼得厉害,又想到今日颜面尽失,便也不欲多说,只咬紧牙关吐出句“无事”,便强自站起身,想要走下山去。然而刚迈出一步,右脚便一阵失力,身子一歪便向下栽去。所幸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这才避免了再次摔倒。 “四爷!”“四爷您的脚!” 众侍卫纷纷惊呼。胤禛面沉如水,侧脸扫了一眼众人。众侍卫不由噤声,实是被胤禛的眼神震慑住了。 “回罢”胤禛淡淡道。 众侍卫不再多言,默默扶着胤禛顺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走去。 第74章:山东之行 (四) “如此,咱们可是说定了,先生可不许反悔。”胤禩笑盈盈的道。 宋峦出言调侃:“若是宋某反悔了,八阿哥又能耐我何?” “唉——”胤禩佯叹一口气,颇为惆怅地道:“若是先生反悔了,胤禩自然不能如何。只是苦了这山东的莘莘学子,不能聆听先生教诲,不知有多可怜!” 宋峦闻言哈哈大笑,只觉许多年心中未有这般舒畅了。他年轻时自负才华过人却屡试不第,心中愤懑可想而知。虽然后来经过自我排遣不再郁结于心,然而却终是不甘的。人生在世,谁不想有一番作为呢?这么些年过去,虽然每天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他心里也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些个念头来。而今愿望达成,他终于有机会得以一展心中的抱负,这怎不叫他欢畅开怀。 为新学找到一位可以相托之人,胤禩也是颇为高兴的。两人兴奋之下又聊了许多,眼见日头西斜,竟然要入暮了。胤禩打眼一瞧,这才发觉整个下午都快过去了,若是再不下山,今晚可就要住在山上了。想到这里,胤禩便起身告辞。宋峦见暮色渐起,知道天确实晚了,虽然感到意犹未尽,却也不便多留胤禩。 胤禩起身向外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大半天胤禛竟然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胤禩不禁心中揣测。胤禩正这般想着,就见胤禛被侍卫搀扶着,步伐不稳地走进院来。 “发生了何事?四哥这是怎么了?”胤禩见胤禛脸色煞白,额上尽是冷汗,心想老四这出去一趟难道是又负伤了? 侍卫们扶着胤禛坐在院中的木凳上,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位爷可真是不好伺候。听见胤禩问话,众人不由地向胤禛望去,见胤禛蹙着眉不说话,便也不敢随便开口。 胤禛的脚早就痛得没有了知觉。先前绊倒脱臼,后来又憋着一口气硬是走了回来,即便胤禛是铁打的身子那也受不了。胤禛抬头瞅一眼胤禩,勉强回了一句“无事”。 胤禩见着胤禛这幅样子,哪里会相信他真的无事。胤禩心知老四这个人最是要面子,怕是不知在哪个山头摔了一跤,不好意思说出来罢。既是如此,胤禩也不点破,征得宋峦同意后,便架起胤禛进了里屋。 待得见到胤禛的脚伤,胤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整个脚踝已肿得像个馒头,很难想象胤禛这一路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见胤禛如此不知爱惜身体,胤禩不由得有些生气,出口的话也带上了教训的意味。 “四哥何必这般逞强,脚崴了不能走路让侍卫背下来便是,何苦逞一时之气自己走下来!” “你看看这脚都伤了三次了,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肿成这样,怕是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胤禩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将胤禛脱臼的右脚接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随身的伤药,为胤禛抹了起来。 胤禛脚上虽然还是疼痛,心里却止不住甜意上涌。老八这样关心他,便说明了老八心里面还是很在乎他的,自早晨出门起便积存在心里面的那些不郁立刻便烟消云散了。 等处理好胤禛的伤,胤禩看看天色,心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山了。胤禩只好开口向宋峦请求借宿一晚,宋峦倒是欣然应允了,只是奈何房间实在太少。最后安排好之后,宋峦阿宝主仆住一间,胤禛胤禩兄弟一间,余下的那些侍卫只好睡在临时收拾出来的杂物间里。 由于胤禛行动不便,晚饭两人是在房间里吃的。饭菜有些简陋,几个粗面馒头,一碟小菜,两碗稀粥,便是晚饭的全部内容了。胤禩也不挑,执起碗筷细细用了起来。抬头却见胤禛没有动筷,胤禩心知他是不习惯,搁下筷子劝道:“四哥多少用些吧,累了一天了,中午又没有用膳,再不进些东西身体怕是受不住的。” 胤禛一出生便是皇阿哥,锦衣玉食,何时吃过这般简陋的东西。看着桌上几个粗面馒头,胤禛丝毫提不起食欲来。胤禛见胤禩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禁感到诧异。老八与他同是皇子,为何他觉得难以入口的东西老八却丝毫不以为意。胤禛又想,老八天生便是与众不同的。相貌才华,人品风度,他们这些兄弟里头当真是无出其右者。这样一个人自是招人嫉妒的,然而却又教人移不开视线。 正当胤禛的思绪渐飘渐远之时,就听到了胤禩的话。胤禛见着胤禩关心的眼神,心里便不知不觉泛起丝丝甜意。胤禛应了一声,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灯如豆,两人同桌吃饭,窗外是傍晚的虫鸣,胤禛恍然想到寻常百姓家的夫妻是不是便是如他俩这般。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胤禛的心里面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胤禛又想到便是今晚他们二人还要同床共枕,抵足而眠,胤禛这心里便更是跳得厉害,入口的食物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了,只一个劲儿的盼着夜晚快些到来。 同胤禛恰恰相反,胤禩心里可谓是愁肠百结。眼下屋里面只有一张床,同老四一起睡吧,怕太子知道了又要打翻醋坛子。不同老四一起睡吧,那他还能睡哪儿?就余下这么一床被子,他连打地铺都是不能的。胤禩很是纠结,想想太子殿下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胤禩便觉脊背发凉。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等到用完膳一切收拾妥当,胤禩拿了本书坐在灯下翻看。 “四哥早些歇息吧。”胤禩道。 “八弟也不要熬太晚才好。”胤禛道,说完便脱衣躺下了。 胤禛侧身朝外躺在床上,望着胤禩在灯下越发显得柔和的脸,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只盼望这样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 被人这样盯着看,胤禩不可能感觉不到。抬头看向胤禛,却见胤禛正盯着自己出神,而胤禛脸上的表情与盯着自己的眼神没来由地令胤禩生出一种违和感来。 见胤禩看向自己,胤禛并未心虚的移开视线。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胤禛一派坦然,胤禩只好先移开视线。老四这是怎么了,为何感觉这般奇怪?胤禩心中不解,却也不打算深究下去。书却是没心情读了,索性放下,起身来到床前,脱去外衣,挨着老四躺下了,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胤禛却是睡不着的。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如今就躺在身边,触手可及,胤禛如何能睡得着。想要亲吻触摸胤禩的欲望愈演愈烈,胤禛苦苦忍耐着,一直等到夜深人静,胤禩熟睡之时,胤禛这才敢缓缓靠近。 侧支起身子,胤禛缓缓伸出手来摸上胤禩的脸。光滑饱满的额头,修长的眉,温润细致的脸颊,挺翘的鼻,最后,是柔软漂亮的嘴唇。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为这张脸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胤禛像着了魔一般,痴痴地瞅着少年的睡脸,手指也不住的轻轻抚摸。胤禛一直觉得胤禩生得美,温润秀致,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胤禩有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当他看着你笑时,你便会觉得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缓缓地,胤禛将唇贴上胤禩的,触感温润,胤禛自然而然的开始慢慢辗转,细细品尝。长久以来所盼望的那个人如今就躺在自己身下,任自己施为,胤禛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安静的房间里面,胤禛能够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突然地,胤禛感觉身下的人动了一下,胤禛吓了一跳,瞬间停下所有动作不敢再动。就在这时,很不可思议的,一个柔软湿热的小东西舔上了他的唇,一种酥麻的痒意仿佛过电般的瞬间自唇上痒到了心里。当反应过来那柔软湿热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后,胤禛简直连心跳都要静止了,随即一种狂喜与刺激的感觉涌遍全身。胤禩的舌头在他的唇上试探性的舔过一下之后,便继续舔吮起来。胤禛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胤禩的舌还在他的唇上舔舐,一下一下,勾得他灵魂都要飘了起来,胤禛再也抑制不住,搂住身下的人,尽情回应起来。胤禛伸出舌与胤禩的舌纠缠在一起,嬉戏起舞。大概是因为还处在睡梦中的缘故,胤禩反应的有些慢,胤禛便也配合着他的速度,轻吮慢舔,辗转反复,一个吻被进行的极尽缠绵。渐渐地,单纯的亲吻已经不能满足胤禛心底的欲望,胤禛开始渴望更多。双手抚上胤禩的身体,由上至下,一寸一寸的,轻轻抚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胤禛能够感受到少年那纤细的透着温热的身体。胤禛抬起头来,借着淡淡的月光,端详起少年的睡脸。经过胤禛这一连番动作,少年却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反而因为胤禛的离开,而有些不满的蹙起了眉头。胤禛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胤禩这么孩子气的表情,只因平日里无论何时胤禩都是浅笑从容,成熟的像个大人。胤禛见着胤禩这难得有些稚气的样子,虽然是在睡梦中,却也心里头喜欢得紧,忍不住地弯了弯嘴角。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年的鼻尖,继而下移,滑过嘴唇,下巴,脖颈,最后,停在了亵衣的第一枚扣子上,手指轻轻一拨,那扣子便开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胤禛手下不停,不一会儿,少年那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身子就展露在了胤禛的眼前。胤禛呼吸一滞,默默审视着月光下少年那纤细白皙泛着淡淡光晕的身体。真美!胤禛心中赞叹。俯下身子,胤禛的唇落在少年的肌肤上,由上而下,吻过锁骨,胸膛,最后停在胸前的一处红点上。胤禛将它含在嘴里,吮吸舔弄,直到它渐渐地充血发硬。此时胤禛低头看一眼同那红樱一般情状的自己的下体,唇边不由地溢出一抹苦笑来。一点点肉汤,亲们笑纳~~~~~~~~~8过,老四这是半夜偷袭啊有木有~~~~~~~~~~~~ 第75章:回京 胤禩做梦了,一个春梦,一个和太子殿下有关的春梦。 梦里面两人肢体交缠,唇齿相依,气氛热烈又充满温情。 然而一觉醒来,胤禩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他的太子殿下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一个老四。胤禩有些失望,也有些低落,他不得不承认他想太子殿下了。从离京到如今已有两个多月,忙起来时不觉得,一旦闲下来,胤禩就会忍不住去想太子殿下。想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烦心事。自己不在他身边哄着他顺着他,他会不会觉得寂寞。当然,胤禩有的时候也会想他这次再回去会不会受到太子殿下体罚。关于体罚这一点,胤禩是根据以往的血泪史总结出来的。就比如他八岁那年随驾去蒙古,回来之后立马就被太子殿下打了一顿屁股。当年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如今胤禩才琢磨过来,原来从那时候起,胤礽就对他动了心思。因为指婚的事胤礽醋意大发,这才控制不住打了他。 分别这两个多月,胤禩想了不少以前的事,越想越是觉得太子殿下当真霸道的可以。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挺喜欢太子殿下那股霸道骄傲的劲儿的。而且很大程度上来说,太子殿下那骄傲霸道的性子,是被胤禩自己哄着顺着给惯出来的。胤禩发现自己有一个毛病,越是亲近喜欢的人,胤禩就越是喜欢哄着顺着,什么事都依着他。太子殿下自是不必说,老九老十十四他也是如此,就连对卫氏,他这具身体的母亲,他也习惯处处哄着。搞到现在他俩角色有些颠倒,他像个大人,卫氏反倒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当然,胤禩也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卫氏是他的生母,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该孝顺;老九老十十四是他的弟弟,他作为哥哥,自然要照顾他们,对他们好;而太子,是他的哥哥,亦是他的心上人,他自然更是应该哄着他顺着他,将他当王子当殿下一般的供着了。 话扯远了,胤禩回过头来瞅瞅身边的老四,顿觉后背发凉前途堪忧。太子殿下消息那般灵通,定然会知晓他同老四同床共寝之事,等到回京——呜呜,他还焉有命在!思及此,胤禩一刻也不敢在床上多呆,起身穿好衣服便出门去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宿没睡,胤禛眼下有些乌青,然而精神还是不错的。伸出手,摸摸少年躺过的位置,尚有余温。回想起昨夜的那些亲吻爱抚,胤禛不由地勾了勾嘴角,心中满是甜蜜与柔情。又想到若是他能够整个的得到老八,那该有多好。到那时,两人朝夕相处,他想要怎样便能够怎样。胤禛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便是拿江山皇位来跟他换他也是不换的。 简单用了些早饭,胤禩一行便下山去了。胤禛走路不方便,胤禩便命侍卫背着他。胤禛起先是不肯的,胤禩见他这般固执,心里头也生出了些火气,遂板着脸对胤禛道:“四哥尽管自个儿下山去,弟弟也不拦你,回宫之后弟弟自会去皇阿玛那里请罪。” 胤禛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胤禩板着个脸生气的样子,诧异之余心里又有点甜丝丝的。老八脾性那般温和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为了他而生气,可见老八心里面是在乎和关心他的。再细细看看老八那肃着脸生气的模样,心里面只觉得老八真是连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好看。那张带着些愠色的脸颊诱的人直想要凑过去在上面亲上一口。当然,胤禛也就只敢这么想想。 “八弟别气,四哥依你的便是了。”胤禛嘴角上翘,笑着回道。 胤禛这一举动立时将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给惊着了。 众侍卫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纷纷大张着嘴巴看向胤禛。却见胤禛神色和悦,跟平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感叹:八阿哥当真是好本事,竟然教性子执拗冷若冰霜的四阿哥放下身段乖乖听话,若搁了旁人,不定被四阿哥怎么怪罪呢! 胤禩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心道他跟老四这是置的哪门子的气啊。待要出言转圜几句,却听见老四说了这么一句话,胤禩顿时石化了,心想这是老四?眼前笑得春风和煦,一脸包容宠溺的看着他的人是老四?胤禩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不管众人怎样吃惊,胤禩怎样接受不了,一行人还是下山了。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来到了康熙三十二年的腊月。山东各地的新学早已相继开课,胤禩的日子也渐渐闲下来了。闲暇之余,胤禩也会不时地走访各地学堂,体察新学的效果与不足之处,以期能够更加完善。 年根底下,康熙的旨意到了,召两人回宫。胤禩将手里的事情与底下的人一一交代清楚,之后便收拾行李,与胤禛一起踏上了归程。临行那日天气很是晴朗,众多山东百姓自发前来相送。胤禩见了,诧异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感动。马车驶离山东境内之时,胤禩不由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对于这个为之忙碌了半年之久的地方,胤禩心里面还是颇有些不舍的。不过,胤禩走得倒也放心,宋峦是个可托之人,会把新学办好的。 胤禛见胤禩回头望,心知他是不舍,其实胤禛心里又何尝舍得。数月来与胤禩朝夕相处,胤禛只觉日子过得满足又舒心,一心盼望这样的日子能永远继续下去。可是好梦易醒,回京之后他就不得不与胤禩分开了。一想到这些,胤禛心里面的不舍便愈发浓烈。 马车行了三日,终是回到了京城。时至腊月二十七,京城里的年味已颇为浓厚。胤禩见着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心里也感染了几分喜意。 胤禩没有先回府里,而是同胤禛一道进宫复命。康熙见着许久未见的两个儿子,表现的颇为和悦,询问了一些新学的情况,又夸赞了二人一番之后,便令他二人回去休息了。 两人一道走出乾清宫,便见着了候在门外的常喜。 “两位阿哥吉祥,太子爷请二位到毓庆宫一聚。” 胤禩心中赞许,暗道几月没见太子这家伙进步挺大,竟然知道把老四也一并叫上了。胤禩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随着离毓庆宫的距离越来越近,心中也越发的期待起来。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胤禩再见着那个人时终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依旧是剑眉凤眼熠熠生辉,依旧是气质华贵风度翩翩,然而比起数月前却略显清瘦了几分。 “四弟八弟此去山东筹建新学事宜,实是为朝廷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此行辛苦,如今回到京城,二哥特地设宴为两位弟弟接风洗尘。”胤礽一身太子常服位于上首,笑着对二人道。 两人均道不敢,谢了恩之后方才坐下。这时,有侍女前来上菜,等她们退下之后,胤礽这才又笑着道:“两位弟弟一路赶来想必饿了,在二哥这里不必拘束,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两人谢了恩,这才动起筷子。一路奔波,胤禩早就觉得饿了,只是与太子和老四同桌用膳,胤禩难免觉得别扭,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浑身不自在。席间太子数次向他与胤禛劝酒,胤禩也不好推拒,只得悉数灌下。因此等到用完膳,胤禩已经有些晕乎乎的站不住了。 “天色不早,四弟回去早些歇息,二哥便不多留你了。”胤礽沉吟片刻又道,“八弟住在宫外,如今瞧着有些醉了,实在是不宜奔波,如此便留在二哥这里住一晚吧。” 胤禛闻言心中一惊,心知留胤禩在太子这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他安能放心。只是若要阻拦,他又该寻个什么由头?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再者说,太子留宿幼弟一事不仅于情理上面说的过去,于外人眼中他们也只会认为太子殿下友爱兄弟,胸襟宽广,而根本就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胤禛一时间心乱如麻,既痛恨太子的卑鄙龌龊,同时又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八落入虎口。 胤礽颇为玩味地欣赏着胤禛面上变幻不定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方挑眉问道:“四弟对方才的安排可是有异议?” 胤禛闻言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太子,沉默片刻后方道:“臣弟告退。” 等胤禛走后,胤礽方收起那一脸玩味的表情,面色逐渐变得阴冷凝重。然而只是片刻,胤礽面上的阴冷尽数散去,暖意与喜悦融遍了眼角眉梢。 第76章:重逢之喜 胤礽一步一步地向少年走去,步伐有些缓慢,然而却带着某种无法名状的庄重与小心翼翼。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胤礽的心跳逐渐变得不受控制,呼吸也有些紊乱。少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胤礽暗道:小八这是害羞了?缓缓伸出手,慢慢托起少年的下巴,预想中美人羞涩的一幕没有瞧见,见到的一幕却险些将胤礽的肺给气炸了——只见胤禩闭着双目,呼吸平缓,分明是睡着了! 胤礽愣了有那么两秒钟,反应过来之后狠狠地抽回手——魂淡!这个小没良心的魂淡!竟然睡着了!他竟然能够睡着!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了,这个混蛋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睡着!胤礽可谓愤怒到了极点,捶胸顿足之余直想把这个混蛋给揪起来暴揍一顿,好一解他心头之恨。大步走到椅子前面正要下手,然而见着少年那消瘦的身形,胤礽却下不去手了——这几个月小八真的很辛苦,他每日听从山东呈上来的奏报,便知小八每天又去了哪里,又处理了多少事,何时方就寝。他自是知道这半年多来小八有多辛苦忙碌。如今见着小八明显消瘦了的身形,胤礽自是感到心疼不已,又哪里还舍得动手将他弄醒呢。只是苦了自个儿这满满一腔相思之情,重逢之喜,今夜怕是无人诉说了。思及此,胤礽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弯下身子,动作缓慢地将椅子上的少年轻轻抱起,慢慢走进了内室。 胤禩是被渴醒的。睡到半夜,只觉口中干渴想要喝水。睁眼醒来见太子殿下睡在身边,细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喝了水回到床上面对胤礽躺下,这才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起对面的人来。几个月没见,太子殿下瘦了不少,不过,却还是那么的好看。胤禩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人,觉得开心又满足。忽而又想起自己那么快就睡着了,按太子殿下的脾气,不定如何生气抓狂。可是太子却忍了下来,不仅没有弄醒他,还把他抱到床上来睡。胤禩心里感动,只觉太子殿下怎么这么好,对他这般温柔体贴,教他如何能不喜欢。 胤禩伸出手指,轻轻描摹起胤礽的睡脸。不得不说,胤礽生得当真好看。饱满的额头,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一张脸棱角分明俊逸不凡,温文中有时又带着三分邪气,教人真是又爱又恨,却是怎么也放不下。 胤禩的手指来到胤礽那两片形状好看的唇上。胤礽的唇颜色红红的,少一分则嫌太薄,多一分则嫌太厚,软硬适中,真是生的恰到好处。胤禩的手指来回地在那两片唇上描摹,想起它们的主人高兴的时候便会笑,一笑便会露出里面整齐洁白的牙齿;生气的时候也会笑,不过是令人后背发凉的冷笑,同时从这两片唇里还会吐出带着些调侃带着些嘲讽的话语来;当然,他们的主人也会有很深情的时候,比如在跟他表白和许诺的时候。虽然在这种时候一向口才很好的太子殿下用词会显得有些贫乏,但往往也能令胤禩心中感动甚至生出心疼和愧疚来。 胤礽是个多么骄傲的人。贵为太子,又样样优秀,对谁都是温和有礼中带着距离感,维持着一国储君的身段与气度的。可偏偏对他这么好,自小偏着护着不说,末了还对他动了心动了情——这一下子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吃醋嫉妒,难过伤神,甚至是痛苦绝望。胤禩至今想起上回他与胤礽决裂之时,胤礽露出的那种痛到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每每想起来都犹觉心疼。 胤禩有的时候甚至会想太子殿下怎么这般倒霉,断袖也就算了,偏偏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跟自己的亲弟弟断袖也就算了,偏偏喜欢上的这个人还总是令他伤心难过。胤禩想想就觉得愧疚的慌。在胤禩心里面太子殿下就应该是一只骄傲耀眼的凤凰,合该被人供着,宠着,景仰崇拜着,这才是理所应当,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若是有人令这只凤凰放弃骄傲抛却身段卑微的乞求,胤禩真心觉得这个人合该被千夫所指,受千刀万剐之刑。可是偏偏,这个人是他。 胤禩便是这样一种人,当他喜欢上一个人,便会将这个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恨不能将他像公主一样的供着。胤禩其人积极达观,聪明理智,个性执着又懂得变通,且心性坚韧,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于是当他无意中令太子殿下伤心难过之时,胤禩便会自责,会心疼,然后改过自新决计不让太子殿下再伤心难过,却从不会去计较他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又受到了多少伤害。 话扯远了,胤禩抚摸着太子殿下的红唇,心里面说不喜欢是假的。美人在侧,此刻正酣眠不知,胤禩焉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头越靠越近,直至四唇相贴,摩挲辗转,吸吮舔吻,胤禩的手也缓缓地在胤礽的身上抚摸,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感受胤礽身上的温度。 忽而,胤禩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双大手揽上他的腰,稍一使力,他就由侧着身子改为脸对脸的压在胤礽的身上。 “小色鬼,”胤礽的声音在这静室中响起,带些低沉,带些慵懒,还带着些说不出的性感,“竟然半夜偷袭我!”胤礽道。 胤禩抬起头来,就见胤礽睁着眼睛,嘴角微翘,此刻正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胤禩见胤礽醒来心中欢喜,面对胤礽的调侃也不脸红,甚至低下头对着胤礽一边的侧脸就是一口,然后抬起头来冲胤礽笑嘻嘻地道:“太子哥哥,弟弟想你了!” 胤礽也笑,笑得胤禩心里发虚。“想我想的当着我的面睡着了。” “呵呵……呵呵……”胤禩只能发出一阵干笑,心中内牛满面:呜呜呜,好好的被灌了那么多杯酒他能不醉么? 胤礽其实也知道是他灌小八喝了酒的缘故,因此便也不打算再计较了。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唇便覆了上去。 “罢了,这次便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 剩下的话渐渐淹没在两人交缠的唇齿中。 二人许久未见,心中于对方的思念早已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此刻相拥在一起,此间的情形无异于干柴对烈火,热烈而激昂,只想要将对方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二人从此合二为一。衣衫退去,只是简单的肌肤相贴就已令胤礽的欲望勃发。“小八!”胤礽抬起头来望着底下的人,声音低沉灼热,带着些急切与探询。胤禩会意,点点头算是默许。得到胤禩的许可,胤礽立即从床头摸出一只瓷瓶来。拔出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便溢了出来。胤禩有些脸红——太子殿下竟然随时备着这种东西。胤礽挖了些药膏在手指上,然后便低下头望着胤禩。胤禩会意,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看着你!”胤礽闻言嘴角翘起,显是为了胤禩的这句话而开心。轻轻分开少年的双腿,跪立在少年两腿中间,胤礽将手探向了那处秘密境地。当一切准备妥当,胤礽抽出手指,将少年的双腿抬到肩膀上,身子一沉,便冲了进去。身体结合的那一瞬间,那种久违的,被温暖包裹着的感觉,令胤礽满足的喟叹出声。“小八 !”胤礽看着底下的人因为不适而蹙着眉,心中怜惜,低下头吻住胤禩的唇,一只手在胤禩的全身来回抚摸,另外一只手则探向了胤禩的下身,一把握住,轻轻地爱抚起来。在胤礽的爱抚之下,胤禩的不适感渐渐退去,身体也有了感觉。伸出双臂环住胤礽的脖子,双手也不住的在胤礽背上抚摸起来。感受到胤禩的放松与配合,胤礽这才挺腰动了起来。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也伴随着两人的动作而愈加火热起来,房间里急促的喘息声与肉体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窗外的月亮似乎也抵不住羞意渐渐隐去,一阵风起,不知何时片片雪花悄然落下,静静地为万物包裹上一层银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房间内的二人丝毫不知外面的变化,二人自成一个世界,而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良久,伴随着二人的两声低吼,两人同时达到高朝。胤礽瘫在胤禩的身上,急促的喘着气。胤禩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番亲热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时连动一下胳膊都是办不到的,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两眼失神地望着床顶上的帐子。过了一会儿,胤礽自高朝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半撑起身子,借着窗外的雪光,细细地打量起少年的面庞。“小八生得真美,”胤礽轻声赞道,伸手轻触少年的脸颊,入手温润细腻,划过那双漾着水波带着情意的会说话的眼睛,那长而密的睫毛就如同一对小刷子一样划过他的掌心,“小八生得真美,像个梦一样。”胤礽说完将脸埋进胤禩的颈窝里,“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这么久了。” 第77章:警醒 “小八生得真美,像个梦一样。”胤礽说完将脸埋进胤禩的颈窝里,“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这么久了。” 前一句与后一句之间听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可胤禩却是明白的,胤礽对他思念至深,他一刻不在胤礽身边,胤礽便无法真正放下心来。想起方才欢爱时胤礽望着他的眼中如烈火一般燃烧着的炽烈的情感,胤禩便明白这辈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胤礽的。 “除非你赶我走,否则弟弟哪都不会去,就赖在你身边一辈子!”胤禩伸开双臂圈住胤礽的脖子,故作轻松地笑道。 “就算我赶你走你都不能走!”胤礽抬起头来盯着胤禩的眼睛,神情极度认真地说道。 “好,你赶我走我都不走。”胤禩也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回道。 闻言,胤礽这才稍感满意。翻了个身,将胤禩揽在怀里,二人悄声地叙起话来。从山东新学,到紫禁城里的近况,再到胤禩这半年又瘦了几斤,身上全是骨头如何如何,胤礽对着胤禩好一通唠叨,胤禩招架不住反唇相讥,言说太子哥哥也清减了许多,胤礽立刻回答说是想他想的,胤禩无语凝噎。胤礽又追究起这六个多月胤禩与胤禛同进同出,甚至同床共寝的事来,胤禩连连解释说是形势所逼才不得不如此,胤礽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胤禩只好各种甜言蜜语连番上阵,这才哄得美人展颜一笑。 二人一直说到天光微亮才抵不住困意相拥着睡去。稍稍迷糊了一会儿,胤禩便睁了眼。宫里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不好在太子这里待太久。悄悄伸出手去想要挪开胤礽搭在他腰上的胳膊,岂料他一动胤礽就醒了。胤礽手臂一收,将人搂在怀里,闭上眼睛继续睡。胤禩挣了挣,没挣开,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哥哥,弟弟该起了。”胤禩轻声说道。 过了半晌才听见胤礽那有些低沉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还早呢,再睡会儿。” “不早了,弟弟该去给额娘请安了。” 听见胤禩说要去给良妃请安,胤礽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搂着胤禩的胳膊,开口道:“也罢,我也该去给皇阿玛请安了。” 胤禩翻身坐起,开始穿衣服,整个过程中胤礽一直专注地看着胤禩,等到胤禩将最后一枚扣子盘好,胤礽这才有些慵懒地斜坐起身子,招呼常喜进来替他更衣。 二人洗漱完毕,又简单用了些早膳,一同步出毓庆宫之后,这才不得不分开各走各的。 胤礽先去了惠妃处,惠妃也未多留他,简单说了几句便放他走了。胤禩这才去了卫氏那里。卫氏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心,人也瞧着丰腴了许多。母子俩半年多未见,卫氏心中想念儿子,拉着胤禩叙了半晌的话,直至巳时才放胤禩离开。 自卫氏那里出来之后,胤禩便拐道去了阿哥所。时值腊月二十八,书房还在上课,老九老十是见不着的了,不过还能去看看十四。顺便提一句,自南巡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康熙便下旨令胤祯搬到了阿哥所。德妃自是不乐意的,却也毫无办法,只得收拾东西,看着她的小儿子搬了出去。 到了胤祯的住处,还未及通报,胤禩就见胤祯蹦着向他跑了过来,紧接着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八哥!”胤祯胳膊紧紧搂住胤禩的腰,头埋进胤禩的怀里,脸还在胤禩的身上蹭了蹭。 见着胤祯,胤禩心里面也很是高兴,轻轻拍了拍胤祯的背,这才后退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八哥,十四想你。”胤祯仰头看着胤禩道。 “八哥也想十四。”胤禩伸手摸摸胤祯的头,回道。