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洬旻Akira

作者:洬旻Akira  录入:05-18

 文案:

 窝是不会写文案君 撒狗血版文案:替身情人 内容提要什么完全可以忽略╮( ̄▽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翌,苏潋,白墨尘,柳澜奕 楔子 元阳十三年 “墨尘,往西北方走!青焱他们有接应。” “不行!要走一起走!” 白墨尘边说边挡下朝自己刺来的剑。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个道理白墨尘懂、柳澜奕懂、荆门弟子当然也懂。于是,大部分的弟子开始将攻势集中在武功较弱的柳澜奕身上。白墨尘暗骂一声卑鄙,抽身前去解围。 “墨尘!听我说,你先走,他们不敢伤我。”柳澜奕说罢,便挡在了白墨尘前面。虽是把自己全身的弱点都给暴露了,荆门弟子的剑反而手下留情很多。 谁叫他们面对的是师门里最得器重的弟子呢?追出来前掌门还千叮万嘱过不能伤到柳澜奕。柳澜奕趁着周围攻势稍弱的时候对白墨尘低声道“师父此次是下了决心要置你于死地,苦战不是办法。听我的,你先和青焱他们走。之于我,你必会找到的,我信你。” 白墨尘刚想反驳,便被一个吻堵个正着。失神间,就被柳澜奕推出了战圈。看着西北方青焱他们催促的信号,白墨尘一咬牙,朝人群中心的那人道:“澜奕,我定来寻你!”便向青焱他们赶了过去。 估摸着他们应该走得足够远了,柳澜奕收了攻势对同门师弟们道:“你们带我回去向师父请罪吧。” 荆门主厅里挤满了一众弟子,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堂下跪着的那人身上。 “澜奕,只要你说出逆徒白墨尘的行踪我们定不会怪你,你还是为师最器重的弟子。” 柳澜奕跪得笔直,朗声说出的答案却和长老们希望听到的相去甚远,“墨尘走的这步棋有我的一份,这个罪责我愿替他担!” 座上的老者气得将手中茶具捏得咯咯直响像要碎掉一般,怒道:“好啊,连你也不知悔改!把他带下去!” 三日后,荆门发出英雄贴,上书孽徒白墨尘于数日前打伤多名弟子后叛逃,大弟子柳澜奕奉命追捕,后重伤不治。今,白墨尘已非我荆门弟子,各武林同仁可人人得而诛之。 三月有余,西北方有一教派突然兴起,名唤尘教。坐落于祁云山山顶,掌门正是白墨尘。相传尘教下设白衣青衣红衣三使,青红二使正是当初助白墨尘出逃的青焱、红翎。青衣掌武红衣司药;白衣使之位掌权与掌门无异,却一直悬空。这势必又将白墨尘叛逃之事再次搬上了台面,有趣的是,武林向来不缺乏谈资,白墨尘叛出后除另立尘教之外并没有做任何可归于伤天害理这一说的行为,各家派别本着这是荆门内务的信条,也不去为难尘教众人,甚至有几位还对白墨尘生出了英雄惜英雄之感来,一时间尘教声名鹊起。 元阳十八年 五年前一场恶战,荆门元气大伤,现下到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大肆收起弟子来。荆门不愧是武林一大派,深得各世家喜爱,纷纷愿把自家享受惯了的少爷小姐们,送于此历练一番。然世家弟子鲜少有人能一心向武,这也是当年白墨尘凭一人之力能逼退大半荆门弟子的原由。不过,这一批新晋弟子里到有一人,根基不错,且非世家子弟,为人谦逊,颇得长老们器重,假以时日一身功夫定不会亚于当年的白墨尘。 与此同时西北方又有消息传来,空置五年之久尘教白衣使之位终于被人收入囊中,据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还没长开便已足够惊艳。只是少年并不涉及教内事物只日日跟在掌门身边做些杂事,可叹堂堂白衣使竟当个仆从养着。又有一说这白衣使本就是白墨尘的仆从,扶他坐上此位不过是为博美人一笑。更有甚者曰那哪是仆从啊,分明是他白墨尘的禁脔云云。 第一章 元阳二十三年 远处传来三声清啸,两短一长,尘教掌门归来。 身穿白衣的少年率一众教众跪于主厅外迎接,他身子伏得低低的,看不清脸。黑衣黑发的掌门下马走到少年身前,便听得少年高声唱诺道:“尘教白衣使白翌,恭迎掌门。”清脆的嗓音惹得男人提了提嘴角,扶起少年的同时顺势将他抱进了怀里,少年露在外面的耳朵微微泛红。教众们还是伏着身子,直到掌门抱着少年走进了平常休憩的小院,方直起身子来揉揉有些麻的膝盖,有人低声报怨道:“白衣使每逢掌门回来就得演这么一出,也亏得掌门疼他……”立刻就有人接道:“妈的,占着脸长得好看些,便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又有人嗤笑一声,“不过一个男宠罢了,迟早会被扔掉的。”遂作鸟兽散。 直到被白墨尘抱进屋,白翌的心还在嘭嘭直跳,离上一次掌门同他这般亲近都过了大半年了。白墨尘挑着他的下巴,又在他脸上仔细看了一个来回,眼神里有些玩味,白翌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抿了抿唇,抬手去解自己的衣带。领口敞开了大半,他的脸又红了几分,轻声唤道:“掌门……”声音里有些许期待。 白墨尘终于挪开了盯在少年脸上的视线,贴着他的耳朵说:“别急,我先查查你功夫练得如何了。” 说罢,用手贴上白翌的背心。白翌也只得闭眼凝神任白墨尘的真气在自己体内走了一圈。 大半时辰后,白墨尘松开白翌,“不错,我离开这段时间,功夫也没落下。翌儿下山帮我做件事可好?” “属下自当尽力。”白翌一边回答一边又跪在了白墨尘脚边,伏得很低,遮住了有些红的眼眶。 “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青焱,他会告诉你怎么做。”伏在地上的少年,垂着头接过令牌。 白墨尘低低笑道:“翌儿,莫不是生气了?” “属下不敢。” “办完这件事我就接你回来,再也不放你走,这样可好?恩?”微微上扬的尾音使跪着的少年脊背轻轻一颤,细不可闻的答道:“好。” “你先下去收拾吧,明天就出发。唔,记得身上的功夫还是要藏好。” “属下告退。”白翌退出房间后,拢了拢刚才被自己刻意扯开的衣领,忍了半晌的眼泪终于刷的划过脸颊。 果然要被丢了么。 白墨尘转身进入了房中的密室。里面挂满了画,他仔细抚着画中人的脸,低声喃喃道:“澜奕,澜奕我就要找到你了。” 画中人一席白衣,样式竟与刚刚离开的白衣使一模一样,仔细一望似乎连神情都有那么几分相似。 是夜。 守在青衣使门外的两名弟子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朝这边走过来,不由的得感到奇怪。今天可是掌门回教的日子,白衣使怎么可能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按桓羽师兄的说法他不是应该在掌门身下叫得正欢么? 白翌瞥瞥眉,刻意忽略掉两张八卦的脸,面无表情的道:“我要见青焱。”说罢便抬手推门,还没碰上,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来。 看清门内的人后,两名弟子立马恭敬的叫道:“桓羽师兄!”桓羽应了一声,才抬起眼皮去看白翌。一开口全是嘲讽:“哟!我们尊敬的白衣使竟会深夜来访。怎么掌门他……”剩下的话被一阵暧昧的笑声掩了过去。 白翌眼里一暗,“放肆!” “哟,小猫欲求不满还发起威来了。要不要师兄来满足你啊?”说着就想去摸白翌的脸,“好歹掌门没看上你之前,咱也算同一间屋子里住过的师兄弟呐!” “原来是你!” 他会入尘教的原因简单之极,不过是爹娘过世外家又不肯收留,恰巧遇上了好心的尘教弟子,便带他回了祁云山。然而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武艺门派,再加上身子又弱,师父也不重视,渐渐地同屋的师兄弟们便支使他做些粗活。 桓羽和他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长他两岁。武功小有所成又得师父器重,同屋的都会忌惮他两分,自然也就唯他的命是从。他颇看不惯白翌一脸懦弱只懂退缩的样子,便联合别人加倍的整他。接着直到掌门派了红翎来找白翌为止,这样的生活才结束了。 呵,掌门…… 他内心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次想将那些闲言碎语,堵回去。 “几年不见,师兄都穿上青衣了呢。青衣使直属,呵呵,师兄好厉害。”白翌低低地笑开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桓羽内心有些飘飘然了,虽然他有意羞辱白翌,可是这张脸笑起来委实好看了些。 突然,白翌凑近了他,“你想要我?”语气结尾微微有些上扬,竟露出了一丝丝媚意。 他们两凑得很近很近,差一点点就能亲到。旁边的两位弟子已经目瞪口呆了,谁来告诉他们这是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桓羽伸手想去搂白翌的腰,白翌一避,戏谑道:“不过师兄,对的你这张脸我可提不起一丁点儿兴趣啊。” 桓羽的脸明显的黑了,他的容貌算是中上等,在这尘教中也能排上前几位。当下想着要给白翌些教训,手刚刚摸上腰间的佩剑,只听得屋内的青焱说道:“桓羽!不得对白衣使无礼!请他进来!” 桓羽这才悻悻的垂了手,侧身让白翌进了屋。然后一把摔上门,怒气冲冲的走了。心想这笔帐一定得讨回来。两位弟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兄吃这么大的亏。 “白衣使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重要事物交待?” 白翌从腰间解下令牌说:“掌门要我去做什么?”声音里透出些无力,一点都没有刚才在屋外的飞扬跋扈。 青衣男人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查一个人。” 次日,白翌上路时满脑子里都是昨夜青焱给他看的画像,原来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柳。澜。奕 他转过身,又眯起眼睛打量了一遍这片位于山顶的建筑心想看仔细点吧,也许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世间,若要打听一个人的消息,约莫逃不过这样两个地方。 一是客栈酒肆,二嘛则是青楼勾栏。 第二章 “诶,这位小哥如此行色匆匆可是这镇里发生了什么好事?” “兄台是外乡人吧,月前蝶舞楼来了位白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可是迷倒了不少人,这时辰,也快要开始了。”青年看着外乡人还是一脸迷茫又开口道:“兄台若有兴趣,不妨跟我一块去听听。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待看到蝶舞楼那朱红色的大门,和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外乡人嘴角一抽:“这是青楼?” 方才热情邀请的青年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肩,口气中带了些揶揄:“嗨!莫不是小哥你没来过这地方吧?” 外乡人的嘴角又抽了抽,只听得那人又笑道:“天下间,没有几个男儿不流连于红纱帐的,小哥这次就当是开开眼吧。”随即引着外乡人进了那朱红色的大门。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调侃:“依我看,小哥这般人品,要是知道些许白姑娘在打听的事,哄得她高兴,说不定就……嘿嘿……到时候可要记得帮在下美言几句。”说罢还哈哈大笑起来。 外乡人这才回过神来问:“怎么想见这白姑娘还得有条件?她不是……”后半句话犹豫着没说全。 “现在白姑娘可是这里的摇钱树,你瞅瞅,每天这么多来听曲的人,即便她不卖身,每天只在那扇屏风后弹几曲。这蝶舞楼单是茶水钱也赚得够本了。” 要说这蝶舞楼占地不小,却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 热情的青年拉着外乡人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手里接过身旁美人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才又开口道:“何况人白姑娘自己说的要是哪位公子打听到了她满意的答案,她便陪他一宿。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有这番好运啊!”“公子可知,她打听的是何许事?” 青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另一人截过了话头:“十年前,荆门内乱。这姑娘约莫还不及桃李,真不知打听这来做什么。”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一把扇子摇得外乡人有些眼晕。 “今天来得迟了些,两位可否搭个座?”说罢,也不等两人点头,自顾自坐下,还和身边奉茶的美人调笑起来。 青年这才和外乡客悄悄地咬起了耳朵,说这华服公子从前可是流连各色酒馆,自从听了这白姑娘的琴之后,竟是天天到蝶舞楼报到了。 外乡客心里默默的嘟囔着:“敢情这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啊,自己师门里那些算是收敛得多了。” 复又想到为何一青楼女子竟大肆打探荆门事物,正想开口再问,忽听得右前方暴发出了一阵骚乱。自己身旁的两位公子也刷的站起了身,知定是那白姑娘出来了。 也罢,就先看看这位姑娘是何许人吧! 拐角的楼梯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梳着双髻的小婢,一边引路一边侧过头和后面的人说着什么。后面的女子一身白衣,身形有些清瘦。衣服虽也是和楼下姑娘们一样的纱衣质地,但是繁繁复复的纱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任何不该露出的地方。 人群里开始有人吹口哨,还有人高声嚷嚷着:“白姑娘!白姑娘!” 白衣的女子没有看任何人,被小婢引着走到屏风前,身形微微一伏,“白儿先谢过各位公子今日来捧场。”声音也是清亮的,带着一丝丝恰到好处的媚意。 场下已有人不断地互相搭起话来,说的正是十年前的事。生怕台上的人不知道哪句话是出自自己之口,虽是和身旁的人搭话,眼神却直钩钩的盯着屏风前的人。白衣的女子抬起头来,对着台下的人勾起了嘴角,眼睛也变得弯弯的。外乡人发誓他清楚的听见了身边两位公子的抽气声。 不过这姑娘笑起来确实好看,外乡人摸着下巴想到,说不定自己还真能投其所好一下。随即又在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一句,怎么能拿师门事物当八卦来谈。 外乡人还在天人交战中,那边的女子已经坐到了屏风后面,琴声也徐徐传了出来。 白翌坐在屏风后抚着琴有些心不在焉,一个月足够他打听清楚当年的荆门内乱。柳澜奕的死讯是荆门自己放出的,没人知道真假,再加上掌门既然让他来寻人多半是肯定这个人还活着,不出意外应该是软禁,那么自己下一步应该是想办法混进荆门了? 掌门果然神算,把自己带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不让露面还要把功夫藏起来,不过是为了让人认不出他这张脸罢了。 想到白墨尘,白翌心里有些苦,早就知道了自己只是颗旗子,还是心甘情愿的替他办这些事。琴音里不觉就带出了几分凄凉。听众们从前听习惯了那些软绵绵的调子,这一转到是又勾起了他们的兴致,纷纷要求白姑娘再弹一曲。 白翌虽兴致不佳,无奈自己今后多方打听消息还得依赖于这些人,便勉强又弹了一曲。一如往日那般幽思缠绵的调子,还带着些许的轻快,像是弹奏者在期待着什么的心情。听众们早已醉了,外乡人也瞪大了眼睛,甚至白翌自己都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给白墨尘弹的曲子。那时他因为一句调笑满脸通红,甚至手指颤抖到微微走调,现下到是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 有些调子已经深深地印在脑子里抹不掉了,就像那个人一样。 弹完琴白翌又被小婢引着回了二楼厢房,坐在椅子里发呆,发颤的双手还是泄漏了他的情绪。 离开尘教也一月有余了,他过得好么? 刚才的小婢又推了门进来,手里端了些东西,是楼下那些人送的物什,珠宝首饰什么的占了大多数。随手挑了几件打赏给小婢,其余的正准备一股脑儿的倒进梳妆台的抽屉里,这要是给那些公子们看见了可得心疼死。忽然白翌在那堆东西里瞥见了一块熟悉的令牌。 他皱了皱眉支走了小婢,拣了条僻静的小路来到了沉香阁的后巷。 “谁?出来!”白翌对着黑漆漆的后巷,轻声喝到。 突然腰间一紧,被来人顺势压到了墙上,那人贴着他的耳朵道:“师弟就是这么欢迎师兄的么?” 白翌身上一僵,勉强应道:“师兄可是有什么消息要传达?”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放肆!桓羽你竟敢私自动用青衣使令牌!”一边说白翌一边挣扎起来。 桓羽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还是贴着他的耳朵开口:“啧啧,许久没见师弟发火的样子了。师弟莫要忘了这令牌本就是是青衣使让我用来专门联系你的,哪里算得上私自动用呢?”话说完手也开始解起了他的衣带。 “放开我!”桓羽的手已经伸进了他衣服里的,凉凉的让他打了个激灵,不由得挣扎得更厉害了。 桓羽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唇在他脖子上轻轻地啃咬着,似笑非笑:“师弟莫忘了自己在这地方是什么身份啊,你可以再叫大声些看看有没有人管你?” 白翌突就停止了挣扎,声音软了下来:“师兄……” 桓羽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样子,压着他的劲小了些,唇也趁机咬上了他的锁骨。白翌抽出一只手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满满注入内力的簪子,一簪下去也是能要人命的。忽然那端巷口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人均是一惊。抬眼望过去,黑漆漆的视线里似有什么人正往这边走来。 桓羽见好事被打断,恶狠狠地冲巷口道:“是谁?” “在下方才听到巷子里有些响动,便想进来看看。公子可需在下帮忙?”到是一把温润的好嗓音。 桓羽低咒一声,正准备又冲那人嚷嚷,突然被他压住的白翌猛的挣扎起来。情急之下想去捂他的嘴,却被白翌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两人这么一耽搁,刚才的青年也得以走上前来,声音不卑不亢。“公子,这位姑娘让你放手呢!”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事!” 青年也不恼,还是温温润润的答道:“荆门弟子苏潋,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那边厢两人皆是一怔,桓羽啐了一口,骂道算你走运!便提了身形,急急奔了开去。 白翌匆匆理了理衣服,朝苏潋微微一伏:“多谢公子。”也打算离开。 苏潋侧身,两人朝巷口走去。 待到巷口的光隐隐打到两人身上,苏潋才看清身后的人头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唇被紧紧咬着看不出血色。身上原本白色的衣服蹭了些灰,被撕开的领口里看得见几个红色的印迹。苏潋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袍把人围了个严实,拦腰一抱:“我送姑娘回去!” 苏潋抱着白翌踏进蝶舞楼的时候,只有零星客人们稍稍侧了侧目,只当是哪家少爷奈不住性子,当街打起了野食,完事后到还记得把人给送回来。无奈凑上前去美人不懂事,看见白翌的脸后惊呼道:“白儿!你……你怎么会从外头进来!” 这一嗓子喊得恰到好处,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上百双眼睛奇奇扫了过来,苏潋被盯得浑身一僵,抱着白翌杵在厅里动弹不得。之前的外乡人也望了过来,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竟是兴奋的又喊了一嗓子:“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回过神来的苏潋循着声音望回去,嘴角一抽:“陆师兄……” 原本服侍白翌的小婢也已听得动静下了楼,扯了扯苏潋的袖子说:“公子可否先送姑娘回房?” 苏潋这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活人,脸上一红。遂抱紧了白翌随小婢上了楼。 第三章 被留在大厅里的一干人目瞪口呆,白姑娘就这样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抱回了房。他们这帮子劳心劳神打探消息的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哟。咬牙切齿间统统盯住了二楼那间厢房的门,好似能开出朵花来。 突然刚关上的厢房门又打了开来,方才的年轻公子被小婢引到了楼梯口,待他拱手回了小婢的礼,便一个人下了楼。 大厅里一片哗然,还好还好,春宵一渡的机会仍在。 陆冉在看见苏潋抱着人进来的时候就有一肚子话想问,现下忙不迭的拽了苏潋一道离开蝶舞楼,到了附近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苏潋看着自家师兄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开口:“师兄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陆冉一拍桌子,人立马就窜到了苏潋眼前:“苏师弟大有出息啊!赶紧说说是怎么搭上人白姑娘的?” 语气里不仅酸得可怕还有带有几分咬牙切齿。苏潋把后巷发生的事草草说了一遍。陆冉眼睛里名为八卦的小火苗倏的熄灭了,他撇撇嘴:“师弟真是让人太失望了!” 苏潋死死咬了牙才压住了往陆冉脸上摔杯子的冲动。遇上荆门里以八卦著称的陆冉真是倒了他八辈子血楣,他几乎可以遇见这段故事即将被陆冉折腾出多少个版本来,他苏某人发誓他和人姑娘真的不熟啊! 陆冉确实在编故事,初出江湖的年轻少侠,行侠仗义救下了貌美的少女,月光下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碍于两人身份有别,这份心思也只得牢牢地压在心底。少侠继续闯荡他的江湖,少女继续弹着她的曲调,可终究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会想起她如画的容颜,她会想起他温润的话语…… 编了好几版故事的陆冉似乎还没有满足,八卦的小火苗又雄雄的燃了起来。便试探着去问苏潋:“师弟啊,你们两就没搭个话许个诺什么的?” 苏潋嘴角狠狠一抽,正打算来个充耳不闻,那边厢陆冉已是自顾自又开了口,“听说那白姑娘再打听十年前本门内乱,你就不好奇?”还将从热心的青年及华服公子那里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一通乱说,当然重点是那千金难买的春宵一夜。 陆冉说着说着便又陷入了哪段不知名的故事里,一个人开始傻乐。到是苏潋直觉这姑娘不简单,既然涉及到荆门事物,他们还是有必要去管一管。 “师兄,我们明天再去一趟蝶舞楼。” 陆冉一听这话,就拍着苏潋的肩促狭的笑了起来:“好!好!” 眸子里一亮,他的故事又可以编得更加精彩了! 话分两头。 白翌原是有心留苏潋过上一夜,无奈苏潋坚持要走。白翌想了想苏潋才救下自己不到一个时辰,这个时候向他打听荆门的事情也不合适,便没有强留。再者方才楼下有人唤他师弟,看来自己大肆打听的消息已经传到荆门弟子的耳朵里,这几日总归有人会找上门来的。 坐在椅子里思量了半晌,白翌还是翻了窗子悄悄去后巷。当然这次他换了套夜行衣,头发也高高的束了起来,虽不如穿白衣时来得妩媚,倒也透出了几分清秀。 到了后巷,轻轻打了个呼哨。片刻后屋顶上果然传来了脚步声。虽然知道来人的方向,白翌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到是桓羽从屋顶上下来的时候,白翌有心想避反而不小心撞进了来人怀里。桓羽心下大喜,抱着人就往墙边靠去。 白翌无意与他起争执,只得顺了他的动作。忽然,桓羽手上的动作被怀里的人阻了一下。白翌开口问:“荆门弟子为何来此地?” 见他问的是正事,桓羽也收了自己环在他腰间的手答道:“五月后的武林大会,荆门弟子月前就开始送拜贴了。” 看来不是专程来调查他的,赶巧撞上了而已。 “呵,来的正是时候。” 桓羽能坐上青衣使直属的位置,自是有一番本事的,短时间内查清荆门弟子的动向倒也难不住他。两人这次本就是来谈正事的,桓羽本也只是抱着随便吃两手豆腐的心态,没想为难白翌。倒是他现在低低一笑,又勾起了桓羽的某些心思,手一抬便又想去搂白翌的腰。 白翌这次到是有准备的侧身一避,顺带还把之前的青衣使令牌扔进了桓羽怀里。 “师兄,令牌还是得收好才行。指不定青焱哪天就找你收回去了呢!” 桓羽听了这话有些恼,想出手给白翌些教训,心里忽然转了个念头,手顺势拽住了白翌,嗤笑一声,“师弟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清高,反正掌门已经不要你了,跟了我你也不亏。还是你看上今天荆门那小子了?他那个模样,恐怕满足不了你吧!” 话才听到一半白翌的脸刷的就白了,偏偏桓羽拉着他甩不开。桓羽看着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趁机在他脸上摸了好几下,心满意足的走了。 深夜里带着寒意的风吹醒了出神的白翌,他咬了咬唇,快步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就算结果是被掌门丢弃,可他吩咐的事情,自己怎么能不做呢? 翌日。 苏潋二人来到蝶舞楼时迎接他们的又是满室密密麻麻的人影。昨日在大厅了喊了一嗓子的美人认出了苏潋,遂引着两人入了座。两人一看捡了个大便宜,便也就大喇喇的坐了。倒是周围的人因为这个位置立马炸了。 原来这蝶舞楼大厅的座次也是有讲究的,苏潋与陆冉坐的这一处本就是上宾坐的位置,离屏风的位置亦很巧妙,略一侧头便能看见屏风后的境况。此位空置已久,不,应该说这个位置本就一直空着。