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之后，“白小玖，姑奶奶我到底欠你什么了，非得这么折腾我！！”任芊芊抱着手机，对着另一边的白玖咆哮，“你知不知道，做一个上班族有多苦逼？每天朝九晚五，还要提前半小时去挤地铁！一个星期就这一天可以多睡一会儿，我容易吗我！？”
白玖略带愧疚的挂了电话。
“怎么样？”内洛问着，给白玖递来一个削光了皮的苹果。
白玖啃了一口苹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不知道，应该不是她的孩子。生活作息那么紊乱，内分泌得失调成什么样儿啊，能喘气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能指望她生孩子……”
“哎……”白玖趴在桌子上，“问遍了所有有可能做这个恶作剧的人，没有一个人承认。听语气也不像是在说谎。那白晗双到底是哪来的呢……”
“有没有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内洛揉揉他的脑袋问。“我听说有一本中国的名着就是写的这么个事儿，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凭着自己一身的骨气和本领一路斩妖除魔，干掉了不少有背景的妖怪。最终得到上级认可，被升官嘉奖的故事。”
“……”白玖想了一会儿道，“我怎么听不出你这是在说《西游记》还是《杜拉拉》？”
……
下午三点，房东大婶非常准时的到了。
“一共三千，您清点一下……”白玖把钱递过去。
“妈。你怎么把钱拿给外人啊……”这时候，白晗双睡醒了，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拖着布熊从房间里慢慢地走出来。
白玖立即黑了脸。
“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房东大婶觉得不可思议。“结婚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够意思啊，小玖。”
白玖感觉很无奈，“要真是我儿子就好了，我长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这小子是昨天晚上突然跑过来的。赶也赶不走，还非嚷着叫我爸。是吧，嗯？”白玖抓住白晗双，把他拖到自己的身边，一只手暗地里掐着他的背，脸上还挂着温和的微笑。
“嗯……”白晗双被掐的眼泪直冒，拼命对着房东大婶点头。
“这孩子，”房东大婶仔细瞅了瞅白晗双，“长得真像你……不会是小玖你在外面惹的风流债吧？”
白玖干笑，“怎么可能……”
“别说，还真是，太像了。”房东大婶不停地拿两张脸作对比。“你有带这个孩子去医院做过亲子鉴定吗？”
白玖摇头。
“有空的话最好还是去一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房东大婶仔细地盯着白晗双。
“爸，看吧，我就说我是你亲身儿子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儿子认不出老爸的。”白晗双望着房东大婶非常不满地嘟囔着。
他没有看见，身后的白玖右手紧捏成拳头，紧了又松。
第4章：白玖，你永远都长不大。
刚刚一进门，内洛就看见，白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扯被子，“出来，别闷坏了。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好不好？”
“好。”被子里的人死死拽住被子不放。
内洛叹了口气，继续扯被子，“只要证明了白晗双不是你儿子，我们就把他送到警察局去……”
“好。”还是不放。
“送走了他，我们就马上收拾行李，去世界各地旅行。”继续扯。
“好”继续不放。
内洛放弃了，收回手坐在床边，故作委屈“有我可以抱，为什么还要去抱被子呢，不要我了么……”
“我没有！”白玖猛地把被子掀开，脸上尽是眼泪，“我只是，觉得我真的太软弱了……”
“笨蛋。”内洛在白玖的脑袋上敲了一个大菠萝，然后把他搂进自己的怀中。
“我怕。”白玖把头埋在内洛的怀里，声音沉闷。
“我知道，但是有我在。”这是这个男人一贯霸道又心安的温柔。
内洛紧紧地抱住白玖，抱得很紧。这是第一次白玖对他说他觉得自己很软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油然而生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念头，他的少年并不会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永远长不大。他终有一天会长大，会去更远更广阔的的天空飞翔。
会离开他。
……
终于把白玖哄睡下，内洛活动一下筋骨，开门准备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去睡。却看见阳台的灯亮着，白晗双抱着布熊站在护栏边吹风，由于身高不够他还特地搬了一个板凳垫在脚下。
“你还不睡？”内洛觉得自己这一天真够忙的，哄完了大孩子还要哄小孩子。
白晗双安静地看着远处夜景没有说话。家灯火的景色很美也很醉人。暖意像是徐徐刮来的微风，搜刮着耳根，梳弄着人的每一根神经。内洛走过去，迎着风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在这间房子里，每一个没有玖儿的夜晚，我就是这么度过的。站在阳台上吹风喝酒……一站就是一整晚。”
“你和爸爸他很早就认识了，对吗？”白晗双自顾自地说。
“说起来，我都忘了问你，你凭什么说我媳妇是你爹？”
“凭他是我爸，”白晗双抱着布熊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是什么？我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连我的亲身父亲都不认识？”