半年多不见,胤祯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像个苹果,招人喜欢。 “回屋吧,外头冷。”胤禩牵起胤祯的手,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屋子走去。 屋子里生着火炉,暖意融融,跟外面比截然是两种温度。胤禩脱下披风,立刻便有宫女上前接过挂在了转角处的架子上。环视一圈屋子,胤禩放下心来。胤祯是德妃的心头肉,德妃又怎会舍得让他受苦呢。 “十四每日都做些什么?”胤禩温和地笑着问道。 听见胤禩这样问胤祯立刻眼前一亮,拉着胤禩的手就往书房跑去。进了书房之后,胤禩正自打量着,就见胤祯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个匣子来,献宝似地捧到胤禩跟前。 “八哥你看!”胤祯双眼晶亮,脸上全是兴奋的光彩。 胤禩看了胤祯一眼,笑着接过匣子。匣子是檀木所做,不大不小,做工很是精致。胤禩还真是有些好奇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在胤祯期待的目光中,胤禩缓缓打开了匣子。出人意料的,匣子里头装的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普普通通的一摞纸。胤禩轻轻地将纸取出,发现每一张纸上都写着同样的四个字——“八哥胤禩” 时间仿佛静止,千万种思绪一时间在胤禩心头滚过。 “小十四才多大,哪里会有这些个心思?” “那次年宴上亲你的是谁,抱着你不撒手的是谁,说你比桃花还好看的又是谁!就算他现在没有这些个心思,以后也会有的!” 几年前与胤礽的一番对话不知怎的在胤禩的脑海中响起,如同一记警钟将他整个人都震醒了。“就算他现在没有这些个心思,以后也会有的!”胤礽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他猛然记起南巡途中胤祯对他说过的话,那几句当时被他认作是孩童戏语的话—— “只要能够跟八哥在一起,十四就算辛苦些也值了!” “除额娘以外,八哥是十四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十四才不要娶福晋,十四要娶八哥!” “十四长大了要娶八哥!” 当时以为是孩童的戏言,现在想来胤禩只觉心惊肉跳,一股寒意迅速窜遍全身,胤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胤祯并没有发现他八哥的异样,见胤禩拿出了那摞写着字的纸,立即开口跟他解释道:“从八哥走的那天起,十四就一天写一张,直到昨日腊月二十七,一共写了二百零四张纸。也就是说十四已经有整整二百零四天没有看见八哥了。”胤祯顿了顿,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十四不会写的,是我让香宁教我的。香宁是额娘派给我的宫女,额娘让她教十四写字。那天我问香宁八哥的名字怎么写,香宁就写在纸上给我看,十四一看就会了。”胤祯说到这里停下来仰头双眼晶亮地望着胤禩,满脸期待与兴奋地等着胤禩夸奖。 胤禩听见胤祯一番话,低头看见胤祯小脸上的期待,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翻开那厚厚的一摞纸,只见最底下那一张上面字体稚嫩,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翻到上面,逐渐的,字越来越好,到了最上面这一张字体整齐有力,哪里还能看出是出自一个尚不满六岁的孩童之手。 胤禩只觉心乱如麻,太子的话与胤祯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耳边响起。一直以来他都当胤祯是弟弟,照顾他,宠着他,一如他对老九老十。可是胤祯对他,胤祯对他似乎并不像老九老十一般的,一般的弟弟对兄长的感情。分别半年多,十四会想他,老九老十也会想他。可即便同是想念,老九老十绝不会在纸上写他的名字,一天一张,整整二百零四张!胤禩摸着这一张张写着他名字的纸一时间只觉分外烫手,再不敢多看一眼,连忙一股脑的将它们重新放回匣子里面,关紧锁好,生怕它们会跑出来似的。 胤祯满心欢喜的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他八哥开口夸他,心中不解的同时也有些不满,伸手拽拽胤禩的袖子,唤了声“八哥”。 胤禩终于从繁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见到胤祯鼓着脸不满的望着他,胤禩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来对胤祯道:“十四写的很好。” 听见八哥夸他写得好,胤祯这才高兴了起来,又拽着胤禩的胳膊问:“那八哥喜不喜欢?” 听见胤祯的话,胤禩低头看着他小脸上那满满的期待,嘴角的笑容僵硬的快要维持不住,勉强答道:“八哥很喜欢。” 听到胤禩说喜欢,胤祯的小脸上立马绽出了耀眼的光彩,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胤禩见着胤祯仅仅因为他的一句喜欢而变得神采飞扬的脸,心中越发感到不是滋味。然而,胤禩心里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他想胤祯还不满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之所以这么喜欢同他亲近,不过是因为德妃护他护得紧,他的亲哥哥胤禛又是个冷心冷面难以亲近的,而他素来脾气温和爱哄着小的,这才最终导致胤祯喜欢亲着他。胤祯还这么小,喜欢崇拜比自己年长的哥哥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而在纸上写下兄长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得了兄长的夸奖心生欢喜也是再正常不过。老九老十爱玩爱闹,成天招猫逗狗的,让他们练个字都会觉得痛苦无比,更别说耐下心来一天一张地在纸上写同样的字了。而胤祯跟他们不一样,别看他人小然而却很聪慧,性子里天生又有一股执拗,也因此胤祯会做出这般举动,其实也没什么,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所以,是他想多了,一定是他想多了。胤祯还是个孩子,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心里面又怎么会有那些个想法。他之所以会做这些,全是因着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与崇拜之情,根本不会有其他的原因。胤禩心中这般安慰自己,心情稍稍平定下来。这时又听胤祯道:“八哥喜欢,十四便将它送给八哥。以前八哥送给过十四好些礼物,十四都保存得好好的。现在十四将它送给八哥,八哥也要好好的留着。” 看着胤祯脸上期待的神情,胤禩扯了扯已然僵在嘴边的笑容,答道:“八哥答应十四,八哥会好好留着的。” 胤祯闻言脸上又是一阵喜悦,这时听见胤禩问道:“十四除了写这几个字之外,还会写其他的吗?” 胤祯听了立刻满脸自豪的答道:“当然会,十四现在会写好多好多字,会写‘皇阿玛’,‘额娘’,‘皇玛嬷’,十四还会写《三字经》《千字文》好多好多!” 胤禩听见他说会写‘阿玛额娘’,心里面这才隐隐约约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方才大惊小怪想多了,自己吓唬自己,十四对他可不就是单纯的弟弟对哥哥的崇拜与依恋。 胤禩稍稍安下心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胤禩便称天色不早要出宫回府了。胤祯虽然不舍却也无法阻拦。一踏出胤祯的居所到了外面,胤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雪后冰冷的空气让他脑子为之清醒。胤禩虽然明白这件事多半是他自己吓唬自己,但这件事情却也无疑为他敲响了警钟。太子说的话不无道理,虽然十四现在还小,不会有那种心思,可是谁又能保证以后呢?兄弟之情离禁忌之爱到底有多远,说远很远,可是说不远亦不远——看看如今的太子和他不就知道了么。 所以,还是防患于未然吧,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十四是个聪明孩子,好好引导,必不会走上错路的。 然而胤禩不知道的是,胤祯心里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任是他再如何引导,向日葵的种子也只会开出葵花来向着阳光转动,而不会结出别的。 第78章:赐婚 年三十的晚上,康熙于乾清宫设宴。 如同去年一般,康熙特许胤禩这几日住在宫里面,等过了初三再出宫回府。胤禩也乐得如此。二十八那日回府料理好府中之事,二十九中午便进了宫,临时住进了阿哥所里。老九老十这两只皮猴子许久未见自家八哥,散了学便往胤禩的住处跑,兄弟三人好一阵热闹。胤禩也很是开怀。半年多没见,老九老十都窜高了不少,尤其老十都快赶上胤禩高了。胤俄对于这点颇有些得意,胤禟见了却是嗤之以鼻,两人为此又差点干上一架。一旁的胤禩眼见二人拌嘴也不阻拦,不是他不想阻拦,实是因为此时的胤禩已陷入沉思之中。 那么胤禩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老九老十两个人打小就在一起,拌嘴打架几乎是家常便饭,胤禩见得多了,自然也习惯了。可是这一次胤禩见着两人拌嘴,却油然而生出一种念头来:如老九老十一般的相处模式,是不是才是正常的兄弟之间的相处?关系虽然亲密,却也会拌嘴吵闹;整日玩在一处,但仍旧是独立的个体,亲近却不依恋。这样才没有超越兄弟的范畴。胤禩不由得想到十四,想到十四对他似乎是过于依恋了。胤禩不愿再想下去,十四毕竟还是个孩子,根本还什么都不懂得。胤禩现在更愿意认为十四亲近他,是因着两人的投缘。 “你们两个以后别总顾着自己玩,”胤禩对他二人道,“为人兄长的要照顾着弟弟些。十四过了年就要进书房了,你们都住在阿哥所,平日里多带着他些。” 胤禟胤俄听见自家八哥说让他俩带着十四,心里面顿时有些不乐意,撇撇嘴,胤禟开口道:“十四那小子精着呢,我们才不乐意成天带着他。八哥你也真是偏心,净想着十四。” 闻言胤禩心里头咯噔一下,睁大眼睛看着胤禟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偏心十四?” “是啊,你本来……”胤禟张口就想顺着话说下去,可是一转眼看见胤禩脸上那少有的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由有些吓住了,已经溜到嘴边的那句“你本来就偏心十四”也变成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了。 胤俄偷偷瞪一眼胤禟,上前打哈哈道:“八哥你别听老九的,他这人就是矫情。十四年纪小,多疼他也是应该的。”说完冲着胤禟一阵挤眉弄眼,胤禟不服气的偷偷踢了他一脚,却也没再开口。 胤禩见着两人这幅样子,心里面哪还有不明白的。看来果真是他偏心十四,惹得老九老十都不满了。胤禩又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番,这才发现他对十四确实是有些偏爱了,也难怪老九老十会心生不满。这样看来,也不只是十四对他过于依恋,他本身也是有责任的,胤禩想。十四还这么小,他以后还是要保持些距离,做一个合格的兄长才是。 胤禟胤俄见自家八哥沉默不语,顿时有些心中没底,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胤禟上前开口道:“八哥你别往心里去,我刚才只不过是说着玩的。你自小就对我们好,我们心里头都明白。你让我们带着十四,我们也都听你的就是了。” 胤禩闻言回过神来,见着两个弟弟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缓了脸色,温声道:“你们两个别紧张,八哥方才不过是在想些事情。现在想明白了,你们放心,八哥以后不会再偏心了。” 胤禟胤俄听见胤禩如此说,顿时有些不敢置信,他们方才还以为八哥生气了呢。互相看一眼,胤禟胤俄纷纷围上前,十分有默契地一左一右一人拉住胤禩一条胳膊,开始撒娇。 “八哥你真好,弟弟刚才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这是胤禟。 “八哥那么大度,怎会生咱们的气?不过八哥你以后要是能不再偏着十四,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是胤俄。 “是啊八哥,你都不知道自从有了十四之后,你就只顾着十四,压根儿就看不见我跟老十了。” “果真有如此过分?”闻言胤禩颇有些不信地问胤禟。 胤禟搔搔头发,打起了哈哈。 “好了,”胤禩站起身道,“八哥承认之前因为照顾十四而有些忽略了你们俩,但是八哥保证,以后不会偏心了,你们两个就别再抱怨了。” 胤禟胤俄听了这才喜笑颜开,拉着自家八哥又是好一通热闹。 三十晚上,胤禩带着九,十,十四去往乾清宫赴宴。这次与以往不同,胤禩没有挨着胤祯坐,而是按长幼顺序中间隔着老九老十两个坐了下来。 “八哥,十四要挨着八哥!”胤祯睁着一双大眼睛,声音清亮。 “这叫长幼有序你懂不懂?”胤禟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抢先开口道。 “八哥!”胤祯也不理会胤禟,只一门心思盯着胤禩。 胤禩难免有些心虚,却还是看着胤祯温声安抚道:“十四过了年就要进书房读书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还能如此依赖八哥?况且你九哥说得对,长幼有序,十四要听兄长的话才是。” 胤祯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却是仍旧瞅着胤禩,也不说话,眼睛里有一丝受伤。胤禩见了心里一疼,却还是狠狠心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胤祯又默默盯了胤禩好一阵子,才终于死心地低下了头去。胤禟胤俄见状心中窃喜,这么久了,八哥总是因为十四而忽略他俩,这一次终于见到十四吃瘪,他俩自然心里头得意。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之后,康熙这才携着太后不急不缓地赶来。众人一通兵荒马乱的行礼,康熙叫众人不必多礼,坐下之后,这才宣布筵席正式开始。这次乾清宫家宴来了不少的人,先不提康熙的这些个儿子女儿,单是宗室里的亲王贝勒们便来了不少。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以及他们的几个儿子也都悉数到场。胤禩见着这么盛大的场面,心里面隐隐有些不安。果不其然,宴席开始没多久康熙便开始下旨赐婚。是的,赐婚。 “太子胤礽谦良恭顺,聪慧勤勉,自立太子以来深得朕心。现为之觅得佳妇,一等公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贤良淑慎,堪为我儿之佳偶。现赐婚瓜尔佳氏为太子福晋,年后完婚。” …… 胤禩只听见太子被赐婚了,之后的便什么也听不见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胤禩心里面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钝钝的疼;又像吃了满口的黄连,满嘴的苦。他早该想到的,太子过了年都满二十了。大阿哥十六便成了亲,如今女儿都生了好几个了;太子如今都要二十了还未大婚,连个女儿都没有,康熙如何能够看得过眼呢?想到胤礽马上就要大婚娶妻生子,胤禩心里头就止不住的发苦。抬眼向胤礽望去,却见胤礽也正在看着他,眼中涌动着的情感深沉复杂,胤禩此时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了,看了胤礽一眼之后,便默默地别过了头去。 胤禛也被赐婚了,对象是步兵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其实对方是谁胤禛是丝毫不关心的。那个人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他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来,只因他的心里面已经被一个人占满了。那个人此时就坐在这里,夜晚晕黄的灯光将他的脸映得有些模糊,教他有些看不真切。胤禛看着他,多希望他能够转过头来看看自己,哪怕一眼也好。可是没有,连一眼也没有,那个人瞧得不是自己,是太子,竟然是太子!胤禛觉得他有些糊涂了,老八瞧太子做什么呢?胤禛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只是一瞬胤禛就将它压了下去。胤禛想不过是看了一眼而已,又能证明什么呢?他近来可真是爱胡思乱想。 赐婚一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抛开太子与胤禛二人的愁肠百结不提,其他被赐婚的宗室子弟大多是乐乐呵呵的。因着太子与胤禛的关系,胤祉上一次被赐婚只是得了个侧福晋。而这一次,康熙总算没落下他这个三阿哥,赐婚勇勤公鹏春之女董鄂氏为三福晋。 康熙三十二年的除夕夜便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下过去了,转眼便迎来了康熙三十三年。 第79章:大婚 过了年胤祯就进了书房读书,每日卯入申出,总算没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三天两头的往胤禩府上跑了。胤禩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太子及两位皇子的大婚也在紧张的筹备当中。皇家不比民间,规矩多,采吉,纳聘,各种繁琐礼仪一趟趟的折腾下来,直到三月底太子大婚才总算正式拉开帷幕。 过了最初的那一阵子,胤禩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太子总要成亲的,不管他想不想,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事实没办法改变,胤禩也只能劝着自己去接受。于是,当两人再见面之时,胤礽见着的便是一个冷静理智的胤禩。 “想要见着你吃醋当真是不容易!”胤礽的声音带着些苦涩与讥讽,在这静室里头响起。 “难道你想要看见我跟个女人似的跟你撒泼跟你闹?”胤禩反问,随后走上前去摸摸胤礽的脸,温声安抚道:“身为皇家子弟,咱们总是要成亲生子延续香火,就算你我心中不愿,也还是无法避免这种事情。因此,又何必徒增伤感?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日子也总是还能过下去的。” 胤礽也知胤禩说的在理,可就是心里头别扭。他本来以为小八要跟他闹一场的,见面之前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如何如何来安抚小八。可让胤礽没想到的是,眼下的情形竟然颠倒过来,小八不但不跟他闹,反倒反过来劝他,这一时之间真让胤礽有些接受不了。胤礽甚至开始在想小八是不是巴不得他早些大婚好不再纠缠于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胤礽的脑子里就不由得联想起以往的各种点点滴滴。想到小八能答应同他在一起,到底是他胁迫的成分居多。况且小八曾经也说过更愿意同他做兄弟这样的话。上次两人决裂之时,小八更是说出同他在一起不过是年幼无知少不更事的话来。胤礽想到这些便觉心在滴血,出口的话也变得毫无分寸尖酸刻薄起来。 “小八还真是冷静大度,我倒宁愿见着你撒泼吵闹的样子,那样至少说明你心里面是在乎我的。可惜的是,我这辈子大概都是见不着的了。也罢,小八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恭喜我早生贵子,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在此先谢你吉言了!” “你够了!”胤禩瞪圆了一双桃花眼,胸膛也因着气愤而上下起伏。“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尖酸刻薄,狭隘小气,哪里还像是一国太子!”胤禩顿了顿,喘了口气,又接着道,“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说了喜欢你便是真的喜欢你。皇阿玛给你赐了婚,我不是不吃醋不难过,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事实已是如此,你我都改变不了。今日你如此说我,才真的是伤我的心。” “你这般猜忌多疑,总是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难道真的要我将心挖出来摆在你面前,你才会相信么?” 胤禩说着眼圈都红了。胤礽一见便心疼了,他也自觉今日是他胡思乱想无理取闹了。小八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会事事都依着他,他实在不该斤斤计较故意曲解小八的意思。 “小八你别气了,是我错了!”胤礽上前一步轻声哄道。“我不该说那些浑话来伤你的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闻言,胤禩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小八若是生气打我两下好不好?”胤礽见状央求道。 胤禩干脆背过身去,看也不看胤礽。胤礽有些没辙了,任是他平日里口才再好,此刻也变成一个笨嘴拙舌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哄得心上人回心转意。说来惭愧,明明他要年长胤禩七岁,可平日里却都是胤禩哄着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胤禩生气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却是笨嘴拙舌,连哄个人都哄不好,当真是无用的很,胤礽不由陷入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 胤禩背过身去半天也不见胤礽来哄,心中真是又气愤又难过,还委屈的很。心想那么干巴巴的两句道歉有什么用,能抵得过他的伤心么?本来眼见胤礽即将大婚他就够难过的了,可这家伙倒好,不但不来安慰他,反而跑过来对他好一阵冷嘲热讽,活像他巴不得他早日大婚似的。胤禩吸吸鼻子,他是真的伤心了。胤礽方才的一番话所表露出来的,分明是对他的不信任。他总以为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之后,胤礽心里面就算是有再大的疑虑也总该消除了。他已将身心相托,胤礽若还是不信任他,那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争风吃醋,撒泼吵闹,他是真的做不来。胤礽若非要看他如此做才能够相信他是真的在乎他,那他就真的是办不到了。 胤禩又等了半晌还是不见胤礽说话,不由有些心灰意懒。又想到自两人相处以来,大吵小吵不断,胤礽各种争风吃醋疑神疑鬼,到如今整整四年了,他们的关系看似有所长进,其实却还是停留在原地。归根结底是胤礽觉得自己不够在乎他。或许吧,他对胤礽的在乎确实没有胤礽对他的来得多。胤礽说得对,他太过理智了。 胤禩只觉心里难受,也不愿再想下去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胤禩这才睁开眼转过身来看向胤礽,见胤礽一脸歉疚自责与不知所措,胤禩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力的叹一口气,胤禩缓缓开口道:“咱们两个都先静一静吧,你好好保重。”顿了顿,又道,“你说我冷静大度也好,我总还是要再说一句。你是太子,不能不成亲,更加不能没有子嗣。别再总是感情用事了,否则,咱们两个又何谈将来呢。” 闻言,胤礽面上的愧疚又全部变成了苦涩。过了一会儿,胤礽方开口道:“我知道我是太子,我自小便知道。我明白我要成亲有子嗣才能够巩固自己的太子地位。皇阿玛一早就想给我指婚了,只是我一直不愿。” “小八,这些个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这些话不该由你来跟我说。” 胤礽的声音淡淡的,淡的有些让人抓不住。 “我会按着你说的做的,成亲生子,本来这就是作为男人应该做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再感情用事了。” 胤礽说完便转身离去。 胤禩颓然地望着那扇打开复又合上的门,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如何演变到这个地步的。不过,有一件事他却是明白的,那便是他又惹得太子殿下伤心了。但是,他也难过委屈着呢。好吧,在太子殿下面前,他心里的那些委屈难过都可以置之不理,谁叫胤礽一伤心他就开始心疼呢。只是,如今这情形到底应该怎么办?胤禩想不到他还能说些什么,他该说的早就说了,能为胤礽做的他也早就做了,胤礽还是不满意,到如今他也只剩下黔驴技穷了。胤禩颓然地叹一口气,心想两个人都冷静一下也好。 三月二十三,太子大婚。十里红妆吹吹打打,场面端的是隆重非凡。毓庆宫里一片铺天盖地的红,只看得胤禩鼻子发酸,眼眶发红。胤禩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赶紧转开注意力想些其他的事。郊外庄子上的红薯秧昨儿刚种下去了,回头再浇些水。去年红薯收成不错,只是甜头差了些,看来还得再好好地琢磨琢磨。想到红薯,就不由得想到去年胤礽送给他的那块红薯形状的玉佩。想到胤礽笨手笨脚的,好好的一块血玉竟被他雕成那么个形状,真真是暴殄天物。想到这,胤禩心里头又不是滋味了。正巧这时,胤礽出来了。一袭大红色的婚礼喜服,衬得他越发的面如冠玉,光彩照人。胤禩只远远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下头,只盼着时间快些过去,好让这一切能早点结束。 太子大婚,康熙亲自主持的婚礼。见着胤礽与瓜尔佳氏一对璧人站在一处,康熙自是心中满意,只觉总算了了一桩心事。等到新人拜了天地,康熙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有他在场面总归是不太热闹,这一点康熙心里面也明白。 果然康熙走后没过多久场面便热闹起来。胤礽脸上带笑端着酒杯游走在各个皇亲国戚与王公大臣之间,风度翩翩,挥洒自如。 不久之后,胤礽端着酒杯来到他们这一桌阿哥兄弟们中间。胤褆素来与胤礽不和,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够光明正大的报复回来,胤褆又怎会轻易放过。于是就见胤褆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揽着胤礽的肩,拼了命的给胤礽倒酒。胤祉也在一旁起哄,嘴里念着他那些自以为风雅的祝酒词,手上斟酒的动作也没停下来过。而胤礽是来者不拒,脸上始终挂着笑,一副有多少他便喝多少的样子。 胤禩到底看不下去了,冲身边的胤禟胤俄使了个眼色,胤禟胤俄会意,听从自家八哥的吩咐上去捣乱了。 “三哥真是风雅之人,劝个酒都能劝出这么多花样来。弟弟笨嘴拙舌,可是及不上三哥。不过等到三哥大婚之时,弟弟说不得也要好好琢磨套说辞出来,这样才不至于被三哥落得太远不是。”胤禟眯着一对猫眼,冲胤祉煞有介事的说道。言下之意是你见好就收别做的太过分,否则等到你大婚之日别怪兄弟几个给你灌一肚子酒,让你站都站不起来。 胤祉想到自己不日即将大婚到底有所忌惮,哼了一声撂下酒杯,便有些怏怏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胤禟首战告捷自是得意非凡,冲胤俄挤挤眼睛,意思是你看我多厉害,剩下的那个就交给你了,然后便翘着尾巴回到自家八哥身边坐下了。 胤俄恨得咬牙切齿,暗骂胤禟不厚道把最难搞的那个留给他。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胤俄一咬牙一跺脚拎着个酒杯就来到了胤褆与太子面前。 “大哥也真是不厚道,劝了太子殿下这么些酒也足够了,总该给弟弟个机会让弟弟也表表心意才是。”胤俄说完就倒了满满一杯酒,挤开胤褆就要去敬太子。谁想到此时意外突生,胤俄脚下一个不稳,那满满的一杯酒水竟然一滴不剩地全部洒在了胤褆的衣服上。 “你——” “哎呀大哥弟弟真的不是故意的!”胤俄满脸的焦急,不知从哪随手拽了块布子就去擦胤褆胸前的酒渍。 “哎呀这布子怎么不干净?”胤俄望着胤褆胸口油汪汪的一片,这才后知后觉地停下动作,满脸无辜加愧疚地瞅着胤褆。 胤褆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看着胸前油花花皱巴巴的一团,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可是偏偏还得告诫自己冷静,不能给人留下一个小气容不下兄弟的印象。胤褆攥了攥拳头,几个深呼吸之后这才稳定下来,嘴角扯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道:“大哥自然相信十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身衣服脏了,大哥要回府去换身衣裳,先失陪了。”胤褆说完暗暗瞪了胤俄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胤俄也学着他家八哥的样子摸摸鼻子,一脸无辜地走回位置上去了。这一幕看得胤禩是目瞪口呆,本来低迷伤感的情绪也被他这两个活宝弟弟给搅没了大半。 这下子大阿哥灰溜溜地走了,三阿哥也偃旗息鼓了,其他几位稍年长的如胤禛胤祺胤佑也都不是那爱起哄的,因此只是各自劝了一杯,道了几句吉祥话,便坐下不提。 眼见那人一身大红喜服向着自己慢慢走来,胤禩不知怎地竟有些紧张,心跳加快,喉咙干涩,手心也微微冒汗。 “今日是二哥大喜的日子,怎么八弟不想跟二哥说两句么?” 第80章:酸楚 “今日是二哥大喜的日子,怎么八弟不想跟二哥说两句么?” 胤礽一身大红喜服站在胤禩跟前,嘴角噙着笑,手里拎着只酒杯。那酒杯竟不是普通的白瓷杯子,而是用上等的白玉做的,温润透亮,夹在胤礽的食指与无名指之间。而胤礽的手——胤禩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胤礽的手——那只手白皙细腻,掌心宽大蕴藏着力量,手指却是颀长,而分明的骨节此时微微曲起,那白玉的酒杯就那么松松的夹在胤礽的两指之间,浑然一体,让人觉得那只手仿佛也是玉做成的一般。 胤禩只觉心慌的厉害,慢慢站起身,低垂着头,怎么也不敢去看胤礽的脸,端起桌上的酒杯对胤礽道: “臣弟祝太子殿下与二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胤禩说完这句话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他到底是中的哪门子的邪嘴里竟然吐出这样两句话来!胤礽听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是在故意讽刺?胤禩担忧地向胤礽面上望去,却见胤礽笑意未减,眼中竟丝毫看不出情绪来。胤禩心里头咯噔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这时只听胤礽道:“二哥谢八弟吉言了,只是——”胤礽晃了晃手里面的酒杯,道,“二哥这里没有酒了,可否劳八弟给二哥斟上一杯?” 胤禩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接过胤礽手里的杯子,斟至八分满时停下,复又送到胤礽跟前。胤礽笑着伸手去接。两手相触,胤禩只觉胤礽的手在他指腹间滑过,冰冰冷冷的,让人的心里都跟着生出一股子寒意。 “臣弟敬太子殿下。”胤禩举杯一饮而尽。 胤礽也笑着喝下。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自是再正常不过,然而胤禛却是知道的。他看出了胤禩心里头的慌乱,不禁为他担忧。老八心肠软,纵使太子那般待过他,他也还是念着旧日的情分。不然,方才他也不会让老九老十上去替太子解围了。只是,太子也太过咄咄逼人了些,明明都成亲了,却还是不肯放过老八。胤禛暗中攥紧了拳头,只恨自己现如今实力不够无法替老八分担。 一杯饮尽胤礽点头向胤禩示意,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然后,未作停留转身离去。胤禩望着胤礽的背影,只觉他失去了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可悲的是,这件东西还是被他亲手丢弃的。 是夜,新房里红烛摇曳,瓜尔佳氏一袭大红色的嫁衣端坐在喜床上。褥子底下铺的红枣花生有些硌人,瓜尔佳氏却是一动也不动,自小养成的良好教养让她时刻记得要保持端庄。然而,紧张却是不可避免的,瓜尔佳氏的掌心有些汗湿了。 自从接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起,瓜尔佳氏心中就在揣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听闻太子胤礽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且为人自律的很,至今未有子嗣。瓜尔佳氏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期待见到这个人的。 身为家族的嫡女,瓜尔佳氏自然不是那种只知郎情妾意的小女儿,她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有多重。如今稼到皇家,更是不容她心里面存着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个期待的。尤其是当他慢慢挑起红盖头的那一刻,那个人脸上的笑容令她心动。 红烛帐暖度春宵,这一夜亦不知有谁失意落寞,难以成眠了。 不管多么失意,日子也总还是要过下去。胤禩又恢复了每日早起上朝,散朝之后去工部点卯,然后到郊外庄子上伺候他那一亩三分地的日子了。这一年胤祉胤禛相继大婚出宫建府,历史的潮流不可挡,他和老四到底做了邻居。胤禛时常会到他府上转转串串门子,他总不好将人拒之门外。而老四是个闷嘴葫芦,于是便时常会出现两人相对无言的一幕。久而久之为了不冷场,胤禩便只好主动找些事情来做,譬如说——下棋。 胤禩的棋艺是两辈子练出来的,就连老狐狸索额图都不是他的对手,由此可见其棋艺之精湛了。而胤禛虽然心思缜密颇善筹谋,然而却到底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两军对阵,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即便胤禩回回放水,胤禛却还是连一次平局都没有赢过。 虽然屡战屡败,然而胤禛生性固执,就是拥有那么一股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势,因此而搅得胤禩颇有些头痛。胤禩就不明白了,老四怎就这么喜欢下棋,明明已经输给他不下百次,可却依然对下棋情有独钟。不过,胤禩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输了那么多次,可胤禛的棋艺也是明显见长的。在这一点上,胤禩却也不得不佩服胤禛。这种越挫越勇百折不回的劲头,当真不是谁都有的,也难怪他能成为九龙夺嫡诸子里面笑到最后的那一个了。 虽说胤禛心性之坚韧过于常人,然而胤禩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老四既然敢同他较劲,那他便一概奉陪到底。虽说整日对着个棋盘有些枯燥,但胤禩还是很能够从打击老四的过程当中得到些乐趣的。 “四哥今日输了几局了?”胤禩嘴角含笑,顺手一连串地拣掉胤禛被他围杀掉的黑子。 “八局”胤禛倒是答得坦然,丝毫看不出连输八局之后的郁躁。“八弟想说什么,难道是不想陪四哥这个臭棋篓子下了?” 胤禩闻言嘴角抽了抽,心说老四你倒是知道自己是个臭棋篓子。口上却答道:“哪里,四哥想下,弟弟自是乐意奉陪的。” 闻言胤禛却摇了摇头道:“整日跟四哥这么个臭棋篓子下棋也当真是难为八弟了,要不然这样,”胤禛又道,“明日正好是休沐,咱们去郊外骑马如何?” 胤禩闻言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道:“明日恐怕不行,弟弟明日打算去庄子上看看我那些庄稼,怕是没有闲暇的时间来陪四哥了。” 