现下被两人眼生的青年占了,这让周围的人自是一肚子的火。 苏潋被盯得有些发毛,寻了刚才引路的姑娘打算换个普通的位置随便坐坐就是。 美人给两人奉了茶,悠悠一笑:“公子,这是白儿的吩咐,两位安心坐着就是。” 陆冉一听这话,脑门上名为八卦的小火苗倏的燃了。苏潋一看情况不对原想去捂住陆冉的嘴,可终究慢了一步。陆八卦一开口,苏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弟,你果然和白姑娘熟稔得紧啊,连我都沾了不少光。” 陆冉话音方落,楼上厢房传来吱呀一声门响,白翌已被小婢引了出来。 人群的注意点立马被白翌引了过去,苏潋这才松了口气,低头抿了口茶。一边的陆冉却开始拽他的衣袖,还一直小声提醒到:“师弟,你的衣服!衣服!” 苏潋莫名的望着陆冉,又看了看自己,荆门水蓝色的衣物正服服贴贴的穿在他们身上,只不过比起陆冉来他少了一件外袍而已。 对了!外袍!昨晚他把袍子披在人姑娘身上了! 苏潋抬头去看白翌,这次他连话都不想说了,白翌身上披着的赫然就是他的外袍,感情这姑娘也是个不怕惹事的主啊。 水蓝色的外袍与内里繁复的纱衣,称得白翌的面容越发姣好。她盈盈走到苏潋身前,微伏行礼,“白儿多谢公子昨夜相救,待会的曲子就当作谢礼可好?哦,对了,这外袍已经着人洗过了,这便还给公子罢。” 说罢,脱下水蓝色的外袍,给苏潋披了。 两人因这个动作挨得很近,苏潋也彻底看清了白翌的面容,白翌虽瘦但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弱柳扶风,反而处处透露出一种勃发的英气。眼睛亮亮的,笑的时候还会弯出好看的弧度。就连身上的香气也是,清冽中带有一丝丝甜,与整个蝶舞楼甜得腻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白翌旋身往屏风后一坐,便开始抚琴。弹的曲子叫《秋恋》,是唯一一曲白墨尘教他的曲子。昔年,他缠了白墨尘很久,才说服他教自己这只曲子,也只有弹这首曲子的时候白墨尘会显得分外温柔,可惜他不让他常弹。想必这曲子和他让自己寻的人大有联系,荆门弟子应该对此曲会有所反应。 如白翌所料,两位在听曲的荆门弟子中,有一位已经启动了他那极为神奇的逻辑,虽然他想的东西和白翌预计中的跑偏了些。自然,这个他是陆冉。至于另一位苏姓男子暂时还在神游太虚中。 当然,陆八卦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他终究是把苏潋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师弟啊,你说这曲子怎么听着就像是在说你俩似的。你瞧瞧,现下正是秋天,你昨夜还救了人家。啧啧,听听曲子里这欲说还羞的味道。你当真没许人姑娘什么?诶,不过这曲子感觉有些熟啊。” 一边说一边还得意的朝四周扬了扬下巴。苏潋现在基本上能对陆冉的某些话充耳不闻了。他仔细一听,确实曲子里透露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听过。 待到苏潋还想细听时,白翌已经止住了琴弦,正冲着他们轻轻地笑:“苏公子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白翌蹙了下眉,内心暗道:“难道曲子和柳澜奕没有关系?” 这个动作却被陆冉单方面的定义为了白姑娘不高兴了,必须挽救! 于是他截住了话头:“姑娘,我师弟的意思是这曲子和他的心境很像,他对姑娘也是一样的。”白翌有些蒙,没明白陆冉在说什么。但好不容易碰上两名荆门弟子,而且能被遣出来送拜贴的,在荆门里也该是排得上名的,多试探试探总是没错的。 “看来两位都对曲子体会颇深呐,那么白儿能否请两位到楼上厢房一叙?” 白翌这话一出,整个大厅立马静了,苏潋的脸色也不太好,心想:“姑娘,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就别玩我了好么?” 反而陆冉一脸喜色,以为自己帮师弟拉了一条美好的红线,现下两人终究是要去厢房里一诉衷肠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这厢房之行的一员。 三人均由小婢引上了楼,大厅里的人生生地看着那道门开了又关,有那么几个确实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第四章 二楼厢房 白翌接过小婢手里端着的茶放在苏、陆两人身前,就随手打发小婢退了出去。直到这时陆冉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存在有多么的不合时宜,陆冉想自己总不能坏了师弟的好事,遂决定找个借口离开再说。一旁的苏潋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一只手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肩膀,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埋头眼观鼻,鼻观心。 白翌原想等两人先开口问曲子的事,无奈一人只顾埋头出神,另一人就死盯着面前的小几。一时间到是无人出声了。白翌想了想,起身取了床榻前的琴,又拨弄起了刚才那曲《秋恋》。 “白儿看方才两位公子对此曲感触颇深,才邀两位上楼一叙,怎么现下到是没人开口了,是嫌弃白儿这招待不周么?” 陆冉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苏潋还压着他的肩,急忙辩解道:“怎么会!姑娘这曲子写的极好,郎有情妾有意的,真真是段天赐良缘啊!” “可是……公子,这曲子是我在琴谱上看见的……苏公子不是还说听着耳熟嘛!” 苏潋又听了一遍曲子,确定自己在荆门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便决定讹一讹这个姑娘,他直觉她不简单。 “白姑娘,这曲子不该是在琴谱上发现的罢。” “诶!师弟你……”陆冉想拦,但被苏潋无视了。 苏潋近一步逼问道:“姑娘怎么会荆门中的曲子?” 苏潋一席话说完室内又再次陷入了寂静,某位陆姓青年几次想开口,也被其余两位不是太好的脸色骇了一跳。 “既然如此,白儿也就不隐瞒两位公子了。我要寻一个人!” “谁?曲子的主人?” “十年前,荆门内乱,两大弟子一死一伤……” “莫非你要找尘教掌门?可这就在祁云山山脚啊,姑娘你大可以……” “呵呵……这位公子……若我说我本就是尘教的人呢?” 白翌话一落,苏潋募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沉声问道:“你究竟想干嘛?” “我说过了,找一个人!” “可你是尘教的人。” “是又如何?我要寻的人不是掌门!” “姑娘,有话请直说。否则恕我俩失陪了。”苏潋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我要寻的人是柳澜奕,两位能否顺路带我一程,去荆门。” “理由?” “可是,姑娘,柳……柳师兄他……他已经过世了啊!” “为求自保。” “不知两位对你们的师兄了解多少?又对尘教了解多少?尘教白衣使原本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下等仆从,凭着一张脸翻身上位,普通人道掌门沉溺美色,不过内侍们都知道他那张脸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像你们的柳师兄罢了。” “可是……师兄是男的。莫非你们掌门?” “白衣使也是,也对,这件事对你们荆门来说是个禁忌。荆门长老当初为何非要置掌门于死地?或许部分是因为他暗自另立门户,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想要掩盖这段感情,堂堂武林正道怎么能允许它存在呢?白衣使恃宠而娇,知道内情的侍从们纷纷受其迫害……” “你想结束这个局面?” “不,我想让他死心或者取代他!此去荆门若能寻到柳澜奕,他白衣使的美梦也就做到头了;若寻不到,荆门总是他从前生活的地方,荆门弟子也总比我们了解他,不就是做个替代品么?白衣使未必是最适合的那个!” “若我们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偷偷跟着你们回去就是,荆门弟子总不会为难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吧。兴许路上我被白衣使手下寻到,灭了口,两位就当做是普通的仇家寻仇,不予理会就是了……” 苏潋觉得面前这人话里真真假假的让人琢磨不透,可是有关两位师兄间的事情到是清楚得很,身旁的陆冉早就陷在故事里无法自拔,指望他来分析是不可能了。 “姑娘的意思是白衣使要害你?” “自然,因为我知道真相。” 苏潋突然抽出了腰间悬着的剑抵住了白翌的脖子,“你不像内侍,你到底是谁!” 陆冉听到拔剑的声音立马回了神,看见自家师弟正在威胁人家一个小姑娘,便忙着上前去拦,到是白翌一脸镇静轻笑一声道:“我可以说,就怕苏公子不给我这个机会。” 说罢,借着陆冉拦剑的机会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就着原先放在此处的清水擦掉了脸上的脂粉。再次回到两人身前,双手搭上白色纱衣的领口,朝着左右一撕,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道:“看到这张脸,两位可明白了!” 陆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向来是只有他去吓别人的份,可今天这位白“姑娘”的的确确吓了他好几次! “姑娘……不……不对你你竟然是男子!” “我确实不是什么内侍,那天掌门救了我,一路上他待我很好……他喜欢听我弹琴,秋恋就是那时候他教我的,他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可这些话回到尘教后就就再也不会实现了,听仆从们说我的长相比起白衣使来还要和那人更像几分,可是掌门被他缠得紧分不出神来找我,如此我也就躲过了一阵子。可后来还是被他发现了,于是他便着手开始清理内侍,当所有内侍都清理完后,就该轮到我了,所以我逃了。声音是可以伪装的,而且谁能想到蝶舞楼的头牌竟然是一个男人?如何?苏公子,我现在这番解释能否让你相信?或者你手里的剑要不要在往这里多进一寸?”一边说竟是一边朝苏潋的剑伸出手去,把剑抵在了自己胸口。 苏潋低低叹了口气:“也罢,信你就是!白姑……公子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夜里风凉。” 两人都松了手,剑掉在了地上。 “那么两位能否带我一程了呢?” 趁着白翌穿衣服的空档,苏潋和陆冉两人眼神对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陆冉开了口,“白……额,公子……” “呵呵,我知道两位现在有些别扭,所以还是叫我白儿吧。” 陆冉摸了摸鼻子,“白儿,我和师弟到是有心帮你,可是一个头牌的赎身费用恐怕不是我两能承担得起的……” “如果两位只是担心这个的话,楼下那些纨绔子弟们到给了我不少好东西,赎身足够了。到时候只需麻烦两位带给老鸨就好,剩下的当作路费也应该绰绰有余了。两位真的同意了么?” 陆冉一听,感情还拣了个金主,忙不迭点头道:“当然当然!能够成全一段感情我们自然是乐意的,明天我们就……” 苏潋听陆冉的意思是明天就把人接走,忙出声打断道:“白公子,我和陆师兄在镇子上还有些事情要办,三日后我们再来接你起程如何?” “如此便多谢两位公子了!” 说罢,还跪下行了个大礼。两人侧身连忙避过,陆冉还上前扶了一把。 “那么我唤小婢带两位去隔壁厢房歇息吧!” 翌日,蝶舞楼头牌接了客,而且还是两位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似乎让人更加的轰动——昨日一晚,两位年轻公子竟然决定为白姑娘赎身,须知一位青楼头牌的赎身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这位白姑娘的魅力简直就是个谜。此事的直接后果是未来三天里蝶舞楼的客源迅速飙升,万人空巷只为一睹美人风采。 当然,蝶舞楼的老板也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就算白翌要赎身一事已成定居,那也是三天后的事,现在琴照弹,钱照赚,兴许这姑娘心情好了还能再接几个客人,稳赚不赔的事,不做的是傻子。 到了晚间,蝶舞楼大厅里水泄不通,原先单独摆放的桌椅都拼在了一起,围成环状,就连所谓的上位也撤开了去,原先摆放屏风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张桌子一把琴。 只可惜,人们眼里的主角今晚又邀了一位眼生的青年,又留下了满场的错愕。 “哟,师兄我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师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邀了我一个,我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师弟的身份啊?” 今夜被白翌请上楼的人正是桓羽。 “不过是嫌后巷太黑不方便罢了,师兄不用太高看自己。” “啧啧,原来师弟不喜欢暗的地方,那么今晚这灯咱们就不灭了吧,如何?”一边说桓羽一边把白翌拉进了自己怀里,“昨夜不是还招待了两位荆门弟子么?比起掌门来滋味怎么样啊?” “桓羽你!”白翌听见他又开始提及掌门的事情原想一巴掌煽过去,心里忽然有了别的想法,举到半空的手换了个方向搭在了桓羽肩上,“有些事还要和师兄交待,之后随师兄高兴就是,夜很长不是么?” 桓羽听了这话心下大喜,到嘴边的肉这下真能吃到了,不知滋味如何,朗声一笑答道:“夜的确很长,师弟这便说罢。” “武林大会一事,掌门可有其他交待?” “让你想办法混进去,尘教到时候也会赴约,里应外合,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好,那两人已经答应顺路带我一程,这件事不难。只是路上如何联络?” “自是交给信鸽或是其他沿途办事的尘教弟子来传达。” “你不跟着?” “怎么?师弟舍不得我么?” 桓羽心猿意马听白翌东拉西扯半晌,只想赶紧抱着怀里的大活人温存温存,哪有功夫在意白翌这番问话的意义。低头就朝着白翌亲去,“我说师弟,你也问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 “诶!等等……”白翌拿了桌边的茶杯挡住桓羽压下来的唇,“师兄说了这么长时间,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好好好,都依你。” 白翌一边给桓羽喂茶一边道:“最后一件事,师兄后日需得帮我演场戏。” 桓羽点点头胡乱应了,抱着人就朝榻上压去。白翌环着桓羽的肩,闭着眼睛任他在自己的脖颈上吻着。忽然桓羽觉得有些晕,几次想去解白翌的腰带都没抓住,身上也变得软绵绵的。到是白翌轻松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师兄,刚才的茶好喝么?” 原来蝶舞楼每间厢房的茶水里都放有春药或者迷药,以杯子的颜色来区分。白翌平常会让小婢重新沏茶,可是今夜还没来得及吩咐就被桓羽抱住,又碰巧掺了迷药的茶水就在手边,不然还真没这么容易脱身。 桓羽现下手脚无力,只得瘫在床上大口喘气:“你……” “师兄就在这床上好好歇一晚罢,后天的戏可别忘了。这是命令,容不得你拒绝。” 说罢,白翌施施然出了屋,自顾自到隔壁厢房歇下了。 第五章 两日后,苏潋陆冉送完镇上所有的拜帖牵了马,前去蝶舞楼为白翌赎身。 一堆人拥着白翌出了门,他换了套男装,仍是白色,行李也只有一个小布包,说是为了路上方便。众人纷纷道白姑娘真是替两位公子着想,苏潋只觉得这样打扮称得白翌越发的英气了。饶是如此,周围的人在看见苏潋只带了一匹孤零零的马前来时,脸色还是变了,有人嚷道:“怎么连辆马车都没有,这一路白姑娘得受多少苦啊!公子你真是……唉!” 苏潋脸上一热,忘了白翌在这些人眼里可是娇贵得紧,想说些什么一时又找不到托辞。反倒是白翌大方得紧:“白儿与苏公子共乘一骑就是了,已经花了不少钱,就不必再为我破费了。” 周围人一听,又纷纷赞扬起了白翌,还有人特意叮嘱苏潋日后要好好对待白姑娘。苏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跨上马朝白翌伸出手上来。白翌抬手去握,两人手将要碰一处时变故突升! 人群忽然一阵骚乱,有人拉住白翌急忙往后退去。 “尘教白衣使有令,此人乃尘教叛徒,必须杀之!” 苏潋一听这话心道:“难道这人说的都是真的!”忙策马追了上去。 前来劫人的正是桓羽和他的一票手下。 桓羽揽了苏潋的腰就运起轻功极速奔去,“师弟就这么笃定我会来?那晚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你若不来我自有别的办法,再说了任务是掌门吩咐的,你敢不从?” “哼!你最好确信那小子够本事救你!” 片刻后众人退进一条死巷,苏潋也追了上来。尘教弟子们成圈状将苏潋围住,桓羽挟着白翌立在圈外,喝道:“这位公子,这是我教内部事物,公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白翌张口想喊却正好被桓羽一把掐住了喉咙,呜咽了一声:“苏……呜……”包围圈里的苏潋抽出腰间的剑,剑间斜斜指地:“放开他!” “啧啧!公子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说话间桓羽原本扼着白翌喉咙的手改成挑起了他的下巴,“这张脸还是早些毁了才好。” 语毕,反手一个巴掌抽上了白翌的脸。白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抽得直接倒在了地上,脸颊也高高地肿了起来。 苏潋一看这情形,立马和四周的尘教弟子斗做一团。他在武艺上本就颇有造诣,包围圈很快被冲出一个豁口,他扶起地上的白翌护到身后,小声叮嘱道:“待会你自己朝马跑,上马后马上出镇子,陆师兄在镇口!” 桓羽看到倒地的尘教弟子们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一群废物!”随后拔出剑向苏潋逼过来,两人斗在一处。期间苏潋朝白翌使了个眼色示意快走,四周的尘教弟子刚刚被苏潋打败不少,剩下的也不敢对白翌下杀手,手中的剑式大都是虚招,白翌想靠近马本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结果他偏偏迷迷糊糊的往别人剑尖上撞,衣服还被有些来不及转方向的剑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整个人狼狈不堪。看得尘教众弟子和苏潋俱是一片心惊,前者怕的是倘若自己真伤了白衣使估计回去得吃不了兜着走,后者惊的是白翌竟然不会武功,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 白翌逃到了马后,小声冲一个弟子喊道,“过来!” 弟子上前一步,白翌顺手把他的剑驾到了自己脖子上,惊恐地大叫道:“苏公子!”苏潋挽了个剑花逼退桓羽,提气掠了过来。架着白翌的人手有些抖,使得剑不断地在白翌脖颈上摩擦着,竟弄出了一道血痕。 苏潋皱了皱眉,忽然手摸到一枚铜钱,立马将其打向了那名弟子的膝盖。膝盖吃痛那弟子拽着白翌向下跪去,剑离开了白翌的脖子。与此同时苏潋跨上马,急驰过二人身边,抄手把白翌拉上马背向镇外奔去。 桓羽追了两步,又象征性的朝两人扔了把暗器,转身朝弟子们吩咐道行了,都回去罢。 陆冉骑着马在镇子口等着苏潋二人,并在内心里想象着两人抛下自己私奔的概率有多大。远处一个小黑点朝他奔了过来,陆冉连忙策马上去迎,待看清马上的白翌时,他下巴差点掉下来。 白翌衣服上划了好几道口子,原本束好的头发也散了开来,一侧脸颊还高高的肿着。陆冉颤声问道:“你们……” 苏潋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朝他一瞪,“先往前找地方休息,待会再问!”又低头冲白翌问道:“白儿没问题吧?” 白翌看上去还是一脸恍惚,只是机械的摇了摇头。 两匹马驼着三个人朝着东边驰去。 到达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三人找了间客栈落脚,苏潋吩咐了小二去买些活血化淤的药膏,便去仔细察看白翌脖子上的伤。 陆冉这才找到机会开口问道:“你们出来时候和人打架了?” 苏潋看见白翌还在晃神就答道:“遇上尘教的人了。” 陆冉有些意外:“怎么这么狼狈?” 白翌这才轻声答道:“我……我不会武功,刚刚麻烦苏公子了。” 陆冉一听是这个原因也不好再问什么,苏潋拍了拍白翌的肩安慰道:“没什么,倒是害你受伤了。”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所幸店小二及时敲门,将药膏送了进来。苏潋接过药膏作势要帮白翌涂,白翌抬手一挡说:“我自己来吧。” 苏潋只得作罢,看白翌涂完药膏,嘱咐道你今晚好好休息。便寻了个借口和陆冉回了自己房间。 陆冉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问:“他竟然不会武功?”苏潋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会。” “看样子?师弟你怀疑他?” “普通人被扣住颈侧时会有下意识的反应,可他刚才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冉有些吃惊:“你刚刚……” 苏潋打断道:“但是又探不到他体内有半分内力。”陆冉深吸了一口气,斟酌道:“其实我也有些怀疑……尘教的人来的似乎太巧了些,跟话本里写的似的,一旦哪家小姐要跟人私奔时总会有人来抢。诶,师弟我说那些人真是尘教的么,该不会是蝶舞楼里哪个常客罢?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众人嫉妒的对象啊。” 苏潋听着陆冉前半句话还觉得有些靠谱,然而听完后却很想捅陆冉一剑,“领头的腰上挂着的腰牌上有个青字,应该是他们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 “边走边看吧,武林大会的拜帖还没送完我们也没那么快回去。况且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柳师兄的事也算是有了眉目。” “既然如此,那师弟请吧。”苏潋被这句话说得一头雾水反问道:“去哪?” 陆冉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隔壁房间啊。”见苏潋还是盯着他,遂惨叫一声:“你……你不会要跟我一间房吧!” “废话!之前不是都这样么!” “可是白儿不会武功啊,刚刚才说要护着人家呢!” 苏潋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兄,请停止你那些无聊的幻想!或者你的意思是你比较愿意去照顾他?” 陆冉讪笑道:“不去!怎么能跟师弟抢呢。好了,好了,床分你一半。” 翌日一早,陆冉下楼寻小二准备早饭,苏潋到隔壁唤白翌。 白翌开门让苏潋进了,苏潋看见桌上放着昨日被划破的那套衣服,问道:“让小二去买套衣服给你吧?” 白翌摇摇头:“不用了,我还带着一套。”随即当着苏潋的面换了,又坐在镜子前将头发挽了个髻。白翌将自己收拾妥当了走到苏潋面前说走吧。苏潋吸了口气:“怎么又穿回女装了?”“这样被他们寻到的机会小些,不想太给你们添麻烦。” 苏潋忙道:“这怎么算添麻烦呢!还是让小二……” 白翌笑盈盈地打断他:“这样就好,这身衣服穿着习惯。” 两人于是下楼去寻陆冉。陆冉坐在窗边朝着楼上下来的两人挥手,看见白翌换回了女装也有些惊讶,“白儿怎么……”白翌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粥:“这样方便些。”陆冉还想再问被苏潋的眼神止住,他默默地在心里想这两人间果然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一定要挖出来。 三人俱是外形出众之人,不一会就是很多人朝他们张望还窃窃私语开来。甚至一位大婶还走过来拍拍苏潋的肩膀说:“年轻人怎么能打自己的夫人呢,人家多好看的一张脸呐。唉,真是的。” 夫人? 苏潋显得有些莫名,抬起头发现白翌也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一瞬间,苏潋看见了白翌脸上的还没完全消掉的手指印时,欲哭无泪的埋下了头。白翌好像也意识到什么,脸变得通红急忙朝老妇分辩道:“我们不是……” 对面的陆冉终于破功,哈哈大笑起来,抢白道:“谢谢大婶关心,我师弟已经向他夫人道过歉了,以后不会了。”老妇点点头满意的走了,陆冉又是一阵大笑。 白翌十分尴尬的开口:“苏公子,对不起。”苏潋先是狠狠瞪了陆冉一眼,又朝白翌摆摆手示意无妨,“先吃饭罢。” 陆冉小声提议道:“不如师弟和白儿你们就装成夫妻罢,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白翌:“这样不好吧,又连累苏公子了。” 陆冉:“嗨!哪里不好了。你瞅瞅这周围的人就都是这么认为的。” 苏潋说:“让我再想想,这个方法确实可行。就是委屈白公子了。”“我说你们俩这公子来公子去的,听得我渗得慌。师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将就这些虚礼了,以后大家名字相称就是了。哦,白儿还不知道我名字罢,以后唤我陆冉就是了。” 第六章 之后三人继续向北方走去,到大的镇子上歇脚时,苏潋或是陆冉其中一人会出去送拜帖,另一人则会留下来陪白翌打发时间。 鉴于两人性格的关系,大多数时候留下的人是陆冉,陆冉也是一个懂得情趣的人,他期待从白翌口中挖出些什么八卦,自然也就把白翌伺候得好好的。他经常做的事是吩咐小二准备些当地有名的小吃和一壶香茗,送到白翌房中,条件再好些的时候还能借到把好琴。两人往房间里一坐,时间往往过得很快。 陆冉本就是讲故事的好手,师门里的八卦、之前送拜帖路上的见闻甚至是话本故事都能信手拈来,两三个故事讲完了,也会旁敲侧击的打听些白翌之前在尘教的事。白翌就像个出入世事的少年,总是对陆冉所描述的一切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心,陆冉说得高兴,有时候碰上白翌问也会拣些荆门的正经事物与他说。 