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辰抿嘴一笑:“大圣以为是恶缘,便定要恶解么?那便差了,即使是冥冥中缘法订下此二人重逢的机缘,然而要如何重新结下新缘,或是结下如何地新缘,却端看自身对待的方式如何。”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仍然处于狂喜的迷茫中的要离一眼。柔声道:“你能捡到那孩子的确是出于机遇偶然,然而你与他之间的一片情意,即使是出于无意,却仍然全是自身拿出本心呵护。慢慢令其自然成长茁壮起来的结果。善果从来都要善意来种,先有灵魂相互吸引,再有真挚温良的对待,便是恶缘,也能重新接出善果来啊。”
是这样么?要离怔怔地听着敖辰轻柔的声音。一片空白的内心突然了然。低下头。小地狼温暖的身体仍然紧紧挨在自己身上。他那双清澈透亮地眼睛正直直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对自己的欢喜和眷恋。是吗,这个眼睛明亮。心灵透彻的孩子就是他,原来庆忌从来就没有走远,他一直就在这里……就在自己身旁。这难道是上天安排自己对他的补偿吗,不!这其实……是上天宽恕和拯救自己的方式吧!
眼泪滂沱而下,要离用下颌轻轻顶住小地狼微小地身躯:“庆忌主公……小石头……我……我……”他哽咽着合上眼皮,大滴地眼泪滑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小地狼似懂非懂地靠在父亲身上,看见父亲流泪赶紧翻身跳起来,用他粗糙的舌头舔舔地龙沧桑的面孔:“阿爹怎么了?不要伤心,阿爹!小石头会一辈子呆在阿爹身边地!小石头永远和阿爹在一起。”
“阿爹不伤心……不伤心……我现在很幸福……非常……幸福。”要离断续的回答着,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欣慰。他慢慢将头转向一直笑嘻嘻看着这边的太子一群人,庄重的将他巨大的头颅低了下去:“数百年夙愿今朝得偿,全赖诸位赐予莫大恩典。要离没齿难忘。将来列位若有用得着我要离的时候,只需吩咐一声,粉身碎骨不敢请辞矣!”
太子随意的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只是既然如今你心愿已了。我是否可以取出你腹内那块石头?”
“自然,请三太子殿下立时动手吧。”要离爽快的回答。
太子见他答得如此干脆也有些意外,他停了一停,又重申了一次:“石块取出。你在凡间的记忆就会烟消云散。你……不需要再回味些许时刻么?”
“不需要了。”要离静静的回答,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地狼,慈爱而幸福的一笑:“记忆终究是过去的东西,执念未了时它是我的折磨,可是如今愿望实现,我便再无需坚持于旧日的幻象……因为我衷心想要去珍爱和守护的……重要的人……一直就在我的身旁。”
太子笑了。他也不犹豫,直接上前一步念动咒语,温和白光迅速笼罩了他全身。要离平静而安详的张开龙嘴一吸,随着一股狂风,顷刻之间太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他口中。
“吼?”敖摩吓了一大跳,继而愤怒的冲了上去:“你!你怎么把小三吃掉了!快把他吐出来吼!”
“呆子!”悟空一把扯住这个莽撞义弟的尾巴把它拉回来,脸上哭笑不得:“大哥不是被吃了,他是自己主动进去取那石头而已。”
“什么?”敖摩瞪圆了绿豆小红眼:“小三说要拿他肚子里的石头?原来是钻到他肚子里去拿么?”
“废话!不然难道剖开我阿爹的肚子去拿?”小地狼瞪了敖摩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敖摩正要回嘴,突然只见一阵风,太子已经重新从要离嘴里钻了出来。随着他身影的重新出现,一瞬间,地龙的眼皮突然合上了,头也软软的侧向一旁,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
“小三!”
“阿爹!”
这一下两个斗鸡再顾不得斗嘴,三步并作两步朝太子奔过去:
“小三你出来了,你没事吧?”
“我阿爹怎么了?他没事吧?”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同时急迫的问道。
太子安然无恙,他首先对焦急的小地狼安慰道:“令尊无事。只是取出生命之源。短时间内他会陷入沉眠,很快就会重新醒过来……自然,那时便会回到吞下生命之源以前的他。也不会再次发作了。”
小地狼呼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敖摩却仍然皱着眉头看着太子:“小三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你不是受伤了吧?”
太子脸色的确十分难看,他摇摇头,举起一直捏紧的拳头:“我没事……只是这个……”
那手心慢慢摊开,露出一片血色的石块。
“这是什么?”敖摩盯着那东西疑惑的看:“这就是令黑皮他爹肚子疼的原因么?”
“是的……而且这也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太子长长吐了一口气,艰难的回答:“……崆峒印的一部分!”
第二十九章:~~好朋友吖好朋友~~
“吼?崆峒印?很耳熟……”敖摩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吼!想起来了,崆峒印,就是三叔点名要的那个东西吼!”