闻言胤禛想了片刻道:“不然这样,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庄子上看你的那些庄稼,然后咱们再去骑马可好?”说完见胤禩仍是迟疑,胤禛便又道,“反正看你那些庄稼也用不了一整日,剩下的时间咱们大可以出去骑马。何况你那庄子也在郊外,出去骑马也方便的很。” 见胤禛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胤禩又焉能不答应。只是他当真想问老四一句:难道你当真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做什么就一直拉着他不放?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也就算了,他只当是兄弟之间住得近来串串门子,可是如今竟然连他的休沐日也不放过。胤禩是真的不明白了。其实他私心里并不想跟老四走太近,一部分是出于历史原因,另一部分便是因着太子的缘故了。 胤礽的独占欲很强,不希望他同其他人走得太近。老九老十是自小便跟他混在一处的,这么些年,胤礽习惯了便也不会说什么。后来的十四便不行,胤禩可是还记得他跟十四亲近的那会儿,胤礽的醋劲儿到底有多大。这么小的十四胤礽都会计较个半天,就更别提长他两岁的胤禛了。胤禛如今三天两头的往他这里跑,在外人眼里面他们之间的关系自是要比常人亲密。胤禩不想让胤礽误会,不想让他生气吃醋,虽然如今他已看不清胤礽心里面的想法了。自上次争吵之后他们两个的关系便陷入了僵局。胤礽再没主动找过他,而他,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去爱胤礽了。 瓜尔佳氏有喜了,五月份发现的,到如今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据太医诊断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男胎。康熙听说之后老怀甚慰,毕竟太子有后于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胤禩的心情有些个复杂,太子妃有喜,他自是替胤礽感到高兴的。只是,胤禩摸摸心口,自那里传来的又酸又苦的感觉却是令人无法忽视。想当初劝胤礽早生子嗣的是他,如今胤礽有了子嗣,他这般酸苦的心情却当真是自作自受了。 第81章:庄稼 翌日一早,简单用了些早饭之后,二人便整装出发了。坐在缓缓行进的马车里,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面赶车的是小秦子,苏培盛也一起同他坐在外面。之所以选择马车而不是骑马,是因为胤禩觉得骑马太过招摇,况且他们这一行四个人,骑马的话在闹市里面总归是有些扰民的。 马车驶出闹市,又行了一阵子,这才到了胤禩的庄子上。二人下了马车,便有庄子上管事的迎了出来。 “凌云拜见四爷八爷,给两位爷请安。”来人一身紫色衣裤,头发向后梳起,显得大方而又干练。 胤禛只觉面前的女子有些个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正自疑惑间,便听胤禩向他解释道:“不知四哥可还记得她,前两年咱们在一家酒楼里救下过一对卖艺的爷孙,她便是当时的那个孙女了。” 胤禛听了,这才依稀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当时那个登徒子胆敢轻薄老八,他这才一怒之下出的手,他记得那次还不小心伤了脚。胤禛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子,便移开视线微微颔首道:“记起来了,没想到八弟将她安置在了这个庄子上。” 胤禩且走且道:“当初安排她跟着庄子上管事的学些东西,她学的很快。今年那管事的回乡照顾老母亲去了,这才让她接的手。凌云将这个庄子打理得很好,让我也很放心。”胤禩话语间颇透着几分自豪,胤禛见了心里不由有些吃味。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时值八月,秋高气爽,正是等待丰收的季节。胤禩的实验田已颇具规模,胤禛望着这一大片一大片的庄稼,又不由开始佩服起胤禩来。 “前一阵子玉米刚刚收完,这几日正在收棉花。”胤禩道。 胤禛见那棉花地里确有不少底下的人在忙碌着,一人腰上扎一个兜子,采下来的棉花便往里面搁。见胤禩来了,众人笑着打个招呼,也不行礼,显是与胤禩混的熟了。 “这位是四爷。”胤禩笑着对众人道。 众人见有生面孔,这才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给胤禛行礼。胤禛叫了起,胤禩便又对众人道:“大伙都去喝些水歇一歇吧。” 等众人走后,胤禩指着地里的棉花对胤禛道:“四哥看这一片是不是比另一片要开得好?” 胤禛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眼前的这一片棉花确实要比邻近那块地里的开得好,不仅开得多,且花絮也明显要比那块地里的开得大。胤禛仔细比较着两块地,不难发现邻近的那片地里面只是种着棉花,而眼前的这一片却是同时生长着棉花与大豆两种庄稼。 “是因为同时种了大豆的缘故么?”胤禛问。 胤禩点点头,“正是。”又为胤禛解释道:“世间万物,总有相生相克之说。就如这棉花与大豆,按着适当的间距与比例种在一起,便能够相得益彰。”胤禩俯身顺手拈开一串豆子,见豆粒尚有些发青,开口道:“这豆子还未成熟,须得再过几日方能采摘。” 两人说着又来到了红薯地里。红薯秧子蔓延成一片,根本分不出哪棵是哪棵来,也无处下脚。胤禩蹲在地头手里拿着铲子开始挖。胤禛见胤禩先是刨秧子周边的泥土,等到有些松动了,再连根一拔,那根上连着的红薯块茎便也露出地面,出现在胤禛的眼前。 “今年的红薯长得还真是不错!”胤禩看着出土的大大小小的红薯块茎喜道。“只是不知甜头如何?”胤禩说完拣起一块,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壶冲洗干净,又用小刀切成两段,将其中一块递给胤禛,“四哥不妨尝尝。” 胤禛伸手接过,放在嘴里咬下一块,细细咀嚼,只觉清脆爽口,又有丝丝甘甜流入胃里。胤禛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吃生的红薯,只觉比起煮熟或烤熟的来,生着吃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四哥觉得如何?”胤禩吃完一口之后问胤禛。 “清甜爽口,好得很。”胤禛答道。 胤禩闻言笑道:“今年的确实不错,结的快大,甜头也不错。去年种下的可没有这般好,收下来放了许久也不见怎么甜。”顿了顿,胤禩又道,“待会儿让他们准备一些给四哥府上送过去,好让四嫂也尝尝鲜。” 胤禛闻言眼中的情绪变得有些晦涩,垂下眼帘道:“难为你还想着她。” 二人复又说些别的,眼见日头有些大了,胤禩带着胤禛来到了东边的一处院子里。院子里打扫干净的地面上正摊晒着一大片玉米,玉米已被搓成了粒,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大片的金黄。胤禩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抬头冲胤禛笑道:“四哥可知阳光是什么味道?” 胤禛听了有些不解地看着胤禩,不明白胤禩想说什么。 胤禩见胤禛不解,遂摊开手中的金黄对胤禛道:“谷物接受阳光的照射,其上便会染上阳光的味道,四哥不信的话大可以闻上一闻。” 胤禛闻言也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玉米种子,学着胤禩的样子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温暖清香的味道传入鼻端。 “难道这不是玉米本身的味道?”胤禛放下手中的玉米种子,仍是有些个不信。 “四哥不妨再闻一闻这些。”胤禩起身走到一处背阴处指着那里的玉米种子对胤禛说道。 胤禛依言走过去弯腰抓起一把闻了闻,果真,那背阴处的种子明显闻不见那股清新温暖的味道。 见胤禛面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胤禩笑了起来,张口解释道:“其实阳光原本是没有味道的,只不过当它照在万物之上,便会散发出一种香气来。” 胤禩复又走到阳光底下,仰头去看天上的太阳。此时的阳光已变得有些刺眼,胤禩不得不闭上眼睛。 “万物生长靠太阳,阳光雨雪,庄稼要靠这些来滋养才能够生长。若是这一年阳光充足,风调雨顺,百姓便能得个好收成。若是赶上年头不顺,洪涝或者是干旱,庄稼便会颗粒无收。自古以来便是靠天吃饭,然而阴晴雨雪却不是人能够控制的。不过——”胤禩说到这里睁开眼睛笑道,“不管年头好还是不好,总是能够想法子来应对的。” 太阳底下胤禩侃侃而谈,胤禛静静望着他,只觉胤禩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耀眼无比,仿佛他整个人,从头顶到脚底下,都是发着光的。 “比如兴修水利灌溉农田;比如改良农具;比如好的种田方法;再比如一年多季种植。弟弟知道秦岭淮河以南那边是两年三种,而咱们北方这边是一年两种,其实大可以一年多季种植。四哥方才见到的那些实验田,便是三月份种红薯与棉花,四月份种玉米与大豆,等到十月份庄稼都收完了,再种上小麦,过一冬,等到夏天六月份,便可以收麦子了。一年多种,便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若是小麦毁了,还有红薯;红薯毁了,还有玉米;玉米毁了,总是还有大豆。” “若是大豆也毁了呢?”胤禛忍不住问道。 胤禩闻言一笑,慢悠悠答道:“若是连大豆也毁了,也总是还有去年剩下的余粮。”摇了摇头,胤禩又笑道,“四哥是不是还想接着问我若是连余粮也没有了呢?” 胤禛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中午在庄子上用了些饭,又稍稍小憩了一下,等到午后日头不是那么足了,这才牵着马出了门。 第82章:偶遇 时值八月,云淡天高,郊外人烟稀少,且风景很是优美,二人骑马慢行了一段之后,便纵马驰骋起来。乱花踏尽马蹄香,胤禩骑在马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草木清发的气息,一时间只觉天宽地阔,连心情也为之豁然开朗起来。胤禛亦是如此。少年郎鲜衣怒马,策马风中,何等的快意与自由。更何况此时身边还有心中的那个人相陪,胤禛只愿时光能够停留在此刻,永不逝去。 二人策马疾行了一段,便渐渐放慢了速度。前头是一片树林,二人说着话便驱马走了进去。 “也不知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猎物?“胤禛道。 “最好没有。”胤禩回的干脆。 “为何?”胤禛不解地问。 “若是真的有猎物,岂不是要后悔今日出门未带弓箭。”胤禩笑道。 听完胤禩的话,胤禛嘴角也忍不住上翘了起来。 两人正说笑着,便听丛林深处似乎有马蹄声传来,踢踢踏踏,声音有些杂乱,看样子似乎人数还不少。胤禩胤禛二人相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一同退到了路边。 过了不久,果见有一队人马向着这边赶来,马蹄浩荡,扬起一路的尘烟。离得近了,二人才发现那为首的竟是位妙龄少女,一袭红色劲装,背着弓箭,后面跟着的那些男子俨然是他的护卫。少女显然也发现了胤禩二人,一勒马缰,马一声长啸前蹄竖起,这才停了下来。 那少女看着胤禩,胤禩也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 “胤禩”红衣少女轻启朱唇,嘴里面缓缓吐出他的名字来。 “格格安好”胤禩面上一派淡定,心里面却是有些个抓狂。好好的跟老四出来骑个马,谁想到竟能让他碰上这辈子他最不想碰见的人。他今天这运气,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郭络罗氏也不言语,只坐在马上静静瞅着胤禩,一双秋水眸子里蕴藏着的情感深沉又复杂。胤禩没有去看郭络罗氏,只是敛下双目静静坐在马上,也不再发只言片语。 胤禛默默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头有些个不是滋味,心想老八还真是招蜂引蝶,眼前的女子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她是对老八有意。不愿再看二人继续眉目传情下去,胤禛开口问道:“这位是?” 胤禛的开口打破了僵局,胤禩也从遇见郭络罗氏的尴尬气氛中解脱出来,吸了口气,对胤禛道:“这位便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明尚额驸的嫡女,毓秀格格。”说完之后顿了顿,又对郭络罗氏道:“这位便是我四哥。” 闻言,郭络罗氏这才自胤禩那里移开视线,瞟了一眼胤禛之后眼神便又回到了胤禩身上。 “我知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带着些不耐与漫不经心,慢悠悠的自郭络罗氏的红唇中吐出。 胤禛握着马缰的手不由地攥紧,那红衣女子扫过他的那一眼中分明带着浓浓的不屑与憎恶,那样子就好似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一般。胤禛生平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对待,而且对方还是一名女子,胤禛不由攥紧了拳头,同时心中也有许多的不解。看这女子的样子分明是以前见过他,而且似乎还跟他有着深仇大恨。可是,胤禛实在想不起来他先前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并且还同她结下过仇怨。想不明白的胤禛只能扭头向胤禩看去。 胤禩见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郭络罗氏可当真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丝毫不会看人脸色给人留情面,他现在已经能够想到老四满头雾水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了。任谁被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这般对待,怕是都会不明所以心中不悦的。 “格格若是无事的话,胤禩与四哥便先行一步了。”胤禩驱马想要离开,或许用一个更恰当的词来形容便是想要‘逃走’,是的,‘逃走’。这郭络罗氏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了。自那回上元节见过一次之后,郭络罗氏又主动找过他两回。胤禩至今回想起来犹觉头痛不已,同时也为那历史上的八阿哥深深地掬一把同情泪。 见胤禩要走,郭络罗氏自是不答应。 “等等,我有话和你说。“郭络罗氏驱马上前道。 胤禩无奈只得停下来看着她,“格格有话不妨在这里说吧。” 郭络罗氏定睛瞧着胤禩,“你确定想要听我在这里说?”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胤禩控制住想要扶额的冲动,勉强笑道:“此处人烟稀少,胤禩怕于格格的名声有损。” 郭络罗氏闻言嗤笑一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莫非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郭络罗氏一双凤眼微眯,脸上那带着些嘲讽的笑看起来竟与太子殿下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胤禩是真的怕了她了。他性子温和,对谁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对上这脾气刚烈的郭络罗氏,颇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的架势。何况,这么俏生生的一个女孩子站在你的面前,任谁也不忍说一句重话的。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项原因,那就是:人家是正牌的八福晋。他占了人家丈夫的身子,霸了人家丈夫的哥哥弟弟,这一点教他如何能够不心虚呢? 胤禩心中暗叹一口气,回道:“格格说笑了。既是格格有话要同胤禩说,胤禩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络罗氏闻言一笑,扭头对身后众人吩咐道:“你们在此处等我。”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一挥马鞭便向林子里疾驰而去。 胤禩见状便也只好对胤禛道了一句“四哥稍等,弟弟去去便回。”,然后便也驱马追了上去。 树林深处 郭络罗氏先是驱马绕着胤禩转了一圈,然后才停下来,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对胤禩道:“想不到如今你竟也能与老四言笑晏晏,做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了,这还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胤禩实在是受不了郭络罗氏这种调调,遂开口正色道:“我已同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八爷,因而也不存在你们与胤禛之间的那些个恩怨纠葛,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这样冷嘲热讽的。” 见胤禩否认他的身份,郭络罗氏终于一改面上的嘲讽之色,而变得有些激动地道:“你别再骗我了,你是他!你怎么会不是他?”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郭络罗氏稳定了下情绪,这才又继续道,“别再跟我说你不是胤禩这种话了,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我怎会认不出来。你若是想要摆脱我,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说出来,我以后绝不会再纠缠于你!” 胤禩闻言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现在大有一种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怎么就好死不死地诌了那么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出来。若是当时他表现的明智一点,大可以当做不认识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么如今郭络罗氏便也找不出理由来缠着他了。可偏偏他当时表现的似乎是认识郭络罗氏的,于是从此之后郭络罗氏便认定了他就是她前世的丈夫,八爷廉亲王,而且无论他如何解释他不是那个人,她也是不信的了。况且,胤禩也不敢解释的太清楚。郭络罗氏是死后重生,而他也是死后重生。不同的是,他是从后世来的,那个时代大清朝早已成为历史。若是他这样照实跟郭络罗氏解释,郭络罗氏不被吓着才怪。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呢?”胤禩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郭络罗氏看着胤禩,眼眶微红,半晌之后方轻轻开口道:“我想要如何?我只想看着你这辈子好好的,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说到这里郭络罗氏有些哽咽,平定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胤禩,你实话告诉我,你这辈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见郭络罗氏红了眼眶,胤禩也不禁微微有些动容,沉吟片刻之后开口答道:“保护好我想要保护的人,让大清更加强大。” 胤禩的回答可谓是言简意赅,郭络罗氏却听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继而开口道:“想不到重活一世,你竟然还生出了这般的雄心壮志来。只是,你,还想要那个位置么?”郭络罗氏最后这句话问得有些迟疑。 胤禩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个位置只能是太子的,除他之外无论是谁登上这个位置,其他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郭络罗氏听后沉默片刻,才道:“你说的在理,我只是想不到你会放下对那个位置的想法转而去支持太子。”缓了缓,郭络罗氏又道,“这辈子,你真的变了许多。”说完,哂然一笑,“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处。” 她的语气带着些自嘲与伤感,胤禩听后心中恻然,也不想与她争辩自己到底是何身份了,却是忍不住开口劝道:“过去的那些事便放下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上天给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自当好好珍惜,总不该辜负了才是。” 郭络罗氏见着胤禩眼中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驱马来到胤禩身边,静静看着胤禩的脸道:“你说得对,重活一世,总不该辜负了。”说完,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又静静看了胤禩一会儿之后,方一挥马鞭,向着来时的路疾行而去,只留下一句话自风中传来, “回吧,别让你的四哥等太久!” 胤禩叹息一声,也策马离去。 第83章:百日 “让四哥久等了。”胤禩面带歉意地道。 胤禛坐在马上,望着郭络罗氏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听到胤禩的话,方才收回视线,看了胤禩一眼,点点头,淡淡地道:“走罢。”说完驱马向前走去。 胤禩只好跟上。二人骑在马上一前一后,都沉默着没有开口。胤禩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心情还未从郭络罗氏带给他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而胤禛呢?胤禛此时此刻的心情可谈不上好。本来兴致满满地同胤禩出来骑马,谁想到竟遇上了老安亲王的外孙女叫什么毓秀格格的。看那女子对老八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十分的熟稔,而且明显是跟老八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胤禛心里头酸溜溜的,越想便越是难受。 “八弟同那毓秀格格看上去倒是相熟得很。”胤禛走着走着,嘴里便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胤禩也不知胤禛究竟是何用意,只开口回道:“相熟是万万谈不上的,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胤禛听完也不再说话,只暗暗想到回去之后一定要命人好好地查一查那毓秀格格,以及她与老八之间的关系。 日子过得很快,忙忙碌碌的,转眼间便迎来了康熙三十四年。二月,伴着绵绵的细雨,一个小生命降临在了紫禁城中。太子妃瓜尔佳氏不负众望,于二月初十产下一位阿哥,是为胤礽长子,康熙皇长孙。康熙龙心大悦,给小阿哥赐名为弘皙。 弘皙的百日宴办得热闹非凡,除去康熙本人以及他的那些个嫔妃之外,他们这一众兄弟也都悉数到场。百日宴又是抓周宴,铺着红绸的长条桌上早就摆满了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文房四宝,金银如意,等等等等,当然这些个东西任是其中哪一种都是能够说出好兆头来的。时值五月份,紫禁城里的天气已是有些炎热的了,弘皙身上仅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小薄衫,被奶母抱了出来。胤禩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弘皙。三个多月的娃娃,生的白白嫩嫩,实在可人的很,且一双眉眼间尽随了太子殿下。 抓周开始,弘皙被奶母抱着轻轻放在了桌子中间。一群人围在旁边看,看着弘皙摸摸这个,抓抓那个,拿起来又放下,过了好一阵子仍是没见他确定要拿哪个。 “咱们的弘皙呀可当真是聪慧,这么小就知道东西要仔细比一比再挑了!”宜妃郭络罗氏站在康熙旁边,手里拈着个帕子捂嘴笑道。 康熙自始至终都是乐呵呵的,此时听见宜妃的话笑道:“小孩子见着东西挑挑拣拣乃是天性使然,与聪慧不聪慧有何相干。”说完,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弘皙与太子幼时倒是极像的,太子自幼便聪慧不凡,想来弘皙日后也是差不了的。” 众人听了连忙附和着说些吉祥话,太子立在一旁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就在此时,经过千挑万选之后,终于有一样东西入了皇长孙的法眼——那是一件玉佩,确切的说是个坠子,莹白的玉环包围着红色的宝石,白玉温润,宝石耀眼,两者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却是和谐无比。简简单单的一种搭配,没有繁复的纹饰,做工精巧细致——那真的是一件相当漂亮的东西。 胤禩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随后便恢复了正常,然而自心底泛出的那股又酸又涩的滋味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那件玉坠分明是他几年前送给胤礽的生辰礼物!他花了几夜的时间亲手打磨,雕刻,润色……胤礽当时喜欢得紧,一直戴在身上不曾摘下来过,可如今——如今却成了孩童手中的一件玩物。 胤禩嘴角挂着笑,可心却疼得似在滴血。他不敢仔细去想这件事情所代表的含义,他也不敢去看胤礽。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此时的太子殿下正与太子妃站在一处,郎才女貌,端的是无比的般配,况且,他们还有了弘皙…… 一群人等了半晌,终于见弘皙抓起了一件东西不再松手,也代表着抓周总算结束了。然而整个抓周宴的主角可不这么想,只见他抬起头来向着四周人群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朝着一个方向爬了过去,在人群的一片轻呼声中,小弘皙伸出小手稳稳地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角。 胤禩正自失神的空当,便觉衣角被人抓住轻轻扯了扯,胤禩心中诧异,低头看过去,便见小弘皙趴在桌子上伸手拽着他的衣角仰头冲着他笑,小小的嘴巴里面还没生出牙齿,此时张着嘴笑的同时,涎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淌。胤禩怔愣了一瞬,然后便弯下腰伸出胳膊轻轻地将小弘皙抱了起来。小婴孩身子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胤禩双手抱着他,面上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弘皙一直张着小嘴冲着他乐,此时离得胤禩近了,竟然扬着小手去摸胤禩的脸。胤禩顿时有些石化,身子僵着也不敢动。 自从见着弘皙抓着胤禩衣角那一刻开始,屋中众人一时间均是鸦雀无声,屋子里静得怕是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的见。一直到此刻弘皙被胤禩抱在身上扬着手去摸胤禩的脸,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哄的一下子笑出了声。 “哎呀弘皙呀,你八叔生的是好看,可是再好看他也不是个女娃娃呀,你瞧你这豆腐吃的!”宜妃郭络罗氏排开人群,张嘴上前打趣道。 胤禩本就有些尴尬,此时听了郭络罗氏的话,面上更是发起烧来。想起几年前跟胤祯貌似也闹过这么一出,胤祯当时还要大些,摸完他的脸之后直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当时众目睽睽的,也是宜妃扯着嗓子站出来打趣。如今情景再现,胤禩只觉尴尬的不行,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偏巧这时有人火上浇油,张嘴便提起了几年前年宴上的事。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几年前的年宴上老十四可是当着大伙的面,亲了他八哥好几口!” 说这话的是胤褆,面上带着笑,颇有些挑事儿的意味。 一听胤褆提起这茬事儿,众人也都想了起来,顿时一阵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的说八阿哥性子和善,就是招小孩子喜欢;又有人说起胤禩生得好看,唇红齿白的,不似一般的男人,云云。见到众人这般架势,胤禩更觉脸上烧得厉害,嘴角的笑容僵的简直要挂不住。这一世的样貌生得好他是知道的,虽然看上去不乏英气,可是与大多数男人比起来,他的五官真的是要柔和许多。更兼他性子和善,没什么脾气,因此也没有人会怕他。如今遇上这么一大群人围着他调侃他的长相,胤禩只觉有些个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难以维持淡定了。 就在人群七嘴八舌,胤禩感到无地自容之时,太子妃瓜尔佳氏款款走了过来,自胤禩那里接过弘皙,复又对胤禩笑道:“说起来弘皙与八弟当真是有些缘分的,弘皙生在二月初十那天,想不到那日竟恰巧也是八弟的生辰。如今弘皙这般喜欢八弟,看来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听瓜尔佳氏开了口,人群便逐渐安静了下来。而弘皙被瓜尔佳氏接过去之后,胤禩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听见瓜尔佳氏的话,胤禩也想起弘皙与他竟是一天的生辰,不由向弘皙看过去,却见趴在他额娘怀里的弘皙仍旧不老实,一直冲他扬着小手,而手上赫然是那块白玉宝石的玉坠。瓜尔佳氏也看到了弘皙的动作,抬头对胤禩笑道:“看来弘皙当真是喜欢他八叔,这是要将这坠子送给你呢!”顿了顿,又接着道,“八弟也别辜负了弘皙的一片心意,快些收下吧。” 胤禩看看冲他笑的灿烂的弘皙,又看了一眼弘皙手里的坠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不由朝那人看过去,却见那人正陪在康熙身边说着话,丝毫顾不上他这边。胤禩收回视线,勉强笑了一下,对瓜尔佳氏道:“此物乃是弘皙抓周所得,意义非凡,还是烦请二嫂替弘皙收着吧。” 瓜尔佳氏又婉言劝了几句,见胤禩仍是不收,便也不再坚持,抱着弘皙回到了太子身边。 胤禩见着胤礽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失落难当。原本完全属于自己的一个人,如今却不再属于他了。胤礽或许是厌倦了,胤禩想,亦或者他是变心了。太子妃那般温柔贤惠,大方美丽,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会动心的吧。而曾经放在心尖尖上当做宝贝的那个人,如今亦不过是过眼云烟,再不会珍视如斯了。胤禩只觉心中凄冷,仿佛这茫茫人世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踽踽独行。而周围的说笑热闹,在他看来只觉陌生,胤禩勉强撑着一张笑脸,却是再无气力同周遭之人周旋了。 第84章:决裂? “八弟……八弟?” 胤禛走到胤禩旁边一连唤了好几声仍是不见胤禩回话,不由心中诧异,轻轻碰了碰胤禩的胳膊,这才见胤禩抬起头向他看过来,面上的神情有些个恍惚,还透着一丝脆弱与无助。见着胤禩这般模样,胤禛心中一痛,伸手想要碰一碰胤禩的脸,然而手伸到半路最终只是改为拍了拍胤禩的肩膀。 “你还好么?”胤禛开口轻声问道。 胤禩自恍惚中回过神来,见胤禛正面带担忧地望着他,心中却是无力去分辨,只勉强开口答道:“弟弟很好,多谢四哥关心。” 见胤禩答的敷衍,胤禛心中有些不悦,然后想到胤禩方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胤禛心中的不悦又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转为对胤禩的心疼与担忧了。胤禩不乐意说话,胤禛便也静静地在他身边陪着他。一直到宴席结束,两人一起向毓庆宫外面走去。然而还未走出毓庆宫的大门,便见常喜从后面快步跟上了二人。 “八爷,太子爷邀您到书房一叙。”常喜躬身道。 胤禩闻言怔了怔,半晌之后方开口道:“既是太子殿下相请,胤禩自当前去。”又扭头对胤禛道,“四哥先回吧。” 胤禛担忧地看了胤禩一眼,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看着胤禩随常喜折了回去。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书房里很静,静得甚至能够听见胤禩的声音回荡其中。案上的香炉里燃着熏香,一缕缕轻烟袅袅升起。胤礽背身负手立在案前,听见胤禩行礼,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躬身行礼的胤禩。就在此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在这静谧的书房里显得尤为响亮。二人同时向声源望去,胤禩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架着一个摇篮,而声音俨然是从摇篮中传出的。 “闭嘴,不许哭!”胤礽被这啼哭声搅得有些心烦,遂走到摇篮跟前命令道。 然而三个月大的婴儿可听不懂太子殿下的命令,仍旧张着嘴哇哇哭个不停。胤礽被他闹的心烦不已,却是丝毫没有办法。 见胤礽被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弄得束手无策,只会黑着脸下命令,胤禩不由感到有些个好笑,原本悲伤的情绪也冲淡了不少。胤禩走到摇篮跟前,看着里面哇哇大哭的弘皙,弯下腰将他轻轻抱了出来。摸摸裤子,发现没有湿,胤禩便抱着弘皙轻轻晃了起来。一会儿工夫,弘皙便安静了下来,复又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胤礽见胤禩抱着弘皙,恍然生出一种弘皙是胤禩为他所生的孩子的想法来——胤禩是温柔贤惠的小妻子,弘皙是他们的儿子,而他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三个在一起,便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胤礽这般想着,嘴角便带上了笑。于是等胤禩安置好弘皙回过头来,看到的便是正一脸笑意望着他的胤礽。 胤禩很久没有看见胤礽这样对着他笑了,心里有些个怀念,还有些酸酸涩涩的伤感。与胤礽对视一眼之后,胤禩便垂下了眼睑,低声开口道:“不知太子殿下叫臣弟前来有何事吩咐?” 闻言,胤礽慢慢踱到书案后坐下,将整个身子都歪歪地靠在椅背上,以一种很是慵懒随意的姿态开口对胤禩道:“这次叫八弟来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有样东西要送给你罢了。”说完指了指案上的一只檀木盒子,道:“便是这个了,打开来看看。” 闻言,胤禩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不安来,道不清来由,只是感觉心里有些紧,有些慌。在这种不安之下,胤禩缓缓走了过去,伸手轻轻地打开了盒子,而映入眼帘的东西霎时让他愣住了。胤禩只觉一颗心快速的沉了下去,沉到了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湖水里,冻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然而更令他感到窒息的话还在后面,只听胤礽那有些慵懒的声音在这屋子里响起: “这件东西弘皙送你你不要,那便只好由本宫亲自交到你手上了。” 