相对的白翌也会说起他从前的事,他说他的从前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的从前只围着一个人打转,其实现在也是呢。尘教弟子里几乎没人看得起他,他不会武功空张了一张好看的脸,可事实上那个人眼里看到的却从来不是他。 白翌讲起往事的时候总是带着些许的悲伤,陆冉有时候会唏嘘道:“你就没想过放下他?” 白翌总是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那个人从前对他那么那么的好。 有时候聊天聊得乏了,白翌也会取过陆冉特地借来的琴拨上一两曲小调。 夜里的时候白翌挑了些从陆冉处听来的有用的消息,细细写在绢帛上唤了信鸽,与自己的行踪一起传回了尘教。 换作是苏潋留下的时候,两人的气氛就没有这么轻松,似乎还透着些许的微妙。两人会分坐在桌子的两侧,也不说话,有时候会偷偷的互相打量,可惜经常会撞上对方同样望过来的目光,瞬间闹个大脸红。 表面上看起来,白翌和陆冉到是更亲近些,然而一到白天赶路时,白翌总是乖乖的坐在苏潋的马前,与他共乘一骑。两人被误会的情况直线上升,从最开始情急的辩解,到后来发展到总是陆冉在一旁哈哈大笑,马上的两个人一个一脸的惨不忍睹,另一个则是忙着低头脸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奇怪的是三人都没谁提议说再添匹马。陆冉总会用似乎颇有深意的眼神来打量剩下的两人,有时候还会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均被两人选择性忽略了。 再后来,陆冉拉着白翌聊天的时候话题就开始慢慢围着苏潋打转了。陆冉说:“苏潋这人其实不错,武学天份高,师父也很器重他。可惜荆门里净是些世家子弟,能交心的人不多,再加上没出过几次远门,导致他这人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过倒有一副热心肠,从前出门的时候,看见路边无依无靠的人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现在荆门里还有留着一个他拣回去的小师弟,黏他黏得紧,还把他当偶像似的崇拜着。白儿你看你的事他其实挺上心的就是没怎么跟你提过……” 白翌心里觉得好笑,陆冉简直就像是之前蝶舞楼的老板一般,拼命把楼里的姑娘往外推销。一个没忍住白翌笑出了声,陆冉一呆,问:“白儿有这么好笑么?” 白翌揉了揉眉心又喝了口茶才止住没有继续大笑出声,“陆兄说的我都明白,这一路上你们一直照顾着我,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们的。” 这话到陆冉耳朵里就活生生的少了一个‘们’字,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白儿说他喜欢师弟!白儿说他喜欢师弟!白儿说他喜欢师弟!白儿说他喜欢师弟! 于是陆冉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既然白儿的态度已经确定了,那么只剩下苏潋了,不过具他对苏潋的了解八成苏潋也是有那个心思的。他的第一条红线即将拉成,似乎比话本上写的要简单不少。 苏潋一回屋看到的就是在一旁莫名傻乐的陆冉和一头黑线的白翌。苏潋嘴角一抽问白翌:“师兄他……”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听到苏潋声音的陆冉已经急忙拉了他回到隔壁两人的房间,仔细一看陆冉嘴角还带着一丝诡笑,剩白翌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白翌发了会呆才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张绢帛,坐在桌前拿着截木炭条写了起来。 离开蝶舞楼已一月,行程持续向北,似乎还有很多拜帖要送。荆门之人防心依旧很重,所查之事无大进展,今探知荆门除寻常两处休憩之所外,还另有一秘密的院子,平日只有指定弟子能出入,常做禁闭惩戒场所之用,于当年叛乱后修筑,真实性不详。望掌门…… 白翌原想写望掌门进一步指示,可是迄今为止的一月内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尘教的消息,就像是他一个人在演独角戏,见证着他的自不量力的愚蠢的思念。想必这些消息也是,那个人也不会亲自过目吧? 白翌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正欲固执的写完那句话。忽然隔壁房间里传出了陆冉的哀嚎声,这下方才嘴角还是戏谑的弧度,兀自的转化为了真心的笑容。 苏潋和陆冉,这两个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兴许会是最不错的朋友。可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和他们成为朋友呢? 本是注定分道扬镳的相遇,还是不要太过亲密了才好,可是至少我们还能平静的相处四个月不是么? 白翌又望了望手里绢帛,下决心似的划掉了后三个字叠好,伴随着特制的鸽哨,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停在了窗沿上。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隔壁房间里的情况。 苏潋被陆冉一头雾水的拉了进来,他看着笑得一脸奸诈的陆冉,默默叹了口气,说:“师兄你今天又发现了什么?”陆冉嘿嘿直乐,亲热的拍了拍苏潋的肩膀:“你觉得白儿这个人怎么样?”苏潋瞥了下眉:“什么怎么样?他基本天天都和你待在一起,你不是应该更清楚些么!” 陆冉促狭的笑了诶,我说:“师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每天非绷着个脸,老实说你不讨厌他吧。” 苏潋:“是不讨厌可也不喜欢,再说了我还是有些怀疑他的目的。还是说陆师兄你对他有什么想法。”陆冉刚想否认却马上被苏潋打断道,“我看你两挺合适的,那小孩挺喜欢听你讲八卦的。再说他好像有些怕我。” 陆冉哀嚎一声:“人家刚刚亲口说的喜欢你啊,苏潋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呢!”陆冉一嗓子嚎完两人都静了,苏潋有些想笑,不知道陆冉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要真喜欢我,那他那个掌门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说起那个人白儿都一副恨不得去为他死的样子。” 陆冉似乎抓到了苏潋画里的漏洞,讪讪笑着:“师弟,你这话可是酸的很呐!” 继而再接再励地根据白翌的描述和他陆冉添加的“合理想象”,又是一通乱侃。苏潋听得直抚额,到最后只得敷衍的点点头说:“以后我不用你所谓的‘死人脸’对着他行了吧!” 陆冉心里暗自高兴,苏潋虽然比较难劝服,不过今夜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是么? 翌日,陆冉起了个大早,抢着出门去送拜帖,留苏潋白翌两人美名其曰培养感情。苏潋看着陆冉临走吩咐小二送上来的早饭和几碟小吃暗暗咋舌,看来他不在的时候这两人还真够奢侈的。 白翌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门,揉着眼睛去开了。门一开白翌闻见粥的香味,咕哝了一句:“陆兄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便打着哈欠侧了侧身让门外的人进来,苏潋看着白翌的迷糊样觉得好笑,眼睁睁看着他又朝着床铺的方向走去,似乎还想再睡上一觉。连忙出声制止道:“白儿,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翌听见一个虽熟悉却明显不是陆冉的声音后,猛的转头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后端着早饭碟子的不是平时总乐呵呵的陆冉,而是苏潋。白翌又眨了眨眼似乎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瞌睡这才真的醒了,他惊讶的说道:“苏……苏……苏潋!怎么是你!” 说完又借着房里的镜子上下打量起自己来,睡得皱巴巴的里衣和四处乱翘的头发,白翌一脸惨不忍睹的低了头,似乎再害羞。他这样的反应彻底的逗笑了苏潋,苏潋将碟子放在了桌上,走到白翌身边伸手揉揉了他乱糟糟的头发,说:“师兄今天起了个大早去送拜帖了。” 白翌呵呵干笑两声,抓起椅背上的衣服迅速的换了,又唤了小二打些热水才开始洗漱。待他洗漱完毕后,苏潋已经在桌边坐定,享受着他那份的早饭,吃得津津有味。见白翌过来坐下,也只是把另一碗粥朝他推了推,示意他快吃。白翌这才舒了口气,确认眼前这个对自己不太理睬的人还是平时的苏潋。 白翌喝了几口粥,看着眼前一小碟没有见过的小菜咬着筷子直吞口水,可是眉头却紧紧的皱着。一副想吃又不敢伸筷子的样子。不过他不敢伸筷子的原因不是因为那盘菜放在苏潋手边而是他从小比较怕辣。白翌又盯着那盘菜盯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夹了一块放在自己眼前。他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苏潋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境,仍旧吃的很是高兴。于是他小心的伸出了舌头在自己夹的那块菜上舔了舔,又咂咂嘴。似乎不是很辣,白翌心里一高兴,放放心心的把整块小菜扔进了嘴里。可是才咬了第一下,白翌的眼泪就被呛了出来。 好辣!!! 白翌呸呸两口果断的吐了嘴里的东西,又抬起粥灌了好几口,摊在椅子上直喘气。直到对面传来苏潋的轻笑声,白翌才发现刚刚自己的整个反应都被苏潋看见了,脸上一红,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装鸵鸟,反正照以前的情况来看自己若不出声的话,苏潋也决计不会接话的。可是今天苏潋似乎没有打算轻易的放过白翌,他也夹了块刚才的小菜在白翌眼前晃了晃,说:“这种小菜是北方特有的,菜本身带着些辣味,虽然不是辣椒但是一般都当作辣椒在用。” 白翌充耳不闻,继续喝他的白粥。苏潋讨了个没趣也不介意,把小菜扔进嘴里嚼得咔嚓咔嚓直响。白翌晃晃筷子又把目标定在了自己手边的一旁菜上,他故作镇定的夹了一筷子,正想舔一口尝尝什么味道时又听见苏潋声音在对面响起:“白儿,你筷子里的那个……你要不想向刚才那样的话,最好别吃。” 白翌气鼓鼓的瞪了苏潋一眼,还是乖乖的放了筷子。推开还剩小半碗的粥嘟哝了一句:“都这么辣怎么吃啊!” 吃过早饭白翌厌厌的趴在桌上直叹气,原本就没有睡够加上辣得要命的早饭还有一个比平时话多的苏潋简直就是三重折磨。白翌懊恼的揉了揉头,开始趴着打瞌睡。恍惚见听见苏潋起身出去了,本想扑回床上好好的再睡一觉,可又懒得起来就将就着睡了过去。 没一会苏潋回来叫醒了白翌,还没开口先收到一个白眼。白翌瞪完人眼一闭继续朝桌上扑去,苏潋连忙架住了他,说:“白儿,我带你去镇子上走走吧。” 白翌听到可以出去走走似乎来了点精神,可还是不信任的看了看苏潋傻乎乎地问:“你是苏潋吧?” 苏潋一听就乐了,哈哈一笑:“当然是我!” 白翌撇了下嘴角又说:“你今天话好多。” 苏潋耸耸肩说:“师兄说我对着你成天就是一副死人脸,特意吩咐让我对你好点。” 说完拉过白翌,把他衣服捋平,牵着他出了客栈。 第七章 若说白翌在吃早饭的时候只暴露了他一小部分的小孩心性时,那么当两人走上街道时白翌完全变成了个孩子。左手里拿了串糖葫芦右手里攒着块芙蓉酥吃得好不惬意,忽然一阵包子的香味传来,白翌先望望自己满满当当的两只手,当下用手肘碰了碰了苏潋,示意他低头张嘴。苏潋嘴刚张开,白翌就把自己啃过好几口的芙蓉酥往他嘴里一塞,又笑嘻嘻的去拉他的手说:“苏潋苏潋,那个包子闻着真香,我们去吃吧!”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在几个时辰前还是他不会主动去搭理的。两人闹轰轰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白翌坐在包子铺里满意的直咂嘴,寻思着面前这两个大包子是自己都吃了呢?还是留一个给被他打发去巷子那头买其他零食的苏潋?一双眼睛盯着包子直转。偏偏这时又有人来拼桌,白翌寻思得正起劲,也就随那两人坐了。 再看看拼桌的两人,锦衣华服,连手里拿的剑鞘上都襄着宝石。这个年头有钱的是大爷,包子铺老板一阵点头哈腰,哄得两位公子好不高兴,又拿着自家包子猛夸,什么皮薄馅足,什么祖传的秘方,听得白翌晕头转向,抬起眼睛便瞪了那老板一眼,随即又没好气的冲那两位公子道:“两个大男人吃个包子还这么磨蹭,难不成这包子还能吃出芙蓉酥味来!” 白翌声音清亮,一席话说得周围食客都轰笑起来,包子铺老板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干笑着放下一屉包子退回了厨房。同桌的两名食客似乎对白翌的兴趣胜过了桌上的包子,拿着白翌猛瞧。 白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始戳包子并想象着他是在戳那两食客的眼睛。同时还在埋怨着被支使去跑腿的苏潋,怎么动作那么慢,也不知道这包子凉了还好吃么?白翌突然停下了戳包子的动作,筷子换了个方向,似乎是打算自己先吃了。可是这包子已经被他戳得千疮百孔,卖相十分难看。白翌一撇嘴,正打算继续戳包子打发时间,忽听得旁边一位公子说:“这位姑娘要不嫌弃,在下的包子到是可以分给姑娘些?” 白翌看了那人一眼,这闹市之下想必这两人也不敢做什么,欣然点头,也不用筷子了直接伸手去拿。可是手刚伸了一半就被左边的人从一旁撺住,白翌挣了两下没挣脱,正要使内力时,只听得握着他手的那人笑道:“姑娘,这包子可是明码标价呢!姑娘打算用什么来换?” 白翌嘴角一抽,没想到遇上了两财迷,正想唤老板重新上屉包子时,那人又说:“姑娘要是不好意思,那就随我们回客栈。到时咱们还能边吃边讨论,说不定这包子还真能吃出些其他香味来。” 语气里十足十的轻佻。白翌恨恨地一甩手,起身想走,左右两人竟是同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将他按回了坐位里动弹不得。原本热热闹闹的包子铺也霎时安静了,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并不是普通百姓们能惹得起的,只能悄悄噤声,最多最多默默在心里为无辜撞上这种事的少女叹口气。 白翌气得直想动手,可又怕苏潋这时候回来,只得任两人这么按着。事实证明有些人得了便宜是一定会卖乖的,比如眼前这两天位。两人看见白翌大大方方的任他们按着,心里不禁暗笑,想必这貌美的姑娘已经默许了自己的提议,便轻佻了摸了摸白翌的脸,说:“乖,待会让爷好好疼你!” 听了这话白翌反到一笑,轻轻地说道:“就怕二位付不起这个代价。” 白翌这一笑花了两人的眼,按着他的力道也松了些。他猛地抬脚踢向其中一人跨下,同时用力一挣,立马朝门边退去。两人一怒想追,抬头发现那女子已被一名蓝衫青年护在身后,那青年手上还提着个食盒。待到三人对上眼,面上均是一惊。两名华服公子,颇不情愿地朝青年施了一礼,叫道:“苏师兄!” 苏潋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被他护在身后的白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心,朗声说:“苏潋,原来荆门的人都是这般无礼的么?” 周围食客哄笑,两名公子脸上也有些尴尬。苏潋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小声喝道:“白儿!” 白翌吐了吐舌头,抄走苏潋手中的食盒,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自顾自地拿起包子大快朵颐。苏潋看着他的样子无奈莞尔,也引着两名荆门弟子回到了桌旁。 苏潋:“二位师弟怎会来此处?” “我们奉师傅之命前来找大师兄!” 苏潋听他们语气严肃连忙问道:“莫非师门里出了什么乱子?” 其中一人没好气的答道:“哪有什么乱子!无非是师傅惦记你和大师兄,嫌弃我们使唤起来不顺心罢了!” 听完这话白翌扑哧一声笑了,也顾不得嘴里还塞着包子,口齿不清地说:“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怕是要你们的师傅来伺候你们才对。怪不得陆兄那么受器重!” 两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又碍于苏潋在场不便发作,只得赔笑道:“方才无意间冒犯了嫂子,还请嫂子不要怪罪。” 白翌哼哼了两声没说话,到是苏潋有些不自在连忙岔开了话题:“陆师兄确实和我一路,两位师弟不妨随我回客栈等候。” 三人起身想走,然而白翌坐在一旁动也不动,苏潋伸手去拉他他也不理,只是脱着下巴厌厌地盯着苏潋,苏潋觉得好笑,抬手去揉他的头发哄道:“只是陆师兄要跟他们回去,这镇子我们还要在留几日,日后我在带你来逛?” 白翌哼哼了两声表示同意,站起身来就朝门口走去。苏潋拎起食盒,忙招呼两位师弟跟上。四人出了包子铺朝苏潋他们落脚的客栈走去,白翌颇不待见那两名荆门弟子,不但路上一声不吭,回到客栈后更是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再不露脸,当然临进门前不望抄走苏潋手里的食盒。 另一间房里苏潋显然也头疼不已,陆冉此时还没回来,他平日素不喜和师门里的这些纨绔子弟们打交道,往往都是由陆冉来应付,三人一阵尴尬的沉默。 陆冉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然而他只是诧异地问苏潋:“白儿呢?” 苏潋抬手示意在隔壁,他这才点点头,朝桌边走去,嘴里还嘟囔着:“真是不懂得珍惜啊!” 直到陆冉在桌前坐下才以一种更为惊讶的声音问道:“咦!两位师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两人也不敢恼,论武功他们两人加起来也敌不过苏潋和陆冉中的一个,更何况看他们对刚才那位姑娘的态度,自己怕是惹到惹不起的主了,只得恭敬地回道:“师傅着我二人前来知会大师兄尽快赶回师门。” 陆冉担心的问道:“师傅出了什么事?”一人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师傅只说武林大会的布置应由师门首徒来操办,所以急着找你回去。” 陆冉觉得奇怪这离武林大会怎么着都有三个多月时间呢,师傅就这么着急?又接着问道:“那师傅他亲自叮嘱我送的拜贴又该如何处理?”“师傅说他嘱咐过的那些拜贴让苏师兄去送即可,至于原本苏师兄手里的则由我二人去送。” 陆冉挠挠头,实在想不通师傅他老人家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得敷衍地一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明日就起程回荆门!” 随即装模作样的望了望天空,又从怀中掏出一叠拜贴说:“哦,既然天色还早两位拿了这些没送完的拜贴继续去送吧。” 把拜贴强塞给别人之后又冲苏潋招呼道:“师弟把你分到的拜贴都拿出来罢,挑挑看,有些名家的还是得留着你亲自去送,至于其他的就麻烦二位师弟了!” 一旁的两人面露难色,唯唯诺诺的说:“大师兄……” 陆冉眼睛一瞪,“怎么,不乐意?” 两人连忙摇手,“不不不……是师傅交代一定要叮嘱大师兄即刻启程!” 这下连苏潋都觉得不对劲了,问道:“难道是尘教的人最近有什么动静?” “尘教最近的行动于我们并无关系,只是有一小股人在江湖里游荡,说是在找人。” 苏潋追问:“那为何师傅如此着急?” 两人看上去一脸迷茫,“我们真的不知。” 陆冉摆摆手说:“行了,师傅当初给我拜帖时所交代的我还得转告给苏师弟,耽误一晚上而已,只要你们不说师傅不会知道的。二位师弟请吧!” 言语间竟是丝毫不想留两人在此,两人只得朝他们一拱手离开了房间。 陆冉也不耽搁,拿出包袱里的拜帖就一封一封的朝苏潋交代起来,无非是些某某门、某某派与我们是世交,去了之后自当客气为上;另外的某某门某某派则是之前有些误会,师傅存心想修复这些关系,言行举止间便该如何如何。一通事情直说得他口干舌燥,一边喝茶一边唏嘘:“本以为此行还能慢慢的游山玩水一番,谁知道啊谁知道……” 苏潋想了想问道:“那白儿呢?让他和你一起回去?” 陆冉摆手,“不急,还是跟着你罢,你不是还在怀疑他和尘教的关系么。” 当然口上如是说,心里也不忘补上一句:“师弟这次你总该好好把握了吧!” 苏潋皱了皱眉,“也好,不过还是该知会他一声。” 晚饭时,陆冉简单地说了白天的事,然后问白翌:“白儿明日是跟着我回荆门呢还是继续同苏师弟留在此处?” 白翌原本想说自然是和陆兄回荆门,他应该早些完成任务不是么?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 “自然是留在此处了。” 语毕,发现陆冉笑呵呵地打量着他和苏潋,面上一红,小声补充道:“白日里苏潋才答应过我,要带我好好逛逛这镇子……” 陆冉脸上的笑愈发地意味不明起来,甚至还抬手拍了拍苏潋的肩。 忽然听得白翌道:“陆兄,方才你说你们的师傅急着让你回去却不说理由?” 陆冉:“是,我原本还担心师门里出了事,可传话的师弟再三保证了师门里一切正常。” 白翌又问:“此次送武林大会的拜贴,你和苏潋本就是同路?” 苏潋:“自然不是,我和师兄也是在蝶舞楼遇上的。” 白翌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噗哧一声乐了出来,另外两人一脸莫名,陆冉连忙问道:“白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白翌忍着笑答:“我想大概能猜到些许,你们的师傅还真是……哈哈……” 苏潋:“师傅他……” 白翌:“你们的师傅大概是怕十年前的旧事重演罢,所以着急着把你们分开。” 这下陆、苏两人彻底懵了,陆冉:“白儿你这话说的……” 白翌:“难道不是么?陆兄你的那些话本里可都是这么写的,富家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小姐的父母不肯便要想尽办法将二人分开,其中一条就是将小姐一直关在府中。你说,是也不是?” 陆冉这次是真的悟了,他也哈哈一笑说:“师傅他老人家真是,可这话本里也说了,只要是真心相爱,距离有算什么呢?” 听了这些苏潋脸都绿了,至少他确定他就算喜欢同性也决计不可能是陆冉! 陆冉似乎看出了苏潋在想什么,话锋一转接道:“当然,师弟你尽管放心!和你比起来我还是更愿意选择富家小姐。” 第八章 翌日一早,白翌仍是被苏潋的敲门声给吵醒的。他恹恹的瞥了一眼苏潋,问:“怎么又是你?陆兄呢?” 苏潋:“一大早就走了。” 白翌点点头,磨磨蹭蹭开始洗漱。苏潋手里拿着个布包,正想递给白翌,白翌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东西?” 苏潋看他那个如临大敌的样子一乐,说:“我看你身上那套衣服也旧了,就顺手帮你置办了两套。” 本来白翌听苏潋说他衣服旧是有些不乐意的,但是当他转过头看见自己担在床头还皱巴巴的外袍时,立马欣然地接过了苏潋手里的包袱。结果是…… 男装!? 没错,白翌打开包袱后看见的就是两套暖黄色的男装,“苏潋,这恐怕……” 苏潋:“我知道你的想法,不碍事。我看了师兄昨日留下来的拜帖俱是些武林大家,我们免不了要在别人府里落脚,你换回男装我带着你去送拜帖也方便些。” 白翌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苏潋的想法,捡了放在上面的一套成衣就往身上套。成衣本就是按照白翌的身量买的,一穿上合身得不得了。暖黄的颜色也使得白翌带上了一丝暖洋洋的色彩,眉眼也越发的好看起来。雪白的里衣领在外袍的遮掩下露出一小截,形成一道好看的白边。 这尚是苏潋第二次见到白翌穿着除白色以外其他颜色的衣服,第一次是在蝶舞楼,那是白翌身上披的是他的水蓝色外袍,想到白翌两次换装都和自己有关,又看看眼前重新绑了发髻的人,苏潋不禁有些痴了。 白翌本想问苏潋他穿这身衣服好看么?一转眼却正对上一双盯着自己发呆的眼,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了。 可是那个人却更喜欢自己穿白衣,为了他就算自己穿一辈子白衣、当一辈子替身,他也是愿意的。 真是可笑! 苏潋盯着白翌发呆,白翌也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一时间屋子安静万分。最后是苏潋猛地回过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说:“白儿,收拾好我们这便出门罢!” 白翌这才算是被换回了神,起身把另一套成衣往先前自己的包袱里一塞,便朝苏潋示意到自己可以出门了。 今日要去送拜贴的人家,想必就是苏潋口中的大家了吧。 苏潋招呼店小二结了账,临出门之际也没忘了帮白翌打包一份他喜欢吃的点心,牵着马杵在客栈门前的白翌看着苏潋对店小二仔细吩咐的样子,不禁扬了扬嘴角。 苏潋啊苏潋,倘若你知道我是尘教白衣使,如今你的这份细心,这份温柔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苏潋跨出店门看见的就是白翌嘴角微微勾着的模样,可是那个弧度却怎么看怎么悲伤。苏潋故意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白儿,本来我是打算让小二打包些你喜欢的糕点的,可是没想到这客栈里的存货实在有限呐……他!他竟然说本店的东西概不外售!” 白翌心里有事,勉强恩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苏潋的话,可是没想到苏潋竟误会了他的意思。原以为白翌是因为自己没能履行昨日的承诺而心里不太开心,存心想逗他一笑,可是白翌却一副毫不关己的反应,苏潋心里一紧连忙露出自己藏在背后的油纸包,笑嘻嘻地哄道:“白儿,白儿,我刚才逗你玩的。” 马儿驼着两人一路朝镇子的西边走去,午时未到两人便停在了一座极大的院落前,红漆大门的上方悬着一块鎏金匾。 天韵山庄 二人下马,白翌牵着马在原地候着,苏潋上前轻轻扣响了门上的铜环。片刻后,看上去厚重无比的大门开了个缝,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朝苏潋道:“少侠,本庄一向不接待外客!” 