“……”内洛愣了一下。白晗双根本就不像个十岁的小孩，那样的眼神让他想起白玖的哥哥，在他带走白玖的时候，白浩天一抬手就轻而易举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内洛冷笑，问白浩天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带走白玖？
那个时候白浩天也是这么看着他的，他说，“凭我是他哥哥，唯一的亲哥哥。”
“你是白浩天的儿子。”内洛眯着眼，“那你为什么会来找小玖？”
“妈妈说他就是爸爸，他只是一时间失忆了，所以才把我们都忘了而已。只要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就一定会想起所有的事！”白晗双捏着布熊小声地嘟啷着。
“你信么？”
“不信。”白晗双把头低了下去，他的声音很小，和蚊子差不多大，但是内洛还是挺清楚了。
他说，“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妈妈说的话都不能信的话，还有谁的话可以想象呢？”
“听着，我是不知道你妈为什么骗你。不我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的谎言分两种，一种是恶意的谎言，以欺骗他人而为自己谋得利益；另一种是善意的谎言，说谎者为了让另一个人不受伤害才被迫说谎。”
白晗双缓缓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内洛。
“我们活在这样的社会，需要时刻提防他人，随时做好警惕。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内洛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微笑，“但是，相对的，在这个世界上，你也要找到一个任何时候都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
“那个人有可能是亲人也有可能是朋友。只有找到了他，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有价值和意义。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你也不再会害怕，因为你知道你的身后有他。”
“所以你那么喜欢白玖，对吗？”白晗双问。
“你知道他是白玖？”
“有在大人口中听说过，我有一个素未蒙面的叔叔叫白玖。和爸爸是双胞胎，长得一摸一样。”白晗双别扭地拽着布熊，很不想承认一般。
“谁把你养成这样的，小家伙，你根本不像个孩子。”内洛微眯着眸子，远处灯火照映在他的眼眸中，像是一团微弱的烛光，“要喝酒吗？冰箱里还剩两罐啤酒。”
“我爸爸。”白晗双把布熊递给内洛，转身跳下凳子，“让未成年人喝酒是犯法的，不过我看见冰箱里还剩了两个布丁，等着，我去拿。”
内洛接过布熊摁在护栏上，然后从烟盒里抖根烟点上。男人弯着褐色的眸子对着布熊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豪的说道，“看来白家就真的只剩你一个孩子了……”
猛然间，他想起带着白玖离开白家以后的，在街上被突然拦住的那一次……
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抱着双臂，站在他的面前，下颚微微上扬。像是在和一个败者说话一般高傲，“就算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变得有多坚强，懦夫可能会变成英雄，但是白玖永远都只能是白玖，他做不了别人。因为他是白玖。他是个比懦夫还要懦夫的男人。你知道白浩天为什么放走他吗？因为作为哥哥，他知道，这么软弱无能的弟弟如果放在白家。那他的路就只有死。”
内洛听完这番话，就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说，“大不了我保护他一辈子。媳妇就是拿来疼的，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他不是懦夫，他只是还没有长大，他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大男孩而已。他的世界，是你们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干净。”
“你们永远都不会懂，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男人帅气地扬起嘴角，语气骄傲而自豪。
白晗双端着盘子走过来，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内洛的回忆，“你不用太惊讶，虽然我才十岁，但是你现在已经可以帮我当个男人看了。”他将一罐啤酒递过去，“我的手太小，只够拿一罐。想要的话我再去拿就是了。”
内洛笑着接过啤酒，拉开了拉环递到白晗双面前，“十岁的男人，想试试看大人的食物么？”
第5章：真的就去做亲子鉴定了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无数的脚步匆匆地踏过，医院里的每一处无不充斥着刺鼻的苏打水味。
“长得这么像还带来做亲子鉴定，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想的……”身材妖娆的护士长抬眸子瞥了一眼白晗双，又以一种极其惊讶的目光看向白玖。在视线反反复复在两人的脸上移动过很多次以后，终于不痛不痒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小护士尾巴一样跟着后面，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白玖牵着白晗双靠在一旁的墙上，非常理智地选择了无视来打发这些流言蜚语。他知道，如果还嘴的话，他肯定不是这个伶牙俐齿的护士长小姐的对手。况且现在内洛不在，就算是打起了也没人帮他……结局是必输无疑的仗，白玖不会打。