胤禩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胤礽。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是为了不让里面的眼泪掉下来;他的脸色苍白,连平时粉润的嘴唇也是苍白的;此时那两片变得苍白的唇正在不住的打着哆嗦,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全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 见状,胤礽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忍,然而只是稍纵即逝,正处在激动情绪中的胤禩自是发现不了。 “怎么,这屋子里有这般冷么?”胤礽面带诧异地道。 闻言,胤禩痛到极处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玉坠从盒子里取出紧紧攥在手里,沉声对胤礽道:“臣弟谢太子殿下赏赐,臣弟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太子殿下。”胤禩说着自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搁在了书案上。 胤礽扫了那东西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随意开口道:“这东西太丑了些,八弟自行处置吧。” 闻言,胤禩心里面的怒火一下子蹿了起来。时过境迁,胤礽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心想一个人怎么可以这般善变,当初海誓山盟说没了他会活不下去,如今这才多久,竟然就翻脸不认人了!胤禩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管眼前之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了,绕过书案,一把揪住了胤礽的领子。 “太子殿下,弟弟可当真是领教了!都说男人花心,有了新欢便将旧爱抛诸脑后。只是这才多久,太子殿下就能将过去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弟弟当真佩服得很!” “也对,太子妃那般温柔娴良,大方美丽,是个男人就会动心,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她还能为你生儿育女,那里是我这个干巴巴的毛头小子能够比得了的?” “如今你选择了她,弟弟真心祝福你。只是——”胤禩揪紧了手里头的衣服领子,恨声道: “爱新觉罗胤礽你不要太过分!” “你见异思迁也就算了,你将弘皙放在这里算什么意思?炫耀你有了儿子了不起么!” “还有这枚玉佩,你嫌它丑,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亲手雕了送给我的?” 说到这里,胤禩终于松开了胤礽的衣领,脱力的后退一步,对胤礽道:“也罢,既然你已经变了心,那我也没什么好再坚持的,从今以后咱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胤禩说到后来声音已变了腔调,眼眶里蓄着的泪水也终于一滴滴的滚落了下来。 胤礽却是笑了,笑得有些开怀,还有些得意。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开领口的扣子,一颗,两颗……然后,一枚白玉宝石的坠子便露了出来。 胤禩刚一开始还不明白胤礽在做什么,等到看见那枚白玉红宝石的挂坠妥妥贴贴的悬在胤礽胸前时,胤禩顿时有些个傻眼。擦擦眼睛,看一眼胤礽胸前挂着的,低下头,再看一眼自个儿手心里攥着的,胤禩觉得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一时之间怎么也无法搞明白为何会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坠子。 见着胤禩糊涂的样子,胤礽张口笑道:“谁说我变心了,我的心里可是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从未变过。”说完这句,胤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拿起案上放着的那枚红薯形状的玉佩,又接着对胤禩道:“我当然记得这枚玉佩是我当初亲手雕了送给你的,只是我也没说错,他确实太丑了点,所以,我才又重新做了一样东西送给你。” 胤礽伸手握住胤禩攥着坠子的那只手,然后自胤禩手中拿起那枚玉坠,放在自己胸前的那条玉坠旁边,开口对胤禩笑道:“你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胤礽笑得有些狡黠,还有些灿烂,胤禩被他的笑晃花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时又听胤礽道: “我叫弘皙送你你不要,如今只好由我亲手交给你了。”胤礽说完踱至胤禩跟前,将那枚玉坠轻轻地,挂在了胤禩的脖子上。 随着胤礽的靠近,胤禩只觉一股幽幽的冷香袭来,将他包围在其中。望着胤礽脸上的笑容,胤禩不争气的感到心跳在加速,面上也微微有些发热。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胤禩不禁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结果如今不过离得稍微近了这么一点,他就不争气的脸红心跳了。为了让自己恢复常态,胤禩稍稍退后了几步,开口问胤礽道:“是你教弘皙这么做的?可他还是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婴儿。” 闻言,胤礽又笑了,笑的很是得意,点点头,道:“没错,是我教弘皙这么做的。为了训练这个小东西,可是花费了我不少的力气。”说到这里,胤礽停了下来,显然是不想细说训练的具体过程。顿了顿,胤礽又道:“不过,我可没有教给弘皙当着众人的面去摸你的脸,这个小色坯,当真是从小便不学好!” 胤礽说完,自己也笑了。走到胤禩跟前,伸手拭去胤禩脸上残留的泪水,柔声道:“小八,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第85章:和好(一) 胤禩这一天之内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此时听了胤礽的软语安慰,心里的那些个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把打掉胤礽的手,恨声道:“既然知道我会伤心,那你为何还要故意做这些事情让我误会?” 胤禩双眼恨恨的瞪着胤礽,一副你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我便会一直瞪下去的架势。 胤礽被胤禩这副凶狠的架势给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八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 胤禩见状心里面更生气了,心想他一个心理年龄加起来都四十岁的人还可爱个毛劲啊!看着胤礽此时脸上的笑容,胤禩恨不得一拳挥下去,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当然,胤禩也知道不能,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转身拔腿便走。 “小八!”胤礽见弄巧成拙把人给气走了,这下子终于是笑不出来了,拔腿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胤禩。 胤礽抱得很紧,胤禩挣了挣没挣开,便也不再挣扎了。胤礽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方才松开胳膊,轻轻地将胤禩转了过来。 “小八,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胤礽面上有些个迟疑。 胤禩见状心里不禁有些好奇,点点头,应道:“你说吧,我不气便是。” 得了胤禩的保证,胤礽沉吟片刻,方开口道:“其实,我……我只是想弄清楚,在你心里面,我究竟是什么。”胤礽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着胤禩的反应,见胤禩听了他这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不快来,这才又接着道: “这段日子你同老四走得近,我……我心里面很不安。” “你跟谁都能处的很好。你天生性子和善,别人对你好一分,你便拿十分来回报。我自小对你好,你便加倍的回报给我。” “我对你动了心思,起初你不肯,也是怕我因此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后来,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苦苦哀求你才答应的我。” “你心肠软,对一个自小对你好的人更是狠不下心肠。” “后来在江宁曹家发生了那件事,你坦言说更愿意和我做一对兄弟,而不是情人……” “你说当初答应我是因为年幼无知,少不更事。” “我当时听了心痛难当,撂下狠话之后一走了之。后来走到半路上想想觉得不甘心便又返了回去,结果看见你哭得那么伤心……” “后来,咱们两个便和好了……你将自己给了我,我很欢喜,我觉得我终于完整的得到了你。” “可是后来,你劝我成亲生子,你那么冷静——我又想在你心里,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 “那次决裂时你哭得那么伤心,我想大抵是我说要恩断义绝,你心中舍不得这份兄弟感情,这才又继续同我在一起的。” “你包容我,忍让我,事事都依着我,可你却——不会为我吃醋,我这才想要试探一下你。” “对不起,小八!”胤礽满脸的愧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胤禩的反应。 “那么现在结果如何,还令你感到满意么?”胤禩面上很平静,丝毫看不出情绪来。 胤礽有些不安,讪笑了一下,仍旧如实答道:“这回我真的确定了,小八对我,就如同我对你一般,是同样的感情。只是小八比起我来要冷静理智得多,懂得妥协和自我排遣罢了。” 见胤禩听完这些话之后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胤礽心里头有些没底,连忙凑近胤禩讨好道:“小八若是生气千万别憋在心里,你说出来也好,骂我两句打我几下也好,别自个儿生闷气,也别不理我,成不成?” 胤礽面上的神色带上了些哀求。胤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胤礽见状有些慌了神。小八爱笑,他笑的时候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依着你;小八很少生气,但是当他生气的时候,你只要放低姿态,稍微哄一哄,他也便不气了;最可怕的,是当小八面色冷静,眼中不带丝毫感情之时。这个时候的小八,会让他觉得很陌生,他看不清也摸不透,明明是柔软多情的一个人,却似乎突然之间变得冷漠无情起来。 “小八!”胤礽轻轻晃了一下胤禩的肩膀,他此时心慌的厉害,张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见着胤礽惊慌失措的样子,胤禩到底不忍了,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张开双臂抱住了胤礽。 “明明已经做人阿玛了,为何做事却还是这般幼稚,你这个傻子……” 被胤禩抱着,听着他口中的数落,至此,胤礽这一颗心才算彻底落了地。舒一口气,胤礽紧紧地回抱住胤禩。自大婚开始到如今一年多了,他终于又将他的小八拥进了怀里。胤礽的眼眶有些泛红,喉头也有些发堵,心情激荡,久久都不能平复。 胤禩松开之后见着胤礽这副模样,心里面又忍不住开始心疼了,想想胤礽这一年多来过得也当真是不容易。他们两个冷战不说,起码他住在宫外,还可以四处走走,胤礽可是日日憋在宫里面,哪也不能去的。但转念又想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他们二人闹到这般境地还不是胤礽自找的。明明好端端的大家相安无事,他却非要挑出个事儿来吵上一架。 好吧,现如今他也算闹明白了,胤礽同他吵架大抵是因为对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缺乏安全感,而胤礽之所以这么没有安全感,除了胤礽本身疑心病重之外,剩下的便多半是他的责任了。他这个人在感情上面有些个没心没肺,为此让胤礽吃了不少的苦头。 胤禩微微仰起头看着胤礽,他如今已经长到胤礽下巴的位置了,再过个两年,他兴许就能够赶上胤礽了。看着胤礽泛红的眼眶,胤禩心里头也有些发酸,他想要对胤礽说两个人以后别再吵了,也别再冷战了,两个人都好好的,不比什么都强?可是张张嘴,他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伸臂勾住胤礽的脖子,张嘴吻了上去。胤礽愣了有那么一瞬,然后便反应过来,也动情地回抱住胤禩,热烈地回应起来。一年多未曾亲近,二人心里面于对方的渴望早已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一个吻进行的极尽缠绵…… 二人不知不觉转移到了榻上。衣衫半褪之时,胤禩偶然一眼扫到胤礽勃发的欲望,心里不知怎地突然间咯噔一下。他忽然想到这种亲密之事胤礽也同其他人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如今证据就摆在这个房间里——屏风后面弘皙还在摇篮里睡着呢。胤禩心里一时间很不是滋味,就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立时所有的热情都熄灭了。 不一会儿胤礽便发现了胤禩的不对劲,停下所有的动作,有些担忧地看着胤禩的脸。 “小八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胤礽担心的轻声问道。 胤禩看着胤礽担忧的眼神,心里头就更加不是滋味了。想当初劝胤礽成亲生子的是他,如今胤礽都一一照着他的话去做了,他现在反倒闹起别扭来了。胤禩心里暗骂自己矫情,然而那股别扭劲儿一上来,胤禩心里无论怎么劝都没有用。心若是不愿意,身体是怎么样都配合不来的。 见胤禩看着他就是不说话,胤礽心里头也着急了,索性从榻上坐起来俯下身子去细细查看胤禩的身体。他方才有些激动过了头,怕是一时间失了分寸,不小心伤到了小八。 胤礽这边东摸摸西看看忧心如焚,胤禩这边却是不自在了。虽然比这更亲密的事他们两个都已经做过了,但胤禩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索性背过身去,一把将榻上的被子扯开来盖在了身上,从头到脚,一下子全都捂得严严实实。 胤礽此时真是一头的雾水,满脑门子的问号,他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愣了一会儿之后,胤礽开始动手去扒胤禩头上蒙着的被子。虽然他还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他大概知道了——小八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下身已经涨得有些发疼,但是此时他也顾不上了。 两个人一个人在被子里面,一个人在被子外面;胤礽在外面扒,胤禩在里面拽;胤礽一用力,胤禩便也使了劲儿;两个人像是玩起了小孩子的角力游戏,玩的不亦乐乎,在外人看来却是真真幼稚得不行。 胤礽拽了一会儿发现胤禩实在是不愿意出来,便也只好改变策略。将头靠近胤禩,趴在胤禩耳边轻声劝了起来: “小八,出来透透气,别闷在被子里面了,会闷坏的。你若是闷坏了,我会心疼……小八,听话,出来好不好……你若是心里有气,尽管冲我撒出来,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小八,快点出来,再不出来弘皙都该笑话你了,小——” 胤礽一个“小”字没说完,就见胤禩霍的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 “小八,你终于肯出来了!”胤礽面上露出了喜色,伸手就去搂胤禩的肩膀,没想竟被胤禩一把给拍掉。 “别碰我!”胤禩恨恨的道,“你都碰过其他女人了还来碰我!” 闻言,胤礽起先有些个错愕。前前后后一联系,胤礽立即明白了过来胤禩究竟是因为什么在闹别扭了。随即一股喜悦涌上了胤礽心头:小八这是在吃醋,胤礽美滋滋的想。 胤礽这心里头一高兴,面上便表现了出来。胤禩见了,心里头更加窝火了。 “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还骗我说心里面只有我一个人!骗子!我看你明明就对太子妃那么温柔体贴,成亲才一年,如今连儿子都生出来了……” 第86章:和好(二) 胤礽听了这一番话心里面简直要美坏了,小八平时那么理智大度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为了他吃醋撒泼耍性子,这得是有多在乎他。胤礽想想就美的不行,若不是现下情形不允许,他甚至想要跳起来蹦上一蹦,痛痛快快地宣泄一下他心里头的兴奋。 “小八,”胤礽使劲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凑到胤禩跟前耐心地劝道,“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花心了,又哪里骗你了?自始至终我的心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人。自从明白对你的心意之后,我可是再也没有碰过女人了。至于瓜尔佳氏,那是为了传承子嗣不得已而为之。”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小声道,“再说,当时也是你非要我这么做不可。你当时表现的那般冷酷,我甚至一度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跟女人在一起呢。”说到这里,见胤禩脸色好像有些不对,胤礽立刻住了嘴,连忙又开始哄道: “小八,你明知道我心里有多在乎你,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胤礽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胤禩见了只觉得滑稽,心里的那些别扭也随着冲淡了不少。 胤禩舒了口气,对胤礽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个别扭。我一直以为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可是现如今你已成了亲,生了子,成了别人的丈夫跟阿玛,而且你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和子女,你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小八,我——”胤礽闻言刚要出声却是被胤禩阻住了。 “太子哥哥,你不必急着解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在你心里你将我放在非常重要的一个位置,我也一直觉得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咱们两个都好好的,便是天大的福分了。可是——”胤禩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发现自己虚伪的很,明明劝你成亲生子,可是事到临头,我心里却又闹起别扭来了,唉——”胤禩叹息一声,又接着道,“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我这辈子若是个女人便好了,那样的话,我便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你,陪在你身边,还能够为你生儿育女,到时候,我——” “小八!”胤禩话还没说完便已被胤礽打断,“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胤礽抓着他的肩膀,有些生气地瞪着他道:“你是我弟弟,是大清朝堂堂正正的皇阿哥,你聪慧又有才干,还这么小便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佩服你,你怎么会想要去做一个女人?你——你当真是气死我了!” 见胤礽发火,胤禩起先有些个诧异,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开始乖乖承认错误:“太子哥哥别气,弟弟知道错了,弟弟以后再也不想着做女人了。方才是弟弟的一时浑话,太子哥哥千万别当真!” 胤禩讨着好卖着乖,胤礽这才放缓了脸色,看一眼他们二人身上此时衣衫不整的样子,这才发觉时间已过去了不少,再不抓紧时间做点什么的话,天色一晚,小八又要出宫回府了。只是,胤礽转念想起胤禩方才的抵触,又不禁有些犹豫。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这具身子到底碰过了其他人,小八心里面在意,而他又何尝不是。在他心里面,小八就如同那天上的明月,他如何能够去亵渎他? 不过片刻功夫,胤礽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双眼正视着胤禩的含情双目,胤礽声音郑重地道: “小八,你来抱我吧。” “啊?”胤禩觉得他的脑子有些打结,大睁着一双桃花眼不明所以地望着胤礽。 胤禩的这副反应看在胤礽的眼里便是个呆子,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曲起手指轻轻在胤禩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胤礽似笑非笑地道:“不想要便算了。” 嗷——胤禩激动了,一个狼扑将衣衫半褪的太子殿下扑在了身下,颤声道:“太子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胤礽不答,只是一双眼睛含笑望着胤禩,说不尽的包容与宠溺。在胤礽的目光的注视下,胤禩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他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发热,脑子里不自觉的脑补出太子殿下浑身赤裸着任由他这样那样的一幕来。“咳咳……”胤禩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见着胤禩咳得狼狈的样子,胤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瞧你这点子出息!” 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伸出手去一下一下的替胤禩顺着气。 “太子哥哥,我……”不知为何胤禩脸上染上了红晕,说话变得支支吾吾的,望着胤礽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胤礽见状心中诧异,挑眉问道:“怎么了?” “我……我……”胤禩已是憋得满脸通红,看样子竟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胤礽这还是头一次见着胤禩说话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中诧异小八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同时,又难免感到焦急与担忧。 “究竟是何事,竟然让你这般吞吞吐吐的?” “我……”胤禩索性豁出去了,一咬牙一闭眼,道:“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咳咳……”这次换成胤礽被口水呛到了。 胤禩见状赶紧拉着他坐起来,一手给他顺气,还一边偷眼去瞄胤礽的反应。胤礽咳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下来,可是他的心情却不能平复。胤禩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他的心湖,搅得他心绪大乱:什么行不行?小八为何这样说?……一瞬间胤礽心里面生出了许多的疑问,他低头向胤禩看去,胤禩的脸依然通红,同他对视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竟是说不出的窘迫。 胤禩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行不行。虽说这辈子是个男人,身上该有的零件也都齐全,可是若是要他主动去做那件事,胤禩便有些没把握了。 胤礽心里头乱糟糟的不是滋味。自打小八十二岁那次开始到如今,小八一直都是下面的那个。他还这么小,甚至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就跟了他。身为男子,在同为男子的他身下承欢也无怨言。可是如今……胤礽心中一痛:是他害了小八啊!男子相合本就有违天道,作为下面的那个更是于身体有损,更惶论小八还这么小……胤礽一时间懊悔自责愧疚等诸多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胤禩等了许久也不见胤礽有何反应,心头讶异,忍不住抬起头向胤礽看去,却见胤礽低垂着眼睑,丝毫看不出情绪来。 “太子哥哥?”胤禩忍不住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 孰料胤礽闻声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精光闪烁。 “有什么行不行的?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如同壮士断腕一般的,胤礽的面上尽是坚决的神色,轻却坚定的吐出最后两个字:“来吧。”说完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 第87章:和好(三) 胤禩先是吓了一跳,怔愣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胤礽说了什么。慢慢低下头细细打量着胤礽的眉眼,只见他面如冠玉,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眉毛下的那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此时闭合着,也遮住了那眸子里流转着的万千风情。胤禩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生得好,胤礽的容貌气质,莫说在他们这些个兄弟里,怕是当今世上也难挑出一二与之匹敌的来。胤禩这么说虽说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成分,但是,胤礽是真的优秀。自小作为储君受康熙亲自教导,胤礽的才学见识,气度谈吐,均非常人可比。再加上他本身便聪慧非常,这么些年下来,胤礽当真称得上是才华横溢。而且,他骨子里的那种一国储君的气质:沉稳大气,进退有度,虽有锋芒却不凌厉,恩威并施亦能收放自如,当真能够令人甘心情愿臣服于他。不得不说,胤礽在储君这个位置上做的非常的好,任是换了他们兄弟中的谁坐上这个位子,都不会比胤礽更优秀。甚至可以这样说,不论是相貌气质还是风度才华,他们兄弟当中没有一人可以及得上胤礽。胤礽就像是一颗熠熠夺目的红宝石,于千万人中,总是能够让你一眼便看见他。 只是,这般优秀的胤礽,如今为了他,竟然愿意屈尊降贵,抛却一国储君的身段,放下他骨子里的骄傲,甚至忘记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承欢于他的身下,做着女人才做的事,面对这样的胤礽,胤禩觉得感动又心疼。他想胤礽必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思及此,胤禩也不再犹豫了。管他行不行的,胤礽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他总不能辜负掉胤礽的一番情意。 第88章:练兵 时间过得很快,七月,康熙御驾亲征准格尔。然而原本信心满满的一仗,到最后却是铩羽而归。 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康熙再次御驾亲征。这一次,康熙几乎将他所有已成年的阿哥都带上了。大阿哥胤褆自是不消说,胤祉,胤禛,胤祺,胤佑,也一并随驾出征。作为刚刚成年的皇子,胤禩也无例外的被带上了,而太子则留下监国。 出征前数月,康熙曾单独召见过胤禩。而这次召见之后,工部便开始大批量的生产火器弹药,而胤禩则被丢去练兵了,没错,练兵。 康熙将三分之一的火器营交给了胤禩。火器营这三分之一的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统共八百人。而这八百人出征之后便由胤禩统领,作战时将使用戴梓研制出来的最新型武器——连发火铳。这种连发火铳较之数年前胤禩与俄国人谈判时使用的又改进了许多,不仅连发的频率与次数增多了,而且还在前端装上了刺刀。这一构造是胤禩与戴梓讨论之时提出来的,目的便是一枪多用,以防枪弹用尽之时,兵将手中再无可用的兵器。随身携带刀剑毕竟累赘,这样将枪与刺刀合在一处便能够轻便不少。 出发前的这几个月,胤禩便带着他那八百来号兵操练起来。起初火器营的那些兵对胤禩可以说是不以为然的,这么年轻的小阿哥,看上去又是白白净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对于这位八阿哥的那些传奇事迹有所耳闻,但要说到带兵打仗,恐怕还是赶不上那位常年浸银军营的大阿哥的。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训练第一天,士兵们就对这位八阿哥的印象有所改观。 没有过多的言语,胤禩一上来就跟着普通士兵们一起操练。瞄准,射击,冲刺,一遍一遍的演练着这些作战动作。从早训练到晚,连伙食都跟士兵们一样,夜里更是直接睡在了军营里。训练很苦,他们这次训练的强度比起以往更是有些大。接连练了这么三五日后,有些将士便有点撑不住了,同周围的人抱怨叫苦不迭。然而当他们看到当朝八阿哥还在一如既往的训练之时,抱怨声便渐渐地小了。人家是天潢贵胄,身娇肉贵的尚且没有一句怨言,他们这些人皮糙肉厚,如何就坚持不下去了呢? 是以,在抱怨了一阵子之后,军心渐渐稳定了下来。而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士兵们逐渐习惯下来,便也不觉得训练有多苦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胤禩与将士们同起同卧,吃住也全在军营。而训练进行了一个月之时,胤禩也终于开始了他在军营里的第一次训话。而经过这次训话,士兵们对胤禩的印象就又改观了不少,起码从能吃苦耐劳的小阿哥,上升为有想法有锐气的上进少年了。而胤禩则是再接再厉,终于开始对着这些士兵发挥他一贯的亲民作风了,训练的间隙里与士兵们说笑,到了晚上则逐个到将士们帐中嘘寒问暖。胤禩丝毫不端着阿哥的架子,做这些事情也都再自然不过。几乎是一下子,胤禩与将士们的关系便拉近了。士兵们都逐渐喜欢上了这位平易温和,又稳重老练的八阿哥,并且发自内心的想要与之亲近。 自打与胤禩熟悉之后,士兵们在胤禩面前便也不再拘着了,有什么想说的俱是张口就说,也不用忌惮胤禩皇阿哥的身份。 一次休息之时,胤禩正与士兵们坐在一处说话唠家常,正巧这时有一对士兵发生些口角,军中不许打架斗殴是胤禩明文规定的,虽然胤禩私底下好说话,但一涉及到纪律问题上,胤禩却是铁面无私的很,这一点将士们也都清楚,在几个出头鸟相继受到惩处之后,便无人敢再触犯军规了。然而,人都是懂得变通的,斗殴不可以,那比武总行了吧。于是自以为找到解决方法的这两只,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比起了武。言明点到为止之后,两人便撸袖子开了打。 打架也好,比武也罢,总有输赢。一会儿工夫,其中一人便落败了。 “葛大胖子你别得意,不就是仗着比别人多那么二两肉么,小爷迟早有一天会打败你,你等着!”落败的那人愤愤不平道。 “呦呵,还不服?”葛大胖子抖抖袖子,居高临下的对那落败之人道,“爷我今天就告诉你,爷打赢你那是爷的本事,和这二两肉可没什么相干。你不信爷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哪怕是你再找出个比爷高壮十倍的人来,也还是打爷不过!” 那葛大胖子这话一出可是惹了众怒了,尤其是军中那些武艺还不错的,纷纷摩拳擦掌,大有上来比试一番的意思。 “葛大胖子,爷没你高,也没你壮,但爷今天就想上来跟你比试比试。”那葛大胖子话音刚落,便有一留着小胡子的士兵走到了空地上。 葛大胖子道一声“好”,两人便比试起来。赤膊上阵,两人比的自然是满蒙武士最传统的技艺——布库,也就是摔跤。 还别说,这葛大胖子也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一会儿工夫便将那后上场之人掀翻在地,并且又接连打败了好几人之后,仍旧是脸不红气不喘,神态自若得很。 “还有谁要跟爷比的,索性一块儿上来好了!”经过几场胜利之后,这葛大胖子显然有些得意的忘了形。 “葛大胖子你牛什么牛,让咱们贝勒爷跟你比一比!” 场下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沉寂片刻之后,立时爆发出了更多的喊声: “好,贝勒爷上去灭一灭他的锐气!” “对,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贝勒爷上去把葛大胖子踹下来!” …… “贝勒爷!贝勒爷!贝勒爷……” 到最后几乎是全军的人都在喊,胤禩扫一眼士兵们脸上那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表情,心内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他心里清楚,这帮兵痞子们可是想要看他笑话很久了,若是他不露一两分真本事出来给他们瞧上一瞧,无论如何是镇不住这帮常年刀头舔血的兵的。 于是胤禩也不打算推辞,站起身对众人摆摆手,大方自如的走到了场中。 “大伙都说让咱俩比,那咱们便顺了大伙的意思,比试比试。若是你胜了,赏你一个月的烤羊腿;若是你碍着我的身份故意放水,便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我若输了,则同你一样,你看如何?”胤禩笑得云淡风情。 那葛大胖子原本因着胤禩的身份而有所顾忌,不想同胤禩比试,然而听了胤禩的这一番话之后,他便想为了那一个月的烤羊腿拼了,顶多待会儿下手时掂量着来,别伤了八阿哥便是了。 这厢胤禩也在打量着他的对手。那葛大胖子虽然叫胖子,可人其实却并不如何胖,只是身材比起一般的满洲儿郎要高大魁梧些,一身结实的肌肉,看上去壮得像头牛。方才他与别人比试时胤禩就在一旁留意观察他,发现这葛大胖子能够屡屡取胜,不仅仅是靠的一身蛮力,此人虽身形庞大,然而却不乏灵活,于技巧的运用也很得当。胤禩深深地吸一口气,深知面前的对手并不好对付。然而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去放手搏一搏了。 在周围士兵的一片吆喝声中,两人开了打。不得不说胤禩对于对手的判断是十分准确的,这个葛大胖子当真能耐不小,胤禩开始有好几次险些被他掀翻在地,俱是靠着身形轻便灵活才一一躲了过去。经过这么几次之后,胤禩也渐渐找到了些感觉,不再与对手正面冲突,而是开始灵活的躲闪,企图等到对方露出破绽,然后再一举拿下。 