苏潋规规矩矩施了一礼说:“还请这位小哥转告阮伯伯,荆门弟子苏潋前来拜会。” 家丁愣了一秒,没想到这年轻人竟会认识阮庄主。他心下一个回转,立马颇有眼色的说:“少侠请进,我这就去请庄主!” 苏潋回首招呼白翌,白翌眯着眼笑了一下,问那家丁:“小哥,这马儿该牵去何处?” 家丁又愣了,当然这次是被某个人的笑闪花了眼,直到苏潋不太乐意的咳了一声,家丁才意识到他的失态,他呵呵干笑两声说:“两位公子先请进,这马交给院子里的下人就好。” 两人被引到了大厅,不一会刚才的家丁就端着茶水折转回来,一边给两人上茶,一边朝苏潋道:“苏公子,刚才真是怠慢了。公子先尝尝这茶,庄主说他一会就到。” 说罢,一拱手就退了出去。白翌抿口茶,又伸手拍了拍坐着的红木椅子,直咂舌。苏潋看着他觉得好笑,说:“白儿以前没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屋子?” 白翌一愣,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随即又分辩道:“苏潋,你别看蝶舞楼外表那么好看,其实都是用红漆刷的,连屋子里的银酒壶都是假的。” 苏潋不知哪根筋不对,脑子一抽竟然接道:“连在尘教的时候白儿也没见过么?”话才一出口,苏潋就后悔了,因为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但凡提到和尘教掌门有关的事物时,白翌脸上永远会出现一种恨不得为他去死的表情。这边厢苏潋还在暗自自责,那边白翌只是淡淡的回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住得上这种屋子呢?” 是啊,就算他的房间与掌门同在一院,就算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可是他在那华丽大间里渡过的日子其实屈指可数。 两人间的气氛越加尴尬起来,苏潋正想说些什么补救,就听得屏风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似乎还夹杂着女儿家的娇嗔。 须臾,屏风后转出了一位硬朗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苏潋看见中年男子,立马起身行礼,口中说道:“阮伯伯!”中年男子又是朗声一笑,走上前亲热的拍拍苏潋的肩膀,“潋儿可算是想起回来看阮伯伯了!” 妙龄少女也是一笑,颇为乖巧的唤道:“苏师兄!” 这一笑似乎也不比白翌逊色,来人正是这天韵山庄的主人阮鹰和他的女儿阮湘漪。原来这阮家祖上靠着做小本生意起家,渐渐发达,而这阮家祖先也是个难得惜福的生意人,要看着全家人有了了依靠,吃穿不愁,便举家迁到了这镇子的西面空地。阮家祖先虽没有称霸一方的伟大志向,可不代表他的后人们没有,于是在世世代代的积累下,原先镇西那不起眼的小木屋也在不断的翻新着,越翻越大,越翻越豪华,直到阮家财动四方,各武林人士也争相与之交好。 然为何这阮家大小姐竟唤苏潋一声师兄? 多年前,还是翩翩美少年的阮庄主作为天韵山庄的未来主人,奉了自己父亲的命令前来送与武林大会的主办门派一些财力上的支持。少年阮鹰在一次不怀好意的报复里与一美人邂逅,可惜当时上演的不是英雄救美,而是美救英雄。 这美自然就是未来的阮夫人、阮大小姐的娘,当时荆门一众弟子的小师妹。都说红颜薄命,阮夫人也毫不例外,阮夫人生了阮湘漪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最终久病不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阮鹰日日对着他夫人的画像发呆,整日整日地不停念叨他们过去的日子。 小阮湘漪对自己母亲印象有些模糊,只记得早些年母亲身子利索的时候会在花园里舞剑给她和爹爹看,阮夫人舞剑的身影在她的眼里是世界上最美的。阮夫人去世后她便缠着下人教她舞剑,下人自是没胆量教的,何况他们也不会荆门剑法。这一来二去下阮鹰便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想法,便许诺待她十五,就送她去荆门拜师,如此一来便和苏潋等人做了师兄妹。 正如前问所述,荆门里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弟子,他们都知道如果将来能娶到阮家大小姐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是以在荆门里等待着阮湘漪的是源源不断殷勤,除了某两人。 当一堆男人围着一个女人打转的时候会产生什么?八卦啊!而陆冉生平最爱什么?传播八卦啊!当然陆八卦不会蠢到自己跑去当八卦男主角,于是阮大小姐便吃了第一个瘪。还有一个人,自然就是苏潋了,你要说他见识浅薄也好,不识时务也好,总之他不知道阮家意味着什么,况且那时他刚刚知道了荆门里藏着的惊天秘密,所以对这阮大小姐他也是敬而远之。而女孩子的心思无非就那么几种,这两位平日对她不理不睬的师兄偏偏是她青睐的对象。 三年时光对一个学武之人来说弹指即散,可阮湘漪不同,这年她年满十八了。天韵山庄庄主阮鹰也操心起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大半年前阮鹰一连修书几封让女儿回家,荆门长老左思右想最后选定陆冉、苏潋二人送阮大小姐回家,自然这里面也暗含着让阮鹰在二人间挑选女婿的意思。 当然看现在阮家父女的态度,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们选中了谁。 三人寒暄半晌方歇,只听得阮鹰吩咐下人备菜,苏潋这才回头对白翌露出了个安抚的笑容,而阮湘漪也才发现苏潋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阮湘漪理了理自己的群裾颇有名家风范的问道:“这位公子是?” 白翌面无表情的答:“鄙姓白。” 苏潋连忙岔道:“白儿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 阮鹰笑道:“既然是潋儿的朋友就在山庄里一同歇下吧。来来来,我刚才已经吩咐下人在里间备好了饭菜……”一边说一边引着两人朝里间走去。 白翌:“谢谢阮庄主。” 没想到白翌这一答腔竟惹来了苏潋不可思议的目光,随即又想到这人是个吃货也就释然了。 第九章 饭桌上,阮湘漪红着脸给苏潋夹菜,而消受着美人恩的苏某人却忙着给某个吃货夹菜,于是毫不意外的某大小姐的醋坛子翻了。 阮湘漪不知哪来的勇气抓住苏潋的袖口扯了扯,娇声道:“师兄,白公子碗里的菜已经够多了。” 苏潋看着被自己堆尖的某吃货的碗,讪讪放了筷子,干笑两声,开始解决自己的份。白翌埋头偷笑,阮大小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她发现白翌在打量自己,嘴角边的笑怎么看怎么讨厌,便又示威般的继续给苏潋夹菜,弄得苏潋一脸窘迫。 白翌坏心一起,便想逗逗这大小姐,他晃晃筷子就去夹桌上的某盘菜——辣子鸡丁。白翌镇定自若的把菜往自己嘴巴里送,忽然半路伸出一双筷子无比准确的抄走了自己夹起的鸡块,阮湘漪和白翌都是一脸诧异,区别只在于阮大小姐诧异的是苏潋的行为而白翌诧异的是苏潋的筷子功夫竟然这么稳。白翌一脸无辜的朝苏潋笑笑,而另一边的阮湘漪已经恨恨的一摔筷子起身走了。 阮鹰意外自己的女儿竟为夹菜这一小事大动肝火,也觉得莫名,只得安抚两人说是自己骄纵了女儿一时失态。白翌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大吃,还不断夸赞山庄里的厨子。倒是苏潋一肚子的气,之前送阮湘漪回山庄的时候他便和陆冉猜测过师傅如此安排的意思,无奈二人对阮大小姐均无意,一路上可以说是有意冷落她,可这阮湘漪意外没有发作,阮鹰见了二人也是待若上宾。陆冉命好,好夸口的性子博不了阮鹰的喜欢,他就是真真命苦。 苏潋扭头看看埋头苦吃的某人,心下一片悲凉,看来身旁这人是没法指望了,不知道这次又要用什么借口混过去。随即转念想到只要借口他和白儿早已两情相悦,天韵山庄他苏某人今生怕是高攀不上了。 吃过饭,阮鹰着下人带两人去客房歇息。白翌一进客房就想往床上扑去,本来嘛,人吃饱了总容易犯困,再加上一大早就被苏潋吵醒,也顾不得理会为何苏潋竟和他进了同一间客房。再看苏潋也在纠结要如何游说白翌帮他这个忙,进了屋便随处着了把椅子坐了。想了半晌毫无头绪,只打算如实相告时,一抬头,发现白翌已经睡了过去。苏潋摸摸鼻子,认命的起身帮白翌除去靴子、外袍,再用被子把人裹严实了之后,自己也回到隔壁房间歇下。 他总觉得白翌这一路走来整个人开朗不少,不像初遇时那般倔强致死,不禁觉得心情大好。至于阮家父女,则走一步是一步。丝毫没有觉察到短短时间里白翌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竟是越来越重了。 翌日一早,苏潋寻了练武回来的阮鹰,禀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呈上武林大会拜贴。 阮鹰接过拜贴快速一扫,爽快道:“荆门原是内子和小女的师门,潋儿且回去告诉荆掌门,此次武林大会天韵山庄一定出席,非但如此,此次大会的所有开销我天韵山庄一力承担!”苏潋忙打断道:“阮伯伯有心,苏潋先带掌门谢过了。不过,这花销一事还是按照往年规矩就好,免得有失公允。” “诶!”阮鹰大手一挥:“不碍事,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苏潋一听暗道糟糕,阮鹰怕是又要提起阮湘漪的婚事,只得嘻嘻哈哈敷衍过去,阮鹰极爱这个女儿,平日也事事称她心,然他心知表面上然看不出苏潋的心思,但逼急了恐怕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女儿,也就任由他把话题引开了。 另一边,白翌也因为昨日吃完饭就直接歇息了,今日也起了个大早。突然发现自己屋里连杯茶都没有,更何况想要梳洗,只得揉着眼睛出门去寻水。 所幸刚离开院子,就遇上昨日引路的家丁,白翌忙问水井的方向。家丁一看是庄主的客人哪敢让白翌自己去取水,忙请白翌回了客房,自己打水来让白翌洗漱,甚至还遣厨房送来了早饭。 用了早饭白翌无聊得紧,这客房装饰得再华丽,经他这大半时辰的打量后吸引力早不及当初丝毫,他起身去敲隔壁苏潋的门,门内竟一点反应也无,想必苏潋一早就被阮家父女叫走,心里大失所望。 原本他应该早已习惯这样一个人的生活,没想到对他人的依赖竟来得如此快。 思前想后白翌日还是决定自己去逛逛这天韵山庄,多搜集些情报总归是有用的。其实心里真正想的不过是天韵山庄这么大,足够他慢慢消磨时光,再说让苏潋发现他不见了急上一急也不亏。 阮家财大气粗,山庄里石山、池塘,花园竟样样都有,白翌走得累了,便随意寻了块草地背靠石山坐下歇息,忽听得石山背后传来两个女子的窃窃私语。 只听得一个活泼的声音道:“敏姐姐,你就告诉我昨日来拜访庄主了两位公子究竟是谁嘛!” 看来是天韵山庄的小婢。 少女口中的敏姐姐笑骂道:“阿乐你真是不害臊!” 阿乐继续撒娇:“好姐姐你就告诉我罢,最近山庄里来的客人净是些来往商贩,如此年轻的公子阿乐还是第一次见呢!” “怎么着我们的阿乐想嫁了?那你到是说说你看上的是哪位公子啊?” 这分明是调笑,而天真的少女却认真的思考道:“阿乐也不知道呢……蓝衣公子看上去气度不凡,另一位公子也美得似神仙般……”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高兴道:“敏姐姐,两位公子我都喜欢!” 年龄稍大少女听完这席话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偷听的白翌也是。 阿乐似乎有些恼,“姐姐你笑我!” “阿乐,刚刚的话你私下和姐姐说说也就算了,千万莫让大小姐听到。” “为什么?” “那蓝衣公子叫苏潋,是大小姐的师兄。听说大小姐喜欢得不得了,庄主也有意招他为婿。” “哦。”闷闷不乐的声音。 没想到啊没想到,天韵山庄大小姐竟然倾心苏潋,如此好的八卦谈资,陆冉没听道真是可惜了。 只一会又听得那少女说:“不过那黄衣公子姐姐也是第一次见呢,听说他们就住在东边的客房,阿乐可以去找他们玩哦。不过要先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才能去!” 阿月高兴的回答:“知道了姐姐!” 白翌边回客房边乐,走进院子看见自己房间的门开着,心里一惊莫非刚才的小婢真的来了?随即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 跨进门与屋子里的人打了个照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天韵山庄大小姐阮湘漪。 白翌不知这阮家大小姐突然造访究竟所为何事,只得拱手招呼道:“阮小姐!” 谁知这阮湘漪竟冷哼一声不理他,白翌莫名道:“阮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湘漪一甩袖子要走,如此一来她手上拎着的东西便被白翌看得一清二楚!白翌咂咂嘴,假惺惺的问道:“莫非阮大小姐是来给在下送点心的?那可真是怠慢大小姐了!” 一边说一边还想去接阮湘漪手里的食盒。听他这么一说阮湘漪愈加的生气,“啪”地打开白翌去接食盒的手,怒道:“你也配!” 白翌这才装作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这食盒恐怕是给苏潋的吧。那阮小姐为何要在我的屋子里等呢?” 不给阮湘漪开口的机会,白翌继续往下接:“阮姑娘莫不是以为‘你的’苏师兄同在下在一起,因此特来问罪的?” 白翌“你的”两字咬得颇重,里面满满的全是戏谑。阮湘漪的大小姐脾气终是憋不住了,她狠狠一跺脚指着白翌的鼻子骂道:“本小姐告诉你,苏师兄和我的婚事是爹爹和师傅早就定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长得再好看,苏师兄也不会喜欢你的!” 白翌噗哧笑了,“既然阮小姐你那么确定苏潋对你的感情,又何苦跑来我这里吃干醋!或者说阮小姐是特来向在下示威?” 阮湘漪被这席话戳中了心事颇有些难堪,一咬牙又说道:“天韵山庄不是能容你撒野的地方,你好自为之!” 说罢拎着食盒怒冲冲的走了。 白翌觉得好笑,他摸出绢帛和炭条准备写下自己的行踪,复又想到天韵山庄怕是有自己的一套传信方式,自己的信鸽容易暴露,只得作罢。 说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传消息回去了,那个人他会担心么? 白翌本是坐在里间,听见门响时还以为是那阮大小姐又找上门来,正扶额直叹,忽听得苏潋的声音道:“白儿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白翌应了一声走到外间,看见苏潋正献宝似的拎着个食盒,白翌一脸惨不忍睹的道:“这食盒不会是从阮大小姐手里拿来的吧?” 苏潋:“当然不是!白儿快来尝尝,这是我吩咐厨房按你的口味做的,都是镇上的招牌菜!” 一边说一边还朝白翌讨好的招招手。白翌走近一看果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暗道苏潋这人其实不错!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你这么费心讨好我一个外人就不怕你师妹吃醋?” 苏潋下意识否定道:“谁说你是外人了!诶,不对!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提师妹,她来找过你?” 白翌被他那句谁说你是外人了惊到,缓过神来才答:“对啊,来找我示威的,说就算我长得再好看,他苏师兄也不会喜欢我的,让我死了这条心!” 苏潋听完哀嚎一声恨不得趴在桌上装尸体,反而白翌用手肘捅捅他,八卦道:“苏潋,我说你该不是真喜欢那大小姐吧?” 苏潋连忙猛摇头以示没有。 “真的?我怎么听说连庄子里的下人都说你们是一对啊?” 苏潋这下是当真欲哭无泪了,也顾不得什么冒不冒犯了,他拉起白翌的手说:“白儿,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 ‘啪嗒’一声,白翌手里的筷子掉了。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苏潋你没事吧?” 苏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很不得了的话,脸上一红解释道:“白儿我的意思是,我们演场戏来推掉这个婚约。” 果然只是演戏么?他刚才差点就…… 白翌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轻松道:“好啊!不过你得听我的。” 第十章 翌日一大早,阮家小姐又去厨房拎了一个食盒给苏潋送去。 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两间房的门都紧闭着,想必苏师兄还没起床罢。阮湘漪在苏潋房门前站定,又理了理自己的裙裾才去敲门,只听得里面模模糊糊传来一句进来。 阮湘漪进屋放了食盒,听见里间有动静,脸上虽红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里间,床上的人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猛地一起身还嚷嚷道:“苏潋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嘛?昨天折腾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结果一嗓子喊完,两个人都呆了。 站在地上的人不是混蛋苏潋而是满脸错愕的阮大小姐,床上躺的也不是苏师兄而是某个衣衫不整的白姓少年。 阮湘漪尖叫一声往后退去,不料撞进了一个人的胸口,那人正是苏潋。 苏潋扶稳阮湘漪,象征性的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而冲床那边说的却是:“白儿你怎么起来了?”白翌没好气的道:“你问那个女人!” 阮湘漪看到这个场面早已经双眼泛红,哽咽道:“师兄……你……你们……” 苏潋为难道:“师妹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就不隐瞒了。” 阮湘漪还不死心:“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苏师兄你说,是不是他勾引你的!” 白翌趁着这个功夫穿好了衣服,走近前对阮湘漪说:“阮小姐要不要我再帮你证实一次?” 说罢,他冲苏潋勾了勾指头,苏潋才一低头便觉得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凉凉的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气。是白儿,他在亲自己,可先前他们说好的并没有这一段。 短暂的一吻结束,白翌斜斜靠上苏潋炫耀般的盯着阮湘漪。苏潋圈着他的腰低声道:“师妹,看在你我同门的份上,今日的事情还请师妹对外保密才好!” 阮湘漪隔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这是……这是……” 她还想要怎么开口,白翌已经接道:“我们这是什么?不知廉耻?有违常伦?阮小姐要是乐意尽管去宣传此事好了!啧啧,我想想就说你的苏师兄被一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勾引,看看等我身败名裂之后苏潋会不会回到你身边?” 阮湘漪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以及苏潋望着白翌的眼神心如死灰,她擦擦眼角的泪水,转身跑了。 隔了半晌,苏潋才听道自己怀里的人道:“喂!苏潋你抱够了没有!” 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手还死死圈在白翌的腰上,他脸上一红,立马撒了手。 白翌戏谑道:“怎么?舍不得你师妹伤心?” 苏潋避而不答,问道:“白儿你怎么肯定她今日会来?” 白翌耸耸肩答:“她昨日对我说那番话时你不在,今日必定还要来向我证明,她和她苏师兄心心相印情比金坚。” 苏潋:“你先让我劝她,可为何自己还要激怒她呢?” 白翌轻笑,“这样才能让她自己放弃而不是四下里乱说。”他看见苏潋皱眉知他是不认同自己的想法便又继续解释道:“说什么武林正派、商业世家不过都是些好面子的老顽固罢了。她阮家财大气粗,想做她家的女婿也必需是龙凤之姿,既然阮小姐知道了你其实是个断袖,那么你俩的婚事必定告吹。当然我敢打赌这件事她甚至不会告诉她爹,更别说什么诏告天下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诏告了天下,在她看来罪魁祸首也是我这个勾引你的人,与你可是半分关系也无!” 苏潋有些犹豫:“可……如此一来,你……” 白翌无所谓地笑笑:“我?我本来就是。何况这江湖上也没人认识我啊!”随即话峰一转故作高深的说:“我说苏潋,咱们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吧,这天韵山庄怕是住不得了!” 果然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就有下人来请苏潋到书房,说是庄主的吩咐,白翌乐呵呵地朝苏潋做了个走好的手势,就去一旁闭目养神。 天韵山庄书房。 阮鹰脸色不太好,见苏潋进来只示意他随便坐。 苏潋入座后问道:“阮伯伯找晚辈是有什么吩咐么?” 阮鹰叹了口气说:“潋儿,你和湘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丫头一大早就跑来硬要我取消婚约。” 苏潋干笑两声说:“许是师妹她心里另有所属吧!” 阮鹰皱眉说道:“这丫头从前还冲我嚷嚷非她苏师兄不嫁,可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潋儿我看要不你去哄哄她?莫不是她闹小脾气了罢!” 苏潋一听心想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结果,他才不去哄呢,连忙岔道:“阮伯伯,我看师妹的心确实不在我身上,再说晚辈也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苏潋把初遇白翌的情形真假参半的说了,当然按下了白翌的真实身份及蝶舞楼的详情,只说两人是在酒楼里遇见的,只此一眼变情根深种。 阮鹰道:“也罢,也罢。潋儿下次带那位姑娘给我见见吧!” 苏潋暗暗咂舌,不用下次了,那所谓的姑娘现下怕是还在客房里假寐呢!但是表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说:“自然,晚辈也祝阮伯伯早日觅得良婿!” 苏潋起身告辞,阮鹰也不留他,只唤了个下人给他引路。 而正如同白翌先前所料一样,引路的下人直接将苏潋带到了天韵山庄门口。一看,白翌正牵着他的马朝他笑,脸上一副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苏潋接过缰绳,朝那引路的小哥抱拳失礼,随即两人离开天韵山庄朝镇子走去。 路上,苏潋好奇:“白儿竟一猜一个准,果然这天韵山庄今日是住不得了!” 白翌微微一硒:“你当堂堂天云山庄庄主看不出这里面有问题么?” 苏潋惊讶:“怎么说?” 白翌解释:“昨日还非你不嫁的大小姐今日就要闹着取消婚约。他天韵山庄上下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能惹到他那个宝贝女儿的,不是你就是我了呗!所以才着急赶咱们走啊。”苏潋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白翌爽快,只是继续揶揄他道::“苏潋,陆兄拜托你的贴子莫不都是这类的吧?早知道就跟着陆兄先回荆门了!” 苏潋看着白翌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乐,还是尽力安抚道:“之后的都好解决得多。不过这最近的离我们也要两天脚程,今日还是先去客栈落脚吧!” 说罢苏潋翻身上马,朝一旁的白翌伸出手,两人一马朝东边奔去。 当夜,白翌借口喊累早早歇下,同时一份时隔很久的绢帛也传了出去。 荆门已先召回大弟子,称武林大会一事需其打理,真实目的不详。另天韵山庄阮氏一族,恐已与荆门生出嫌隙,此庄财力雄厚可争取为己所用。 后半夜苏潋因口渴起床寻水,回房间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看见床上的人形隆起的时候不自觉地笑了笑。 走进一看才发现白翌死死的蜷在床里边,眉头紧皱,似乎在做噩梦。突然苏潋伸出手指点上了他的眉心,随着他的轻柔,皱纹一点一点的平了下去,睡梦中的人呼吸也平缓起来。苏潋的动作再一次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这一次点上眉头的不再是手指而是他温柔的唇,一触即分,苏潋小心翼翼地把手撑在白翌两侧,不让自己压到熟睡中的人。 他其实根本不懂自己为什么想去亲白翌,脑子里反复印出的都是白翌的样子,从开始的一声不吭到后来的冷言冷语,再到包子铺里贪吃的白翌,甚至是天韵山庄里张牙舞爪的白翌,原来不知不觉间有一个人早已占了满心满眼。 着迷间,苏潋复又低头,正当苏潋即将吻上白翌的唇时,忽然听到白翌轻哼了一声,吓得苏潋立马清醒了,他摇摇头甩开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白翌的房间。 此后,仅仅隔了一道薄墙的两人都一夜未眠。 白翌早在苏潋亲上自己眉心的时候就醒了,他咬紧牙,被子里的手也蹿得死紧,才迫使自己一动不动。直到苏潋又向自己靠近他才忍不住地用轻哼打断了苏潋的动作,他反复地告诫自己那不过是苏潋的一时兴起而已,就如同他在天韵山庄里一时兴起亲了他一样,可是心里那种莫名的期待他不想去承认,也不想去探究那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不成眠的两人竟同时打开了房门,脸对上脸之际,一人望天心虚,一人看地遮掩。都是一副自身满怀心事的样子,丝毫不查其实旁边那个也没好过自己多少。 楼下店小二的吆喝多少缓解了这种尴尬的情绪,两人磨磨蹭蹭的下楼,招呼店小二要了早饭坐在餐桌前等。 