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寒没有注意,而是有几分惊诧的看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最后很无奈的笑着在夜镜岚的耳边低声说:“答应和你出来吃饭是我的失误……”
夜镜岚置若罔闻,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淡淡的扫过里面一片狼藉的房间,还有赵家在王城里出了名的小白兔流氓赵逸飞和夷族的外交使臣苍狼和苍漠,三个人在房间里,更准确一点说,是苍狼和赵逸飞两人在泼妇打架一样的厮打,苍漠负责围观。
在看到苏倾寒和夜镜岚出现时,两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估计两人都是怕夜镜岚怕的,就连松手以后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以及再抬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的步骤都是一摸一样的。
在看到对方的动作以后,更是不掩饰自己眼底的鄙夷。
第十四章:打架热闹
“苏美人……太傅,好久不见啊,你又漂亮了哎。”赵逸飞壮着胆子上前对夜镜岚怀里的苏倾寒呵呵的傻笑着,“话说,你为什么是被夜将军抱着的啊?感觉好奇怪啊,像是抱老婆一样的。”
声音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楼上楼下一片寂静……
苏倾寒依旧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我们可以装作没有看到他们吗?”
夜镜岚失笑:“在没有被他们看到之前,显然是可以的。“
苍狼原本看到夜镜岚就像是小媳妇看到了恶婆婆,自己全身的嚣张都收敛了,默默的低着头尽量想要把自己有些臃肿的身子缩在苍漠高大的背影后面。
“苍狼殿下。”显然,苍漠是挡不住他的,苏倾寒看见了苍狼,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呢,却觉得有些不对,一转身才想起自己还在某个人的怀里被抱着呢,不由得有几分不自在,只脸上依旧是一幅温和优雅的微笑,“麻烦将军了,请您……”
请您把我放下来这句话却怎么也不好说出口,他只好对着眼夜镜岚挑挑眉,示意对方把自己放在椅子上。
夜镜岚微微一笑,今天连着几次看见苏倾寒的不自在,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也算是报复了之前苏倾寒算计自己的事情了。
心情一好,夜镜岚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被别人看在眼里,绝对比看见了石头开花更加稀奇。
就连苍狼都偷偷的多看了夜镜岚一眼,眼底的惊异绝对无法掩饰。
“好吧,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夜镜岚挑了一个唯一没有被破坏的椅子轻轻地把苏倾寒放下。
赵逸飞很是振振有辞:“我一向喜欢美人,但是我惜花却不摘花,而这厮却非要作出牛嚼牡丹的事,居然要强迫那个琴姬陪他饮酒作乐。本公子看不下去才替天行道的。”
只是替天行道的时候忽略了彼此的身型的差别,赵逸飞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也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而苍狼好歹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虽然现在只有十八岁,比赵逸飞还小一岁,但是人家的体积可是他的两个,没有把他打个半死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可怜兮兮的站在角落里的琴姬抱着一张琴,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可人。
夜镜岚听了,将视线转向苍漠,苍漠沉默的看着苍狼缩在自己身后的样子,然后回望着夜镜岚:“将军,这次是我们的不是,多有冒犯,还请将军您和太傅不要怪罪,这位公子也请谅解。我们是北方蛮夷,举止粗鄙,请多见谅。”
听着这话,夜镜岚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而苏倾寒正要开口,却被夜镜岚的眼神阻止了,不由得也安静下来,温和的微笑着说:“护卫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您既是远来贵宾,招待不周自然也有我们的失误。不如就请去隔壁一起坐下,且随意聊一聊?”