而葛大胖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位八阿哥的企图,一次次进攻的同时,竟也不露一丝一毫的破绽。 比试一时间进入了僵持阶段,场下的喊声震天,整个军营弄得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第89章:检阅 北京城的八月正是秋高气爽气候宜人的时候,可是将军雅尔布的头上却是汗水直冒,细细分辨之下,才发现那汗水竟不是热出来的,而全部都是冷汗。 雅尔布将军心里头如今是叫苦不迭,他不过是趁着练兵的间歇出去这么一盏茶的时间,可谁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军营里就闹翻了天。平时闹起来也就罢了,可谁想到他怎么就这么寸,偏偏赶上这位爷来的时候闹起来了。雅尔布悄悄偏头瞅一眼立在他斜前方的万岁,发现那位爷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瞅着场中的比斗,一脸的兴味盎然,雅尔布暂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万岁爷没有满脸怒容便好。再瞅一眼随万岁一同来的太子殿下,见那位也正兴致勃勃的盯着场中的比斗,雅尔布这才收回了目光,也看起八阿哥同那士兵的比斗来。 “太子,你看这老八与那壮士哪个能赢啊?”康熙看了一会儿之后,转头问立在旁边的胤礽。 胤礽听了笑道:“皇阿玛明明心里头有数得很,却偏偏要来问儿臣。” “哦?此话怎讲?”康熙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兴味来。 胤礽笑了笑,解释道:“若是先前儿臣并不能确定谁赢谁输,可是就在刚刚,这场比试俨然已经分出胜负来了。那壮士虽然高壮魁梧,又不乏技巧与灵活,与八弟比斗看似八弟占劣势,然而就在刚才,他被八弟搅得开始心浮气躁了。心若是浮躁了,那么离落败便也不远了。”胤礽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反观八弟,虽然身材上与对手相差悬殊,看上去完全不占优势,然而却是一直稳扎稳打,动作与节拍丝毫不乱。若是让他抓住机会,势必能够将对手一举拿下。” 康熙听完胤礽的话之后笑道:“你分析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事无绝对,你就不怕老八一不留神输了这场比斗,让你面子上挂不住?” 胤礽闻言颇为自信地笑道:“那皇阿玛便且耐心看着罢!” 康熙瞅一眼胤礽面上的自信,目光复又移到场中,道:“你倒是对他放心得很。” 再来看场中,果真一切如胤礽所说,葛大胖子心气浮躁,动作也有些失了准头,而胤禩自始至终都沉稳得很。眼见对手越来越急躁,胤禩心想是时候了,虚晃身形,故意露了个破绽给对手,葛大胖子果然上当,冲着胤禩便扑将过来,胤禩抓住机会身子一错,反手一个过肩摔便将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胜负已定。 “嗷,贝勒爷胜了!贝勒爷胜了!” 场外顿时一片欢腾。 胤禩摇摇头,伸手将葛大胖子从地上拽了起来。 “贝勒爷,我葛大胖子服你了!” 葛大胖子也丝毫不扭捏,顺势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胤禩坦言道。 “葛大胖子,刚才那话是谁说的来着?就算是找出个比你高壮十倍的人来,也还是打你不过?”旁边有一士兵扯着嗓子调侃。 “就是啊葛大胖子,你这牛可吹大了吧!”又有一士兵叫道。 葛大胖子也不扭捏,扯着嗓门回道:“牛吹大了又怎地?咱们贝勒爷那可不是普通人,不仅枪法如神,想不到这布库也是如此了得,我葛大胖子败给他心服口服!”说完这番话,又扭头自以为小声的对胤禩道,“贝勒爷,你看我虽然输了,可也没有故意放水给你,你看我这一个月的肉……”说到最后声音渐小,三百来斤的壮汉面上竟然现出羞赧之意。 周遭之人听了立即爆发出一片笑声。 “葛大胖子,你还惦记着你这一个月的肉呐!” 胤禩冲众人摆摆手,对葛大胖子笑道:“你这一个月的肉还是你的。”顿了顿,又冲场外众人道,“今晚,全体加餐,烤羊腿管够!” “嗷——” 这帮兵们一听说晚上加肉全都兴奋不已,为了表达他们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与对贝勒爷的感激和爱戴,士兵们一拥而上将胤禩团团围了起来,有离得近的那么几个抬起胤禩的手脚就将胤禩抛上了天。 “贝勒爷!贝勒爷!贝勒爷……” 士兵们一边抛一边齐声呐喊,军营的天都要给他们掀了。 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幕的康熙此时的表情不可谓不微妙,回想大阿哥在军中浸银多年也未必能得将士此般拥戴,而老八,来到军中不过两月而已,竟能将人心收服至此。他这个八阿哥,可当真是本事了得啊! 康熙今日到军中巡视,自然不是打算一直站在暗处观察的。热闹也看够了,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是以,康熙自角落里缓缓走出,来到了显眼的一处高台之上。雅尔布紧随其后,见他那群兵们还在欢呼雀跃,根本就没发现万岁驾临,心里立时捏起了一把冷汗,赶紧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提到最响,冲着底下喊道:“万岁爷驾到,太子殿下驾到,你们还不快快停下,过来参见万岁跟太子殿下!” 雅尔布这一嗓子动静可是不小,有那耳朵尖的抬眼往这边一瞅,立时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别闹了,快别闹了,万岁爷来了!” “万岁爷,在哪儿呢?” “万岁爷!万岁爷来了!” 等到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胤禩腿脚终于落在地上,并晕晕乎乎的行完礼之后,他心里头还在庆幸这帮兵们总算是有点儿良心,危急时刻也没忘记将他放下之后再撤。 康熙鹰隼般的目光一一自跪在下面的兵士身上扫过,他面容严肃,然而心里头却是稍感满意。就在刚刚士兵们听到他来的消息之后,慌乱是有的。然而慌乱的局面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士兵们便镇定下来,非常有秩序的向他下跪行礼。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对于这两个月练兵的成果,康熙开始有些期待了。 “老八,你来说说方才是怎么回事?”最后康熙将视线定格在胤禩身上,声音严肃地问道。 “回皇阿玛,方才歇息之时儿臣与军中的士兵切磋武艺,一时兴起,耽搁了日常操练,还因此而引起骚乱,儿臣自知有过,还请皇阿玛责罚。” “你倒承认得干脆,”康熙缓缓道,“那你来说说你这过该如何罚?” “回皇阿玛,延误军中操练,引发骚乱,按军规当杖刑五十。”胤禩没有片刻迟疑地答道。 康熙盯着胤禩低垂的脸凝视片刻,开口道:“很好,你这五十军棍且先记着,等朕检视完操练成果,再行处置不迟。” 场中之人听完康熙的决断之后均是一惊,有不少士兵想要站出来替胤禩求情,然而训练的号角已经吹响,士兵们条件反射地迅速起身站好队形,拿起火铳亮出刺刀操练起来。 两个月来那些操练的动作早已刻印在他们脑子里,融汇在他们的身体中,是以一套动作做下来可以说是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的阻滞。八百来号士兵口号响亮,动作整齐划一,不得不让旁观之人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等到拼刺结束,空中漫天飞起移动的靶子,射击声轮番响起之时,场面才真正是震撼。 只见兵士们二十人一组站成一排齐齐向空中射击,枪声响起,那木制的移动靶子化成碎片四散飞落。 “突突突突……”一阵枪声过后,这二十人收回火铳快速退下,另外二十人立即填补上他们的空位。 眼前的场面给康熙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小,连发火铳那不容小觑的威力是一方面,整个军队爆发出的那种凝聚力,那种整齐划一,干脆利落,那种军令一出所向披靡的精神面貌,才是最令他感到震撼的。 康熙不是个文皇帝,他带过兵打过仗,各种各样的军队他都见识过,然而眼前的这支不足一千人的队伍,却是实实在在的令他心中震撼。 与葛尔丹打了这么多年仗,虽然他嘴上从不示弱,然而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论勇武与战斗力,他的这些八旗军队是赶不上葛尔丹的蒙古铁骑的。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康熙想他终于能够推翻这一想法,并且长叹一声:他的八旗子弟丝毫不输蒙古铁骑了! 又一轮射击过后,康熙摆摆手,示意暂停,移步走下高台,康熙来到靶子掉落的位置细细察看。只见满地的木头碎片,几乎没有一块靶子是完好的。康熙暗自颔首,末了扭头问身后的雅尔布:“你们这训练的方法倒是别出心裁,将靶子扔的满天飞,为何不用固定的靶子啊?” 雅尔布听了康熙的问话,连忙上前恭敬地解释道:“回圣上,原本是用固定的靶子的,后来练了一个月之后,贝勒爷说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改成这种移动靶子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康熙闻言眼睛眯了眯,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胤禩,过了片刻方收回视线,转身大步走回了台上。 “将士们,你们今日让朕见识到了咱们满州儿郎真正的风采,朕——以你们为荣!” 康熙一句话言简意赅,然而听在场下将士们的耳中却令他们感到振奋不已。只因康熙极少给予军队这么高的评价,他们此番得到这般殊荣,如何不激动振奋。 第90章:过渡 然而心中激动振奋是一回事,若因此而忘记遵守纪律,触犯军规,那便是万万不能的了。是以,虽然听了康熙的夸赞之后面上难掩激动,然而却没有一人按捺不住呼喊出声。士兵们依旧个个身姿挺拔,不动如松,时刻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康熙见士兵们如此,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满意,张口道:“检阅之前,你们贝勒爷曾承诺今晚加餐。而今,朕也不能让你们说朕小气,朕赏你们加餐一月,顿顿有羊腿肉,你们看如何?” “奴才们谢万岁恩赐。”兵将们齐齐跪下谢恩。 “将士们都起吧。”没有出现期待中的欢呼场面,康熙心中难免有些淡淡的失落。视线移至立在不远处的胤禩身上,见他微垂着头,整个面容都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康熙蹙了蹙眉,这种看不清也摸不透的感觉让习惯掌控一切的康熙感觉到不舒服。康熙不得不承认他至今摸不透胤禩。有时候觉得他心思纯粹的很,纯粹的正如同他三岁之时立下的那个志向——愿为国之柱石,辅佐明君;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心如狡兔,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这纯粹的外表都是伪装,而内里则不知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这样一个刚及弱冠的少年,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训练出这样一支令人咋舌的军队。康熙想象不出,这个少年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令人惊叹的才能是他尚未展露出来的。 “老八”康熙缓缓出声。 “儿臣在”胤禩向前几步,躬身立在下首。 “你身为军中统帅,却延误军中操练,触犯军规,以身试法,”康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台下一片急促的吸气声与士兵们脸上的紧张与惊诧被他尽收眼底,之后,康熙才开口接着道,“本来这五十军杖朕是非罚你不可。然而,方才演练的成果朕也看到了,朕非常满意,你这个统帅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因此,功过相抵,你这五十军杖便免了罢。” 底下的将士们听到康熙这样说顿时大喜过望,齐齐跪地口中山呼“万岁英明”,看那面上的神情竟比方才得到康熙的夸奖与赏赐之时还要喜悦。康熙见了,心里又沉了几分。 胤礽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跪在台下的胤禩,有些心疼的想两月没见小八又瘦了几分。虽然看上去更显精神了,但总这么瘦下去可怎么得了,回头一定要给他好好补补才行。 两月未见,胤礽心中早已思念成灾,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面,胤礽自是抓紧每一个机会盯着心上人瞧。方才的演练胤礽自然也见到了,除去对这支军队的震撼之外,胤礽心中更是洋溢着满满的骄傲与自豪。这么优秀的一支军队是他的小八训练出来的,旁人哪里会有这般天才的能力?他的小八又怎会是普通人能够比得上的? 当然除去骄傲之外,胤礽心里面也有隐隐的担忧。小八锋芒太露了,他还这么小。皇阿玛对小八的忌惮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也曾屡次劝导小八。然而小八看似柔顺的性子其实却是固执得很,表面上打着哈哈一副乖顺的模样,事到临头却还是照做不误。胤礽拿他丝毫没有办法,骂没用,打又舍不得,只得自个儿生一肚子闷气,那个罪魁祸首还懵然不知。到最后他也看开了,小八想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虽然还不足够强大,但总能够护小八一世周全。 被那道灼热的视线追了这么久,胤禩自然不可能毫无所觉。几乎连想都不用想,胤禩便知道那人是谁。两个月未见,思念成灾的又何止是胤礽一人,胤禩想他也想得紧。自打看见胤礽来到之后,胤禩可没少借机往胤礽那里瞧。当然碍于康熙也在,他不敢做得太明显便是了。 康熙叫了起之后,胤禩暗自松了一口气,抬眼大大方方的向胤礽那里看了过去。方才跪在地上自然不敢抬头看,那样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如今站起来了,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胤禩望向台上的胤礽,此时胤礽也在望着台下的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眼万年,交付了几许的情深与思念。 短短一眼,胤禩便错开了视线。做人不要太贪心,情意传达到就该知足了。当着三军将士,当着老爹康熙,他跟胤礽这般眉目传情眉来眼去不要太刺激。 临走之前,康熙交代胤禩关于练兵之事拟一篇折子上去,并言明他要看到清晰的观点与具体的陈述。胤禩后来斟酌再三,还是按照最初的想法写了一篇题为《如何将一帮兵匪训练成国家军队》的奏疏,其中不乏“军人以服从命令为最高天职”以及“人民军队为人民”等等一些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相当超前的观念。 一篇奏疏几近万字,全文相当白话,没有一句之乎者也,更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基本上将后世的军队理念与塑成方法阐述了出来。这份奏疏是胤禩真正想写的,他也相信,这里面的内容也正是康熙真正想要看到的。是以,虽然犹豫再三,胤禩也还是将心中真正的想法写了出来。 练兵的这两个月,胤禩表面上看似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心里根本没多少把握。他虽然头脑聪明,又博闻强识,但他也并不是万能的,说到底胤禩也只不过是一个比较灵活机变的书生而已。靠着前世学来的东西在这三百年前的大清朝种种地,弄些发明,改变一些落后的现象与制度,便是他勉力能够做到的了。 但是他再如何灵活机变也只是一个书生,他没当过兵,就更加没有带过兵。因此,当康熙将这火器营八百来号兵交到他手上时,胤禩心里头是相当没底的。他不明白他一开始只是向康熙推荐这种新型的连发火铳而已,怎么到最后莫名其妙的康熙就让他练起兵了呢?虽说八百人不多,但康熙他就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阿哥带兵?他就不担心他将这八百人的兵力练成一帮渣渣? 胤禩闹不明白康熙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也没那个闲心去闹明白了,他只知道他自打被丢进军营的第一天开始就感到亚历山大。如何带好这帮痞子兵捏?如何将他们训练成一支作战入神,纪律严明,精气神爆满的正规军捏?胤禩开始搜肠刮肚地想各种点子,各种策略,翻阅各种书籍,同时也没少向军中的将领请教。经过实际的观察,与在实践中的摸爬滚打之后,胤禩才终于感觉摸到了些门路。 两个月的练兵下来,胤禩看着这八百来号兵一天天的蜕变,成长,心中不得不说是充满着喜悦与成就感的。而今日康熙的夸奖又更加肯定了他的努力成果,看来他这两个月的付出当真没有白费。胤禩松了一口气,两个月来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稍稍放松下来。 第91章:战事(一) 九月初六,大军出发。 那个少年坐在马上,一身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光,说不出的英气勃发,俊美无俦。胤礽远远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够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大军到达不久便遭遇了葛尔丹的一支数万人的精锐部队,清军大胜,歼敌上万人,一时间军中士气高涨。而胤禩带领的那支八百人的队伍,在这次作战中可谓是功劳显赫。且不说连发火铳威力惊人,一开火杀敌便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单是这八百兵士在作战时那股威猛的斗志,那种迅捷的速度,便足以震慑住敌人,让他们一上来便失了士气。 这次作战后除了得到例行的表彰与赏赐外,胤禩所带领的这八百火器营的威名也在军中传开了,一时间惹得人人艳羡,更是有不少将士想要一睹八阿哥的风采。当然,暗地里眼红嫉妒的人也不少。对于这些,胤禩都淡然处之,也告诫他手底下的兵士们安分守己。 第一次上阵杀敌,胤禩是非常不适应的。看着射出的子弹一枪穿透人的胸膛,晕染出一大片红色的血迹,接着砰然倒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便这么终结在了自己手中。虽然知道那是敌人,你不杀他,他便会夺走你的战士的生命,但胤禩的手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杀人的感觉,不能不说让胤禩刻骨铭心。 胤禩当晚便做了噩梦。梦里面一遍遍重复着白天的场景,子弹穿透胸膛,砰然倒下的身体,胤禩惊得满头满脸的冷汗,却是陷在梦魇里无论如何拔不出来。 “老八……老八……醒醒……快醒醒老八……” 胤禩不断听到有人在唤自己,最后终于“啊”的一声,张开眼睛,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你总算醒过来了。”来人舒了一口气,似是终于放下心来。 胤禩听到声音,向说话之人望去,见正是与他同一军帐的老四。胤禛穿着亵衣弯腰立在他床前,透过帐外的军火映进来的光,胤禩能够看见他的亵衣是白色的,上面没有令他心悸的红色血迹。胤禩舒一口气,坐起身来,用亵衣的袖子胡乱抹去头上的汗水。期间胤禛走到桌前将油灯点亮,胤禩见着那亮起的晕黄的灯光心里面安定不少。 “喝口水吧。”胤禛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他的床前,伸手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 胤禩双手接过杯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水流进胃里让他的头脑也随之清醒。 “多谢四哥。” 胤禛从他的手里接过杯子,转身放回桌上,又随手搬了张凳子,回到他床前坐下,这才开口对胤禩道:“魇着了吧。” 胤禩点点头:“做了噩梦。” “你方才一直在喊叫,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胤禛道。 “对不起,打扰到四哥了。”胤禩歉意地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胤禛有些生气,随即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太好,便又放低了声音道,“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说完这句话见胤禩面上现出些茫然来,胤禛心中不免有些泄气。但毕竟怜他方才梦中受了惊吓,因此将气馁收起,复开口轻声问道:“梦见了白天的事?”语气不可谓不柔和。 胤禛这一连串态度上的转变让胤禩有些难以消化,但听到胤禛的问题,还是如实答道:“是,梦见了在战场上杀敌。” 胤禩这句话说完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一会儿,才听胤禛缓缓说道:“你呀,性子太过纯善。战场上瞧着那般勇猛,实际上手在发抖是不是?” 被戳中事实胤禩面上有些挂不住,张口反问道:“难道四哥第一次杀人手就不会抖?”说完才想起老四这人心肠冷硬得很,他杀人时手大概真的不会抖。更何况在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室贵族眼里,下层人的命就是不值钱,也就更不要说那些敌人的性命了。 胤禛两眼直直的瞧着他,就在胤禩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四又生气了的时候,才听胤禛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反正不像某人做了半宿的噩梦。” 胤禩一噎,半晌说不上话来。 接下来的战事便没有一开始时那般顺利了,敌人如同跟他们躲起了猫猫,再未正面冲突过。而待他们摸到些蛛丝马迹要去寻时,敌人却又遍寻不见了。眼见时间已拖到了十一月,塞外苦寒,而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天气便愈发的寒冷了。好在御寒的冬衣已发下来,粮草也还算充足,将士们的军心也比较稳定。然而敌人遍寻不见,战事越拖下去却是越对他们不利。偏偏就在此时康熙又染上了风寒,这对本就扑朔迷离的战事来讲可谓是雪上加霜。眼见康熙久病不愈,相反还有愈加严重的趋势,有不少人纷纷开始劝康熙撤兵。此时撤兵无异于半途而废,康熙自是不肯,将那些主张撤兵之人大骂一通,然后下令大军兵分三路追击葛尔丹,无论是歼灭还是生擒,务必要将其拿下。 茫茫雪地之上,大军分三路出发了。而就在大军出发后不久,康熙到底因为日益严重的风寒而不得不撤离驻扎的营地,转而到行宫内养病。将养几日之后,风寒仍不见好转,康熙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见到了已故的皇祖母与皇后赫舍里氏。康熙深恐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下诏远在京城的太子前来侍疾。 而当胤礽快马加鞭赶到之时,康熙的病情已在日趋好转了。 “皇阿玛!” 康熙听到声音甫一睁开眼见到的,便是太子眼眶含泪,跪在榻前的情景。往日里仪容端整的太子此时满身的风尘仆仆不说,那消瘦的脸颊与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无一不说明了收到诏令之后,他是如何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 康熙心中甚慰,开口和悦的道:“保成,你来了!” 康熙说完这话却见胤礽嘴唇嗫嚅着,眼眶中的热泪竟扑簌簌落了下来。胤礽拿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半晌方哽咽着道:“皇阿玛……无事便好。” 康熙见着这样的太子,顿时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胤礽这样笨拙的一句话在康熙的眼中,却是比任何孝顺表忠心的花言巧语都要强上百倍。胤礽此刻的真情流露让他在大病之后感到了亲情的温暖,康熙不由心中感慨: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等到胤礽转身出了康熙养病的寝宫之后,脸上的情绪方渐渐收起,最终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方才那钞真情流露’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胤礽自己都说不上来。伸手按一按胸口,隔着厚厚的棉衣手指仍能感觉到里面那枚坠子的轮廓,胤礽嘴角的笑容忽而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世间沧桑变化,总有一人值得他真心相待,痴心相守——试问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太子哥哥救我!救我……” “小八!” 胤礽猛然坐起大口的喘着气,头上脸上尽是冷汗,心脏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备马!” 一刻钟之后胤礽已出了行宫,身后仅跟着两名贴身护卫。马在雪地中疾驰,猎猎的北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然而对于这些,骑在马背上的人却是浑然不觉。梦里面的场景太过可怕,胤礽不敢去想,他只是机械地挥动着马鞭,让马快一点,再快一点。 自从来到行宫之后,胤礽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前方的战事。这几日胤礽的右眼皮一直不停地在跳,而胤禩所在的东路军已有两日未传来消息了。胤礽心中不安,偏偏晚上又做了这样一个梦,胤礽便再也坐不住了。小八有危险,他要去救小八。此刻胤礽的脑子里除去这个认知之外,再无其他。 第92章:战事(二) “说,太子去了哪儿?”康熙重重一拍桌子,屋子里的人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常喜跪在地上身子哆嗦个不停,饶是他跟在胤礽身边多年见惯了各种场面,此时仍是吓得不轻。 “回……回万岁,太子爷他……太子爷去了军营。” “太子去军营作甚,你这奴才还不从实招来!” “回……回万岁,昨日夜里太子爷突然从床上起来说要备马,奴才阻拦不住,太子爷便带着苏图跟舒尔旺离开了。奴才问太子爷去哪儿,太子爷只说去军营,其他的,奴才便……奴才便不知了。” “太子几时走的?” 康熙的声音平静下来,然而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山雨来之前的平静罢了。 “回万岁,昨夜子……子时……” “子时?你为何不来报于朕?”康熙的声音愈发平静。 “回万岁,太子爷……不准。” 常喜吐出这最后两个字之时已是汗如雨下,身子依旧抖个不停,然而心却渐渐安定下来。如今他已然是豁出去了,无论万岁爷怎样处置他他都认了。 “太子不准……”康熙嗤笑一声,“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康熙猛地一拍桌子,胸脯上下起伏不定。 “给朕拉出去打,重重的打!” 康熙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侍卫进来将常喜拖走。常喜也不辩解,也不求饶,任由侍卫将他拖了出去。 “派人,去军营。” 等到军营那边传来消息,已到了下午。 “禀报万岁,太子爷今日天不亮便到了军营。末将们劝阻不下,太子爷调兵五千,向东北方向去了。” 巴克努跪在地上心中惴惴,想起今晨天不亮太子一身风尘仆仆来到军营,二话不说便调兵遣将。他作为统帅之一极力劝阻,然而却被太子那一身的戾气吓得不轻,最后只得妥协。太子带人出发之后,他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只希望康熙不要太过震怒,能够从轻发落才好。 康熙听完巴克努一通禀报肺简直要气炸了。 “你们为何不拦着?” 不等巴克努回答便又接着问道:“太子没有明旨,没有兵符,说要调兵你们竟然也随他?” 巴克努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张口解释:“回万岁,没有您的旨意末将们如何敢派兵。只是太子爷说……太子爷说末将们若不派兵,他哪怕一人也要前往。末将们怕太子爷出事,这才不得不派兵跟着。” “你们那么多人,为何不拦着?为何不拦着?”康熙脸色铁青,显然更加暴怒了。 “万岁,太子爷把刀架在了脖子上,末将们如何敢拦?”巴克努哭丧着脸,不得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康熙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若非身边的梁九功眼疾手快扶得及时,只怕要撞在身后的桌子上。 康熙浑身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半晌之后,方出声问道:“如今军营里还剩多少人马?”方才还充满怒气的声音此时竟是虚弱不堪。 巴克努闻言张口回道:“回万岁,还有不到两万五千人。” “朕命你即刻回军营,调兵一万,追上太子。” “万岁,是将太子追回还是……” 康熙听了立刻提高了嗓门:“你们有那个本事将他追回来么?” “是,末将领命,末将这就回军营调兵。” 巴克努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领旨跪安退了出去。直到离了行宫老远,这才敢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拍一拍仍留有余悸的心口。 “万岁爷,您该用膳了。”梁九功望着自巴克努走后便一直僵坐在椅子上的康熙,不禁忧心不已。太子爷一声不响半夜出走调兵这件事,对万岁爷的冲击不可谓不小。只是他这个做奴才的不好多加劝说,只能在日常琐事上嘘寒问暖了。 见康熙不语,梁九功只好再次出声劝道:“万岁,您多少用一点吧。您病还没好全,老这么不吃不喝身子哪能受得住啊!” 就在梁九功以为康熙不会开口之时,却听康熙的声音在屋子里幽幽地响起: “太子他为了老八当真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康熙左思右想了一下午,最终为太子反常的行为找到了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初兵分三路,老八便在东路大军。这几日东路军一直未传来消息,太子连夜出走,今早带兵去的,便是东路军所在的东北方向。 只是,这看似合理的解释背后,实则却存在着诸多的不合理之处。 东路军虽然多日未有消息,但太子如何就断定老八有危险? 太子一向谦恭孝顺,行事也颇沉稳老练,这次如何竟这般不知轻重,连夜出走调兵,还一声不吭? 还有最令他感到费解的,太子与老八感情虽好,但随着这几年老八被逐出宫外,他们两个便不常走动了,太子如何会为老八甘冒这么大的风险? 胤礽身为太子,他不可能不知这件事情的后果,然而他这如同中了邪一般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若说是兄弟情深,且不说自古皇室里头亲情淡薄,手足之间互相猜疑防备甚至自相残杀;单说在寻常的百姓之家,又有谁会为了兄弟将刀架在脖子上? 这般深厚强烈的感情,有谁会相信是兄弟情深呢? 康熙深深地叹一口气,不愿再想下去,一切就等到太子回来之后再说吧。 再来说胤禩这边,大军向东行了七八日之后仍是不见敌人踪迹。这日傍晚大军正停下来扎营,突听前方探子来报在向西六十里处发现了敌人踪迹。经过将领们分析之后,立即决定大军拔营出发,连夜向西行进。大军走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仍未发现敌人。将领们无奈,只得吩咐停下来暂时扎营。然而到了夜里四更时分,突听得外面杀声震天,竟是敌人不知何时攻了过来。四更天正是人最困乏之时,可怜许多战士尚在梦中便被敌人一刀夺去了性命。 这一仗打得可谓艰险之极,从半夜一直打到天亮,清军越来越少,而敌人竟似源源不绝。眼见我方败势已显,将领们只好下令带兵突围。等到突围成功,原先的五万人马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两万人且打且退,逐渐向费扬古率领的中路军靠拢。 胤禩同将领们分析过了,敌军兵力太多,少说有十万人马。若他们原路退回军营,加上那三万驻军,也才不过五万人,这样一来岂非等于将自己的老巢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是在没有自保之力的情况下,届时皇上危矣。而中路军离他们较近,兵力也最多,有八万人马,目前这种情况下向中路军求助无疑是做好的选择。 大军突围之后胤禩便派人快马加鞭分别向军营与中路军报信,前后总共派出去好几拨人,只希望有那么一个能将信送到,好想办法救援。 这样又过了四五日,原先的两万人马只剩下五千人不到,援军久候不至,东路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当中。清军逃了数日,此时早已人困马乏,胤禩索性决定不再逃了,寻了个地势较高处,吩咐士兵们挖战壕。胤禩想过了,这样逃下去早晚一个死,倒不如停下来放手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他们现在五千人不到,但是这几日下来敌军也不是毫无损伤。据他估测,敌军由最初的十几万人到如今大概只剩下七万人不到。如此放手搏一搏,也许还能等到援军到来。如若实在等不到援军,胤禩也想好了,他势必与这五千将士共存亡。 伸手按一按胸口,隔着冰凉的铠甲与厚厚的棉衣,胤禩的手指仿佛仍能感觉到那枚坠子的轮廓。胤禩的脸上忽而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世间沧桑变化,哪怕这一生仍旧短暂,但总有一人为他痴心相守——他,此生足矣! 第93章:战事(三) “启禀皇上,贝勒爷吩咐奴才务必将此信交到皇上手上。” 康熙接过信,一目十行,读完之后过了良久竟将信在掌中紧紧攥成一团,半晌之后竟又展开,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信是大阿哥传来的,梁九功还是头一次见着康熙读完信之后做出这般举动。他虽不知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但只盼着千万别是什么惊天坏事才好。自那日太子出走之后的第二天,康熙便离开养病的行宫回到了军营里。这几日虽然康熙的气色渐好,但他看得出万岁爷心里头压着事。太子爷的事对万岁爷影响不小,若大阿哥那边再出点什么事情,对现在的情势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 如梁九功所料,胤褆那边确实出了点事。胤褆在信上写到胤禛与他发生分歧,不顾军令,领兵一万向东去了。 若非康熙读信时是坐着的,他此时怕是早已站立不稳了。老四他带兵向东去做什么?那里又有何人值得一向老成持重的老四不惜违抗军令?康熙只觉得大脑一阵阵眩晕,数日前因着太子出走而涌上的那股脱力感此刻又袭遍了全身。 好啊!真好啊!他们兄弟一个两个的为了一个老八当真连命都不顾了!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拟旨”良久之后,康熙方缓缓出声道。 “是”内侍展开一卷空白的圣旨,提笔欲写。 “……现命中路军即刻东进,不得有误。” 内侍最后一笔写完,正欲搁笔,便听康熙的命令传来:“再拟一封。”于是内侍赶紧又展开一卷圣旨继续写。 “西路军停止西进,速速撤回。” 内侍怔了怔,没想到这第二道圣旨竟然这样短。等了一会儿,见万岁始终不再开口,这才终于确定圣旨是拟好了,赶忙搁下笔,退到一边去了。 等到圣旨盖了玉玺分别由士兵送出去之后,良久,屋子里方传来康熙的一声叹息,久久不散。 康熙心里也清楚,东路军至今未传来任何消息,多半是遇上大麻烦了。太子跟老四这么不顾一切的赶去救援,他虽然震怒,但平静下来之后却也不得不下令派中路大军前去支援。