小二看着这愁云惨淡的二人组,也颇为揪心,趁着放碟子的机会,小二说道:“看两位客官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误会吧,人都说夫妻没有隔夜愁,两位把误会解开就是了!我这的粥可不适合苦这脸喝!”说完还嘿嘿一笑觉得自己讲得很有道理。 敢情是之前白翌的女装形象太深入人心,连店小二都以为他们是在闹别扭的小夫妻。 白翌勾了勾嘴角对小二说:“劳烦小哥了!不过我们并不是夫妻。” 小二满脸惊讶,连声说道:“得罪得罪。” 倒是一旁的苏潋向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段对话。 事实上苏潋脑子里的问题从昨天他亲白翌的时候就开始困扰着他,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就好像触发了一个机关一样,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迎面扑来,或许这就是师兄曾说过的喜欢? 苏潋纠结完毕后也顾不上这满大厅的客人,只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对面的人,他一把握住白翌的手,说:“白儿,我想我喜欢你!” 话说完白翌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接下来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默过后,白翌叹口气开口问道:“苏潋你懂什么是喜欢么?” 第十一章 白翌问完后也不给苏潋回答的时间自顾自的往下说:“喜欢是什么?喜欢就是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好,甚至为他去死。可是苏潋你会为我去死么?”白翌现在脸上露出的表情是苏潋非常不喜欢的,因为只有当他想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种悲伤到极至的表情。 苏潋握着白翌的手又紧了紧,他说:“我当然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我更愿意为你一直等下去!”白翌莫名:“等下去?对啊,一个……前辈,他和我说的,不过他的梦想大概就要实现了吧,他已经等了那个人整整十年了。” 白翌竟然在苏潋这句话中听道了自己一直在打听的事情,连忙问:“你说的是不是柳澜奕?他还活着?” 苏潋也自知失言说:“白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房。”说完他伸手去牵白翌,白翌原想躲,终是任由苏潋拉起他的手,两人相携上楼。 徒留一脸莫名的店小儿,兀自喃喃道:“还说不是夫妻……” 苏潋自从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后对白翌的行为也越加的亲昵起来,白翌微微一挣,脱了他牵着自己的手,抿唇看着苏潋不说话。 苏潋说这个故事要从我刚进荆门说起…… 元阳十八年,荆门内乱后再次大肆收起弟子。苏潋、陆冉便都是那时入门的,陆冉占着年纪大又算是带艺投师所有人便叫他一声师兄。 当然这样寝食均在一起的集体生活,对那些娇贵的少爷小姐来说很是新鲜。然而只有一个地方是他们这些人不愿意去的,便是后山的院子,据说那里是专门惩戒荆门弟子的地方。可是所有新进门的弟子都逃不开去给那个院子里关着的人送饭的任务,那院子离他们平日休憩的地方颇远,一来一回要浪费不少时间;而且每次有弟子送饭回来总能把院子里关着的那个人传得神乎奇迹,尽管从来没有人推开过那扇屋子的门。 时间一长,那些少爷小姐的脾气渐长,自然没有任何背景又不喜和他们交际的苏潋渐渐成为了他们排挤的对象,这送饭的任务多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个人常以监督师弟送饭之辞,同苏潋分担起这个任务,自然那人便是陆冉。事实上他自荐送饭的这个任务的目的不过是想少练几个时辰的功夫罢了,他陆冉最大的爱好是八卦不是拳脚功夫啊,这样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后山小院他怎能放过。 一来二去,两人到是相处愉快。 苏潋没有陆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总是日复一日的在同一个时辰来到小院唯一有人住的房间前放下自己带来的吃食以及收走之前的盘子。苏潋严格的遵守着师傅的吩咐,不去看屋子里住的是什么人,甚至不发出自己的声音。 直到那年冬天,连续三天他到那个院子时都发现前一天送去的饭菜根本就一筷子都没动过,苏潋心下疑惑忙找陆冉把这个情况说了。 原本这样的事情容不得他们作主,应尽早禀明师傅才是。但是,在陆冉的说服下,两人偷偷摸摸地推开了那道门。 连日来阴冷天气,使得整间屋子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床上似乎躺着个人,一动不动。 苏潋暗自退了一步,心想莫不是这人已经过世了;陆冉倒是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慢慢向床沿靠近。 突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轻声问了一句:“谁?” 那声音许是因为长久不说话又缺水,竟嘶哑得厉害,话音才落便弓着身一阵猛咳。 陆冉打了个激灵应声道:“前辈,我们是荆门今年刚收的弟子。” 床上的人勉强的点点头,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壶。 苏潋上前几步发现那壶里早就没水了,只得快步把今日送来的汤给递过去。 陆冉狗腿的接过,又扶了那人靠在床头,一碗汤喂完,那人脸上似乎恢复了些血色。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朝两人致谢。陆冉绕绕头,还是问道:“前辈怎会病得如此厉害?” 那人回答:“不过是风寒罢了。只是我武功被废,一到冬天身上原就疼得厉害,这才起不来床。” 苏潋抿唇,正想去药房拿些治风寒的药物,却听得陆冉惊讶地喊到:“你莫非是柳澜奕柳师兄!” 柳澜奕微微一怔:“你怎么会知道?”陆冉吐吐舌头:“猜的。”这个名字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陌生,因为他是师傅曾经最得意的弟子。 苏潋斟酌地说:“可是师傅说柳师兄他……”柳澜奕接过话头:“师傅他说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还是被墨尘杀的,对不对?”两人点头,柳澜奕隔了半晌才叹口气说道:“师傅他真是用心良苦啊!”随即挥手让两人离开。 苏潋:“柳师兄,我去给你拿些治风寒的药。”柳澜奕笑笑:“不用了,明日一齐拿来就好。这院子你们还是不要出入太频繁才好!”两人识趣离开,一路上陆冉首次在别人面前发挥出了他那神一般的逻辑,惊得苏潋目瞪口呆。 翌日,两人又去送饭,知道屋子里住的是谁后两人似乎就没了那么多顾忌,直接推门就进。本来么,柳澜奕生病卧床也不能给两人开门,再加上这院子里也没其他人,便省了这虚礼。 柳澜奕见他们来了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看上去他精神倒是比昨日好些了。苏潋从自己怀里掏了个纸包出来,递给柳澜奕。 “柳师兄,这是我从药房里拿来的药丸。您这也没人帮着熬药什么的,还是吃药丸方便些!” 柳澜奕点点头:“有心了!对了你们这一口一个师兄叫得,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 因为有了两人的照顾,柳澜奕似乎觉得这个冬天也没那么难熬了。陆冉、苏潋二人也一得空就往这边跑,赖在小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来了兴致,柳澜奕还会取出房里的琴弹上一两曲。 陆冉这人素来没有什么辈分观念,渐渐和柳澜奕混熟之后,说话上也就不那么顾忌了。一日竟和柳澜奕报怨起师傅现在对练武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了。 “也就苏潋那样的傻子,才会认认真真的照做!” 柳澜奕答:“师傅对你们必定是有意栽培才会如此要求。” 陆冉苦着一张脸:“天天练剑练剑,再练我也练不出朵花来啊!” 柳澜奕噗哧一笑,指着小院里勤恳练功的某人说:“你看苏潋他不就很适合舞剑么?” 陆冉好奇:“那么师兄你呢?听说师傅在当年的弟子中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仗着师傅宠自己放走了墨尘,结果被师傅废了武功关进了这院子。” “可……”陆冉皱眉,他该怎样称呼这位叛出的师兄呢?复又察觉到柳澜奕既然对此人如此上心,想必两人关系匪浅,当下说道:“师傅说是白师兄杀了你。” “所以我才说师傅用心良苦,只有我和墨尘反目,才能既保住荆门的名声,也能找到借口除掉墨尘。师傅他……”柳澜奕叹气,脸上是掩饰不住得难过。 陆冉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一个劲地朝苏潋招手,示意他别练了,赶紧过来!待到苏潋走近二人身前,陆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那你和白师兄究竟是什么关系?” 柳澜奕笑笑,眉眼弯弯的十分好看。他说了两个字:“爱人。” 说罢,像是陷入了不知名的情绪般,竟不再理会两人。陆冉暗暗咂舌,没想到竟让他听到荆门里这般的辛辣密闻。向来是只注重结果的陆冉得此一大八卦,内心狂喜,至于师傅为什么要杀白墨尘,为什么把柳澜奕软禁,甚至是这两师兄又是怎么对上眼的他统统没兴趣!因为他能编出好多个版本来。 苏潋倒是个实心眼,他曾问过柳澜奕当年叛乱的真相。 拉帮结派,桀傲不逊。这便是柳澜奕给的答案。 原来以前的荆门世家弟子并不像现在这么多,柳澜奕从小在荆门长大一直乖巧讨喜,白墨尘练功又勤恳,再加上青焱使得一手好剑,连红翎也把书房里的医书研究了个通透。四人分走了不少荆门长老的注意,惹得许多世家子弟们甚是不快。暗地里绊子没少使,可是他们都极有默契的避开了柳澜奕。少年们本就心高气傲,什么事情都爱私下解决,可他们的武功又高不过几人,于是设计让长老们撞破几人打架的场面。世家子弟们各个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为此白墨尘、青焱两人还受了罚。 渐渐地世家子弟和一般弟子们开始誓不两立,而这种拉帮结,伙的行为也使得荆门长老对白墨尘有了心防。他武功不低,倘若有朝一日他想篡了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他们俩的感情一暴露便给了长老们绝佳的借口除掉他。至于柳澜自己,毕竟从小在荆门长大,大概长老们也舍不得罢。 柳澜奕还对苏潋说:“师傅现在有意栽培你和陆冉是好事,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陆冉有家世帮他撑腰你可是什么都没有。” 白翌僵着身体听完苏潋这长长的叙述颤声问道:“那现在呢?他……他还被关在那个小院里?” 苏潋点头:“还在,只是师兄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白翌轻声喃喃道:“他还在等着他,对不对?” 苏潋用手环过白翌的肩,虽不忍可还是坚定的说道:“对,到现在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白翌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那么之前那些说柳澜奕并没有死的传言……” 苏潋答:“和你猜得一样,是我和陆师兄故意传出来的。” “为什么?” 白翌不甘心,如果没有这些传言,如果那个人没有那么地上心,他是不是就不会被丢弃了呢? 苏潋抿唇:“师兄虽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个冬天恐怕……” 所以你传出了他没死的消息,想帮他完成心愿,而我却被你亲手推入了深渊。白翌惨淡一笑:“那么我呢?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苏潋一愣:“白儿,他不是真的爱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白翌打开苏潋环着他的手嘲道:“难不成你是真的爱我?苏潋你敢说你最开始带上我,不是为了你那柳师兄!” 苏潋一时哑口无言,白翌所说的确实是他当时的想法。 随即又听得白翌喃喃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在利用我……呵……原来我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啊!” 苏潋心里一紧,忙道:“白儿……” 换来的是白翌恨恨地一瞪:“你出去!” 白翌正在气头上苏潋只好顺了他的意出了房门,不过他没有回自己房间。靠在门边,苏潋听着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心里说:“白儿,哭够了就忘了他吧。让我来照顾你。我会等你一辈子。” 第十二章 虽说苏潋已经向白翌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两人相处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无话可说,尽是沉默沉默。一路上,苏潋把白翌照顾得很好,知道他爱吃,每到一个地方便四处搜罗些当地的特色,有时只要一个眼神,苏潋都能看穿他在想什么,就连歇脚的客栈也是依着他的心意。 之前阮湘漪的事情对苏潋来说是个结,因此他现在送拜帖是坚决不让白翌跟去了,而他自己也不肯在那些大院子里歇息,无论主人如何挽留,无论什么时辰,他都坚持回到客栈去陪白翌。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人对白翌这么好过。可是他不能或者说不敢感动,掌门对他来说是个不想醒来的梦,而苏潋则是不敢去做的梦。 白翌躺在床上假寐,苏潋今日又不知几时才能脱身,这屋子里空荡得让人害怕。忽然一阵咕咕的叫声传来,白翌起身,发现窗边竟停着一只信鸽。鸽子咕咕直叫,似在催促。白翌上前,颤着手解下了鸽子腿上系着的绢帛。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收到那个人的回音。 笔记是那个人的,可绢帛上只写了两个字“探路” 白翌苦涩地笑笑,他本来就不该期待的啊!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白翌立马将绢帛收好,将将关了窗户,一回头便和喝得东倒西歪的苏潋对了个正脸。想问问他为何喝那么多酒,却又死活开不了那个口,只得上前扶住苏潋。苏潋醉得有些迷糊,意识到白翌来扶自己心里高兴,便往人身上蹭去。白翌本就比苏潋矮了一截,被他这么一蹭,差点没摔到地上去。他瞪了一眼苏潋,结果发现罪魁祸首正嘿嘿直乐,终于心里一火,恶狠狠地道:“好好走路!” 苏潋听了这句话表情一滞,仿佛松了一口大气般的说:“白儿,你终于肯理我了么?” 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 白翌不答,咬着牙把苏潋扶上床。期间苏潋借着酒劲对白翌又亲又抱,折腾半晌终于是败给了酒意,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撺着白翌的那只手依旧握的死紧,嘴里喃喃着:“白儿,白儿,不要不理我好么?” 等他睡熟了白翌抽出自己的手,喉咙里模模糊糊地滚出来一个字:“好。” 翌日一早,苏潋醒来头痛欲裂,回想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却只记得昨夜自己要走,被主人拉着灌了不少酒。 坐起身,苏潋发现自己竟在白翌的房间里。四下一看,没发现白翌,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头痛了,便想去找。慌乱地穿着衣服时,门被人推开了。 白翌惊讶的说:“你这是要去哪,头不痛么?” 苏潋被这个声音定在了原地,手上一抖,呲啦一声,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白翌觉得好笑,放下手里端着的盘子,伸出手掌在苏潋眼前晃晃,“回神啦!这是我让小二准备的醒酒汤,赶紧喝了吧!” 苏潋有些不好意思的扔掉自己手里的破衣服,颤着声问道:“白儿你不生气了?” 白翌好脾气地笑笑:“昨晚你怎么求我的都忘了?”“ 他的本意是想奚落一下苏潋,结果人家好像根本没当回事,手臂一伸就把面前的人抱了个满怀。白翌靠在他的胸前,感觉苏潋竟然在微微的发抖,原本想好的揶揄突然间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只得也环过苏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气氛良好,两人心情良好,无奈白翌原本是站着的,被苏潋这么一拉一抱间,就变成了半站半蹲的样子,连身子也是斜的,这个姿势委实不好受了些。白翌推推苏潋,没反应,再推,继续没反应。只得挣扎了两下,如此一来反而被箍得更紧了,他皱眉恶狠狠地喊道:“苏潋!你抱够了没!” 没想到,被点名的某人愣是没注意到白翌的姿势,像宣誓一般的喃喃道:“不够,抱一辈子都不够。” 白翌的脸腾地红了。然而旖旎的气氛再次败给了腿即将抽筋的白某人,他抬起头冲苏潋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半蹲着很难受啊!”这下苏潋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忙道:“白儿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白翌正试图站起来,不料腿现在是真的开始抽筋了。他闷哼一声,又往苏潋的怀里摔去。苏潋这回总算是有些识趣了,他扶起白翌,让他和自己并排坐着,抬起他的腿轻轻地揉着。 白翌脸有点红,想了想还是问他:“苏潋,这些日子……你怪我么?”苏潋摇头:“不怪你,我那日便说过会等你一辈子的。”白翌咬牙,握紧了拳头,断断续续地又问:“如若……如若今后你发现我是在骗你呢?” 苏潋手下的动作一滞,随即又徐徐揉起来,“我相信你。” 没想到白翌又接口道:“苏潋,我……我……” 我了半天还是没说半个字。 也罢,离武林大会也只剩月余了,就让这场梦晚点醒来吧。 苏潋凑过去想吻他,却发现白翌的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眼睛一黯,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白翌看着苏潋的反应心里有些难过,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抗拒苏潋的吻,埋头靠向他的怀里思索半晌终是红着一张脸,自己先凑到苏潋面前。没想到苏潋头一偏,白翌只亲到了他的嘴角。 只听得苏潋说:“白儿,我不勉强你,我们还有好多日子要过。” 白翌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成,闷闷地说:“对不起。” 苏潋揉揉他的头发,哄道:“我们来这镇上也好几日了,下午我领你去集市上逛逛。明日就得继续上路了。” 白翌眼睛一眨,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指着被苏潋扔在地上的衣服说:“苏潋,你是去集市买衣服的吧。” 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苏潋看着怀里大笑着的人,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么? 拜贴已经送出了大半,然而两人间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甜腻了。 苏潋拿白翌当宝贝,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离荆门越近,可能认识苏潋的人也就越多,再者明明是两个男人,却整日待在一起,同进同出。白翌已经看见好多人对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指指点点。 他考虑到苏潋毕竟是荆门里排得上名的弟子,便提出让苏潋去送拜贴,自己在客栈里等。苏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白翌又犹豫的说道:“那么我换成女装吧,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潋打断,他扳过白翌的肩使两人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白儿,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你。别人的看法不重要。” 白翌仍旧试图劝说:“可你的身份……” 苏潋笑着说:“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你愿意,武林大会过后我就带你去你喜欢的地方安家。” 如此郑重其事的表白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白翌一时语塞。 武林大会后,苏潋啊苏潋,怕是还没到武林大会我们就要反目了吧! 顺着苏潋的动作白翌往他怀里靠去,说:“苏潋这一切如果能成真那该多好啊。”苏潋抱着人的手紧了紧,认真的说:“会成真的,我保证!”白翌笑了,抬手指指桌上的菜:“我原也不该和你提这个事儿,你看之前送上来的菜都凉了。”苏潋:“让小二再热热就好。”随即又认真道:“白儿,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知道你的心现在还装着别人,可是既然你给了我这个机会,那我们一起努力好么?” 白翌心里感动,苏潋总能猜到他心思的起伏,也总能以最温柔的方式表达出来,他扭过头轻轻吻上苏潋的唇角。 两人耳鬓私磨了半晌,白翌才又想起了那早已凉透了的饭菜。忙叫了小二重新准备,结果迷糊的小二还给两人多送了一小壶酒。白翌闻了闻酒的味道,觉得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又抿了一口,忙放了杯子不再喝。想起刚刚小二偷偷和自己打的手势,不禁奇道红翎的人怎会在此处。 苏潋看着白翌似乎不爱喝的样子,直觉可惜,他虽不好酒,可偶尔小酌也不妨。白翌原想阻止苏潋不要再喝了,复又想到尘教弟子每一个举动都至少是由青、红二使来授意的。此举也许有什么深意也不一定,反正红翎的这味药也只能使人昏睡,其他一点用都没有,便随了苏潋饮。 白翌算着药效的时间,含了自己的那杯酒就向苏潋喂去。 两人接吻的时候本就不多,尤其是白翌主动。这是今天第二次,白翌去吻苏潋。苏潋在白翌亲上他的瞬间,高兴不已,坦然地接受了白翌嘴里的酒。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完全没有发现这酒劲高的有些不正常。 许是酒精的作用,又于是白翌今日实在顺从,迷迷糊糊间两人双双倒在了床榻上。苏潋放开已经被自己吻的嫣红的,转瞬袭上身下人的脖颈,轻轻的啃咬着。 一呼一吸间有些急促的气息也全打在白翌的脖颈上。白翌一时失神,不自觉的轻哼出声。这一呻吟,两人的动作都是一僵,呼吸也越发的粗重起来。好在药效发作,不待苏潋继续动作,便使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果然,苏潋刚刚熟睡,房门外面就传来了小二的敲门声。 “公子!公子!” 白翌拢了自己被扯开的领口,下床去开门。 小二看见白翌便是恭敬的一抱拳:“属下见过白衣使。” 白翌点点头:“谁让你来的。”小二答:“是掌门吩咐的,桓羽师兄在隔壁房间,白衣使随我来。” 白翌担心的看了眼在房里昏睡的苏潋,只听得小二道:“白衣使放心,这位公子不到明日是醒不过来的。”这才随小二去了隔壁。 桓羽看见白翌第一句话便是阴阳怪气地问候:“师弟,进来的日子过得到是滋润呐!”眼神也不断的在白翌身上扫视。 白翌不理他,“有什么事直说?” 桓羽看着眼前人还有些红肿的唇,以及脖子上没能被领口遮住的红痕,啧啧两声:“怎么样隔壁那小子比起掌门来如何?能满足你么?” 白翌皱眉转身想走,桓羽嘲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看来隔壁的小子是比掌门的命令还重要了?”白翌压着心中的怒火,问:“掌门有什么吩咐?” 桓羽抛过一块令牌,白翌伸手接了。 “我的令牌怎么会在你这里!” 桓羽笑得颇有些戏谑:“哦!这是你的令牌?可掌门说让你到荆门之后把这令牌交给它的主人呐。” 白奕一楞,手一松,令牌掉在了地上。 对啊,既然柳澜奕还活着那么自己曾经享有的一切便该尽数归还了。 桓羽上前,捡起地上的令牌,塞回白翌手中:“师弟这令牌你可得收好啊!原本掌门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不过依我看你已经做到了。” 白翌似乎回了一部分神,机械般的问道:“掌门还说了什么?” 桓羽大笑:“掌门说隔壁那个小子想要什么你就给。师弟可明白?需要我在说得详细些么?” 白翌这下是彻底傻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告诉掌门我知道了。” 随即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第十三章 苏潋醒来后迎接他的又是一阵宿醉般的头痛,直觉自己的酒量是不是越来越差了。很快一双手按上了他的太阳穴,是白翌。 苏潋翻过身想抱抱他,结果看见枕边人大敞的领口和脖子上的吻痕,苏潋的呼吸有些乱了。偏偏有人丝毫不自知,看见苏潋的目光后,还勾出了一个炫目的笑容。 苏潋吞了口口水,尽量平静的问道:“白儿,昨日……”白翌扑哧一笑,按着他太阳穴的手又使了几分力道:“昨日你喝醉了,苏潋你酒量可真够浅的!” “那你脖子上的……”白翌收回手摸了摸脖子,脸上有些红却还是非常理直气壮地戳着苏潋的胸口道:“还不是你咬的!力气那么大,推都推不开!”