“不用了,苍漠,你简直是我们夷族的耻辱。”苍狼似乎是被人踩了一脚或是当面抽了一记耳光,尖叫着对着苍漠大声吼了一句,然后似乎也不再害怕夜镜岚,直冲冲的就往门外走,行走间还推到了不少的桌椅板凳。
“谁有胆子在这里给我找麻烦,闹场子?”忽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提着一把菜刀就往楼上来了。
苍狼一抬头就撞见这个男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人长的真是……太凶残了。
虽然不算难看,甚至一张脸还算得上是有几分俊朗,但是这五官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看见了苍狼不客气的踢开脚边的椅子,男人的眼神一沉,手里的菜刀就这样擦着苍狼的耳朵飞过去,深深地嵌入他身后的木头柱子上。
“你是谁?”苍漠立刻赶出来,紧张的把苍狼身上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口以后才转头看着那个男人。
“我是这里的半个老板,也是这里的厨师,张承恩。你们在这里打架?”张承恩看着他们身后的一片狼藉,又看看里面的几个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的苍狼。
“只是个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赵逸飞谄媚着笑脸走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和张承恩、杨雨辰也算得上是有点交情的朋友,因此是深知张承恩的性格的,他的生命里,杨雨辰排第一,这家谪仙居排第二,没有什么东西能排在第三。
“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也就算了。但是,你们损坏的东西,都要给我赔偿起来。”杨雨辰一手执笔,一手执账簿,慢慢地上楼,悠闲的靠在旁边的木柱子上。
赵逸飞立刻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呃,需要多少?”最近他的父兄把原本就给的很少的月钱再给他减半,说是怕他没得再去招惹些麻烦上身。身上少了银子,麻烦也少些。果然有效,自从手里的银子少了,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渐渐的散了,好久都没有招惹别人上门告状了。
“我的水曲柳台面桌子,还有椅子,房间里的官窑摆件,一对青花广口瓶,还有墙上的名师大家的绝笔名画……”
“咦,辰辰,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啦?那个名家的什么名画,不是上次你在街边的摊子上花了三钱银子买纸白搭的饶头吗?”张承恩疑惑的挠挠头。
杨雨辰面不改色的看着张承恩:“你今天晚上去材房睡。几位,今天给你们打个一折,只要一百两银子好了。”
“一百两银子?”苍狼和赵逸飞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嫌弃的互相吐了口唾沫。
在没有被减少月钱的时候,一百两银子也没有啊,更何况是现在……赵逸飞摸完乐上衣摸下面,最后从口袋里抖抖索索的掏出来二两银子:“我只有这么多了,顶多够付一顿饭钱……”
杨雨辰的目光移向苍狼。
苍狼本来很高傲的想要拒绝,却又在看到张承恩的时候立刻变了脸色,但是再看看一脸苦瓜相的赵逸飞又觉得有些不甘心:“我最多只赔五十两。”
杨雨辰觉得这样也好,剩下的那五十两,呃,不是,是四十八两,反正也熟悉赵府的路,不过是跑一趟的功夫。
被杨雨辰轻轻地宰了一笔,苍狼和苍漠两人一起离开了。
“赵小公子,你准备怎么办?”杨雨辰掂掂手里白花花的五十两银锭,满意的收回自己的怀里,然后看着赵逸飞。
赵逸飞干笑一声,忽然就想起来了,立刻往屋里去:“苏太傅,救命……”
苏倾寒和夜镜岚本来就准备回自己的雅间的时候,忽然就被叫住,不由得停下来,看着一脸赤红的赵逸飞。
赵逸飞支支唔唔半天才开口:“我想……我想跟您借五十两……”
苏倾寒也难得的笑不出来了,他本来出门就没有带银子的习惯,并且自己一年的岁俸才200两,手里的闲钱真的不多,不过,有一个人倒是最不缺钱了。
他将目光转向夜镜岚:“将军大人?”
夜镜岚慢悠悠的抱着苏倾寒回到他们的雅间里,把苏倾寒轻轻地放心:“大人,我夜镜岚的银子最是不好借的。”
赵逸飞看着夜镜岚的样子,也在心里猛点头:一看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苏大美人,你还不是要问他借钱了,大不了我再被关在家里一个月……呜呜呜呜……
苏倾寒莫名的觉得脖子一寒,然后抬头时,却看见夜镜岚别有深意的眼神,嘴角的微笑凝滞了瞬间,然后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将军不方便的话……”
夜镜岚已经解下腰间的袋子丢给外面的杨雨辰,一双墨色的眸子却一瞬也不眨眼的盯着苏倾寒。
杨雨辰得了银子,也不顾其他,对着张承恩使了个眼色就转下楼,边走边说:“小元宝,楼上天子房的菜送快一些,把店里的好茶泡一壶上去。”
楼下一名身手敏捷的少年立刻答应了一句,然后又去忙活了。
“哎,媳妇儿。”张承恩立刻狗腿的跟上去,“咋对他们这么好?虽然他们长得跟画上的人似的,但是都不中用啊,你可不要喜欢上他们……”
杨雨辰满脸黑线的看着他,他立刻乖乖的闭嘴了,但是还是委屈的看着杨雨辰。
杨雨辰丝毫不心软:“回厨房去。”
张大厨立刻没脾气的回了厨房。
第十五章:上不上船
赵逸飞原本还想跟着苏大美人的,但是在夜镜岚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还是溃不成军的逃跑了。
不是他不够义气,而是夜镜岚的眼神,真的很吓人啊。
苏倾寒倒是无奈的笑笑,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发现夜镜岚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外界谣传的那么喜怒无常,暴戾残忍,只是有的时候性格冷酷一点,不喜欢和自己看不上眼的人说话,而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又太少了,所以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夜镜岚得了这个夜叉将军的美称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夜镜岚有的时候不仅不凶残,而且还孩子气的。
比如现在。
夜镜岚一个劲儿的看着苏倾寒,直到苏倾寒脸上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将军这样看着我,有事?”