老八虽然死不足惜,但太子跟老四却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康熙想到胤禩,胸口又止不住一阵憋闷。这个老八,康熙当真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才好。 此时被他的老爹康熙恨不得诅咒去死的胤禩,眼下当真是离死不远了。接连两日的苦战,虽说靠着那威力巨大的连发火铳未使敌人攻上山头,但,枪弹终有用尽的一天,到那时,他们唯有一死。 士兵们挖好战壕不久敌军便追了过来。他们呆的地方地势较高,胤禩命士兵们全部躲进战壕里,然后开枪向敌人扫射。敌军兵力虽多,但架不住连发火铳威力巨大,冲上来一拨便被打倒一拨,根本近不了山头。这样断断续续僵持了三日之后,敌人已折损的剩下不到五万兵力。 从最初的十几万到如今的不到五万,他们在这支清军身上折损的太过严重,而如今,他们尚且不知清军还剩下多少弹药,还能够这样坚持几日。葛尔丹心里面动摇了,当初憋着的那口气想要把这五千清军拿下的想法,到如今已然动摇了。为了这五千人他们已经付出太多的代价了,他不想他的将士们再折损一人,因为那太不明智了。 然而若要就此撤离,他就更加不甘心。耗费了他这么长时间,折损了他那么多的将士,若不能将那八阿哥生擒,先前那么惨重的代价岂不是白付出了。他葛尔丹一声叱咤草原,连康熙都不能奈他何,更惶论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儿。他就不信他今日拿不下这个八阿哥。 “清军们听着,你们这样下去不过是强弩之末,支持不了多久的。本帅无意于取你们性命,只要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本帅便饶你们不死。而且,你们有谁若是将八阿哥绑了给本帅送过来,本帅保证给他加官进爵。本帅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一番劝降的话传到这里依然清晰。胤禩扫一眼身边早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心中清楚他们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弹药在上一场战斗中已然耗尽,水和粮食也所剩无几,再打下去不出半日他们就会全部战死。 可是,他们不想死。家中都有妻儿爹娘,谁愿意去死?谁都想要活着。可是援兵久久不至,他们派出去送信的人只怕早就被敌人截杀了。此时四面楚歌,除了投降之外,他们当真再没有其他的活路了。 可是,胤禩是决计不能投降的。皇子被俘不止是丢朝廷脸面那么简单,敌人更不知会以此为要挟逼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胤禩宁可战死也决计不会投降。 可是,其他人呢?胤禩的目光在战士们脸上一一扫过,静默中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句: “誓死保卫贝勒爷,决不投降!” “对,誓死保卫贝勒爷!” “誓死保卫贝勒爷……” 胤禩望着将士们眼中的坚定,欣然一笑,摆摆手,让大家都静了下来。正待开口说话,却听旁边的雅尔布道:“贝勒爷,方才说话的那人,好像是……葛尔丹。” 雅尔布这一句话可真是非同小可,胤禩连忙问道:“当真?” “距离太远,末将并不能确定,可他那一脸大胡子,确实有些个像。”雅尔布犹疑地道。 胤禩闻言定下心来向远处看去,只见层层叠叠的蒙古骑兵中簇拥着一人,那人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不清相貌,然而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当真不是一般人都够有的。 观察片刻之后,胤禩自腰间摸出一把枪来。那把枪精致短小,是他让戴梓特意为他做的。虽然便于携带,但是里面一次只能装下一颗子弹,比起连发火铳来,根本就不实用。当初戴梓不解他为何要用这种称之为手枪的东西,可是如今,这把不实用的手枪便要派上用场了。 胤禩瞄准万军之中那个大胡子的头部,手指快速按下了扳机…… 前方的蒙古士兵只觉一股细小的风擦过脸颊,接着便听身后的同伴爆发出一片惊呼: “可汗!可汗……” 成功了!听着前方蒙古军中传来的那一阵阵骚乱,胤禩便知自己成功了,那个大胡子当真是葛尔丹无疑! 胤禩强压下心中奔腾的狂喜与兴奋,掏出腰间的子弹,快速地给手枪上了膛。这把枪虽然不实用,但是它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射程远,远到是连发火铳的三倍还要多。葛尔丹自以为离得那么远已经超出了连发火铳的射程,可他想不到胤禩身上还有秘密武器,更加想不到他葛尔丹今日会命丧于此。 如今这把枪可算立了头功了。然而不会有人知道胤禩带着它的真正用途,其实是危急时刻拿来自我了断用的。 “葛尔丹已死,你们还不投降!”这是胤禩拎着枪跳出战壕之后喊的第一句话。 对面陷入骚乱的蒙古士兵因着他这一句话而渐渐安静下来,齐齐向远处喊话的少年望去。少年身形消瘦,身上的铠甲早已破败不堪,脸上也染着血迹污迹,看不清相貌,然而,他却像一杆旗帜一样屹立在那里。 “蒙古将士们,你们跟随葛尔丹叛乱,为的不过是冬天不再挨冻受饿,为了他许给你们的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可是,你们跟着他征战这么多年,到如今你们可曾过过一天这样的日子?” “相反,你们为了他一人的野心四处征战,流血牺牲,而吃饱穿暖的日子却遥遥无期。你们想想,你们这些年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如今葛尔丹已死,只要你们放下手中的刀,你们便是我大清的子民。我爱新觉罗胤禩在此承诺,绝不伤你们一分一毫。” “并且,到了冬天你们不用再居无定所忍饥挨饿,你们会有充足的粮食与棉衣过冬!” “兀那小儿,休要在这里收买人心!弟兄们上,杀了他为可汗报仇!” “砰!” 蒙古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在说话的巴塔尔将军突然一言不发的从马上栽了下去,如同他们的可汗一样,直直栽到了地上,死不瞑目。 蒙古兵们全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远处的那个少年,以及他手里的那把火铳,此时他们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畏惧来形容。他们整整攻了三天,从七万人到如今的不足五万人,他们折损了整整两万兵力,而对方在这三天里却几乎未折损一兵一卒。如今,可汗死了,巴塔尔将军也死了,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蒙古将士们脑中一片混乱,握着兵器的手都开始不住地发抖。就在这时,只听远处的胤禩喊道: “你们可以杀了我给你们可汗报仇,那并非难事。但是,杀了我之后呢,你们想过没有?我的皇阿玛一定会给我报仇,到时,不只是你们,你们的妻儿与爹娘也必定会受到牵连。你们大家想想,这样做可值得?” 就在胤禩喊完这些话不久,突然听到远处有隆隆的马蹄声传来。那声响震得他们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东南西北,竟分辨不出蹄声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援兵来啦!我们的援兵来啦……” 围在胤禩身边的清兵突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当蒙古军看清楚那飘扬着的满军八旗的旗帜时,他们心中的那根弦终于怦地一声断了,手里的兵器再也拿不住纷纷掉在了地上。 第94章:胜利 胤禩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疲劳以至于眼花了,否则他怎么会看到太子殿下冲自己走过来。 “小八!” 眼前的胤礽虽极力克制着,但仍难掩激动的情绪,微微颤抖的声音更是泄露了他那难以克制的激动。 胤禩眼睛眨啊眨,直到被面前的人大力的拥进了怀里,直到那股熟悉的冷香袭来,直到这时,胤禩才终于敢相信,太子是真的来了。 胤礽抱他抱得很紧,紧的他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可是胤禩却觉得这种感觉真好,好到一瞬间他险些落下泪来。然而不过片刻胤禩便反应过来这是在万军之前,那么多将士看着不说,而且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思及此,胤禩赶忙去推胤礽。胤礽也知道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好时候,因此胤禩一推他也便顺势松开了。胤禩抬头深深的看一眼胤礽,随即转开视线,对着远处的蒙古军喊道: “众蒙古将士们,你们既已放下手中的兵器,那么便是我大清的子民。我爱新觉罗胤禩说话算话,必定善待你们,你们尽管放心便可。” 蒙古士兵们听得此言,纷纷缴旗下马,丝毫不作任何抵抗了。 方才胤礽纵马赶到时便觉眼前情形有些奇怪,此时见数倍于他们的蒙古大军竟不作分毫抵抗便缴械投降,心中更加诧异。胤禩见胤礽面上神色,心中自然清楚他在诧异什么,遂不等胤礽开口便首先解释道:“葛尔丹死了,”说完又晃晃手里的枪,补充道“被我一枪毙命。” 闻言胤礽这才算明白了敌军这么容易便投降的原因,有些不敢置信,看着面前虽一身狼狈却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的胤禩,心中不禁万分感谢上天。 这边两人并肩而立情意甚笃,那边随后赶来见到这一幕的胤禛心里面却不知是何滋味了。 震惊,愤怒,伤心,失落,恐怕都不足以形容胤禛此刻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人愚弄了那么久,偏偏还那么自以为是。 一路日夜兼程的赶来救援不敢有片刻的松懈,生怕来得迟了最后追悔莫及。可谁想到,竟然让他看到这样一幕。胤禛有一瞬间倒真的希望自己从未出现过,甚至如若情况允许的话他恨不得现在立刻掉头就走,也好过如今这样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这里。 可是他不能,他是老成持重的四阿哥,当着三军将士,他怎么能够做出这么无厘头的事情来?于是,胤禛下了马,在三军将士的注目之下,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二人走去。 胤禩是没预料到胤禛也会来的,但随即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先前向中路军送出了那么多的求救信,中路军收到求救之后派兵赶来救援,自是合情合理的。是以胤禩并没有多想,除了对胤禛赶来救援心存感激之外,他并没有注意到胤禛情绪上的不对,就更加想不到中路军没有收到他们的求救信,而胤禛是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赶来救他的。而等到胤禩终于了解到这一事情的真相之时,那已经是回到军营之后的事了。 “我想洗个澡,但我更想睡一觉,该怎么办?” 安顿好那五万战俘,并就地扎营之后,胤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浓浓的困意立刻涌遍全身,让他只想倒头便睡。但连日来的苦战让他的全身都是血腥味与浓浓的硝烟味,纵然没有洁癖,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好受的。因此,洗澡还是睡觉,成了胤禩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胤礽看着胤禩那一脸纠结的表情,十分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头顶,出声道:“如此简单的问题也能将我们的贝勒爷难倒?你睡你的,我给你洗不就得了?” 胤禩点点头:“是个好主意,那便劳烦太子殿下啦!” 胤礽一本正经地回道:“保管将贝勒爷伺候妥帖便是。” 于是胤禩便去睡了,闭上眼睛之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还是胤礽那张好看的脸,眉梢眼角透着柔和,脸上带着包容宠溺的笑,胤禩便想这日子真好,若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便更好了。迷迷糊糊的,胤禩便进入了梦乡。 等到胤禩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黄昏。这一觉睡得舒爽之极,胤禩未及睁眼,便感觉到身体正被人抱在怀里,温暖又舒心。胤禩睁开眼睛,缓缓向上看去,便见胤礽眼中含笑,正静静注视着他。见胤禩醒来,胤礽笑道: “醒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叫他们把粥端上来。” 说完放开胤禩吩咐底下人去将做好的粥呈上来,然后转身走到桌前给胤禩倒了杯茶,回到床前将茶递给胤禩。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胤礽道。 茶水温度正好,胤禩睡了一天一夜正是喉咙干涩,伸手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个底朝天。将空杯子交给胤礽,胤禩眨着一对水润润的桃花眼道:“还要”。 胤礽含笑接过,转身又倒了一杯递到胤禩手上。 胤禩喝着水,感觉到一身的干净清爽,心里头感动的同时又有些难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时伺候过人?又何时对人这么好过?可是如今为了他,竟是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想到此,胤禩抬起头向胤礽面上看去,见他对着自己一脸的温柔,不由开口问道: “太子哥哥……值得么?” 胤禩的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对面的胤礽竟是听懂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胤礽一笑,并不急着回答胤禩的问题,等底下人将食物端进来放下之后,拉着胤禩到桌边坐下,看着胤禩开始吃东西,这才在一旁说道: “有什么值不值的,这便如吃饭睡觉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再者说,能为你做这些,我心中欢喜。” 胤礽语气平淡的说着,随手往胤禩碗里夹了几样小菜。 为你做这些,我心中欢喜……胤禩心中反复回味着这句话,抬眸看着胤礽脸上淡然的模样,心中只觉酸酸甜甜,又像是喝了美酒一般的滋味。 “快吃吧,不是饿了么。”胤礽见胤禩只顾一个劲儿瞅着他,竟是连饭也忘了吃,遂开口道。 胤禩闻言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忙埋头吃起了粥。 用过膳之后,胤禩便去看望那些被俘的蒙古兵,见他们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心知他昨日嘱咐的善待战俘的话有被好好贯彻执行,便放下心来,又细心安抚了他们一番,便回了营帐。 “明日咱们便回去吧……” 帐子里很静,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书案后胤礽的脸,显得明灭不定。胤礽正在提笔练字,听到胤禩的话之后,手上的动作一顿,便有一滴墨从那刚刚蘸满墨汁的狼毫上滴落下来,“吧嗒”,滴落在了宣纸之上,渐渐晕染开来。胤礽搁下手中的笔,视线慢慢移到胤禩的脸上,半晌,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一声之后,帐子里复又陷入了沉静,两人无声对望着,眼神在空中胶着。良久,还是胤礽先开了口。 “小八,你……怕不怕?”胤礽的声音带了些迟疑与不安。 胤禩眨眨眼睛,将头歪向一边,不答反问:“那太子哥哥你怕不怕?” 胤礽闻言从书案后走出来,慢慢停在胤禩跟前,抬手轻轻抚上胤禩的脸,缓缓答道:“怕,自然是怕的。我怕我以后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摸你的脸,怕你被关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受苦,怕你因此而怨我恨我,怕你会后悔跟我在一起……” 胤礽声音低靡而缥缈,胤禩听得心中一痛正欲开口,却听胤礽又接着道:“但我更怕你遭遇不测,从此从这个世上消失,让我再也找不到你,小八……”胤礽说完突然一把将胤禩拉进了怀里,双臂紧紧地箍着胤禩的身子,脸深深地埋进胤禩的脖颈中。 “小八,”胤礽的声音自胤禩的颈窝中闷闷的传出“那晚我做了个梦,梦里面你满身是血,身上插满了箭,你一个劲儿的冲我喊‘太子哥哥救我,太子哥哥救我……’,我满心的惊恐,那时候你已有两日未传来消息了,我心惊胆战,深怕你被敌人围困,这个梦变成真的。于是我连夜自行宫出发,到军营调兵赶来寻你……幸好你无事,小八!若是你——那我便到地下去陪你,总不叫你一个人寂寞!”胤礽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连日来的忧惧到此刻终于宣泄了出来。 胤禩紧紧地回抱住胤礽,心中明白他这段日子陷入苦战的同时,胤礽的内心也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着煎熬。胤礽对他的情只怕比海还要深,害怕他遇到危险,便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赶来寻他。这么深厚的一份情,只怕他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偿还,也是还不完的。 第95章:不悔 “太子哥哥,”胤禩轻轻分开胤礽,安慰地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弟弟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下心来。” 胤礽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勾唇笑道:“是啊,我的小八是个有福之人,以一人之力击杀逆贼葛尔丹,以不到五千人马俘获敌军数万人,这可不是一般的福气能够做到的。” 胤禩听完也笑了,拍拍胸脯毫不客气的道:“是啊,弟弟福气可是大的很,连阎王爷都不能奈我何,太子哥哥你还担心什么呢?” 胤礽伸手刮刮胤禩的鼻头,笑道:“你呀!” 第二日胤禩一行便踏上了归程。一路上晓行夜宿,白日二人同乘一辆马车,说说话,聊聊天,亲密的很;到了晚上二人同宿一帐,同床共枕交颈而眠,时常做些更亲密之事。胤礽有时做得过火,导致胤禩第二日腰酸腿软,胤禩也不生气,依然什么都由着他。这样快乐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二人心里都清楚得很,是以都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不让每一刻虚度。 二人如此这般如胶似漆,看在清军将士们眼中自是太子殿下与八阿哥兄弟情深,然而落在终于明白真相的胤禛眼中,他却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瞎子聋子,也好过如今这样日日受着煎熬,进退维谷。 军队行了七八日之后,纵使再不愿,军营也是日见近了。这一日二人正坐在马车里,忽听胤礽出声对他道: “小八,皇阿玛若是问起,你一定要说是我强迫的你。” 说话时胤禩正伏在胤礽怀里,两手正仔细地把玩着胤礽的右手,突然听得胤礽此言,胤禩便将胤礽那只好看的手举至嘴边,张嘴冲着胤礽的食指咬了下去。力道不重也不轻,胤礽却如同被咬的不是他一般,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我是太子,身份比你尊贵,年岁上又长你许多,而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阿哥,在这深宫中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依傍。因此,若我硬要对你做些什么,你自然无法抵抗,除了乖乖顺从我,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胤禩不说话,换了根手指继续咬。 “小八,皇阿玛不会对我如何,顶多骂我一顿,但是对你——我怕,小八!” 胤禩继续咬咬咬。 “小八,听话!”胤礽见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达到效果,最后只得无奈地道。 胤禩听闻这才停下动作,放开胤礽的右手,爬起来端正坐好看着胤礽道:“好,我依你便是。” 胤礽有些不信,盯着胤禩的眼睛狐疑地道:“真的?” 胤禩使劲点点头,眼神无比诚恳。 胤礽重又将胤禩揽进怀里,胤禩乖顺的顺势依在胤礽胸前,两手重又捞起胤礽的右手,细细观赏摩挲。 胤礽不禁失笑:“这么喜欢它啊,送你好了。”顿了顿,又道“也别厚此薄彼,这只也一并送你。”说着将左手举到了胤禩眼前。 胤禩自然笑纳,拉过胤礽的左手,两手与胤礽十指相扣。 “你大婚之时四处敬酒,”胤禩低声缓缓道“我见你手里拈着只杯子,上等白玉做的,温润又透亮,就那么松松的夹在你的手指缝里。瞧着,你的手就如同那杯子一样,白皙润泽,说不出的好看。那是我第一次那么仔细的看你的手,我当时在想,如此好看的一双手,却再也不是我的了……” 胤禩声音淡淡,叫人听不出情绪来。胤礽思及当日的情景,想到小八不知是如何的失落难过,心便也随之抽痛起来。 胤禩说完话感觉到胤礽低落的情绪,心中不由暗骂自己多嘴。为了转开胤礽的注意力,胤禩转过身子,伸臂揽下胤礽的头,唇便凑了上去。胤礽回过神来,很快从善如流。 最近一阵子接吻这种事被他们二人演练了无数遍,因此如今做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契合顺畅的很。 车外冰天雪地,车内一室春光。 一路上无论如何刻意放慢速度,路终有走完的一日,军营近在眼前。 胤禩胤礽胤禛与军中的几位将领一道前去向康熙复命。康熙的风寒早已康复,然而身子却清减了一圈,面色也不若从前红润。众人行了礼,又分别向康熙汇报了战果。康熙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胤禩面前。 “葛尔丹的尸身何在?” 战胜的当晚胤禩便向康熙送了折子汇报战况,因此葛尔丹身死之事康熙是一早便知道的。 “回皇阿玛,葛尔丹的尸身已被带回,现正停放在外面。”胤禩躬身答道。 康熙颔首,提步向营帐外走去,众人随后跟上。 葛尔丹的尸身被安置在一副简易的棺材里面,身上穿的仍旧是作战时那副战甲,面色青白,咽喉处一个血洞分外显眼。 康熙望了一眼便命人合上了棺盖。葛尔丹已死,虽然在他意料之外,但这么多年的较量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这次亲征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接下来康熙做了一连串的部署,下令赦免了投降的五万蒙古士兵,并特许他们回乡安顿。接着便是犒赏有功的将士,东路军幸存下来的那五千人都得了赏,不幸战死的也赐给其亲属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胤禩也得了赏赐,按理说胤禩这一战功劳最大,然而他是皇子,加官进爵这种事轮不上他,因此只是得了些财物上的赏赐。 胤禩立下大功,当晚的庆功宴上便有不少人频频向他敬酒。胤禩自知酒量一般,因此能推的则推,推不掉的便只好喝下。热闹喜气的一个庆功宴,在外人看来胤禩立下赫赫战功,自当春风得意,然而谁又知晓胤禩心里面正叫苦不迭。此番诛杀葛尔丹风头太盛,他人这般吹捧奉承,听在康熙耳里会怎么想?更何况因为太子之事康熙心里正恨他恨得紧,如今加上这些吹捧,康熙恐怕更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胤禩心中默默叹一口气,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将来怎样,他只希望太子能够好好的他便知足了。 深夜,康熙营帐。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康熙转过身来,望一眼地上跪着的胤礽,淡淡地道:“太子如何行这般大礼,地上凉,起吧。” 胤礽听后一动未动,“儿臣有罪,请皇阿玛责罚。” “哦?太子有何罪啊?”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儿臣未得皇阿玛允许,私自带兵出军营,是为大罪;儿臣害皇阿玛担心,儿臣不孝,儿臣愿受皇阿玛责罚。”胤礽抬起头仰视着康熙道。 康熙看着胤礽,良久方道:“太子,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胤礽低下头,“儿臣知道。儿臣是储君,皇阿玛教导儿臣应事事以国事为重。” “那你可曾做到?” “儿臣惭愧。” “朕问你,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不顾太子的身份亲身涉险?”说这话时。康熙的脸上隐隐有一丝期待。 “皇阿玛,”胤礽抬起头来,“儿臣不悔。” “好,好一个不悔!”听到这句话,康熙长时间积压的怒火终于再也压不住,怒喝一声,反手一挥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挥落了地上。 “皇上!”外面的侍卫听到里头的动静都吓了一跳,纷纷涌进了帐子里。 “都出去!”康熙厉喝一声,顿时吓得所有侍卫又都退了出去,营帐里又只剩下康熙与太子二人。 “皇阿玛息怒,儿臣不孝,皇阿玛别为了儿臣的事气坏身体!” 康熙看着胤礽脸上的担忧与愧疚,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张口道:“你也知你不孝。朕问你,在你心里老八当真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令你不顾一切?” “皇阿玛,”胤礽声音低沉,缓缓地道:“若是没有了小八,儿臣活着的一切也就没有了意义。” “包括江山皇位,包括你自己的命?” “是的。” “好啊,我爱新觉罗家又出了一个情种!”康熙冷冷笑道。 “皇阿玛,”胤礽仰头望着康熙道:“儿臣知自己所言所行对不住皇阿玛平日对儿臣的教诲,儿臣令您失望了,儿臣愿受皇阿玛责罚。” “责罚?因何故责罚?朕已下令说是朕派你带兵赶去救援,你奉旨行事,朕若因此罚你,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康熙冷冷道。 见胤礽不语,康熙接着道:“胤礽,你是太子,朕一直以来都对你寄予厚望,而你也从未令朕失望过。直到这一次,你为了一个老八不顾你太子的身份,不顾朕多年来对你的教导,这么鲁莽冲动不顾一切——朕当真是没有想到!”康熙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 “太子,朕怎么也没有想到——” “从前只当是你们兄弟感情好,事到如今朕才知晓,这哪里是兄弟情深,分明是兄弟乱仑!” 康熙此话一出,胤礽身子便是一颤。虽然一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这个词从康熙嘴里明明白白说出来之时,胤礽心里面还是一惊。 康熙扫一眼胤礽,继续道:“太子啊太子,这些年你们瞒着朕,瞒着紫禁城里这诸多的耳目,也当真是不易。若非此次老八出事,恐怕你们还会一直瞒下去吧。朕想了许久,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老八身上究竟有哪点好,竟让你为他这般神魂颠倒,连命都可以不要!” “皇阿玛,”胤礽静默片刻道,“儿臣自知有罪,无颜面对皇阿玛与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儿臣愿意承担一切罪孽,只是小八是儿臣不能舍弃的。” “儿臣自幼丧母,在这个皇宫里除了皇阿玛之外,小八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儿臣之人。儿臣珍惜与小八之间的兄弟之情,只是不知何时,这份感情就变了……” “儿臣也知兄弟逆伦世间难容,儿臣也曾试图放弃,只是——做不到!” “于是儿臣便强迫小八与儿臣在一起,那时小八还小,儿臣又是太子,小八不得不答应。” “皇阿玛,”胤礽恳切地道,“千错万错都是儿臣一人之错,儿臣自愿承担一切罪责,还请皇阿玛宽宥小八!” 康熙看着伏在地上的胤礽,心中五味杂陈。胤礽是令他满意的储君,更是他一手带大寄予着深情厚望的儿子。他有那么多的子嗣,却唯有胤礽一人是那个特别的,最贴近他心的儿子。打胤礽小时候起,他就从未对胤礽疾言厉色过,这么些年父慈子孝,即便到了如今得知他与老八兄弟逆伦之事,康熙对着这个儿子也说不出太重的话来。而且相比较起兄弟逆伦,令康熙更为在意的,是老八在胤礽心里头的地位。胤礽为了老八,抛下他太子的身份,抛下他这个皇阿玛。甚至连命都可以不顾,如此种种,怎不叫他生气? 只是若要责罚,康熙也不知要如何责罚。打?骂?无用。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却是罪不至此。康熙心里深深的叹一口气,声音疲累的对胤礽道:“先退下吧,此事朕自会定夺。” 胤礽望一眼康熙面上浓浓的倦色,心知再说下去也是无益,道了句“皇阿玛保重身体”,便起身退下了。 第96章:惩处 “四阿哥,皇上宣您觐见。”传旨的小太监恭敬地道。 胤禛放下手里的书,起身随小太监去了。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同样的营帐,同样是昨夜接见太子时背身负手而立的姿势,康熙听闻胤禛请安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对跪在地上的胤禛道:“起吧。”声音里没有了昨日夜里压抑着的怒火,只凭添了几分疲惫。 胤禛闻言动也未动,张口道:“儿臣有罪,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看着胤禛这与太子如出一辙的动作与言语,暗自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你若不嫌地上凉,便跪着吧。” 说罢便绕到书案后,兀自坐了下来。见胤禛依旧低眉敛目的跪着,也不开口,康熙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心道你们兄弟这一个两个的明明自个儿做错了事,却偏就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平白让朕做了恶人。康熙心头火气,索性再不开口,拿起案上的折子批阅起来。 时间静静的流逝,等到康熙将桌上的一摞折子批完放下笔之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康熙抿了口茶放下杯子,这才看向底下跪着的胤禛。 胤禛依旧跪得笔挺,低垂着眉眼,除了有些苍白的面色外,看不出丝毫变化。 康熙暗自叹一口气,出声道:“朕从前一直以为在朕这些阿哥里面,老四你是最懂规矩的。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原来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康熙说完过了片刻才又接着道,“既然你要朕罚你,朕便顺了你的意。你违抗军令,私自带兵,触犯军规,朕罚你回京之后闭门思过半年,并取消你一年的俸禄,胤禛你可服气?” “儿臣服气。” 康熙扫一眼胤禛,淡淡道:“行了,也别跪着了,起来罢。” “儿臣谢皇阿玛。”胤禛谢了恩,这才缓缓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现如今罚也罚了,朕想知你私自带兵的缘由,你尽可如实讲来。”康熙看着胤禛道。 “回皇阿玛,自大军分成三路出兵之后,儿臣所在的中路军一连追踪数日,也只不过是遇到了一小股流窜的敌军。儿臣以为事态有异,又恰逢东路军多日未传来消息,儿臣便想是我们追错了方向,而东路军极有可能遇到了大批敌军。儿臣便与大哥商议,却不想发生了分歧。儿臣一时冲动,这才私自带兵犯下了大错。”胤禛低垂着眉眼,静静的叙述道。 “这些你在先前的折子里头便说过了。”康熙语气淡淡的,对胤禛的这一说辞不置可否。“你说你是一时冲动,那么朕问你,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如此?” 营帐里有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胤禛答道:“儿臣不知。” 康熙呼吸一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入主题:“你对老八是何种心思,看着朕回答,不可欺君。” 胤禛身子一僵,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康熙道:“皇阿玛何意?八弟是儿臣的兄弟,儿臣不过与他走得近些罢了。”胤禛的目光中露出困惑与不解。 康熙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胤禛,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良久,方缓和了目光,开口道:“最好如此。”见胤禛复又变成那副低眉敛目的样子,康熙揉了揉眉头,下了逐客令。 “退下吧,朕累了。” 胤禛打了个千儿,“皇阿玛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等胤禛走后,康熙缓缓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阵子,他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多。胤禛的话他不信,虽然胤禛隐藏的很好,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但他就是不信。 从收到胤褆战报,得知胤禛不顾军令私自带兵的那一刻起,康熙便认定了胤禛是冲着老八去的,而他对老八的感情也绝不仅仅是兄弟之情。否则,凭着胤禛那样理智守规矩的性子,又何以会突然做出这样冲动莽撞的事来。 康熙早就认定了胤禛对老八的心思与太子的一般无二,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听听胤禛自己的说法罢了。而结果,令康熙稍感满意。老四不敢承认,这就说明他心里面有所顾忌。有顾忌便是好的,若他像太子一样大方承认了,那康熙才要真的感到头痛了。 康熙叹一口气,出声道:“宣八阿哥进来。” 且说胤禛这边,刚出了帐,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便见着了这段日子令他揪心的那个人。 “四哥。” 胤禛强压下起伏的心绪,淡淡点了个头,道了声“八弟”,然后便提步离开了。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这段日子看着他与太子二人出双入对,他恨不得冲上去揪着他的领子好好问问他,他究竟将他当做什么?他的一腔热情,在他眼里,又算什么?他跟太子之间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想要听听他的解释。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能相信老八是自愿同太子在一起,他更愿意认为是太子一厢情愿,单方面强迫老八。 事到如今他对胤禩的感情颇为复杂,又爱又恨,又嗔又怨,想要放下却又不甘心。 他不后悔违抗军令赶去救老八,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还是会这么做。虽然看到的那一幕令他浑身冰冷,恨不得从未出现过,但他若不去,老八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他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世上就只有一个老八,若是没有了,叫他去哪里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营帐里那一番问答,皇阿玛显然早已看出了他对胤禩的心思,不拆穿,不过是给他留几分情面罢了。 