苏潋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原是怕自己昨夜醉酒后弄伤白翌,现在看来他俩昨天还是没有做到最后。 还好,还好。 白翌看苏潋不说话,以为他有些生气又红着脸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又没说不喜欢。” 温热的有些紧张的气息打在苏潋的耳畔,这一刻似乎之前的所有顾虑都不值一提。苏潋用手环过白翌的腰,一个转身便又将白翌压在了床榻上。 白翌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正想吼苏潋两句,没想到苏潋一低头所有句子都被堵回了口中。 这个吻不似苏潋以往那般,小心翼翼却又温柔得腻人。白翌能感觉到随着吻而来的浓浓的情欲,甚至苏潋的舌竟然在他口腔里模拟着某种更为羞耻的冲刺。直到快要喘不过气苏潋才放开了白翌,嘴角边甚至还牵出了银丝。 白翌大口大口的喘气,还不忘瞪苏潋一眼。事实上被吻得嫣红的唇加上不断闪烁着水光的眸子,这一眼与其说是嗔怪,还不如说勾引来得实在。 苏潋继续低头去吻,这一次从脖颈吻到了耳侧,甚至张口含住了白翌的耳垂,惩罚似的啃咬着。 白翌早就被苏潋的动作弄得浑身发软,可理智却是异常的清醒,他搂住埋头在自己身上开垦的人,说:“回到荆门后带我去见见你的柳师兄可好?”苏潋动作一滞,所有的情欲在这一刻退得干干净净,他坐起身,面无表情的道:“好。” 白翌也坐起来,贴上他的胸膛,仰着头向他索吻,苏潋却一把将人推开。 白翌皱眉问:“你生气了?” “没有,我会带你去见柳师兄,只是白儿我不想让你觉得这是交易。” 白翌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苏潋啊苏潋,这确实是一笔交易,还是一笔让你铁定赔本的交易。 两人就这么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晌,最终还是白翌先打了个哆嗦,苏潋才手忙脚乱的给白翌重新披上早已挂在腰间的衣服。 终于此事算是揭过,日后两人也绝口不提。 没几日,两人回到荆门,陆冉亲自来接。见了白翌作势要抱,被苏潋不着痕迹的一挡。陆冉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阵贼笑。 白翌有些窘迫,想挣开苏潋却被抓得更紧了,只得低着头不住脸红。 好在陆冉打趣般的说道:“师弟,我知道如今白儿是你的私有物品,可你总不能这样抓着他去见师傅吧!” 苏潋这才放了手。 白翌问陆冉:“陆兄,你们要去见荆掌门?” 陆冉点头。 “那要不我去什么地方等你们吧?” 陆冉刚想给白翌指他们休息的院子,却被苏潋打断道:“不用,一起去。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陆冉一拍手:“也好,见过师傅之后还能顺便带白儿四处逛逛。”白翌只得跟了去,立在一旁听三人寒暄。 高坐的老者终于是发现了多出的这一人,开口问道:“潋儿这位公子是?” 苏潋和陆冉对视一眼正想开口,却被白翌抢了先。他恭敬地作了一揖,说:“晚辈不过是个游学的书生,之前在路上碰到了两位少侠,听闻荆门要举办武林大会便厚着脸皮一路跟来了。还请荆掌门恕晚辈叨扰。”荆仲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怔忡,那样的眼神,姿态还有面容都和年少的柳澜奕如出一辙。许是被眼前的人勾起不少回忆,荆仲点点头,又对另外两人道:“既然如此,你俩便好好招待这位公子,不要怠慢了。”陆冉连忙点头称是,带着两人离开。 陆冉兴致勃勃地要带白翌四处逛逛,一路上遇上不少荆门弟子,所有人都对这个新面孔表示出了十分的好奇心。如此貌美的少年,许是哪家送来荆门的富贵子弟,说不定过几日就成了自己的师兄弟了,这表面功夫可得做到位,因此一路招呼不断。苏潋脸色越来越难看,白翌偷偷拉起他的手晃了晃,才和缓了些。 白翌出声喊住陆冉:“陆兄,我们回去罢。逛了半晌有些累了。” 陆冉这才止住了继续向前的脚步问:“荆门虽有专门供客人休息的院子,可隔我们自己休憩的地方远了些,白儿你看……” 话没说完苏潋就接口道:“白儿自然是和我住!” 陆冉讪讪闭嘴。 苏潋陆冉两人住的是单独的院子,没人愿意和这两红人住一块,不招师傅疼不说还得招其他人排挤。于是原本有三间房的院子被这两人毫不客气的占了。 才踏进小院,陆冉就张罗着收拾剩下的那间屋子给白翌住。白翌笑着说:“陆兄不用麻烦了,我和苏潋住一间就是。” 啪一声,陆冉手里的抹布掉了,他也不捡,指着两人叠声问道:“你……你们……你们已经……” 苏潋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打断道:“别嚷嚷了,我们就是你想的那样。” 陆冉这才撇撇嘴,似乎很不甘心的说道:“师弟你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 是夜,两人抱作一团在床上躺着。白翌靠着苏潋的胸口出神,武林大会越来越近了,他和苏分开的日子也快要来了。 可是这一路走来竟然有些不想分开了,他拼命提醒着自己对苏潋是绝对不可以动情的。心里正难过,脸上表情也不轻松。 苏潋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明日,我就带你去见柳师兄。” 翌日两人把行程向陆冉一说,陆冉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就算你俩是去后山幽会,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柳澜奕住的院子在这里能远远的看见一个角,一路上却是弯弯绕绕的费了不少时间。 刚巧两人到达院门口时截住了一个送饭的小童,小童笑眯眯的朝苏潋打招呼:“苏师兄你回来啦,我可有乖乖听话把前辈照顾得很好哟!” 苏潋亲昵地揉了揉小童的头发说:“青儿,你先回去吧,师兄找前辈说几句话。” 白翌看着苏潋那动作心里一阵悲愤,难怪他平常揉自己的头发揉得如此顺手,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这般大的小娃来哄。 看着小童走远苏潋才招呼白翌道:“白儿我们进去吧。” 白翌问:“怎么现在送饭的换成这么小的孩子了,荆门就这么缺人?” 苏潋摇头:“不放心别人。青儿是我捡回来的孩子,之前我和师兄都不在便让他来送。” “他知道里面关的是谁?”苏潋指着房门前地上的食盒说:“不敢让他进去,怕说漏嘴。” 随即一只手拎起另一只手便去推门。 房间里的床榻上半靠着一个人,苏潋招呼道:“柳师兄,我来看你了!” 柳澜奕笑笑:“陆冉前几日和我说过你快该回来了,还说又带了个人。” 苏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身子一侧露出站在身后的白翌。 柳澜奕惊讶道:“咦,我还以为是同青儿那般大的小娃娃。是在下失礼了。” 温润如玉,这是白翌第一眼看到柳澜奕的感觉,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脸色苍白,可整个人的气质却似神仙般。 终于是输得心服口服。 趁着苏潋转身准备饭菜的空档,白翌快速地向柳澜奕打了一个手势,他看见柳澜奕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白翌帮着苏潋摆好饭菜央求道:“苏潋,让我和前辈单独待会好么?” 苏潋不说话,看了一眼柳澜奕,想问他的意思。柳澜奕无所谓地笑笑:“苏潋你就先出去吧,一定是你在路上欺负人家来着,想来我这告你几状。” 苏潋失笑,转身朝外走,白翌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那意思是谢谢。 苏潋出了屋子直接走到院门旁坐下,既然白儿不愿让他知道,他还是离远些才好。 白翌上前几步,对着床榻上的人一跪说:“属下白翌参见白衣使。”手里捧着的赫然是那日桓羽给他的令牌。 柳澜奕连忙说道:“赶紧起来。”随即接过令牌不断摩挲,“墨尘让你来的?” 白翌不肯,仍旧跪着回话:“是。” “他好么?” “很好,只是惦记前辈得紧。”每回答一句话,白翌声音里的压抑就多几分,他怕再问下去自己就无法掩饰住胸口快要溢出的酸楚,只得立马接道:“请前辈这几日好好休息,武林大会之时,掌门会亲自来接前辈回去。” 柳澜奕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让我等到了。”想了想又问白翌,“那么你呢?” “自然是跟随掌门一起回去。” 不过,也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毕竟这个替身他也不需要了吧。 柳澜奕又问:“那苏潋呢?” “苏潋……”白翌低声喃喃着,随即一狠心:“属下只听命于掌门,他一个荆门弟子与我何干?” “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白翌矢口否认。 柳澜笑着说:“你可知道,你看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白翌嘲道:“那又如何?演戏罢了。我的事不劳白衣使操心。” 柳澜奕无所谓的笑笑似乎并不恼白翌的态度:“我的存在对荆门来说是个天大的秘密,苏潋既然肯带你来,想必对你已是十分上心。看得出来你不太喜欢我,可是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人这一辈子想要遇上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实属不易。” 还没等柳澜奕说完话,白翌就自顾自起身走了。 才出门,白翌就把自己埋进了苏潋的胸口,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苏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只听得白翌闷闷地说道:“苏潋如果你因此受罚,会怪我么?” 苏潋以为白翌说的是自己带他来见柳澜奕的事,柔声安慰道:“不会。白儿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白翌点点头,挣扎半晌还是没告诉苏潋用不了多久这个小院里就不会有人住了的事实,只说:“苏潋,他的心愿就快要实现了。” 苏潋:“恩,师兄一定很高兴。不过我的心愿也已经实现了啊。” 白翌心里一动,苏潋我以后该如何面对你才好。 第十四章 回到荆门的第四日便是武林大会,收到拜帖的各类江湖人士具聚集于荆门。苏潋找了套荆门的衣服给白翌换上,白翌便大喇喇地跟在苏潋身后,与他一起接待众人。 白翌抱怨道:“荆门排场真大,请这么多人,眼都看花了。” 苏潋揉了揉白翌的头:“你要觉得累就回去先歇着,今日俱是些琐事,明日才会摆擂台比武。” 白翌笑嘻嘻地去拉苏潋的手,“再陪陪你罢。你看,陆兄被你们掌门抓去充门面了。” 苏潋:“噗!幸亏他是师兄,不然师傅得来抓我了。” 陆冉站在荆门掌门的身边郁闷地只想去撞墙,可见辈分高并不是什么好事。四处打量间,看见苏潋、白翌两人正嘻嘻哈哈冲自己做鬼脸,简直欲哭无泪。 接近黄昏,来人逐渐减少了,陆冉瞄到空隙也偷偷地溜了。三名少年在假山后碰头,陆冉摸着下巴冲苏潋道:“师弟,我发现白儿穿咱们荆门的衣服也挺好看的啊。” 苏潋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选的衣服。” 随即把白翌拉到眼前不住的打量,白翌有些不自在,小声嘟哝着:“明明衣服都长一个样子的。” 陆冉冲着两人又是一阵傻乐,苏潋翻了个白眼:“师兄,你想让我告诉师傅你在这里么?” 陆冉马上不敢笑了,脸上憋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反倒惹得另外两人一阵大笑。 陆冉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白儿,你以前明明跟我要更亲近些,怎的现在也帮着苏师弟来欺负我啊。” 白翌只笑不说话,苏潋抢白道:“白儿当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陆冉:“说正经的,白儿武林大会后就不要走了吧。我寻个师傅心情好的时候,求求师傅收你入门,你两也不想分开吧” 白翌迟疑道:“可是我们……” 苏潋冲白翌说道:“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一起走就是了” 陆冉:“嗨!师傅年纪也大了,他也没心力管那么宽了。再说,有我帮你们遮掩着怕什么啊!” 陆冉看着白翌还是有些犹豫,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吧,师兄和你们待一块玩得挺开心的。荆门里能交心的弟子不多,你们要是都走了……” 白翌拉着陆冉的手晃了晃:“陆兄放心吧,苏潋不会走的。” 苏潋:“那你呢?” 白翌:“我……再说罢,我也想和你们一起。” 是啊,我也想和你一起,可是这根本不可能。苏潋,原谅我。 苏潋、陆冉听了这话,高兴得不得了,没有注意到白翌的失神。三人很快又笑笑闹闹地玩在了一处。 忽然前厅吵嚷起来,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陆冉:“我过去看看。” 苏潋接口道:“一起吧。”说完转过头问白翌的意见。 白翌点点头,三人走向前厅。 前厅里气氛剑拔弩张,荆门弟子好像和刚刚进门的访客们对质着什么,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掌门更是连腰间的剑都抽了出来。 三人暗暗咋舌,究竟是谁有这么大“魅力”,便都踮起了脚去张望。白翌在对质着的另一方的阵营里发现了好多张熟悉的脸,顿时脸色一白,握着苏潋的手也一紧。苏潋回头看他:“白儿?” 白翌摇摇头,苏潋一笑,只当他是害怕,便松开两人握着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白翌努力地把嘴角往上翘,嘲道:“你哄小孩呢?” 苏潋也笑了,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前面传来了清晰的质问声。 “荆门于此举办武林大会,邀请的均是武林正道。几位请回吧。”荆门不愧是大家,虽然表面上是极其的不满,但是语气上还算客气。 那方的人嗤笑一声,“我尘教一不烧杀抢掠,二未作奸犯科。哪里算不上武林正道了!荆掌门莫不是还惦记着十年前……” 男子还没说完,倒是被己方一个颇有礼貌的声音制止了“桓羽不得对荆掌门无礼。”说罢,抱拳施礼道:“尘教青衣使青焱率尘教弟子前来参加武林大会,还请荆掌门放行!” 荆门掌门仍旧握着剑不答话,一旁的弟子嚷嚷道:“就算如此,只有收到拜帖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武林大会!”言下之意便是,未收到拜帖的尘教更是没有踏入荆门门槛的资格了。语气里带着十足十的蔑视与挑衅。 青焱一笑,仍就淡淡地开口:“荆门弟子的亲口邀请比起拜帖如何?” 众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谁都知道荆门和尘教二者间的恩怨颇深,怎么可能会有荆门弟子亲口邀请呢。荆门掌门这才做了送客的动作,沉声开口道:“简直胡闹。青衣使还是请吧!” 忽然人群里有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荆掌门,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晚辈出现在这里可是经过掌门同意的。” 苏潋在白翌开口的瞬间就已经愣住了,一时间周围的人俱是冲着这处望过来,苏潋本能地想去拉白翌的手,被白翌不着痕迹的避开来。白翌施施然走到两方中间面对着荆门众人一拱手,“这段时间里,白翌承蒙掌门及各位荆门弟子的照顾了。” 身后的尘教弟子哗啦跪了一片,由青焱打头高声唱诺道:“尘教弟子恭迎白衣使。” 白翌:“起来吧。如何?荆掌门,现在白翌可否有资格代表尘教参加此次大会了呢?” 众人一片哗然,白翌身上还穿着荆门的服饰,而且大部分弟子今天都见到了白翌跟在苏潋身后。荆仲这才恨恨的扔掉手里的剑,一拂袖:“是老朽眼拙没认出白衣使。” 之后也不表态,桓羽还想说什么,被白翌挥手制止了,双方继续僵持着。人群中有许多双眼睛也是不断地往两人身上扫着,白翌一直微微笑着,若是恰巧和哪双打量自己的眼神对上了,还会冲着那人点头示意,显得涵养颇好。荆仲已年过花甲,而白翌才堪堪二十岁。这么面对面的僵着倒是露出了些故意为难小辈的味道,荆仲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这时候陆冉也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苏潋,默默地叹了口气,侧身走到白翌面前,拱了拱手说:“与白……额,公子同游一路也没发现公子竟是尘教白衣使,是在下眼拙了。不过即然在下已经邀了白公子参加武林大会,那么白公子就随在下来吧。” 陆冉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即对尘教保持着客气的疏离,又把邀请白翌参加武林大会的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保全了师门面子。荆仲这才转身离去,算是默认了陆冉的做法。 陆冉领着白翌离开,剩下的荆门弟子们也各自散去,只剩苏潋一人仍旧杵在哪里发愣。大厅里恢复了一片兴兴向荣的景色,白翌这一露身份自然就挑起了人们新一轮的话题。 这个说:“诶诶!看见刚才那白衣使了吧,那模样长得跟个女人似的。” 那个说:“哟,我可听说这白衣使和尘教掌门的关系可不一般呐!” “这不是废话么!白衣使相当于他们的副掌门,和掌门关系自然是好的。” 先前的人嗤笑道:“啧啧,这位少侠可里孤陋寡闻了吧。我说的关系可不一般呐。听说这白衣使在床上……” 语毕,数人均是一阵猥琐的低笑。 “尘教掌门宠他宠得紧呐,想必那个滋味……啧啧。” “经你们这么一说,刚刚他那一笑确实笑得让人骨头都酥了。尘教掌门真是好福气啊!” 说罢,还征求意见似的拱拱身旁的人:“诶,小兄弟你说是不是啊?”无奈,这人身边杵着的正是还在发愣的苏潋,苏潋被这一推,下意识地反驳道:“白儿不是这样的人。” 其他人先是一脸惊讶,随后又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说:“兄弟,人家攀得可是高枝。”只当他是刚刚被白翌那一笑勾了魂。 苏潋也懒得理他们,径直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他走到床前,手脚一伸,摊了上去,忽然被一个包袱硌到了腰,是白翌的。苏潋抖着手解开了包袱,里面装了些碎银,还有两身鹅黄色的衣服,都是他给白翌买的。苏潋又盯着这些东西不住的出神,方才的白翌实在太陌生了,真正的白儿应该是从前那个经常和他和陆冉打闹在一起的小孩。 又或许,那个才是真正的他。不!他的白儿才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衣使以及男宠。 敲门声响,陆冉隔着门说道:“师弟,晚宴开始了,赶紧出来。” 苏潋应了,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陆冉转过头试探道:“师弟,白儿的事情……” 苏潋:“我相信他!他……他刚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陆冉:“什么都没说,跟变了个人似的。”陆冉一边说一边拍拍苏潋的肩膀,“待会可别在这么失魂落魄的了。师傅看着呢。” 苏潋不答话,陆冉又说:“晚些时候我带你去找他。行了行了,赶紧把你那个苦兮兮的表情给我收起来。” 苏潋:“恩。” 第十五章 晚宴大厅里热闹非凡,酒菜具备绝对是各门各派间拉关系最绝佳的场所,可是只有角落里的一桌是没有人光顾的。这一桌自然就是以白翌为首的荆门众人,虽然以白翌的面相来说这种没人来搭理的场面是非常不合理的。但是这里毕竟是荆门的地盘,荆门和尘教的恩怨由来已久,在荆仲在场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人公然拂他的面子去与尘教交好。 苏潋入座后一直扭头去看白翌那边的情况,陆冉看见自家师傅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便拼命给苏潋使眼色,然而苏潋却不为所动。陆冉心里一急,在桌下抬脚便踩。苏潋一愣,收回自己盯着白翌的目光,开始埋头喝酒。 陆冉在内心默默地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酒席吃到热闹处,陆冉拉了苏潋去代表荆门敬酒。陆冉在前头应付调笑苏潋跟在后头猛喝酒,众人不禁拍手大赞:“苏潋少侠果然好酒量!” 不一会两人就转到了白翌这一桌,陆冉倒酒作势要敬白翌却被青焱挡过,两人开始假惺惺的寒暄,只留得苏潋、白翌二人大眼瞪小眼。 桓羽看着这个情况面上一硒,伸出手去圈白翌的腰,手才伸到一半便被白翌一眼瞪了回去。他也不恼,甚至挑衅似的冲苏潋挑了挑眉。苏潋脸色一暗扭头想走,却被白翌的声音止住了脚步,他说:“苏少侠,这一路谢谢你照顾了。这杯酒我敬你!” 说罢,也不给苏潋反应的时间,自顾自地喝完杯里的酒,施施然坐下。 苏潋梗着脖子半天憋出了一句:“不客气。” 苏潋啊苏潋,从此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酒宴结束,苏潋已经半醉。陆冉好不容易将他扶回荆门弟子的厢房,他偏偏抓着陆冉不放,还不断的念叨着:“白儿……白儿……” 陆冉心一横,死就死吧,又扶起苏潋说:“好了好了,服了你了。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不得不说,荆门在世事人心上可谓花了大心思,武林各派无论是晚宴的座位安排还是落脚的休息院落都有仔细安排。谁和谁交好,便隔得近些,大一点的院子里甚至就各占一半;谁和谁互看不顺眼就把他们隔得老远。至于从面上看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尘教,就被安排在了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院落里只有三间房,除了白翌和青焱其他弟子都只能委屈的去挤通铺。 白翌原本在房间里盯着床铺发呆,床上放着的正是他换下来的荆门弟子的衣服。忽然他察觉到有人朝这边过来,立马吹熄了烛火躺到了床上。 陆冉扶着苏潋推开小院落的人,发现白翌房里的烛火已经灭了,便安慰苏潋道:“师弟,你和白儿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你看你醉成这个样子,白儿想必也歇下了……诶!苏潋!” 苏潋甩开陆冉的手,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那个黑暗的房间里走去。陆冉不敢再高声喊,只得快步追上苏潋。 黑暗里,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已缝,两人打算再进,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止住了两人的脚步。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传来,那是白翌的声音没错。 陆冉忍不住偷偷打量苏潋,只看见苏潋死死的咬着牙,他一狠心点上苏潋的睡穴,把人抗出了院子。 房间的里白翌衣裳完整的躺在床上,他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借着月光隐约看见有什么流进了袖子里。 这样的戏他从前也演过很多次不是么?可是为什么这次的心情却和以前完全不同呢? 武林大会第二日,擂台比武。 这擂台赛虽是让各大门派切磋之用,但是能否在擂台边有位置入座也反应了一个门派的地位和实力。 白翌领着一众人施施然走来,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头发用根簪子挽了,让众人看直了眼。苏潋也在看他,直觉白翌身上那套衣服眼熟,似乎这样的衣服柳师兄也有。 白翌装作看不见苏潋的目光硬着头皮往前走,到是桓羽嗤笑一声凑在他的耳畔道:“师弟,看来荆门那小子对你可真够死心的。” 白翌也笑,是他笑起来最好看的样子,眉眼微弯,唇角稍翘,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他转过头,对桓羽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两人靠得极近,白翌说话的时候,唇甚至擦到了桓羽的耳朵。在外人眼里俱是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他们一边叹着不知羞耻,一边又不住的朝两人打量。说到底,不过是想看看这貌美的青年媚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白翌刚才那句话里一丝温度也无,满满的全是威胁。 苏潋黑着脸走向尘教众人,硬邦邦的开口:“白衣使请随我来,你们的位置在那边。” 白翌挑眉,心知目前作为荆门公敌的自己是不可能会有地方坐的,这位置估计是苏潋瞒着荆仲加的。白翌点头:“有劳了。” 桓羽还是一副无赖的样子,手一伸便环过白翌的肩膀,白翌一脸无所谓的靠在桓羽怀里,两人正想往前走,只听得身后的青焱斥道:“桓羽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手!”桓羽这才讪讪放了手。 果然,看见自己坐下,荆仲脸色一变。 武林大会五年一届,取胜的唯一好处不过是自己门派的招牌打得更响,江湖上也就多一分敬重。 元阳十三年,荆门一场内乱,死伤惨重。而五年前陆冉等人又才刚刚入门,连败两届荆仲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一次,想必是想一次把面子全都捞回来。 白翌撑着头有些瞌睡,台上的比武他一点兴趣也无,不过是在这里拖时间,好让掌门根据自己的地图去救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低声问青焱:“还要多久?” 青焱摇头:“只说到时候会有信号示意。” 白翌撇了一眼台上斗着的两人,那舞剑的姿势根本及不上苏潋丝毫。 怎么会想到苏潋呢?白翌有些怔忡。 桓羽也无聊得紧,看着白翌一副厌厌的表情讨好道:“师弟,要不我上去和他们过两招?” 