闻声而至的悟空也凑过来打量太子手中那团血污,他横着竖着看了好几眼也没发现出那团还裹着血肉的石头片有什么特别之处,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就是那位以爱宝着称的龙三叔敖顺点名要的东西……悟空想了一会儿,抬头试探性的问太子:“大哥你确定你没弄错?这块看来又脏又破的石头就是我们要找那三件至宝里崆峒印的一部分?”
太子斜了他一眼,铁青着脸道:“不会有错,前些日子我就已经查看过龙宫宝库清单上对崆峒印的描述。册子里说崆峒印本是不老奇玉所刻青色玉印,上塑五方天帝形貌,并有玉龙盘绕为体。你看这东西——虽然小了些,但似乎是被人人为分作了五块,如我手中这块,分明就是玉龙的尾部。瞧来就和那宝册上所绘的图形一模一样。”
他毫无顾忌的以白皙纤长的手指点拨着那血团中的某一片。悟空顺着他手指的指引定睛看了一会儿,只勉强从那团模糊的血肉中分辨出貌似是龙身上鳞片的图案。于是还是面带豫色道:“或许还是搞错了吧?老孙虽然不爱收集宝玉石头什么的,却也曾听说过有那价值连城的宝贝便如同人间地绝色佳人一般。自拥有区别于寻常珠玉的个性独特宝光,或是温婉含蓄,或是明艳照人。而这东西……非但全然黯淡无光不说……大哥你说过他是青色玉印?可是老孙看来……此物全然不像是青色,倒像是脏兮兮的褚褐之色罢了……”
太子也不辩解,只是右手微微举起二指弯曲,飞快的拈了一个甘泉之诀,立时一股清泉自他手心汩汩涌出,将手心里原先血糊糊的一团冲洗干净,露出下面浅褐色的玉片来。他将玉片上明显的图案展示给悟空。没有了那些污物的阻挡,这回便可以轻易看出那玉片雕刻地正是龙尾的形状。悟空看着,心里的疑惑还未完全解除,太子已顺手将石片反了过来,却见背面赫然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小篆字样,细看之下,竟然是个“敖”字。
“失却原色和宝光是因为此物常年深埋在怨气堆积的地龙体内,被他吸取恶息与黑气所污,才会暂时变成了眼下这般模样。然而就算样貌改换。单看这上面所刻的敖家家徽也能知他来历……”太子以指尖轻轻划过玉片上那一方小小的家徽字样,剑眉紧紧纠结在一起。
“家徽也在?”这一回连敖辰的笑脸也不怎么站得住了,他上前从太子手心里拿了那玉片去,看了半刻又慢慢放了回去。叹息道:“不错,这是我敖家的家徽。三哥,看来这确实是崆峒印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不明白吼?”敖摩糊涂依然,悟空也不解地抓着后脑勺:“老孙也不明白,大哥先前不是说那崆峒印被你四叔出走的前妻带走了么?还说等我们办好这回手边的事情便去寻访于她。请她将崆峒印转交。如今怎会又出现在这地龙的肚子里?莫非……”
说到这里突然间他脸色也跟着一沉。之前不久地龙要离才对几人讲述过地内容一瞬间一一回响起在耳边:
……那一天。地层中来了一个女人……”
……我看不见她,但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气息,那种和从前活着的我所相似的。为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地气息。
……那女人只问了我一句话,她说:“愿意回想起被你忘记地一切么?如果是,那就吞下我手里这块石头。”
女人?石头?崆峒印?难怪太子和敖辰脸色都如此难看,根据要离前言看来,那个给予地龙生命来源地神秘的女人倒有分可能是他们此行需要寻找的崆峒印主人——天龙女浮云?浮云便是一直隐身幕后操纵这几次毁灭性大地震地始作俑者?若果真是她,那么这位前西海龙后在明知此举伤天害理的前提下,仍然坚持滥用法器如此草菅人命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悟空来不及细想,这边太子已经下定了决心:“此事事关重大,或许还会牵涉到我龙族全族利益身上。万不可轻举妄动。正好此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立刻回南海一趟!同二叔禀报以后再看他如何定夺!”他将玉片紧紧攥在手中,抬头对几个弟妹决然令道:“不要耽搁了,这便先上去吧!”