听闻昨日夜里皇阿玛召见了太子。经过这一次,太子对老八的心思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说实话,胤禛这回也是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不顾一切赶去救老八。虽然说起来是奉了康熙的旨意,但胤禛可不信皇阿玛会同意他的宝贝太子亲身涉险。这其中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只不过是被刻意隐瞒下来罢了。 胤禛先前一直以为太子对老八不过是存着亵玩的心思,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改变看法。只是不管太子对老八的心思究竟是什么,到头来他也只会害了老八。 兄弟逆伦是大罪,康熙不会放任不管的。而不管老八有多么能干,他也终究比不上太子在皇阿玛心里的地位。 胤禛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康熙营帐的外面已看不见那个教他又爱又恨的人的身影。胤禛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沉重。 老八啊老八,盼你吉人天相,终能躲过此劫。 康熙的营帐里 康熙静静靠在椅背上,桌上是已经批阅完的折子,地上是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进来后又跪了一个时辰的胤禩。 康熙静静闭目靠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书案,举步来到胤禩跟前。康熙面对胤禩弯下身子,接着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只见他伸出手擒住胤禩的下巴,迫使胤禩抬起头来对着他。 胤禩身子一僵,然而却不敢动。 康熙锐利的视线在胤禩脸上扫过,半晌,才蓦然甩开手,放开胤禩站起身来。 “这样一张脸,不过是稍微漂亮了一些,怎么就有本事让朕的两个儿子为了你神魂颠倒,嗯?” 胤禩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康熙淡淡的带着质问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胤禩不出声,只安静地听着来自康熙一连声的质问。 “太子说没有你他活着便没有了意义;老四虽不承认,但若不是因为你,他又何以会违抗军令,做出那么冲动莽撞的事来?” “老八啊老八,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让朕一手带大的太子跟最为器重的一个儿子都折在了你的手上!” “若非你此次立了功,朕恨不得现在立刻将你圈禁,看你还如何去蛊惑人心!”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康熙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对着地上的胤禩恨不得一次性骂个痛快。胤禩一声不吭,任由康熙责骂。 康熙又骂了一会儿,见胤禩不说话也不辩解,不知怎地心头怒火更炽,冲着胤禩大声骂道:“哑巴了?说话!” 胤禩闻言这才开了腔:“儿臣与四哥之间一直是手足之情,不曾逾越,还请皇阿玛明鉴。”胤禩低眉敛目,平静的道。 “手足之情?”康熙冷哼一声,随即问道:“那太子呢?” 胤禩静默良久,随即仰起头来,目光直视康熙道:“儿臣会为太子鞍前马后,哪怕拼却性命也会护太子周全,这世上不会有谁比儿臣对太子更真心。” 康熙听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便张口驳斥道:“真心?你的真心便是勾引太子,让他陷入兄弟乱仑的泥淖?让他这些年甚少踏足后院,至今只有弘皙一个子嗣?你的真心便是让他罔顾这些年朕对他的教导,不顾他太子的身份与安危,私自带兵去战场上找你?” “好一个真心,你的真心将好好一个太子生生给毁了!” “朕倒宁愿你虚心假意,离得太子远远的,也好过现如今太子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康熙每说完一句话,胤禩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等到康熙一段话说完,胤禩的面上已是煞白。康熙这些话,句句像一把刀子扎进胤禩心里,因为这些话句句都是事实,胤禩无可否认。 康熙越说越气,看着胤禩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变得惨白的面色犹觉不解恨,蓦地出手擒住胤禩的脖子,生生将胤禩从地上拽了起来。康熙面沉似水,目光阴狠,擒在胤禩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越收越紧。 胤禩渐渐感觉到窒息,大脑一片空白。胤禩闭着眼,双臂垂在身体两侧,除了一开始身体本能的反应之外,胤禩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过。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胤禩就快失去意识,再也睁不开眼睛之时,康熙终于松开了手。胤禩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过了许久,胤禩才慢慢恢复些力气,缓缓睁开眼,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康熙一直注视着胤禩,直到胤禩站起来,康熙才出口冷冷道:“朕不杀你,杀了你岂不是教太子怨恨朕。朕也不打算圈禁你,圈了你,让你这一身的本事白白浪费掉岂不可惜?朕会将你打发的远远的,让你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接近太子,再也无法接近朕的儿子——你这个,专门惑乱人心的妖孽!” 康熙最后一句话说完,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下有些紊乱的呼吸。见胤禩听完他这话脸色惨白,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康熙只觉得解恨,心里生不起丝毫的怜悯之意来。 对于胤禩,他早就不把他当成儿子看了,因此也不惮说出更狠的话来。 对于康熙几乎称得上是刻毒的话,饶是胤禩心性坚韧,此时也觉如坠冰窟,寒得彻骨。 胤禩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跪下磕头谢恩。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儿臣铭感五内。” 第97章:大婚离京 大军班师回朝之际已近年关,此番平定准格尔一役让这个年过得较之往年更加热闹喜气。只是,在这热闹喜气的表象之下,真正感到欢喜的却没有几人。就连胤禟胤俄这一对皮猴子都能感觉到事情怪怪的,似乎哪里都透着不对劲儿。 年宴上,胤佑被赐了婚,对象是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婚期就定在五月。而胤禩与蒙古格格顿珠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婚期比胤佑晚上一个月,定在了六月。 时间进入了康熙三十六年,胤禩十六岁。 过了年,两位皇子的大婚便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不同于胤佑的福晋纳喇氏,顿珠是蒙古格格,为了方便筹备婚礼,二月份顿珠便在其兄长科齐坤的陪同下来到了京城,住进了康熙专门赐给的宅子里面。 采吉,纳聘,一道道程序走完,五月份胤佑的婚礼完成之后,六月初十,胤禩的大婚终于拉开了帷幕。 两世为人,胤禩却是第一次穿上这么鲜艳的红。做工考究的喜服,鲜红似血,不知刺红了多少人的眼。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胤禩的婚礼,太子作为主婚人出现。 因此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唱喝声中,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接受新人礼拜的,是太子。 太子一身杏黄太子服饰,坐在上首,面上始终带着笑。 观完礼,太子便回宫了,余下一众兄弟叔伯对着胤禩拼命劝酒。 胤禩被灌了个大醉,临了,是被胤禟胤俄合力架着回到了新房,洞房花烛就在胤禩的醉梦中度过去了。 大婚之后不久,康熙单独召见了胤禩一次。随后,胤禩便在朝堂上提出了屯田戍兵一事。关于此事,胤禩早在七八年之前便向康熙提过。当时康熙未置可否,只是命胤禩呈上了一份详细的奏疏。时隔多年,准格尔平定,外患尽去,康熙此时命胤禩在朝堂上将此事提出,便是觉得时机成熟,是时候将屯田戍兵一事实施开来了。 此事一经提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之声压倒一片。 有国库的银子养着,八旗子弟在京城呆着享福还享不够,谁会愿意跑到千里之遥的东北吹那刺骨的寒风?更何况忙时务农,闲时练兵,这一年到头奔波劳累,谁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甘愿背井离乡去遭那份罪呢? 一时间,胤禩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朝堂上,私底下,对他的讨伐之声不绝于耳。暗中授意此事的康熙作壁上观,既不出言反对,也不公开支持,任由胤禩孤身一人同所有反对之声进行周旋。 不出两个月,朝堂上下再无反对的言论。康熙冷眼看着,胤禩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第二年春,胤禩带领着京中半数的八旗子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此前,年初分封皇子之时,胤禩被康熙封为郡王,在受封的诸皇子中,除大阿哥胤褆之外,唯一的一个郡王。 康熙三十七年是意义特殊的一年,随着康熙分封诸皇子,夺嫡正式拉开帷幕。朝堂上明珠与索额图几起几落,两人的势力此消彼长。大阿哥明珠一党日渐嚣张,明里暗里处处针对太子。而尽管早在多年前太子便与索额图拉开距离,却仍旧打消不了索额图以太子党自居的积极性,日日与明珠针锋相对。受封的其他皇子也渐渐在朝堂上下拥有了自己的势力,整个紫禁城激流暗涌,不复平静。 而远离京城的胤禩境况又另当别论,带着一帮八旗子弟开拓北大荒,建屋种田过日子,一晃就是九年。 起初的两年日子过得很艰苦。八旗子弟没干过农活,乍一拿起锄头开荒都忍不住怨声载道。胤禩以身作则,每日挥着锄头与普通八旗子弟们一起,开荒种田,辛勤劳作。渐渐的,怨气平息下来,八旗子弟们开始塌下心来劳作务农。就这样过了两年,虽然其间经历了颇多波折与障碍,但日子总算是有了起色。许多士兵纷纷将远在京城的亲眷接来,算是正式在东北安家过起了日子。 胤禩也将府里的顿珠接了来,在来东北的第五年上,顿珠为胤禩产下一子,康熙赐名为弘旺,时值二十二岁的胤禩终于做了阿玛。 同年,太子的第三位阿哥也出生了,爱新觉罗弘晋,与二阿哥弘晴,大格格一起,均是侧妃李佳氏所出。到此时,太子膝下已育有三子二女,再不会让人说是子嗣单薄了。 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南巡再次途经山东。时隔十年,此时的山东诸县已不再是当初的穷乡僻壤,愚昧闭塞,其繁荣兴盛的程度,比起京城来亦是不遑多让。新学的兴起,促进的不仅仅是山东的教育。农耕医药,经济文化,都在新学的带动之下有了持续长远的发展。 康熙在山东逗留多日,四处走走看看,期间也曾换上便衣带上二三侍从立在学堂外听课。见着里面与传统学堂大不一样的授课内容与方式,康熙便不由得想起当初朝堂之上那个舌战百官,最终一手促成这一切的那个少年。 当日许下三年之期,三年之后以观成效。如今十年过去,成效就摆在康熙的眼前。康熙无可否认,那个少年又一次的用事实告诉他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康熙四十五年,弘旺三岁,胤禩离京来东北已有八年之久。这八年里,除偶尔与胤禟胤俄书信往来之外,胤禩几乎是断了与京城的一切联系。忙时务农,闲时练兵,期间搞搞商业发展,胤禩是个闲不住的人。八年下来,整个东北大变样。原先的荒凉之地早已变做良田万顷,众多八旗子弟自给自足,生活富足安乐,完全不再是当初在京城时的游手好闲,懒散惫惰。 康熙四十五年,是意义重大的一年。这一年胤禩与他的“科技开发小组”成功培育出了杂交水稻,试验田杂交水稻的产量是同亩普通稻田产量的十几倍。胤禩觉得他运气简直太好了些,好到他都不敢相信。杂交水稻提前三百年出现,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胤禩欣喜若狂,随后拟折子将这一消息上报了康熙。 第二年,整个东北大地都种上了杂交水稻,到了秋天收获之时,收获水稻的产量是整个江南地区的两倍还要多。 这个结果一出来不得不说震惊了整个朝野。要知道江南自古为鱼米之乡,每年江南各地所产的大米都占全国大米总量的绝大部分,朝廷的粮米用度大部分也要靠江南三省供奉。可如今谁能想到仅仅东北一地所产出的稻米就能赶上整个江南鱼米之乡的两倍还要多了。若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整个大清就都不用为粮食发愁了。因此,这个消息不能不令人感到震惊与欣喜。 康熙亦是震惊非常,虽然早在头一年便已知晓胤禩培育出一种杂交水稻,亩产是普通水稻的十几倍。但真的等到今年大面积种植获得丰收之后,康熙亦不能不为这一惊人的成果感到震撼与狂喜。 康熙历来重视农耕,认为农是国之根本,每年都会到田里亲身耕作一日以示对农耕的重视。自他亲政以来,每日勤勤恳恳处理国事,就是希望在他的治下百姓能够过上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的好日子。然而几十年下来,虽然百姓生活改善不少,然而各地总有百姓忍饥挨饿,吃不饱饭。若是赶上灾年,更是饿殍遍野。康熙本以为在他有生之年都无法改变这一境况,谁想到如今出现了这杂交水稻,若是今后在大清各地都种上这杂交水稻,不出几年,大清的百姓就真正会过上富足安乐的好日子了。想到这一场景,康熙只觉得比当初他擒下鳌拜,平定三番之时还要高兴数倍。 第98章:弘晋 康熙一连数日心中开怀,又想到京中八旗子弟迁移东北屯田戍兵已有九年,这九年里除了第三年去巡视过一次之外,竟有许久未曾去过了。于是,康熙动了出巡的念头。 八月,銮驾出发。 只是刚走出京城不过数日,康熙便突发急病,一下子竟然卧床不起。在驿馆将养几日之后,眼见病情未见好转,康熙只得下令启程回京。强撑着回到京城,康熙的病情已是越发严重。起先是高烧不退,而后身体忽冷忽热,最后竟至呕吐腹泻不止。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法子,却是无一奏效。回京后七日,康熙渐渐陷入昏迷。最初的时候,每日尚能醒来几次,及至后来,两三日兴许能得清醒片刻,人,眼见着是不行了。 随着康熙病情逐渐加重,京城里的局势也是日益紧张。紫禁城里人人都捏着一口气,说话做事都是格外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教人捏着错处从此陷入万劫不复。 康熙病危,最为紧张惶恐的是大阿哥一党。倘若康熙驾崩,不用遗诏,无需传位诏书,身为太子的胤礽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帝。到那时,胤褆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因此,若说这紫禁城里有谁最为盼望康熙挺过这一关,那此人必定是大阿哥胤褆无疑。 康熙病重的这段日子,胤褆像疯了似地在全国各地搜寻良药,然而还未等他找着,太子倒是从西洋传教士处找来了一味据说可治康熙病症的药——金鸡纳霜。 谁也不知这药是否真的有效,就在最后的危急关头,当所有人都心中惴惴惊疑不定之时,太子做主命太医将药给康熙服了下去。 一日后,康熙醒转。 康熙醒来时正是夜里,睁开眼见室内烛光昏暗,太子趴在他的枕边闭眼睡着,面上掩不住的疲累与憔悴。康熙静静看了一会儿,又抵不住倦意闭眼睡了过去。 三日之后康熙的病情已是日见好转,每日能够适量进些食物,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这一日康熙终于能够下床走动,刚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便听门口宫人来报太子三阿哥弘晋前来请安。康熙略一沉吟,随后便吩咐宫人将弘晋带进屋来。前几日刚刚醒来之时,因为怕过了病气,是以当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前来请安之时,康熙一律都是避而不见的。如今身体见好,康熙便想着见一见也是无妨的了。 “弘晋见过皇玛法,给皇玛法请安。”年方四岁的弘晋规矩学的已是不错,请安的动作做的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康熙招招手,“弘晋来了,到皇玛法身边来。” 弘晋起身颠颠跑到康熙身边,乖巧的搀住康熙的手,拉着康熙便向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皇玛法身子刚好,要多卧床休息才是。” 弘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康熙见了心中失笑,身子却依着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弘晋安顿好康熙,也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他人小,坐的又矮,说话时只能仰着脑袋看着床上的康熙。 “皇玛法,您要快些好起来,这些日子弘晋和哥哥们总是不见您都想您了,阿玛为了您的病也瘦了。” 康熙闻言笑道:“你阿玛和你们几个都是孝顺的孩子。” 弘晋听了却道:“皇玛法说的不对,弘晋和哥哥们才是孩子,阿玛是大人了。” 康熙听了弘晋充满稚气的话不禁失笑,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弘晋的头,道:“弘晋说得对,你的阿玛已经是大人了。只是弘晋可知在父辈们眼中,哪怕儿女长得再大,也还是父辈们眼里的孩子。” 弘晋听完歪着头,大大的眼中露出困惑与不解。康熙见状轻轻揉揉弘晋的小脑袋,转移了话题。 “弘晋今年四岁了吧,再过两年该进书房了,可有人教你读书?” 弘晋闻言立刻兴奋起来,脸上也焕发出光彩。 “回皇玛法,阿玛有教弘晋念诗。” “哦?弘晋念来听听。”康熙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味来。 弘晋从矮凳上站起,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朗声念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听完弘晋念诗,康熙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年幼的弘晋毫无所觉,歪着头邀功似的问康熙:“皇玛法,弘晋念得可好?” 康熙闻言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个笑容道:“弘晋念得很好,弘晋可知这诗里面的意思?” 弘晋摇摇头,如实答道:“弘晋问过阿玛,阿玛说弘晋还小,等弘晋长大了,自然就能领会诗里面的意思了。”弘晋说完,突然凑到康熙跟前,开口颇有些神秘兮兮的道:“阿玛虽然不告诉弘晋,但弘晋知道,阿玛教弘晋念这首诗的时候,心里面在思念一个人……” 康熙闻言面上一怔,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太子求见,康熙回过神来宣太子进来,一番问安之后,弘晋被宫人带回了寝宫,屋子里就只剩下康熙父子二人。 “皇阿玛今日感觉可好?身子还有哪里不适?儿臣问过太医,说皇阿玛可以适当下床走动了。” “朕方才下床走了走,感觉还好。倒是你要多注意身子,这阵子忙前忙后的,别累坏了。” “多谢皇阿玛关心,儿臣身子还好。这里是一些重要的奏折,儿臣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皇阿玛看后再做定夺。” 康熙淡淡扫一眼太子带来的一摞折子,随后收回视线,对太子道:“这些你看着拿主意便好,朕信得过你。” 随着康熙的话说完,二人便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当中。过了一会儿,只听康熙出声道:“此番朕病重,生命垂危之际,朕恍恍惚惚做了个梦……”康熙说完这句,又沉默下来,胤礽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不知皇阿玛梦见了什么?”康熙面上的神情有几分恍惚,像是回忆起了梦里发生的事。过了许久,康熙回过神来,却是没再提那个梦,重新换了个话题。 “方才听弘晋念诗,说是你教他的。”不等胤礽说什么,便兀自将那首诗低声念了一遍,末了道:“弘晋说他阿玛在教他念这首诗的时候,心里头思念着一个人……” 胤礽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身子一僵,嘴唇张了张,出声道:“弘晋还小,不过说些童言童语罢了,当不得真。” 康熙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弘晋虽小,然而童言无忌,却最是能够说到点子上去。太子,快十年了,你心里一直放不下老八吧。”明明是一句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胤礽身子一颤,许久未听人提起的名字如今就这么被康熙随意间说了出来,胤礽尘封的心湖瞬间绽开一道裂纹,丝丝的疼痛随着那道裂纹涌出。胤礽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康熙看一眼胤礽,继续道:“这些年你放不下老八。” “宫中都道太子侧妃李佳氏得太子偏爱,诞下两子一女,荣宠不衰……朕瞧过一眼,她的眉眼与老八有五分相似。” “人人都知你偏疼弘晋,自小便将其养在身边,几乎日日都要瞧上两眼。而你的嫡长子弘皙与二子弘晴却从未见你这般宠过,只因弘晋的长相活脱脱便是老八幼时的样子——太子,朕说的可对?” 康熙一段话说完长长舒了口气,见胤礽垂眸不语,康熙过了片刻接着道:“朕本以为让他离你远远的,过个一两年你就能忘了他,可这一晃都快十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忘不了他……” “太子,这些年你可曾怨朕?”康熙发了几句感慨后忽然问道。 半晌,太子方答:“皇阿玛想听儿臣怎么说?儿臣若说没有怨过,皇阿玛恐也是不信的吧。” “哈哈哈哈……”康熙听完竟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太子的回答取悦了他一般。笑完停下来,张口道:“你说的不错,朕不信你没有怨过朕。只不过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便心里怨朕,你也还是在最后关头救了朕,让朕又活了过来。”康熙坦言说道。 胤礽抬眸看着康熙,慢慢张口只说了一句话:“皇阿玛是儿臣的阿玛。” 康熙听得一怔,随即整个心都因为太子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而暖了起来。这些年皇子们之间权力争夺,再加上老八的事,他与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碍,然而康熙心里却清楚,太子对他再不似从前那般亲密热络了。太子对他恭顺有加,更多的像对待君王,而不是他的阿玛。如今再听到太子这句话,康熙心里面的感动可想而知。 望一眼如今已经成熟,举手投足间更添沉稳干练的太子,康熙感到欣慰,抬手拍了拍胤礽的肩膀,出声道:“因为这次生病,原本打算的巡视东北一事也耽搁了。朕的身体看来一时半刻恢复不了,太子代朕前去吧。” 康熙此话一出不啻于一道惊雷,太子猛地抬起头向康熙看去,面上尽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皇阿玛……此话……当真?”太子的声音听上去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康熙看着太子,面容平静温和。 “去吧,去将他接回来吧。”康熙淡淡的温和地道。 太子这下子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嘴唇颤动着,久久不能言。过了许久,太子身子缓缓跪到地上,出口的声音带着哽咽:“儿臣……谢皇阿玛!” 康熙看着太子泛红的眼圈,心里也是一酸,随后伸出手缓缓覆在胤礽的头顶,试探着,轻轻揉了揉,一如方才对弘晋做的那般。 “你当朕是你的阿玛,朕这个做阿玛的也总该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事。这些年你过得不快活,阿玛看了也心里难受。” “皇阿玛……” 胤礽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掉在了地上。 康熙叹一口气:“去准备吧。” “儿臣谢皇阿玛。” 胤礽拿袖子擦去眼泪,谢了恩,起身走出了屋子。 康熙望着胤礽离开时步伐急切的背影,心道:太子终于又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那首“茕茕白兔……”出自乐府《古艳歌》,本来形容的是弃妇出走,孤苦无依,祈盼丈夫能够念旧情,与她重修旧好的意思。作者在这里做如下解释:一只白兔走在路上形单影只,东看看,西望望,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是那个让他思念入骨之人你在何处?此处用来表达太子殿下对小八的思念之情…… 第99章:相见 太子又活过来了,胤礽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自打得了康熙的懿旨之后,胤礽就开始为出巡的事做准备。他是太子,许多事吩咐一声底下人就会去办,实际上用不着他多做什么,可胤礽还是免不了坐立不安。他心中激动,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小八,再也不用与小八分开,胤礽的情绪便无法平静下来,只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到胤禩跟前去。 “阿玛这几日怎么这么开心?”弘晋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声音软糯。 胤礽伸手揉揉弘晋的头,笑问:“弘晋怎知阿玛开心?” 弘晋闻言眨眨眼睛,“阿玛这几日跟弘晋说话,说着说着便笑起来,不是开心是什么?” 胤礽听完笑了起来,对弘晋道:“弘晋说的没错,阿玛是很开心。” “阿玛是因为出巡的事才这么开心么?”弘晋问道。 胤礽点点头,见弘晋还想要再说什么,胤礽正了面色道:“阿玛昨日教你的字可都会了?” 弘晋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点了点头,不情愿的去将昨日练得字拿了出来。 九月,太子代天巡视东北。 “胤禩,胤禩,”顿珠放下手里的信,有些兴奋地喊胤禩,结果却见胤禩怀里抱着弘旺,弘旺手里攥着只木偶,坐在胤禩膝上兀自玩的开心,而胤禩这个当人阿玛的却两眼发愣,心思早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顿珠见状只好稍稍提高嗓音又喊了一遍,见胤禩终于回过神来,顿珠撅着嘴不满的道:“你怎么又走神了?你说说你这些天来走神走了多少次,我十根手指,再加上十根脚趾,加起来都没有你这些天走神的次数多!” 胤禩听了顿珠的抱怨歉意的笑笑,抬臂将弘旺放在地上,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方才想同我说什么?”胤禩含笑问道。 顿珠听了立时记起信里面的内容,张口兴奋地道:“我二哥来信说毓秀这回给他生了个丫头,二哥信里头说想要跟咱们定个娃娃亲,将来让毓秀的女儿嫁给弘旺当媳妇!”顿珠说的眉飞色舞,显然兴奋得不行。 胤禩听了微微皱眉,顿珠二哥的闺女跟弘旺,这不是近亲结婚么?然而见顿珠说得高兴,胤禩也不想打消她那兴奋的劲头,因此只是笑着打趣道:“弘旺今年才四岁,离他长大还早得很,你就这么心急给他说媳妇了?” 顿珠慢慢眨了下眼睛,“倒不是心急,只不过毓秀生的那么好看,将来她的女儿指定也是个美人胚子。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娃娃亲咱家弘旺不吃亏。” 胤禩听完笑道:“你就不怕弘旺有了媳妇忘了你这个额娘?弘旺还小呢,亲事等他长大了再说不迟,何况此等终身大事也总该问问弘旺的意见不是?” 胤禩言语温和,顿珠听完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于是便不再坚持,放下这件事转身逗弘旺玩去了。 胤禩见一大一小二人玩的开心,感到温馨的同时又忍不住失笑。顿珠心性纯真,活泼娇憨,即便如今已身为人母,看上去也还是没有多大改变,依旧孩子气得很。二人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更像兄妹多一点。顿珠对他全然依赖,他也像是宠妹妹一样宠着她。 在这里顺便提一句顿珠二哥的事。当年为了方便筹备与胤禩的大婚,顿珠提前数月便在她二哥科齐坤的陪同下来到了京城,住在了康熙特意赐给的宅子里。天性活泼好动的顿珠自然不甘心整日待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央着她二哥出了府,科齐坤自然作陪。就在这段时间里,逛北京城逛得兴起的兄妹二人遇上了安亲王府的毓秀格格。科齐坤对毓秀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最后央着他阿玛向康熙请旨赐了婚。于是郭络罗毓秀这个前世的八福晋这一世嫁给了顿珠的二哥,如今儿女双全,也教胤禩颇感欣慰。 “胤禩,太子的銮驾这两天是不是就要到了?”正跟弘旺玩的开心的顿珠忽然抬起头问了这么一句。 胤禩点点头,道:“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顿珠听后站起身,走到胤禩跟前对着胤禩道:“我看你这些天来怪异的很。”说完绕着胤禩前后慢慢转了一圈,边走边道:“总是时不时的走神,发愣,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就笑起来,看上去哪哪都不对劲儿。”话说到这里,正好停在胤禩跟前,顿珠抱臂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模样。 “太子要来就这么让你高兴?” 胤禩闻言笑笑,坦言对顿珠道:“一别数年,再次见到亲兄长自然高兴。” 顿珠听了不禁心有戚戚,暂时忽略掉了心里头的那丝怪异,挽上胤禩的胳膊道:“算起来你离开京城都有九年了,这么长时间除了见过一次皇上,其他的亲人一个都没见到过,唉,也难怪如今太子要来让你高兴成这样……” 胤禩听着顿珠的话,神思又渐渐飘远。 一别将近十年,不知胤礽过得好不好,如今怎样,是不是有了变化?胤禩的心情其实相当复杂,接到太子要来的消息,激动有之,兴奋有之,同时也有着忐忑与不安。这些年虽说一直能够收到京城的消息,得知太子大体过得如何,但这么多年与胤礽之间未通过书信,胤禩实在不能确定再见面时,他们会以何种关系来面对彼此。 听闻太子很是宠爱侧妃李佳氏,与她育有二子一女,且格外疼爱第三子弘晋,胤禩承认自己在意此事。这些年断了联系,他不知胤礽心中所想,胤礽或许放下他了也说不定。毕竟十年光阴,任是再浓厚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的。胤禩不能确定胤礽的感情,但他想胤礽若是真的放下了他,那么对胤礽来讲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而他以后会将这份情放在心底,不让它成为胤礽的困扰,胤禩如是想到。 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太子的车驾到了。 胤礽一身太子服饰逆着光骑在马上,阳光刺眼,胤禩有些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能够感觉到胤礽望过来的视线比这九月的阳光还要灼热。 胤禩静静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越走越近,胤禩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眉目俊逸,一如当初的好看,只是整个人变得成熟,也多了几分世事沉淀的沧桑感。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胤禩总算没有忘记行礼。 “八弟请起。”胤礽面上平静,眼中却深藏着一团火。 “太子殿下一路车马劳顿,臣弟早已为太子殿下准备好休息之所,还请太子随臣弟移驾。”胤禩一口气说完,觉得呼吸有些凌乱。 “嗯,八弟费心了。”胤礽觉得他如今定力真是好,忍到现在没把人抱起来,还能一连说出这么多的废话。 等到众人都见了礼,将场面上那套做完,终于剩下太子胤禩二人独处之时,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是藏不住的炽热情深: 小八(太子)没变,他还是我的小八(太子哥哥),二人心中如是想,然后不约而同的一把抱住了对方。 “小八!” “太子哥哥!” 这一声呼唤隔了十年的光阴终于到达彼此耳中,二人都激动不能自持,手颤抖着抚过对方的身体,大力的揉着,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二人同时寻到对方的唇吻了上去,鼻息相缠,二人的身体都像着了火,不知是谁推着谁,挪动着来到床榻边,一起倒了下去。二人急切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不消片刻,两人便肌肤相贴。“我的小八长大了!”胤礽望着胤禩的身体感叹。眼前的身体不复少年时的青葱纤细,结实了许多,看起来蕴含着力量,不过却一样的令他着迷。胤礽望了片刻,然后便俯身覆了上去。二人的身体激烈的交缠在一起,肢体碰撞间仿佛擦出火花,床榻也禁不住二人剧烈的晃动而发出吱呀声……这场交欢持续了很久,从傍晚一直做到后半夜,二人用身体诉说着对对方的思念与渴望,直到最后再也提不起力气,这才相拥着满足的睡去。 第100章:撞破 这些天胤禩带着胤礽参观了他们的农业基地。水稻早就收割了下来碾磨去皮储藏进了粮仓里,地里现在正在收割的是玉米与高粱。庄稼的叶子不复青翠,远远望去大片的黄色随风摇摆,一直绵延到天际。 胤禩领着胤礽一路走一路看,二人一路说着话,日子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这段日子胤礽住在胤禩府里,说是府邸,比起京城的王府却是差的远了。不过三进院子,几个使唤仆人,吃穿用度也都简单得很。胤礽最初见了很是心疼,想到小八这些年日子过得如此清苦,也不知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受了多少的罪。胤禩却是不以为然,觉得过日子嘛就该实实在在,他看不惯铺张浪费,如今这般正合他意。胤礽那边心疼他,他却也心疼胤礽。他在东北这些年屯田练兵日子看似辛苦,实则天高地阔生活自在得很。倒是胤礽常年被关在紫禁城里,兄弟间,父子间,朝堂上,苦苦周旋,实在是劳心费神。 二人你心疼我,我心疼你,不觉间又是好一阵腻歪。这些时日二人同进同出,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说起来胤礽三十有三,胤禩不算前世也有二十六岁,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可二人腻在一起的样子却像足了正在热恋当中的少年,丝毫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有所变化。 二人这样亲密,虽然在人前有所掩饰,然而却还是让人起了疑。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胤禩的福晋,弘旺的额娘,顿珠。