虽然桓羽这人平时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可面对着想要拆解入腹的某人,他也懂得适当的怀柔政策是必要的。 白翌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说:“下手有些分寸,点到即止。”桓羽笑笑,趁机在白翌脸上摸了一把:“师弟放心。”话才说完便使轻功上了擂台。 台上那人看到尘教的人上来也颇为惊讶,随即手一抖挽了个剑花算是摆好了攻势。桓羽笑笑也不拔剑,竟是赤手空拳的和人斗了起来。众人大叹,这尘教的人还真是狂妄。结果,连五招都不过那人便被桓羽一掌推下了台。 桓羽在台上一拱手说:“尘教青衣使直属,桓羽。还有哪位师兄弟要来赐教的。” 几轮下来俱是桓羽胜。桓羽下手也算有分寸,无人重伤,不过刀剑毕竟无眼,偶尔有一两个不慎被划伤的下了擂台,白翌就吩咐随行的弟子去给人家送药,面子、人情一个不落。众人抚掌直叹这尘教真是太会做人了些。 渐渐的有人也看出了桓羽功夫的来路,拔剑之前虽不太明显,拔剑之后一看确实和荆门剑术颇象。 荆门弟子终于是上了擂台,可对了几招就被挑了下去。伤在手臂上,鲜血咕咕直流。两边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桓羽是故意的,有尘教弟子想去送药被白翌伸手拦了。 桓羽对着那人随便拱拱手,假惺惺的问道:“这位公子没事吧?” 那人技不如人本就丢脸,现在又受着这阴阳怪气的问候,开口想骂人,却被陆冉喝住了。 桓羽挑衅般的看了一眼苏潋,被无视了。 隔了半晌,没有其他人上台,荆仲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唤了苏潋,又指指擂台。 苏潋点头,也不使轻功,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桓羽似乎很讨厌苏潋如此淡漠的反应,遥遥一指白翌说:“苏公子还真是有心。” 苏潋不答,白翌摸着身下厚厚的软垫哑然失笑,看来自己昨日那出戏让不少人误会了。 桓羽眼见挑衅不成只得出手,招式看上去比刚才凌厉得多。苏潋下意识的回应着,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白翌。 桓羽怒极,停了动作口不择言道:“苏公子这是在看哪里?”随即也顺了苏潋的目光瞥了一眼白翌,“怎么着,我们白衣使的滋味如何?” 苏潋刚想驳斥,只听得一阵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桓羽脸侧便多了条血痕,他抓在手里的是白翌的簪子。 两人都有些愣神,白翌会武功!? 只见白翌站起身收了刚才的慵懒劲,抽出青焱腰间的配剑,一个翩跹上了台。脚下一动,手里剑便架上了桓羽的脖颈,他似笑非笑的说:“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桓羽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桓羽一抖,答:“白衣使赎罪,属下不敢。” 白翌轻哼一声冲台下说:“青焱,这样的人也配做你的直属?” 说罢,看似轻轻一掌把桓羽打下台,却带出了一条血线。 青焱低头,身后的弟子早就跪了一地,没人去管桓羽。 “属下管教不严,还请白衣使赎罪。” 众人一片哗然,原以为这漂亮少年仅凭美色上位,又与门下弟子卿卿我我,直觉尘教掌门怕是昏了头才会任他为之。可没想到白翌这功夫一漏,也惊为天人,只是这台上两人的气场委实奇怪了些。 白翌颇有涵养的向四周拱手,朗声说:“这原本是尘教内部事务,让各位武林同仁见笑了。” 四周此起彼伏的哪里!哪里!间或还夹杂着白衣使真是好身手的赞叹。 白翌随即又说:“那么苏公子出招吧!” 苏潋低声答:“白儿我不想和你打。” 白翌咬牙:“少废话,今日尘教和荆门便堂堂正正分个高下出来!” 忽然只听得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翌儿今日好大的脾气,谁又惹你了?” 白翌一颤,双膝竟不自觉得往下跪去:“掌门……” 第十六章 白翌这一跪,下面才刚站起来的尘教弟子也哗啦啦跪了一片,个个心里叫苦不迭。反观荆门众人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白墨尘转瞬飞身上台,他也不管跪在他脚边的白翌冲高坐的老者道:“荆掌门,久违了。” 荆仲狠狠地摔了茶杯说:“你来干什么!” 白墨尘嗤笑一声:“要人!荆掌门要是念在往昔情分上把澜奕还给我,我便立马领着这些人走得干干净净。” 荆仲斥道:“胡扯,十年前是你亲手杀了澜奕,何故跟我来要人。”白墨尘不怒反笑问道:“哦?那么后山小院里你们关了谁?”荆仲有一瞬间慌乱,随即镇定的朝陆冉使了个眼色,陆冉转身想走,被白墨尘出声制止:“不用去看了,人已经被我送下山了。” 陆冉停住脚步,面上神色一松。这样也好,柳师兄的心愿算是完成了,可师傅这里又出了个难题。 荆仲颤抖着起身指着白墨尘叠声质问:“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围观的人都有些悻悻,好好一届武林大会又变成了别人的家务事。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此后荆门的名声地位必定是一落千丈了。 过了大半晌,白墨尘像是终于想到了地上还跪着的众人,他朝青焱那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起来,又伸出手亲自扶了白翌。 白翌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不住的颤抖,加之又跪了许久,站起身的时候不免一个踉跄。白墨尘伸手一捞便把人抱进了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翌儿还没告诉我是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呢?”说罢,瞟了一眼苏潋,“是台上这个小子么?” “不是!”白翌连忙叫道。 “不是就好,这么一根好苗子伤了可惜了。”随即又笑道:“翌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想要我怎么赏你?” 白翌摇头:“属下不敢。”涨红了一张脸把头埋进白墨尘胸膛。 白墨尘哈哈大笑,挑起白翌下巴,也不顾这众目睽睽就直直吻了下去,白翌贪婪的张开嘴任他在自己口里扫荡。直到白翌由于喘不过气轻轻的抗拒着,两人才分开。 “这是利息,剩下的回去再补偿你!” 剩下的…… 白翌身子又软了几分,他直勾勾的望向白墨尘,眼里是一片水光滟涟。 白墨尘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笑着说:“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带你走。”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只是不知道他在为谁高兴,是此刻被他搂着的温顺少年,还是那个辛辛苦苦盼了十年的人。 白翌僵着不动,怕一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就碎了。 “恩?”白墨尘发现怀中人的异样:“翌儿怎么了?要我抱你出去么?” 白翌猛的惊醒,挣脱了白墨尘的怀抱,结结巴巴地说:“属下……属下可以自己……自己走的。” 尘教众人正作势要走之际,荆仲高声喝道:“白墨尘!你以为我荆门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然如何?”白墨尘眼睛转了转:“或者说你想让我还你一个徒儿?那么他如何?”白墨尘指着的人是桓羽。 荆仲脸色又暗了几分:“简直胡扯!” “呵呵,也是荆掌门大概是看不上这样不成器的弟子。”桓羽被白墨尘这么一损也不敢开口,不过好歹不用留在荆门当人质,便也松了一口气。 白墨尘思考了一会摸着下巴说:“那么这个如何?”说罢,伸手一推白翌:“他在尘教的地位可仅仅只是在我之下呢!” 白翌被这么一推没站稳,连忙稳住身形不可置信的望向白墨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白墨尘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荆掌门,你仔细看看他比起澜奕来如何?” 荆仲不说话,搞不懂白墨尘演的是哪出戏,刚刚还抱在怀里拥吻的少年,此刻竟然被他毫不留情的推了出来。 白翌颤声唤道:“掌门?” 白墨尘没有理他:“你看看他的眉眼和身段,和你印象中的那个澜奕是不是一模一样?他的武功也是我一手教的,而且年纪也小,让他留在这里荆掌门也可以塑造出你心目中的澜奕来。至于那个武功被你废了的人就还给我罢。荆掌门觉得如何?”白墨尘扭头搂过白翌口吻虽然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死:“翌儿可愿意留在这里?” 刚刚还在众人前吻着自己的人,刚刚还说要带自己离开的人,原来刚才所有的温存,为的都是这一刻么? 白翌绝望地闭了眼:“属下谨遵掌门吩咐。” 陆冉有些看不下去了,也不顾自己师傅铁青的脸色开口道:“白……额,前辈,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白墨尘轻轻笑道:“也是,他和澜奕还是有些区别的,这样不公平。” 陆冉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只看见白墨尘用手掌抵上白翌的心口,说了句什么便吻上白翌的唇。白翌身子一抖,放开时有血从白翌嘴角流出来。 白墨尘放开白翌朝着荆仲说道:“现在他俩一模一样了。当年荆掌门也是用这手功夫废了澜奕的武功吧?呵呵,人就留在荆门了,怎么处置随你们,不过小心别把他弄死了。说不定还有用。” 一连串的变故,早就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白墨尘就这样留下白翌,自己带着尘教的其他人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白翌撑着自己模糊的神智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渐行渐远,耳边回荡着的是刚才白墨尘说的最后一句话:“翌儿,忍着些。至多半年我就来接你。” 半年,他还能等到半年么?他还能相信这个承诺么?半年后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宣判? 终于,身上的疼痛带走了白翌最后一丝神智,倒下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苏潋朝自己跑过来,他发现他的最后的一个念头竟然是“让苏潋看到这样的自己还真是丢脸啊!” 待到众人回了神,才发现被留下的白翌早就疼得晕了过去,人倒在擂台上,嘴角还有血在不断的涌出来。苏潋上前一步抱起人就走,留下一脸错愕的众人。陆冉也忙吩咐荆门其他弟子领了其他各派弟子回自己院子里休息。闹成这个样子,这武林大会肯定是没法再办下去了,可惜了师傅之前打好的算盘。 白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微微扭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撑着下巴打瞌睡,眼瞅着下巴就要磕上桌脚。本能的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谁,正要挪动身子,偏偏一阵几乎要没顶的疼痛袭来,疼得差点又晕了过去。来不及细想,那边的小童果然栽到了桌上,小小的身影揉着下巴,望向床曼的方向,只发现那个昏睡多时的大哥哥也在盯着自己,像是在笑。他揉了揉眼睛,复又摸了摸方才碰到的桌面,确认自己不是做梦。便红着脸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房门,嘴里还嚷嚷着“苏师兄!苏师兄!” 直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躺在床上的白翌对上刚进门苏潋,才忽然记起了掌门将自己留在了荆门,还问自己愿不愿意。 真是可笑,他明明知道就算是为他去死自己都心甘情愿。苏潋坐到床边,伸手理了理白翌耳边的碎发,便只深深的盯着白翌的脸瞧,也不说话。 他脸色不太好,眼里还有些血丝。到是白翌先撇过头去,闭了眼。苏潋对房里的小童吩咐道好好照顾他。旋即起身离开。 苏潋后几日都没有来过,似乎是怕白翌无聊,小童总会变着发的和他搭话,其实也就是一个默默地说一个默默地听,话题也总围着苏某人打转。 他说:“苏师兄带你回来那天脸色阴沉得可怕,整夜整夜守着你,其他师兄们来劝,说什么男宠禁娈的,他还冲他们发了好大的脾气。真真是奇了怪了,苏师兄向来好脾气的。” 他说:“苏师兄这两天又一头扎进了药房,抱着那死沉死沉的医书,约莫是在研究你的病症。可他明明是师兄弟里最讨厌书本的……” 他还说…… 苏潋,苏潋。你这又是何苦啊。 小童还在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对他苏师兄的歆羡。白翌想了许久,终是低低一叹,开口对小童说道:“可否请你苏师兄来一趟?” 苏潋推门进来的时候白翌已经半靠在床头,他眉毛一拧。到是身边的小童先咋呼起来:“咦!大哥哥你能起身了,刚才分明还……” “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子疼得厉害,呵,不过今后终究要习惯的。” 小童还想再问忽然扫到苏潋的脸色又暗了几分,也就住了口,顺带找了借口离开。沉默就这么压了过来,苏潋依旧盯着白翌瞧,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果然把我管这屋子里来了”白翌拂了拂衣服的前襟,突然笑了,“你看连这衣服也和我从前在尘教穿的款式一样呢。角落里那把琴也是,听说是把名琴,只不过这把可是真品呢。” 语调低低的,掺杂着些许悲伤,眼睛里也分明有了水光。突然,白翌闭了眼,再睁开时刚才的水汽已然不见踪影,苏潋的手就停在脸颊边,再近一寸,正好能帮他拭去原本应落下的泪。白翌略略转过头,避开他的手,用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说: “苏潋,我只求你一件事,在荆门,我不想再做代替品。” 第十七章 自那日两人谈完之后,苏潋又是几日不见踪影。白翌自嘲的笑笑现在这幅样子的自己还有谁惦记着。 照顾他的小童便是那日他和苏潋在院子里截住的青儿。青儿毕竟年纪小,成天闷在屋里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无奈苏潋千叮万嘱床上躺着的人必须得牢牢看着。 白翌冲他招手说:“青儿!” 青儿看上去有些惊讶:“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翌笑学着苏潋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头:“好多天前我们曾见过呢!” “是么?”青儿眨眨眼:“我想起来了!师兄回来那天带你来看过以前住这里的前辈!”接着自己又低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苏师兄那么紧张你!” 白翌不讲话,青儿发现只要一提到他的苏师兄这漂亮的大哥哥就会瞬间失神。于是跟陆大八卦混得也很熟的青小八卦,在心里默默定义道看来是吵架了!我得好好帮帮师兄。 青儿笑嘻嘻的去拉白翌的手:“大哥哥你是不是在生师兄的气啊?师兄说他很喜欢大哥哥,所以你不要生他气好么?” 白翌愣了一下说:“我没有生气,是我自己不好。” 青儿点点头,又说:“大哥哥,师兄他真的很喜欢你呢,他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偷偷告诉你哦,那日过后我缠着师兄问你是谁,师兄说让我叫你师嫂呢!” 师嫂?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白翌低声应道:“青儿以后还是别唤我师嫂了?” “那叫你什么,我见了年纪比我大的都叫大哥哥的。你又怎知我什么时候唤的是你?” 白翌又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动作果然会上瘾的:“我姓白。” 青儿撇撇嘴:“姓白?唔,白大哥?白哥哥?难听死了,我还是叫你师嫂好了!” 白翌失笑这孩子还真是活泼得可爱。唯恐他继续和自己念叨苏潋,白翌忙道:“青儿你出去玩吧,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也怪无聊的。” “可是师嫂你……” 白翌皱眉,这个称呼果然很奇怪:“我只能这么躺着,哪里也去不了。放心我不会消失的,去吧。” 青儿这才点点头,欢快的跑走了。 白翌闭了眼细细喘气,白墨尘废他功夫那一掌像是打在了他的每一个关节上,浑身骨头都疼得要死。刚才和青儿嘻嘻哈哈半晌,他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掌门教他一身功夫只是为了有召一日能亲手废了他?还是说作为一个替代品,所受的痛苦都要和那人相当才行,无论他还有没有作用。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不似青儿那般调皮的一蹦一跳,也不似苏潋那般稳当。白翌好奇,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看他? 门被推开,来人手里拎了个布包,一身水蓝的荆门服饰被他穿得吊儿郎当,是陆冉。 白翌奇道:“陆……陆公子?” 他原本想同从前那样唤他一句陆兄,邻近嘴边却还是换了称呼,毕竟是自己骗了人家一路。 陆冉大喇喇的摆摆手:“叫什么公子啊,白儿还是叫我陆兄吧,听着顺耳。” 竟是丝毫嫌隙也无。 白翌心里感动,问他:“你怎么来了?” 陆冉忿忿一拍桌子:“就算我是荆门首徒我也是要休息的呀!” 这一拍才想起手里还拎了东西,陆冉上前两步将手里的布包递给白翌。 白翌问:“什么东西?” “你的包袱,之前一直放在苏潋那里。刚好里面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 白翌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苏潋买给自己的那两套黄衫。 陆冉看他对着衣服发呆又说道:“你看看你,脸色本来就够白了,还天天穿身白色衣服。这样子的颜色才适合你嘛!” 白翌低声问道:“苏潋让你送来的?” 陆冉点头,隔了半晌发现白翌没说话仔细一看,发现他把那两套黄衫撺得死紧,肩膀也在细细的抽动着。 白翌哽咽道:“他……呢?” 陆冉长叹了口气,收起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在药房给你熬药。” 白翌说:“没用的,不然柳澜奕也不会等了十年。” 陆冉摆手:“不一定,柳师兄是师傅不给他治,你不一样。” 白奕嘲道:“有什么不一样,我都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影子了。” 陆冉一摊手:“苏潋他是个死认理的主,他要救你谁也拦不住。” “你们师傅呢?他能允许?” 陆冉皱眉似乎在考虑这话能不能说:“嗨!实话跟你说了吧,被尘教这么一闹师傅他老人家早就颜面扫地了,还落了个软禁自己徒儿的名声。武林大会还没结束他老人家就借闭关的幌子躲到自己屋里不见外人了。再者说了就算师傅想管,他也不敢对你太苛责的。那日白师兄的情绪也不太对劲,说句不吉利的,万一你在荆门里出了事,就目前来看十个荆门都不够给他砍的。” 白翌有些怔住了,想了想说:“他不会来的。” 陆冉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结果换来白翌的抽气声遂不敢乱动,只得束了手杵在一旁:“你也别怪苏潋把你弄到这小屋里来,这怕是荆门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了。你知道你和白师兄的关系……” 陆冉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描述,到是白翌无所谓的点点头:“恩,男宠。” 陆冉一惊,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一脸无所谓的说着这样一个词,他干咳了两声接着说:“现在荆门里想找你麻烦的人很多,师傅撂了一堆烂摊子我没法照顾你,苏潋又要给你找药方,你和青儿两人一个不能动,一个不能打的,这屋子毕竟还是荆门的禁地,比起我和苏潋的那个小院,这里安全多了。” 白翌:“陆兄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我……” 陆冉连忙打断道:“白儿我是真心拿你当弟弟照顾。” “你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你这么一闹我又没损失什么,大不了以后荆门毁了我就回家安安分分做生意去!” 被陆冉这么一安慰,白翌心情好了很多,果然如他所想,陆冉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只是苦了苏潋,他会原谅自己么?自己骗了他那么久,还有他的感情。至于那个白儿我会等你一辈子的誓言呢?是不是就再也听不到了? 陆冉继续说道:“你们俩啊……真愁!明明心里都惦记对方惦记得要死,可一个个都非得绷着个脸。特别是白儿你!苏潋他是木头惯了,可你呢?让你说句想他了是能要了你的命还是怎么?” 白翌刚想下意识否认便又听得陆冉道:“你别急着否认,就凭我看了这么多话本小说,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口是心非!” 白翌失笑,只见刚刚还兴奋得抓住白翌小辫子的陆冉突然脸色一沉:“白儿,苏潋他是真的喜欢你,我还从来没见他对谁那么上心过。” 白翌点头,轻声说:“恩。” “那么你呢?你们在一起五个月,你就一点心都没动过?” 怎么可能没有?在人群中借口冲散而紧紧握住的手,在温存时靠过来温暖的却不深入的唇,以及那四周充盈着还不断向自己靠近的属于苏潋的名为喜欢的情感。 一刹那,怦然心动。 然而,白翌还是咬牙支吾了一句:“从来没有。” 陆冉一脸看吧看吧你又口是心非了吧的表情看着白翌,竟然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白翌心里一慌补充道:“我接近你们本来就只是为了打听这间小屋的具体位置而已。” 陆冉反驳道:“那你为什么不跟着我提前回来?” 一句话,白翌惨败。 随即话锋一转,陆冉继续说道:“那么我们来说说白师兄如何?你对他又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为他去死!”语气里说不出的坚定和悲伤。 “尽管在他眼里你从来都不是你?”陆冉强调道。 白翌说:“是。” 这似乎是一种近乎麻木而又疯狂的信仰,是那个人让他离开拥挤的小院,是那个人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那个人……回想起来在白翌的记忆中所有记得最牢的事都和白墨尘有关。他似乎被灌输了这样一种概念,他应该喜欢白墨尘,而不论对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长久以来,白翌都不算是为自己活着,他觉得他是在为白墨尘活着。他的每一句话,甚至他的一个眼神都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有什么权力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一个养了他快十年的人? “还是放不下么?” 白翌沉默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喃喃说:“我真的不知道,原本他将我留在荆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绝望了。可是在这里躺了几天后却又恨不起来……” 说道一半他就住了口他没告诉陆冉白墨尘有可能回来接他,因为那是连他都觉得无法实现的诺言。 陆冉在房间里踱了两圈说:“如果我答应让师弟带你离开荆门呢?” 白翌有些不敢相信:“他……和你说的?”随即又自嘲的笑笑:“不可能的,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都去不了。” 陆冉似乎不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他:“那如果白师兄回来接你了呢?” 白翌咬着唇不说话。 “你会跟他走是不是?”陆冉看上去有些生气,声音拔高了几度:“白儿你究竟是怎么看苏潋的?” 白翌绝望般的闭了眼说:“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他,下辈子……”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碗摔碎的声音,两人齐齐向门边看去。 苏潋站在门口,手里原本端着的药碗在脚边摔了个粉碎。 陆冉惊讶的说:“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翌颤着声问道:“你……听到了多少?” 苏潋避而不答,说:“我去重新拿药。” 陆冉先一步抢出门说:“我去,我去!” 和苏潋擦身而过的时候,还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和白儿再好好谈谈,他对你不是没有感觉。” 苏潋进屋,只看着白翌,憋了半晌才说:“你会留下来么?” 白翌知道,刚才和陆冉的对话定是被他听了大半,他叹口气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十八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第一次看见他那年才12岁,穿得还是尘教最下等弟子的灰衣。” 黑衣黑发的掌门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不威风,他随众人远远跪在队末,偷偷抬起眼皮打量这个男人。