敖辰张口正欲言,一朵细小的白莲突然从他额心当中飞出。白莲在敖辰眼前漂浮着散开成一瓣瓣,又很快在黑暗中消失不见。敖辰面上一怔,忽而转头对太子道:“抱歉,三哥。因菩萨临时召唤,十五须得立时回去复命,故此无法与三哥同行到南海与二叔论事,只好先行失陪了。”
太子点头道:“无妨。既然是菩萨召唤,想必是有急事要办。十五妹你不必多礼,自去便是。”
敖辰匆匆忙忙向众人施了一礼:“待敖辰处理完菩萨吩咐再前来与列位汇合。若是敖辰分身无暇无法前来,也会恳请菩萨派遣懂得佛法运用之人前来相助伏魔。三哥,堂弟,大圣,诸位保重了。”
众人只来得及朝他回了个礼。敖辰已经急不可待的召来一朵大如磨斗的莲花,踩在足下便飞升而去。只见这男身的龙女在暗黑的地层中化作白光鸿影翩翩,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小地狼见这批救助了父亲和自己的人都要离开,它回头看看仍在沉睡当中的父亲,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安宁详和。小地狼犹豫再三,终是抛下父亲几步冲到四人眼前吼道:“我送你们上去!”说完不容众人推拒,撒开四条腿就朝上方直奔而去。于是太子提起敖摩,悟空拉起张衡,一行人跟在小地狼身后迅速穿越地层朝地面而去。
不多时,只见一丝阳光重现眼前,冲出土层,地面也慢慢在脚下变得坚实如初。四人跟着小地狼的指引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因为时间紧迫也不多客套,转身便要与他告别。
“等等!”突如其来的,小地狼忽然开口叫住了踱步在队伍最后方的敖摩。
“黑皮,你还有什么事?”敖摩诧异的回过头看着小地狼。
小地狼一偏头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一条挂链,以嘴叼着朝敖摩递过去:“青皮,谢谢你和你的同伴救了阿爹。这个送给你做留念……”
“哦物?给我的吼嘿什么?”敖摩兴高采烈的接过那挂坠去。拿在爪子里翻来覆去的打量:“唔……白白的,尖尖的,还有孔,看起来好像是牙齿吼!”小地狼脸皮一红,不好意思的吼道:“就是我的牙齿又怎么样!咳咳,这个是用地狼一生一次换下来的牙齿做成的哨子。你拿着他,如果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就吹这个哨子,我立刻就会知道。到时候不止我会赶来帮你,阿爹一定也会全力支持你们的。就当是我们父子俩报答你们恩情的一点心意吧。”
敖摩呵呵傻乐,一爪子攥紧了那链子:“黑皮,谢谢真是好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吼!有空我就吹他,找你去我家玩吼!”
“我警告你!没事不要随便乱吹啦!”小地狼恼羞成怒的大吼:“老子是很忙的,没空陪你无所事事乱逛,要是被我发现你是为了无聊的事情乱吹,老子去了一定会狠狠揍你!”
“吼吼!打架吗?我喜欢!我偏要吹!还要随时随地吹!就看黑皮你敢把我怎么样吼!”
“靠!青皮你果然是皮痒!”
“小胖,要打等下次,现在快给我回去!”太子不耐烦看这两只斗鸡开战,不由分说一把抓起敖摩就上了云头。敖摩在空中仍然不忘记使劲朝小地狼挥舞它的肥爪子,拉长声音大声喊:“黑皮!我走了吼!别忘了,下次我再找你打架吼!”
“你快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朝着云端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小地狼远远的喊叫。一直抬头仰望强烈而耀目的阳光,他的眼睛突然有点模糊,小地狼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在阳光下露出灿烂的笑容。
保重,龙王家的儿子们,你们是给予我和阿爹新生的最可敬的恩人。保重,敖摩,你是我小石头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第三十章:是她不是她?
敖润的眉心紧紧纠结在一起,那块残片就在手中。而今在经过他一番施法净化以后已经褪去那肮脏的褚褐色,重新还原出它柔润晶莹的青白色本体。但见一层淡淡的宝光笼罩着那残缺的玉片,华彩莹莹,动人心魄。残片在手,在场的四人都能隐隐感觉到强大的生命之力正透过玉片渐渐充斥,一直将整个室内都溢满了。
那力量使人从内里生出一股融融涌动之意,在那宝光照耀之下四人皆觉从头到脚竟似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一般,暖意随着光华漫射在身上,柔柔绵绵沁入骨里,继而又化作无穷的精力自体内源源不断发散出来。只是片刻之间,浑身上下俱流窜起使不完的力气。
敖摩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片发光的小石片。它亲眼看着那东西在二叔手里褪去难看的外表变成美丽的宝玉。然后就放出让人精神百倍的光芒。真是好像魔术一般有趣吼。这当口敖摩突然想起那个帮它画画的张衡,要是他也在这里看多好。敖摩有些惋惜。在赶往南海途中张衡临时接到七十七的紧急通传,说是朝中有急事需他回去亲自处理。不得已一行人先护送他回府去之后便暂时在雒阳分道扬镳,也因此张衡终究错过了跟三人一同去龙宫接受敖摩招待牛腩汤的机会。那异星来客确实没什么运气,若他能在场亲身感受到净化后地崆峒印那种超出科学理论外的纯净生命力量。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子。说不定会厚着脸皮要求近距离接触残片,进而想办法以各种仪器充分研究分析这块青春之石的具体成分,以及试图找出如何复制出与他类似物品的可能性……唔……科学狂人的执念从来都是很恐怖的……也许敖摩应该庆幸他没有来。
悟空也很惊讶。在亲眼目睹崆峒印奇效之前,悟空一直在猜想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那个遍阅天下奇珍的龙三叔另眼相看。如今见到实物才是领略到他地神奇,此物真个好宝贝。想那妖魔地龙要靠着每日不间断的吸取方圆近万里内的怨气方能支撑地起他那庞大妖躯,现下却仅仅只是凭着这么一小片崆峒印便能完全取而代之,为他提供起生存所需的全部能源。拥有如此强大的活性生命之源,毫无疑问。只有不老奇石崆峒印能够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