要说顿珠虽然性子单纯,但毕竟跟胤禩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作为胤禩的枕边人,她自然不难发现胤禩这些日子的不同寻常。自打太子来了之后,不对,确切的说是在得知太子要来的消息之后,胤禩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儿。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顿珠就是感觉到胤禩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而且,她总觉得胤禩跟太子之间有些个怪异。若说是兄弟之间感情好,那他们感情好的未免有些过了头。白天同进同出也就算了,怎么到了夜里还要在一起,而且还睡同一张床。顿珠想不通,同时更令她想不通的是太子对她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太子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带着敌意。尤其是当她跟胤禩站得近些,身体有所触碰之时,太子那眼神一瞬间似乎恨不得吃了她,着实让她心惊。可是当着胤禩的面,太子对她就又像变了一个人,温厚有礼,完全是兄长对待弟媳应有的姿态。顿珠觉得诡异,她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不寻常。 既然心里起了疑,那自然要弄个明白。她女人的直觉还告诉她,直接去问胤禩是得不到答案的,因此,顿珠打算自己去探个究竟。 这一日顿珠支开屋门口的下人,端着一盘点心,悄悄潜进了胤禩书房里。她知道胤禩跟太子都在里面,因此特意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将身子藏在书架后,顿珠刚探出头瞥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胤禩立在书桌旁写字,太子就在他身后紧紧贴着他站着,双手搂着胤禩的腰,脸贴在胤禩耳侧小声的说着什么。 顿珠被两人间亲密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浑身僵住,正在不知所措间突然见胤礽锐利的视线向她扫过来,只一眼便又收了回去,顿珠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就在这时,只见已经收回视线的胤礽动作快速地在胤禩嘴角边亲了一下。 “啊——”顿珠受不了刺激喊出了声,手上的托盘也在慌乱之中翻在了地上,弄出“啪”的一声响。 胤禩听到喊声抬头向门口看去,结果就见顿珠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胤禩心中一惊,连忙挣开身后的胤礽,站得远了些。胤礽虽被胤禩这样的举动弄得心中不快,然而也只是挑挑眉,任由胤禩与他分开而没有说什么。 “顿珠……”胤禩动动嘴唇却只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们……”顿珠颤颤巍巍抬起手指指着他们二人,“你们兄弟断袖!” 被顿珠撞破他与太子之间的事,胤禩面上难掩尴尬与不安,然而只是片刻功夫胤禩便恢复了镇定,一手拉起太子的手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被胤禩拉起手这回胤礽乐了,面上绷不住的得意,看着顿珠的眼神也充满了挑衅与幸灾乐祸。 “顿珠,你还好吧?”胤禩不无担忧地问道。 顿珠看着他们并肩站在她跟前,以及二人交握的手,面上的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停留在不解。 “你们是兄弟啊,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顿珠神色间尽是困惑,胤禩与太子之间的事显然超出了她以往的认知。 胤禩闻言扭头看一眼胤礽,然后对着顿珠开口解释道:“我与太子自小便在一处,幼时是太子教我读书写字,后来大一些便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然后不知不觉便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胤禩一边思索着措辞,一边慢慢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这样说来你们是青梅竹马?”顿珠听后歪着头问。 胤禩点点头:“算是吧。” 顿珠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虽然看上去有些般配,但他有那么多的女人,这样你岂不是很吃亏?”顿珠定定的看着胤禩道出了心里的不满。 额~~~~~胤禩一脑门子的黑线,被他的小福晋的话雷了个外焦里嫩。虽然一直知道顿珠的思维有些脱线,但没想到今日竟离谱到这个地步。 “咳,顿珠啊……”胤禩刚要解释,这时却被一直未说话的胤礽打断,只听胤礽语气郑重地道:“小八在本宫心里的地位重于一切,岂是那些女人能够比得了的。” 顿珠闻言将目光转向胤礽,双眼盯着他瞅了半晌,最后才转过来对着胤禩道:“我总觉得他会欺负你。” 额……胤禩看着顿珠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珠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事态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顿珠的话无形中表明了对胤礽的不信任,胤礽听了自然要回击,挑挑眉,语声悠悠的道:“那也要他愿意让我欺负才行。” “你……”顿珠气结,一双杏眼愤愤地瞪着胤礽,全然忘记了眼前之人一国太子的身份。 胤礽自然不示弱,对着顿珠一脸的云淡风轻面色悠然,看似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然而只有胤礽自己知道,其实他对胤禩与顿珠之间的关系在意的很。先不说胤禩对顿珠的种种包容照顾,单是顿珠八福晋的身份就足够让胤礽好好喝上一壶了。虽然胤禩一早便向他解释了不过将顿珠当成妹妹看待,但胤礽心里还是免不了在意。尤其是当他们二人身体上有所接触之时,胤礽想起弘旺,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老大的不舒坦。 虽然心里在意的要命,但是对着“情敌”胤礽可不会表现出来。他那一脸的淡然便是对情敌最好的回击,让她知道跟他比她完全不够瞧。 果然二人对峙不过片刻顿珠便败下阵来。顿珠面上悻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跺跺脚,转身跑出去了。 胤禩见顿珠跑出去,抬脚下意识想追,结果却被胤礽一把拉住了。胤禩回头看看胤礽,讷讷地收回了脚。 “让她自己想想吧,我去也没什么用。”胤禩口中讪讪地道,像是解释给胤礽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胤礽听了挑挑眉,什么也没说。 胤禩细细回想了一遍顿珠的反应,开口道:“我觉得顿珠好像能够接受咱们之间的事。” 胤礽闻言这回开了口:“若她不能接受,你待如何?” 胤禩闻言看向胤礽,定眼瞧了胤礽好一会儿,方张口答道:“若顿珠难以接受,我便好言劝她。若最后她还是不能接受,那便也只好如此了。我总不能放下你,我的太子哥哥……”胤禩眼含笑意,最后四字故意拉长了声音。 胤礽屈起手指轻轻敲了胤禩脑门一记,勾唇笑道:“量你也不敢!” 胤禩望一眼滚落在地上的糕点,移步走到门口,问守在那里的赵青道:“方才福晋来时你可在?” 赵青面带愧色回道:“方才奴才忽然腹痛跑去方便,不在此处。奴才失职,还请太子殿下与王爷责罚。”赵青说着跪在了地上。 胤禩见状道:“无事,我也只是问问,你先下去吧,找军中的军医给你看看。” “谢王爷,奴才告退。” 等赵青退下之后,门口又换上另一拨岗。 胤禩回到书房里,对胤礽道:“看来顿珠是起了疑心,特意过来查探的。” 胤礽身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听了胤禩的话,回道:“如今她知道了不是更好,省得你还要特意费心瞒她。更何况你也瞧见了,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你还顾忌什么?” 胤禩听胤礽说得轻巧,心中暗自叹一口气,张口道:“我只怕长此以往弄得人尽皆知,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随即又道,“算了,说什么长此以往,只怕再没几日你便要走了,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你说得对,我顾及那么多做什么呢?你这次能来实属不易,我该好好珍惜,不教这难得在一起的时光虚度了才是。” 胤禩说完走到胤礽跟前,抬手解去身上的衣物。随着胤禩手上的动作,衣服一件一件落了地。最后,胤禩浑身赤裸的站在胤礽跟前。跳动的烛火下,胤禩肌肤莹润如珠如玉,身材虽不似少年时那般纤细,然而他骨骼亭匀,身姿修长,腰身纤瘦,尤其臀部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平坦,而是浑圆翘挺,如今这般长身玉立的站在这里,当真是教人移不开视线,只想着犯罪……胤礽呼吸粗重,浑身血脉喷张,眼光一寸一寸地在胤禩身上滑过,炙热的如同着了火。胤禩也不难为情,张口道:“来抱我吧,太子哥哥……”清润的嗓音中含着情意,此时此刻却成了最为致命的诱惑。胤礽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低吼一声站起身来扑向胤禩……(大家请尽情脑补) ****** 胤禩浑身无力的侧卧在榻上,胸膛,锁骨,后背,臀部,腰侧,及至大腿,上上下下尽是块块青紫。他这次勾引的过了火,导致胤礽像只发了情的野兽,行为粗野的对他一阵揉捏啃咬,活像要将他揉烂了啃碎了拆吃入腹,于是他就成了现如今这幅模样。“小八……”胤礽支起身子看着胤禩身上的“惨状”一阵心疼,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又怕碰疼了他,那只手就这么停在了胤禩肌肤的几毫米处,迟迟不敢动。胤禩看着胤礽心疼自责的样子暗自叹一口气,伸手按着胤礽的手贴在了自己身上,张口道:“好了,别自责了,也怨我自己引火上身自作自受。”说完觉得这话有赌气责怪的意思,便转了话音,道:“这些淤紫看着严重其实不疼,不用理它过两天自然就消下去了,不妨事。”胤礽的手贴在胤禩身上轻轻抚了抚,然后抬眼看着胤禩道:“你日后可别再这样勾引我了……”胤禩看着胤礽眼中的疼惜,伸手缠上胤礽的脖子,唇附在胤礽耳畔低声说道:“我偏要勾引,你待如何?”呼出的热气喷在胤礽耳侧,空着的那只手则覆在了胤礽的分身之上。胤礽浑身紧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再次将胤禩扑倒。“小八,别闹!”胤礽紧紧按住胤禩那只在他身下作乱的手,压抑着低声喊道。“我没闹,我是很认真的在勾引你。”胤禩颇为无辜地道,说完张嘴在胤礽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咬完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胤礽一瞬间感觉大脑充血,被咬的那侧耳朵热辣辣的,浑身更加紧绷,胤礽僵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察觉到胤礽的反应,胤禩忍不住心中偷笑,缠在胤礽脖子上的那只手开始顺着他的背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抚着,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挑逗与魅惑。“太子殿下当真好定力,心志坚定堪比当年的柳下惠。”话锋一转,“可臣弟却觉得那柳下惠之所以能够坐怀不乱,要么是他怀里的人太过丑陋,让人提不起一丝兴致,要么,便是那柳下惠其实是个性——无——能!”“不知太子殿下是哪一种啊?”胤禩口中调笑道。胤礽听完猛地将胤禩按在身子底下,盯着胤禩的眼神犹如饿狼。“小妖精,本宫这就告诉你本宫是哪一种……” ****** 这一次两人都是累得不轻,胤禩身上又添了伤,不过胤礽也没好到哪里去,肩膀上叫胤禩咬了好几口,血丝都渗出来了,而且亏得胤禩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不然的话如今太子殿下的脊背上一定很好看。 第101章:释怀 两人做累了,抱在一起说说话,过了一会儿,胤禩就听胤礽道:“小八,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胤禩脸贴在胤礽怀里,头也不抬的道:“什么好消息?说吧。” 胤礽表现的有些迟疑,莫名有些心虚的模样,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张口道:“小八,其实我这次来不止是代天巡视,皇阿玛还交代我一件事要我完成。” “何事?”胤禩一听是康熙吩咐胤礽去办的事,立刻打起了精神,仰起头大睁着双眼看着胤礽。 胤礽笑笑,“皇阿玛要我带你回京……” 一瞬间胤禩瞳孔张大,满脸的惊愕与不敢置信,随即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盯着胤礽问道:“当真?” 胤礽也坐起来,双眼看着胤禩郑重答道:“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你。”说完伸手抚上胤禩的脸,语声温柔地道:“小八,皇阿玛同意了咱们的事,咱们两个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胤禩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礽,胸膛上下起伏,呼吸都有些凌乱。 “你……这是真的?回京……皇阿玛同意了……咱们两个……我不信……”胤禩情绪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 胤礽看着胤禩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一把将胤禩抱住,慢慢抚着胤禩的背道:“这都是真的,小八,我没有骗你,皇阿玛真的同意了。” 胤禩趴在胤礽怀里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胤禩慢慢推开胤礽,双眼注视着他问道:“皇阿玛是如何同意的?” 胤礽心里暗自叹一口气,他就知道小八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胤礽思索了一下措辞,张口解释道:“你可知前些日子皇阿玛病重,是我派人寻来了一味药做主给皇阿玛服下,皇阿玛才得以康复?” 胤禩点点头,这件事他自然知道。 胤礽接着道:“皇阿玛被我的孝心感动,又见我一直忘不了你,于是便心一软想通了,放我来找你了。”胤礽言简意赅。 胤禩听了不满意,冲胤礽眼一瞪:“说具体。” 胤礽见状只好坦白道:“其实是多亏了我教给弘晋的一首诗,就是汉乐府里面那首《古艳歌》。弘晋跟皇阿玛念了这首诗,说他阿玛在教他念这首诗时心里头思念着一个人。皇阿玛由此心生感触,便放我来了。”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胤禩低低念了起来,念完问胤礽:“是这首?” 胤礽点点头。 胤禩垂着眼睫,面上看不清神色,过了片刻又抬眸说道:“再讲具体点。” 胤礽无奈的摸摸鼻子,出口抱怨:“小八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机敏,难得糊涂一次不好么?” 胤禩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胤礽见状只好投降。 “小八,那我说了你别生气。”胤礽面上有些惴惴。 胤禩点点头,“我不气便是。” 胤礽这才开了口:“我将皇阿玛的原话说与你听。”因为觉得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胤礽便决定出此下策,只希望小八听完别生气才好。 “这些年你放不下老八。宫中都道太子侧妃李佳氏得太子偏爱,诞下两子一女,荣宠不衰。我瞧过一眼,她的眉眼与老八有五分相似。”胤礽缓缓重复着当日康熙的话,只将其中的“朕”换成了“我”。 “人人都知你偏疼弘晋,自小便将其养在身边,几乎日日都要瞧上两眼。而你的嫡长子弘皙与二子弘晴却从未见你这般宠过,只因弘晋的长相活脱脱便是老八幼时的样子……” “太子,我说的可对?” “我本以为让他离你远远的,过个一两年你就能忘了他,可这一晃都快十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忘不了他……” “够了,别说了!”胤禩忽然出口打断道。 胤礽原本只是单纯的重复康熙的话,甚至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但是说到后来,胤礽想起当日的情景,想到这十年来自己过的那些日子,说着说着,便将自己真实的情感带入其中。说到最后那句“一晃都快十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忘不了他”之时,胤礽的声音带上了难言的苦痛与沧桑。十年的独自守候,有多么痛苦难捱只有胤礽自己知道,有时他身心疲惫,想想这一生极有可能就会这样过去,便愈加感到活着无望。 痛苦的回忆被胤禩打断,胤礽回过神来,看着面上强忍着痛苦的胤禩,胤礽又是心中一痛,深吸了口气,道:“就到这里了,你想要听的我一字不落的都说出来了。你别生气,小八,我不是拿那李佳氏代替你,只是有时候想你想得狠了,看着她的眉眼,心里面还能有些个念想,后来有了弘晋之后我就再没有找过她了——小八,你,别生气……” 胤禩自然没有生气,他只是想到太子这些年受的苦心里心疼。自来到这里之后,太子从未提过他在宫里面的日子,与他说话也从来是拣高兴的说。如今亲耳听到太子讲出来,胤禩只觉疼的心脏都在滴血。断肠蚀骨是相思,李佳氏与弘晋的事想来也只是冰山一角,这些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太子的日子还不知是如何的痛苦难捱。 胤禩双手捧起胤礽的脸,手指慢慢的爱抚摩挲。 “我没有生气,”胤禩低声地道,“我只是想起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宫里受苦,而我却在千里之外什么都不能为你做。甚至,我才是造成你这一切苦痛的源头。太子,若你当初没有遇到我,你便不会遭受这些,你会一直是那个骄傲的,光芒万丈的皇太子,是我害了你……” “够了!” 胤礽低喊一声将胤禩的话打断,他听不了胤禩这般妄自菲薄,将一切错处都归咎到他自己身上。 “感情是最不能控制的,”胤礽张口说道,“当初我对你动情是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事。可是我不后悔,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苦痛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小八,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如今对我而言,你更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即便为了你痛苦,我也是甘之如饴。” 胤礽说到这里,缓了一口气,又道:“你说是你害了我,但你可曾想过,这些年我在紫禁城里坐着高高在上的皇太子,不曾因为你我二人的事而被皇阿玛责罚,而你却受到牵累被驱逐至此。小八,你又可曾怨过我?” “当初若非我一意纠缠,凭着你的才干,现如今不知在京城里享受着何等的尊荣,何至于沦落至此。小八,你又可曾后悔?” 胤礽抬手抚上胤禩的脸,眸光温柔地道:“当初我来时曾一路忐忑,不知你如今过得怎样,担心你娶了福晋一家三口过的美满你会忘了我,更加害怕你因为这些年的流放而对我心生怨恨,到时我要如何自处?” “可是当我再看见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安定了,只因你眼中的情意与我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曾改变。” “小八,咱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为了彼此承受再多也甘愿。所以小八,你又何必自苦,说这些傻话呢?” “咱们两个今后终于能够好好在一起,这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你怎么反倒痛苦起来了呢?” 听了胤礽这一番话胤禩也渐渐平静下来,望着胤礽那温柔坚定的眸光心中熨帖。其实方才那些话这些年来一直盘亘在胤禩心里面,当初康熙对他的那些指责更是让他记忆深刻,久久不忘。胤禩这些年想起太子与他之间的事,常常觉得是他害了太子…… 直到如今听了胤礽的这一番话,胤禩才恍然发现原来他错的有多离谱。胤礽为他的付出不是为了让他心生愧疚,正如同他对胤礽的情意也不是让他产生负累一般,他们二人对彼此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为了对方就算承受痛苦也心甘情愿。胤礽说得对,他这般自苦实在是没有必要。十年的分离,到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该感到高兴才是,何苦弄的两人都心情沉重,陷入回忆的痛苦中呢? 胤禩不再纠结,心情也为之一轻,对着胤礽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岂止不能说,你连想都不能这么想。”胤礽道。 胤禩闻言从善如流:“是,我的太子哥哥……”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过了一会儿胤禩渐渐回过味来,张口问胤礽:“来了这些天,为何你现在才说与我听?” 胤礽面上一僵,随即张口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挑个适当的时候说出来好给你个惊喜么。” 胤禩满脸狐疑地瞅着胤礽,瞅了一会儿,转开视线,轻哼了一声道:“我这些天几乎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怎么就偏偏方才才算好时机?若是你一早告诉我,我也能早些开心几日,何苦天天一想起你要走心中百般不舍……” “小八别气,是我对不住你。”胤礽见胤禩这般,出言安慰道,“我原该早些将此事说与你听,只不过——”胤礽话锋一转,又道“若我一早便告诉你,那么今晚这般多情魅惑的小八怕是便见不到了……”胤礽回味起方才二人缠绵时的情景,一脸的意犹未尽。 胤禩闻言瞪圆了一双眼。 “你还敢说——胤礽你个浑蛋!” 胤礽听胤禩骂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张口调笑道:“小八今晚连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 胤禩狠狠地瞪胤礽一眼,还是决定不与他在言语上面置气,夜还长的很,总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不是么?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胤礽的一声惊呼响起: “小八你做什么!” 夜还长的很…… 第102章:禅位 在太子来东北的第十二天,京城里陡然发生异变。 先是早朝时康熙竟然无故缺席,接着直郡王胤褆出来解释说是皇上旧病复发,导致卧床不起。而自前日夜里开始京城便封锁城门,到了白天更是四处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朝堂上更是险些乱成一锅粥。 康熙一连两日未能临朝,因太子不在,由直郡王主持局面。到了第三日,突然传出康熙病危的消息,而同康熙病危的消息一同出现的,竟然还有一道废黜太子,传位直郡王的圣旨。 这道圣旨一出,朝堂上顿时哄然大动。有称圣旨是假轰然反对的,也有赞直郡王人心所向极力支持的。就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欲动兵戈之时,这些天来卧病在床甚至一度传出病危消息的康熙竟然出现了。 只见康熙身着龙袍,步履矫健面色红润,哪里是传言中病危的模样?谣言与阴谋不攻自破,胤褆自知事情败露,面如死灰跪地请罪。 康熙夺了胤褆的爵位封号,将其关押宗人府收监,又下令处死了鼓动参与此事的纳兰明珠,至此,一场逼宫夺位的大戏落下帷幕。 等到千里之外的胤禩与太子收到消息之时,这场宫变已经结束了。随后二人收到了康熙宣他们即刻回京的圣旨,二人不敢耽搁即刻启程。 回到京城时,正是金秋十月。 胤禩望着前来迎接的老九老十与十四,精神难免有些恍惚。当初他离开时老九老十不过十五,而胤祯亦不过是个刚刚十岁的小小少年。到如今九年过去,三人都长成了青年模样,一个个身姿挺拔的立在他面前。 再次见到三个弟弟,胤禩险些喜极而泣,而三人也都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在进宫向康熙复命之后,当晚兄弟四人便聚在胤俄府中喝了个大醉。 胤禟胤俄早已成亲开府,至于胤祯虽还未成亲,却也在十六岁时出宫建了府。不比当年住在宫中拘束,如今三人都得了自由。赶上他们八哥回来心里高兴,三个人不知不觉都喝了许多酒,胤禩也被灌了不少。到最后四人已是酩酊大醉,被下人架着回了卧房。偏偏胤俄喝醉了也不安生,非要拉着他八哥同睡。胤俄这一闹之下,另外那两个醉鬼也跟着闹了起来,都要抱着他们八哥一起睡。可怜醉的快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胤禩被三个醉鬼弟弟拉来扯去,身上的外衣都被拉扯了开来。 下人们见状没有办法,只好请来了早已睡下的十福晋。 十福晋睡到半夜被人叫起心情很不爽,见着四个醉鬼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既然他们兄弟要大被同眠,那便依着他们去,做什么还要来问我?” “福晋,不是奴才们成心要打扰您休息,只是四位爷要睡在一起,咱们府里头没有那么大的床啊?” 十福晋听了训道:“没用的奴才,床上睡不开不会睡地上?席子褥子铺着,四个人放上去,看看睡得开睡不开!” “福晋,这……” “还愣着做什么,就按我说的办!” 十福晋借着灯火打量了胤禩一番,心道不过是个长得俊些的男人罢了,怎么就叫这么多人念念不忘?随即打了个哈欠,欠欠身子回房休息去了。 而这边胤禩四人果真被下人们并排放在了地上,四个大男人身子互相挤挨着,就这么着过了一夜。 胤禩回京之后便继续住在了他原来的府里。昔日的贝勒府早按着郡王的规制改成了郡王府。当日康熙圣旨来得急,他稍作收拾便跟着太子一道回了京,顿珠跟弘旺则随后慢慢赶来。 京中此番遭逢巨变,导致大阿哥被圈禁宗人府,明珠被斩首,大阿哥明珠一党从此彻底被摧毁。明珠死后,不知何故,本该春风得意的索额图竟也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朝堂上很少主动再发只言片语。过了一段日子之后,索额图竟主动向康熙提出了告老还乡,康熙给予准许。于是从此之后,朝堂之上再不见明珠索额图针锋相对的两大阵营,整个朝纲也为之一清。 时间很快便到了年根底下,随着年关将至,先前那场宫变所带来的紧张与压抑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 这一日太子前去向康熙请安,康熙留下太子用晚膳。用完膳康熙对太子道:“胤礽,朕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个儿子。” 胤礽不知康熙为何突发此言,但见康熙面上尽是欣慰神色,便也张口道:“皇阿玛,儿臣也很荣幸能有您这么好的阿玛。” 康熙听了笑笑不语,过了一会儿突然道: “太子,朕打算传位于你。” 胤礽没想到康熙竟会突发此语,一时间被康熙话里面的内容惊到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跪在了地上。 “皇阿玛何出此言?您如今春秋正盛,大清在您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您为何会动这样的念头?儿臣不才,还需要您更多的教导儿臣治国之道,现如今儿臣实难担当治国重担,还请皇阿玛三思。” 康熙听后摇摇头,道:“朕已将近花甲之年,哪还是什么春秋正盛?自前段日子病过一场之后,朕时常感觉疲惫,身子已是大不如前。朕八岁登基,到今时今日已经在位四十六年,朕这个皇帝已经做够了。太子你帮着朕打理朝政多年,你的才能手段朕看在眼里,担当治国的重任你已是绰绰有余,将这个天下交到你手上,朕放心得很。” “皇阿玛!”胤礽抬起头看着康熙。 康熙冲胤礽摆摆手,“起来罢,朕主意已定,年后便会传位于你。如今提前告知你一句,也是要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说着起身走上前亲手扶起了胤礽,随后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道:“你是朕一手培养的继承人,朕对你没有什么不满的。只望你日后能够善待你的这些兄弟,切莫做出手足相残,兄弟睨墙的事来!”康熙面色郑重,语重心长。 胤礽立即作出承诺:“皇阿玛请放心,儿臣必定会善待手足,绝不诛杀圈禁一个兄弟。” 次日,康熙在乾清宫召见了胤禩。 “老八,这些年你独自在外,心里可曾怨过朕?”康熙甫一开口便如此问道。 “回皇阿玛,儿臣不曾怨您。”胤禩如实答道。 康熙看着胤禩道:“你说你不曾怨朕,朕信你。”顿了顿,又道,“前段日子太子出巡之前朕也曾问过太子同样的问题,你猜他是如何回朕的?”不等胤禩回答,康熙便接着道,“太子说:皇阿玛想听儿臣怎么说?儿臣若说没有怨过,皇阿玛恐也是不信的吧。” “朕确实不信太子没有怨过朕,但朕也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即便心里头怨朕,也还是在朕病危之时救了朕,让朕又活了过来。随后太子说了一句话,朕至今记得。他说:皇阿玛是儿臣的阿玛。” 康熙深吸了口气道:“太子心中怨朕,却仍旧将朕视作他的阿玛;你不曾怨朕,朕信你,只因从幼时起你便不曾将朕视作你的阿玛……” “在朕众多的子嗣里面,唯有你老八自始至终是最为清醒理智的一个。你对朕不亲近,不孺慕,不期待,从来将朕当做君王对待,因此,不管朕如何打你罚你责难你,你也从不曾对朕心生怨恨。” “老八,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怪胎!” “儿臣惶恐。”胤禩闻言跪在了地上,面上却是平静的很。 康熙缓口气,道:“算了,朕这次叫你来本不是为了让你听朕说这些。起来吧,也别跪着了。” 于是胤禩谢恩站了起来。 “朕记得你三岁之时立下志向,说此生无所求,只愿大清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周边万国来朝。朕这些日子想起你那时说的话,又想想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方知你那时的话不假。” “从你八岁那年出使尼布楚与俄罗斯人谈判开始,到如今带着京中八旗子弟在东北屯田练兵,这么多年你确实是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你琢磨出的那高产的水稻,与你提出来的新学,更是福泽千秋万民的大功德。” “朕即便不喜于你,却也不能抹煞你这么多年对大清的功劳。” “老八,朕有时觉得你心思纯粹的很,便如你三岁之时立下的那个志向,一心为国为民。可有时又觉得你心思狡诈,太会收买人心。朕承认时至今日,朕仍是看不透你。” “儿臣惶恐。”胤禩听了康熙这话之后再次跪下。 康熙道:“一口一个惶恐也不见你真的惶恐,你从来可是胆大包天的很。” “儿臣惶恐,皇阿玛折煞儿臣了。”胤禩道。 康熙摆摆手,“算了,起来回话。” 于是胤禩再次谢恩站了起来。 “前段日子朕重病昏迷之时恍恍惚惚做了个梦。”康熙再度开口时对胤禩道。 “这个梦朕从未对人说起过,即便对太子,朕也只是提了一句,而没有仔细说过。如今,朕却想跟你说一说。” “儿臣备感荣幸。”胤禩道。 “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让朕一度以为它是现实中发生的事。” 胤禩听了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预感,这时,便听康熙慢慢讲了起来。 “梦里面朕在位六十一年,成了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然而,”康熙顿了顿,接着道:“朕的儿子们却为了争夺皇位兄弟睨墙,手足相残。” “在朕生前,大阿哥因镇魇太子被夺爵圈禁,幽禁一生;太子则两经废立,最后也幽死禁宫。” “朕本有意传位于十四,然而最后却被老四篡改了诏书。朕死后看着老四坐上了那把龙椅。朕一日日看着他想方设法对付你们这帮兄弟。将你与胤禟革去黄带子,改名除籍圈禁,最后折磨致死。看着他将十四发配去守皇陵,一身才华抱负不得施展。最后即便是从未参与夺嫡的老五与老七二人,竟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康熙说完深深叹了口气,道:“朕至今想起那梦里发生的事来犹觉胆寒。若现实真像那梦里一般最后发展到如此境地,那朕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是不能够瞑目的。” 听康熙说完胤禩心里也是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方才的预感成了真,康熙梦见的,果真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虽然如今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大部分的历史,但或许冥冥中自有上天的安排,让康熙做了这个梦,这个本该是真实的历史的梦。 康熙对胤禩说完心里面便觉得轻松不少。自从做了这个梦开始,这个梦便像一根刺一样盘亘在他的心里,教他睡不安枕,食不下咽。直到后来他决定彻底解决此事,太子出京城后他便对胤褆放出了他有意禅位于太子的消息,结果胤褆很快便有了动作,狗急跳墙,联合明珠逼宫夺位。这一切自然都处在康熙的掌控之中。后来他圈了胤褆,杀了明珠,警示索额图告老还乡,为的便是替太子剪除一切障碍,让他能够顺利登基即位。 是的,他暗中放给胤褆的消息没错,他是打算禅位于太子。 太子这些年来的作为令他满意,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一直霸着这个位子不放,难道真的要等到他们兄弟手足相残的那一日再来后悔吗? 康熙看一眼胤禩,见他听完之后面上不复先前的平静,张口道:“朕先前一直恨你勾引了太子,教他陷入兄弟乱仑的泥淖。可这段日子朕想了很多,朕渐渐觉得其实有你陪在太子身边,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梦里面太子行为骄纵跋扈,最终导致两立两废,幽死禁宫收场。与现实中他同你兄弟乱仑比起来,朕倒宁愿选择后者。”康熙叹一口气,显是想起了梦里面太子的结局心情沉重。 过了一会儿,康熙缓了口气开口对胤禩道:“你三岁时立下的志向里面最后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胤禩闻言答道:“儿臣记得,儿臣曾立下志向:愿为国之柱石,辅佐明君。” 康熙听后颔首:“但愿你今后一直记着此话。”顿了顿,又道:“朕将太子托付于你,你要助他帮他,莫要负他,也莫要让他成为商纣王一流因色误国的昏君。你,可能做到?” 胤禩听后一惊,康熙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分明是有了禅位之意。胤禩看着康熙,见他面色郑重,心知此事已是八九不离十。 胤禩随即重重的点点头:“儿臣能够做到。” 年后第一场大朝会上,康熙宣布退位,传位于太子。 不久之后太子继位,改年号承治,尊康熙为太上皇。 原本的历史上本该是一废太子的康熙四十七年,太子做了皇帝。 半年后,康熙离开京城四处游历,同时也亲眼见证了大清在新帝治理下的愈加繁荣与强盛。 正文完八阿哥的传奇一生(穿越 女变男)下——一春半夏
作者:一春半夏 录入: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