夜镜岚淡淡的笑着:“我只是想知道苏太傅违反了国法律例以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违反国法?”苏倾寒脸上的微笑不变,“将军大人说的话我却听不懂了,我何时做下了这样的事?”
“就在刚才,大人向我借了五十两银子。”夜镜岚笑得诡异,“我那些银子许多都是下边的人孝敬上来银子,来路不明,而王朝的法律明文规定,凡贪污受贿者,皆削其官职,流放三千里,家中人男子卖为官奴,女子充为官妓,同污者同罪。”
普天之下,敢如此嚣张的坦诚自己的罪行的,怕是也只有夜镜岚一个人了。
苏倾寒脸上的微笑依旧:“如此说来,我倒是误上了贼船?”
“我夜镜岚的船,上的去,难下来。大人你也就和我一同同流合污了罢,。”夜镜岚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苏倾寒此刻却尽收了脸上的微笑:“夜将军到了现在依旧心怀天下?”
夜镜岚一愣,然后知道苏倾寒误会了他的意思,只是看见苏倾寒眼底的冰冷,想要解释的欲望一下子就淡了,淡淡的看了苏倾寒一眼:“原来在太傅眼里,我夜镜岚就是一个如此出尔反尔的小人了吗?”
苏倾寒也觉得有些不妥,正要解释一句,却听得夜镜岚对着窗外喊一声:“清平,送苏太傅回去。”
话音未落,一名青衣的少年就从窗外一跃而入,停在屋子的中间。
听了夜镜岚的话,清平有些无语,他一直在外面,凭着自己的绝佳的内功,里面的人说的话也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种事一般都是旁观者清,夜镜岚或许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于苏倾寒的感觉,但是清平却观察的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自家将军喜欢上了人家苏太傅吗?但是一向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居然是一个情场上的新手,再看看另一位当事人,似乎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而且,将军的表达方式也很有问题,什么叫:和我一起同流合污?难道您不知道对方是一名很有正气的太傅大人吗?
若是自家的将军真的喜欢上了这位大人,两人还有的好磨咯!
不过,现在清平看着自己将军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还是决定先把苏倾寒送回他的府上。
路上,苏倾寒有些头疼的看着清平,越发觉得夜镜岚的脾气像一个琢磨不透的孩子了,而且是一个脾气很坏的孩子。
“大人可是觉得我们将军的脾气古怪?”清平微微一笑。
“你们私底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苏倾寒眼睛一亮,原来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想啊。
清平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大人,我们将军的脾气还是挺好的,除了冷酷一点,暴躁一点,喜欢动手一点,爱喝酒一点,有时候不讲礼一点,有时候任性一点,就没有什么了。”
苏倾寒黑着脸掰着手指头给清平看:“这是加起来是几点?”就差手指头不够上脚趾头了。
清平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将军十三岁就在边关,那时候我就陪着将军一起出征。因为我从小就是将军的随身侍童,但是我和将军离开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父母有偷偷的首演了一个小孩。”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和将军这次是有去无回,包括那些和我们一起出征的战士,都是年纪不满二十的少年。没有人能够指望我们活着回去,”清平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但是后来,将军带着我们又回到了这里,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害怕将军了,并且传出将军是受到了上天诅咒的不祥之人,是妖物所化。就是因为将军带着我们活着回来了,这就是将军的罪名。”
苏倾寒低着头,默默地听着清平的讲述。
“一开始只是因为长公主殿下,所以将军每年都会回来,但是在将军十六岁的时候,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却因为在皇宫里接受宴请,却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双双殡天,自此以后,将军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炎月关,除了几次和九黎国开战,所以将军的性格,和他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年,我陪着将军身边,您是第一个能够和将军说上话的人。所以我知道,太傅大人您是特别的,对于我们将军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清平说完了,在心里默念:将军大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长公主夫妇的去世,真是不幸。”苏倾寒一时间也只能这么说。
“大人,你该不会以为那真的是场意外吧?”清平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苏倾寒略一沉思,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不禁安静的不再说话。
古来天家无父子,真的是至理明言。
只有生在帝王家,才能真正的明白这句话其间的辛酸不易。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府上,泡在药浴桶里,苏倾寒的脑子里都还在回忆着清平对他说的话。
所以我知道,大人您是特别的,您是特别的……对于我们将军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不一样的意义……意义……
清平在说这句的时候,难道没有察觉其中有些不恰当的用词么?
什么叫特别的?什么叫不一样的意义?
苏倾寒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所以这句话他没有一个字不理解,但是为什么这几个字组成一句话的时候他却有些无法释怀呢?
这里面的歧义,是清平刻意的,还是无心的?为什么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不自在?
他深深地皱起眉头,一转头,不经意间就看见自己脸上微微浮起的可疑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