而白晗双抱着布熊，非常不开心地撅着嘴。刚刚路过的蛋糕店里明明有看起来很好吃的布丁，他扯了白玖的衣角好久，但是白玖理都不理他就拉着他直接走了……要是换成家里那个金毛的肯定不一样！白晗双要吃布丁白晗双没吃到布丁白晗双很不高兴。
内洛那家伙居然是今天有事儿不来陪他了。临走前还非常亲昵地揉了揉白玖的脑袋，说，“这次只是去做鉴定，结果一般一到两个星期以后才会出来。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鉴定而已，别紧张……等领结果的那天，我再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就是只是做个简单的鉴定，白玖也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脱力，他想马上就知道检验结果，又想永远都不要知道。但是只要让他想到他还要回家等一个星期才能知道结果，他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在这一个星期的煎熬里疯掉……
“妈，已经做完了……我们走了好不好……”白晗双还惦记着他的布丁，正因为惦记着布丁，所以他毫无忌惮地把某个禁忌词汇脱口而出了。
白玖低头俯视他。白晗双天真的眨着大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以后白晗双丢盔弃甲，非常没出息地败了，他捏着布熊耳朵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爸……”
白玖满意地点点头，领着他走了。作为白晗双一路上非常听话乖巧，不哭不闹地奖励，还给他买了一个牛奶布丁。
……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咖啡店里在某个最不显眼的位置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人一身棕色连衣裙将身处衬托得恰到好处，漂亮却又不张扬，她抬起手腕缓慢地搅拌着咖啡，动作优雅而从容。而男人一头黑色碎发黑色瞳孔，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上身灰扑扑地外套，将他衬托得格外死板。只两个普通人。
“还用了一次性染发剂，居然还带了美瞳……”女人嫌弃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样，厚厚的遮瑕粉还是遮不住她脸上的憔悴，“你以为你和小玖一样玩cosplay吗？”
“特殊时期，特殊装扮嘛……”内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样的装扮不仅可以修饰掩盖他的外国血统，还把他显得非常不起眼。至少不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女人并没有过去追究这个，她将咖啡勺放在一旁，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这个对我来说并不难，”内洛笑笑，“倒是顾小姐，就这么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坐在对面的女人叫做顾染颜，是顾家的二小姐，自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没错，白晗双是我儿子，也是白浩天的儿子，白玖的亲外甥。让他去找白玖，全都是浩天的主意。”
顾染颜端着咖啡杯，平静地看着咖啡里映出的那张苍白的脸，她顿了一下又说，“你也猜的对了，浩天出事儿了，他失踪了……白家也快完了。失踪之前他让我暂时回顾家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出来……”
内洛提了提眼睛，非常有耐性地听着，“抱歉打断一下，不是我猜对了，是我媳妇猜对了。”
“小玖？”顾染颜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我还以为他根本不会往那边想。”
内洛耸了耸肩，“我也很意外。说说看白浩天的情况，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和他最后通电话是在去年的9月17日，那个时候他因为一点公事还在台湾，晚上七点过给我打了电话，还在电话那头还问了儿子好不好……然后就突然没有了任何消息，随行的人又被他提前差遣回来，都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他。就这样他连着失踪了三个月，就在我快被他逼疯了的时候……”顾染颜顿了一下，端起咖啡杯抿一口，稍微舒缓自己的情绪。
“他的国际信用卡突然在日本的便利商店有了消费记录，我们马上赶过去调出录像来看，发现上面的人真的是他……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故意把脸遮住，可是我还是能从动作气质上看出是他，他瘦了好多，白色衬衣又脏又旧皱巴巴的……” 顾染颜开始把话题跳到衬衫上，“他明明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平时衬衫都不许有褶子，就算是我熨的衬衫，没有熨好他也会不高兴的……那件衬衫那么脏，他居然还穿的下去……”
内洛咳嗽一声示意顾染颜把话题转回来，女人总能从同一件事情中发现她们独有的视角，而且那种视角的创意程度永远都是男人望尘莫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