虽只看得见大概的轮廓,可还是觉得这人是迄今为止他遇到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青一红两人,听说他们是掌门的左右手。小小的少年跪在那里憧憬着有一天他也能穿着那么好看的衣服,跟在他身边,不,也许只要比现在的距离近那么一点点,他就很满足了。兀自出神的少年忘记了回避男人扫过来的目光,来不及收回的笑容就那么映进了男人眼睛里,他心虚的低头避过。待男人已经走进了那间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进不去的院子后,他也忙随了一间屋子的师兄们回了自己该待的地方,心说从明天起就开始认真练功吧,说不定下次就能跪得更前面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在马上朝我扫过来的那一眼。所以我才一再坚持,只要他外出归来,就要率一众弟子远远的跪迎。” 他年纪小功夫也烂,经常受师兄们支使做一些粗活。才一打开房门就险些撞上了外面站着的红衣女子。 红衣使红翎竟会涉足尘教最末等弟子所住的小屋。 房间不大,里面又塞了十来个人,味道自然不太好闻。红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高兴。擅于察言观色的弟子已经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道:“属下恭迎红衣使。” 红翎连眼神有没往那边看,只细细地盯着刚刚差点撞上她的少年。少年被盯得有些发毛,膝盖一弯也想往下跪。红翎轻哼一声,“跟我来,掌门要见你。” “红翎带我到了那个小院门口,我颤微微的地去推门,有些害怕有些期待。看见他就坐在大厅里,我不敢说话,只得行了个大礼跪在他脚边。他挑着我的下巴,眼睛在我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蓦地放开。他说‘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你住隔壁的小屋,晚些时候等衣服送来,就把身上那套换掉。唔,还有从现在起你姓白叫白翌。’从头到尾都是命令,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傻傻的点了头。白翌。呵,白墨尘和柳澜奕。呵呵……” 苏潋一把将脸上已经满是泪痕的白翌揽进了自己怀里。白翌挣扎了几下,只听得苏潋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你继续说,我只想抱抱你。” 少年依言换上白衣去见掌门。 推开门的时候青焱红翎都在,三人听见声响齐齐望了过来,眼神都有些怔住,红翎甚至还倒抽了一口气。掌门看着少年满意的笑了,示意让他走近些。少年有些犹豫,挪到三人旁边正欲往下跪,却被男人进了怀里。 “红翎你们先出去,剩下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掌门,他!”红翎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截断。 “我有分寸,退下。”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就那么抱着我。一整夜,他都在微微发抖。我悄悄地把手环上他的背,企图这样能够安慰他些许。他蹭着我的脖子一直在唤‘翌儿、翌儿’声音被感情塞得满满的。我现在才发现那其实是我离他最近的时刻。” 少年的功夫底子太薄,掌门闲暇时便教他些许,更多的时候只是告诉他心法后放他自己一个人练习,还特意交代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会武功。原本疏于练习的少年,突然就勤奋了起来。为的只是掌门查他功夫时偶尔的拥抱表扬,甚至嘴角提一提,少年都觉得值当。 埋头练武的日子总是很快,15岁的少年身形比当初拔高了些,眉眼也更加清秀了。 九月二十,尘教创立的日子。 少年第一次身着白衣出现在所有弟子面前,他的座席就在掌门左侧,连青红衣两使都比他低上一等。酒过三巡,掌门携着少年的手对满厅的人说:“从即刻起,立白翌为尘教白衣使,凡尘教弟子均可任其调派。” 大厅里一片哗然,少年似乎也有些意外,茫然望着掌门,掌门顺势搂上他的腰,“翌儿不喜欢?” 少年摇头:“只是有些怕。” 白墨尘朗声笑道:“如今尘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何好怕?” 厅内弟子看两人如此亲昵,青红二使也没有异议,便不约而同的离席跪了下来。最后,跪于最前方的是青焱红翎。 “尘教所属青衣使青焱,红衣使红翎,率尘教弟子参见白衣使!” 行的是大礼,巧妙的遮住了每个人的表情。 “那天他很高兴,我扶他回房时候他都有些醉了。他抱着我不撒手,我想我大概也醉了。” “掌门,翌儿先伺候您歇息可好?” “伺候?”男人低低的笑开来,“你不怕么?” “为何要……唔……” 少年没说完的话被一个吻堵回了嘴里。男人吻得很急,他来不及反应便被冲破了牙关。毫无经验的少年脸被憋得通红,只能紧紧的抓着男人的衣襟来维持自己的平衡。男人离开他的唇,他也只剩大口喘气的份,丝毫不查男人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包含着多强的欲望。男人的吻转瞬袭上他的耳垂,手也滑进了少年的衣襟。 “很疼,可是我不敢拒绝,或者根本不想拒绝。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初的疼痛之后便是满心的欢愉,尽管他做爱时从来都不懂得温柔。那段时间我满心满眼都是他,原本以为那就是两心相悦了。你真该听听那些弟子们是怎么说我的。” 心甘情愿沉溺着的少年,眉梢眼角间总能带出些笑意。外人眼里丝毫不懂武功的他,仅凭掌门宠幸就能坐上白衣使的高位,使绝大部分的弟子看他都不是很顺眼。再加上掌门对他愈加亲昵,有时候当着众人也毫不避讳。有些话便那么传了开来。 “先前没看出那小子长了那样一张脸啊……” “怎么你羡慕?” “妈的!羡慕个屁!一看就是被人压的货。” “你的意思是他和掌门?” “上次夜寻,经过掌门院子的时候听到那小子叫得那叫一个浪。” “喂喂!莫不是叫得你忍不住了罢?” “老子才不稀罕去压个男人!” “怕是人家还嫌弃你这五大三粗吧。” 有时,还是有些刚入门的弟子对那个能与他们掌门并肩而立的白衣使,流露些羡慕。甚至有些女弟子们觉得,若以后要寻觅良人,需得有这番容貌才是最佳。稍稍了解内情的人,就会嗤之以鼻说:“掌门的男宠也是你能觊觎的?”语气里却半分尊敬也无,转而又笑道:“说不定被男人压习惯了早就把自己当女的看了。” 【男宠。】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只想给那些嘴里不干不净的弟子们一些教训,复又想起掌门叮嘱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会武功,也只得深深的忍了。 彼时深得宠爱的少年还在掌门面前藏不住自己的脾气,拉着个脸,不太高兴。掌门稍稍一问,少年便把白天听到的话挑挑捡捡的说了,罢了还轻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掌门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亲了亲,说:“你和他们计较什么。”始终没否认男宠这两个字。 当天晚上他才注意到掌门抱他时唤着的名字并不是翌儿,而是澜奕。当下心凉了半截。 再后来他听到别人说他是男宠的时候也慢慢学会了充耳不闻。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学琴么?呵,因为他喜欢啊。” 就算再得宠,一教之主也不可能为他的任性而弃全教于不顾,何况少年本是懂得分寸之人,自从清醒的认识到他的身份之后便愈发的乖顺,之前偶尔伸出的小爪子也藏了起来,掌门也放心将他一个人留于小院中。 少年一个人待在房里的渐渐变多了,武功到是大有长进。忽然眼睛扫到房间里放的古琴,思及某夜掌门在他耳边喃喃“再为我弹只曲子可好?”遂寻了琴谱来练。 虽然他知道掌门唤的并不是他。 之后恰巧看到了掌门又对着古琴出神,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属下为掌门弹一曲可好?” “你会弹琴?”语气算不上太好。 少年有些害怕,抿了抿唇说:“掌门最近老盯着琴出神,属下斗胆猜测掌门应是喜欢琴的,所以便学了些。” “翌儿是嫌我最近放你身上的注意力少了么?竟和一把琴较起劲来。” “掌门!我……” “也罢,最近确实事忙有些忽略你,想弹便弹吧,待会我再好好疼你。” 少年被这一席话说得满脸通红,扶琴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一曲罢,掌门似乎很满意,“翌儿的琴竟学的这么好了,想要什么奖赏?” 少年起身看着眼前比他高的掌门,掂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了男人的唇。男人一楞,随即夺回了主动权。 “翌儿今天这么主动可不要后悔啊。” 当夜,自是一室春光无限。 “我又傻了一次,心想男宠就男宠罢,离他这么近也就够了。可是我还被扔掉了,自从他说让我下山一趟开始,我就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第十九章 隔了许久,被苏潋抱在怀里的人才止住了轻微的颤抖,而苏潋的衣襟早已湿了一大片。 他说:“你想回去么?” 白翌摇头:“他都不要我了我怎么可能回得去。”苏潋继续说:“那留下来好么?”白翌勉强笑笑:“我现在身体变成这个样子哪里都去不了的。”苏潋依旧认真的道:“留下来好么?我等你,一辈子。” 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决堤而出:“我……”苏潋再一次异常坚定的说道:“相信我!” 白翌这才犹豫着点了头,一切似乎雨过天晴了。 白翌被三个人照顾得很好,只是他好像有意和苏潋拉开着距离,成天和青儿混在一起。 他问青儿:“怎么你两个师兄这么疼你,你武功还是那么差?” 青儿撇撇嘴:“练功多辛苦啊!” 白翌笑:“那你想做什么?” 青儿蹙着眉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我也不知道呢!反正荆门里那么多人,多养我一个吃白饭的又不亏,再说师嫂你也……”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立马住了口。 白翌安抚般的拍拍他的头示意没关系,青儿才继续说道:“是我去给你拿饭的时候听到别人说的,不过师嫂你放心,我和师兄们都不是这么想的。” 白翌想了想说:“青儿,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他把声音压低了些,骂骂咧咧道:“苏潋那个家伙拣个小的回来养着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 青儿扑哧一乐:“师嫂你学得好像!可是你真的不生气么?” 白翌也笑:“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是事实啊,兴许他们说得其实更难听只是青儿听不懂罢了。 随即青儿状似天真实则八卦的问道:“那么苏师兄呢?你还生他的气么?” 白翌敢打赌这绝对是陆冉教他的。 “我本来就没有生他的气。” “可师嫂你不理他,苏师兄每天回去脸色都难看的哟。” 白翌故作轻松的笑笑:“我逗他玩呢!” 苏潋板着一张脸进来送药,斥道:“青儿你在胡说什么呢!” 青儿吐吐舌头似乎一点都不怕他,说:“陆师兄也是这么说的,你每次回去脸都跟锅底似的!他还说肯定是因为师嫂不理你!” 白翌忍不住一乐,结果苏潋把药碗往他手里一送,他就乐不出来了。不知道苏潋是从哪里找来的药方,苦的要死不说还夹杂着浓浓的腥味。他苦着脸说:“不喝不行么?你看都这么久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苏潋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可能!白翌偷偷在心里叹口气,也挑衅般的看着苏潋,一副我就是不喝你能怎么样的表情。青儿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望着他俩。 苏潋皱眉,接过白翌手里的碗。白翌奇怪到这样就结了?苏潋今日也太好说话了些。然而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苏潋上前一步坐上床沿,喝了碗里的药直接朝白翌吻过来。白翌瞪大了一双眼睛,根本挣不开苏潋的钳制。而且奇怪的是苏潋虽然把他抱得很紧却一点都没弄疼他。 苏潋一口药喂完,待白翌喘气的间隙还想喂第二口,白翌红着一张脸抢过他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青儿咯咯直笑,被苏潋瞪了一眼才假惺惺的捂住眼睛说:“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哦。”随即一转身跑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绝对是去找陆冉宣布他的新发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直到白翌喝完药,反手把药碗放到一旁的时候,气氛才恢复了正常,不似方才那般尴尬。苏潋拿了碗想走,却被白翌叫住了:“苏潋,这药……” 苏潋叹气,转过身看着他说道:“这药不喝不行,你身子现在还很弱,马上就要入冬了。我怕你到时候受不住。你又怕苦又怕辣的,我明天熬药的时候给你加点甘草吧。想了想又说你要是不想见到我,以后我让陆师兄或者青儿来送就是了。” “没有!”白翌下意识否认道。 苏潋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没被推开:“刚才……” 不提还好,一提刚才白翌立马把人给推开了。白翌支吾了半天还是说道:“算了,我没怪你。”说罢又苦兮兮地看了药碗一眼。 苏潋笑笑:“每天一次,不能再少了。”说完起身走了。 白翌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也弄不懂他和苏潋如此暧昧不明的关系。至少现在开始不用每天早中晚都忍受那个很难闻的药了。 冬天来得很快,温度似乎一夜间降了很多,白翌基本不出门了。 一日,青儿穿了身新衣来看他,衣服很厚看起来整个人圆滚滚的。白翌乐呵呵的摸摸他的头,问:“青儿怎么过来了?外面还下着雪呐。” 青儿不管不顾的朝他怀里一钻:“好久没看见师嫂了。” 白翌捏捏他的脸:“又做什么坏事了?” 说着顺手把自己抱着了暖炉塞给了青儿,小家伙显然是跑过来的,脸上红扑扑的。 青儿眨着一双大眼睛,抱着白翌在他怀里蹭了个够才开口说道:“陆师兄要带我南下。”白翌诧异:“这么冷的天?” 青儿点点头:“据说是师兄家里派人来请的,说是家里有事。” 白翌问道:“怎的还要带你去?” 青儿一脸悲愤的表情说道:“苏师兄说我老粘着你!”青儿看见白翌捂着嘴偷乐,立马又撒起娇来,“师嫂你也这么觉得的?” 白翌安抚地拍拍青儿说:“哪有,你师兄他是关心你。南方的冬天没这么冷,再说了陆兄家也是大户,跟着他长长见识也好。天天在我这里待着,也学不到什么。” 青儿撇撇嘴,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白翌又哄了半天,才听见青儿说:“我怕回来就见不到师嫂了。”那个口气听上去竟然担心得可怕。 白翌安慰道:“不会的。” 三个月的约定早已过了,他回不去了。 白翌想了想又补充道:“等开了春陆兄带你回来后,我教你弹琴怎么样?” 青儿欢呼了一声,说了一连串的好啊!好啊! 敲门声响,陆冉和苏潋一起进了屋,两人肩头都积了一层薄雪,想必在外面站了有一会了。 白翌一皱眉说:“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学会听墙角的!” 陆冉呵呵干笑两声冲青儿招招手,青儿还在白翌怀里赖着不肯走,结果换来苏潋一眼狠瞪,这才不情愿的下地朝陆冉走去。 走到两人身边时,还拉了拉某个小心眼苏某人:“师嫂其实只是担心你在外面站太久会受凉而已。” 声音不大,恰好能让屋子里的四个人听清,白翌瞬间闹了个大脸红。他朝青儿做了个赶人的动作,示意快走快走。只听得青儿拉着陆冉出门时又补充了一句:“苏师兄,师嫂说他不走了!开春还要交我弹琴呢!” 一瞬间,白翌仿佛看到苏潋身体猛地放松了。 待那两人出门后,苏潋才问道:“你……不走了?” 白翌被他盯得受不了,只得低头敷衍道:“除了这,我还能去哪里?” 之后便是两人相对,苏潋竟一整天都守在白翌身边,似乎不乐意他踏出门房一步,白翌无所谓的笑笑随他去了。 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苏潋去厨房给他端饭过了许久都没回来。白翌觉得奇怪,打开窗户朝外面张望着。院门关着看不见外面,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还越来越大。白翌觉得奇怪,荆门弟子一般是不会到这院子来的。他紧紧身上披着的狐裘,打算出去看个究竟。 才一推开门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白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与雪花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句话。 “不行!” 那种口气绝对是苏潋。 白翌原地跺跺脚,顶着风朝门口走去,手才将将要碰上门,却听得门外的人道:“苏师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一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你非得看到荆门毁了才甘心么?” 苏潋没有其它反应,仍旧是固执的一句:“不行!” 那边的弟子又继续接道:“师傅他们快挡不住了!” 一提到荆仲苏潋有一时间失神,虽然他不赞同师傅的某些做法,可是心里对师傅还是颇为敬重。遥遥头,苏潋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坚持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边的弟子心里一急便口不择言道:“苏师兄!他不过是一个男宠,把他交给白墨尘带走能有什么损失!再说还能换来荆门与尘教数十年太平!” 苏潋:“不行!白儿不想走谁都逼不了他,你们回去罢。” 说罢,伸手推门,与门里呆若木鸡的白翌对个正着。 白翌颤着声问:“他……他来了?” 苏潋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不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弟子忍不住开了口:“是是是!你家白掌门今日可是特来接你回去的,麻烦你赶快跟他走吧!” 白翌没理那人,只继续质问苏潋道:“你们都瞒着我?青儿昨天来辞行也是假的吧……” 说罢,一把推开了苏潋,踉跄着想往外走,被苏潋一把抓住了手腕。 苏潋喉咙里滚出了一句话:“白儿……” 白翌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放开!” 远处有一群人朝这边靠近,打头的人身形快得很,后面紧追他不放的是陆冉。只听得陆冉喊道:“苏潋,快带白儿走!” 白翌甩开苏潋的钳制,朝前走了几步,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后,便被直直定在了原地。 他真的来了。 白墨尘一席黑衣在漫天白雪中显得分外明显,他功夫高出陆冉等人一大截,不消片刻便立在了白翌面前。 白翌脑子里嗡嗡直响不知作何反应,只得本能般的往下跪去。 “掌门……” 白墨尘伸出手止住了他往下跪的身形说:“翌儿,我来接你了。” 白翌先是在被他碰到的一瞬间不自觉的一滞,继而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看着白翌不说话,白墨尘把他往自己身前拉了拉,笑着问他:“怎么,怪我来晚了?” 白翌这才回神说:“属下不敢。”又看看两人这半搂半抱的样子,脸上一红,后退了一步。 白墨尘笑笑,这次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翌儿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苏潋一眼。 这时,陆冉等人终于追上前来,大战的气氛似乎一触即发。 白翌拉拉白墨尘的袖子说:“掌门我们走吧!”想了想又轻声加了一句:“别为难他们。” 白墨尘哈哈一笑:“好!” 两人跨出一步却被人挡住,是苏潋。 第二十章 白墨尘挑挑眉,只听得苏潋低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不走的。” 白翌被这声寻问止住了脚步,说:“苏潋,我……” 白墨尘听见这话冷笑一声似乎不太高兴:“翌儿是我的人,我想带他走就带他走。想拦我的路,先掂量掂量你有几斤分量!” 苏潋依旧固执的杵在那里不让路。白翌担心白墨尘突然出手,只得狠心开口道:“苏潋,你知道的,我骗了你这么多次……包括这一次。我欠你的这辈子就算想还也还不清了。” 苏潋还是不说话,跟个木头人似的。 “你非要我证明给你看么?苏潋,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听了这话身形微微一顿,一脸的不可置信。 白翌抬起头轻轻吻上白墨尘的嘴角,说:“掌门我们换个方向走吧。” 白墨尘轻笑,换了个姿势牵着白翌,两人转身想走。 忽然只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袭来,白墨尘侧身一避,同时向后打出一掌。电光火石间只见白翌身形一闪挡在了苏潋身前,白墨尘那一掌恰巧打在了白翌肩膀处。不过终归白翌没有内力,来不及化解的功力穿过他打中了苏潋的胸口,两人直直飞了出去。 白翌趴在苏潋身上吐了一大口血,在他耳边轻声喃喃道:“忘了我罢!” 远处似乎有一抹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影跑了过来,嘴里还哭喊着:“师兄!” 白翌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在心里默念道:“青儿,对不起!”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白翌似乎听到周围有人在交谈。那些话是他从前听惯了的,什么“不过是仗着脸长得好看罢了!”什么“正主都回来了掌门现在还能看上他!”他心里自嘲般的笑了一下,从前他是懒得争辩,现下还真是没有争辩的资本了。 随后又听得一个女声清喝道:“掌门的私事也是你们能妄加议论的!滚出去!” 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想是那些人已经退了出去。 “喂!”还是刚才那个女声,“醒了就把眼睛睁开,自己把药喝了。” 白翌不情愿的睁开眼,心说这要是在荆门的那个小屋里谁敢对他如此大呼小叫。可当他看见那大红的裙裾时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这个女人正是三使之一的红翎。 “你……”才刚开口便被截住了话头。 “掌门让我带你回去。”红翎边说边顺手把药碗塞到白翌手中,眉目间似乎有一丝不耐烦。 药的味道很浓,他其实很不喜欢喝药,要是苏潋在…… 白翌蹙了蹙眉一口喝了药,等嘴里的苦劲过了才又向红翎问道:“掌门他……” “掌门先回去了,那天从荆门出来的时候你浑身是血,他把你往我这一推就转身走了。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武功都被废了还敢去挡掌门的招,你当真不怕死么?” 白翌脸色一暗,是了,掌门打向苏潋的那掌被他接了大半,当下他就晕了过去,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苏潋,苏潋,他,还好么? 红翎看他不说话叹了口气安慰道:“我想掌门也没怪你,不然也不会让我救你,现下人醒了就无大碍,不过你的功夫……”见白翌还是在盯着药碗出神,红翎的话音也低了下去。 隔了半晌,白翌的声音才低低传了过来,“你不是很讨厌我么?” “与其说讨厌,不如说妒忌,就算只是替代品,你也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现下你可当真愿意回去,掌门他……”红翎声音有些苦涩,顿一顿,又咬牙向白翌说道“放走你的责任我还是担得了的。” “不碍事,”说罢白翌又躺了回去,用锦被盖住头,良久那个方向闷闷地传来了一句“谢谢。” 一路朝北赶去,天是越来越冷了。白翌武功被废本就畏寒,再加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整个人天天躺在马车里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红翎则是天天给他灌药,也不使唤下属就自己亲自盯着。 白翌被她盯得不自在,外加那药又苦得厉害,喝完半晌舌头还是木的。正寻思着想个什么法子打发了红翎,谁知还没开口,却被红翎狠瞪了一眼斥道:“你说你这什么毛病!每次药都要剩小半碗,今可是我自己盯着熬的。哪有什么药渣?都给我喝掉!” 说罢,不由分说的把药碗往白翌手里一塞。白翌一脸的惨不忍睹,只得撇撇嘴老实说道:“这药太苦了,喝不下。” 随即红翎又是一瞪:“喝不下也得喝!或者你想让我强灌?” 想到那次被苏潋灌药的情景,白翌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红翎继续没好气的催促着,白翌只得憋着气一口灌下剩下的药,脸皱成了一团。隔了半晌他说:“这药有用么?” 红翎摊摊手:“都是些补气的药,没想到你会受这么重的伤,药材不够。只得回祁云山再说。” 白翌心里大喜,立刻接道:“那就别熬了,浪费药材!” 红翎斥道:“说什么傻话!现在越往北越寒,你身子受得住才怪,这药必须喝!”依旧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白翌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和某人重叠了起来。他怔了好一会才说:“那好吧。” 红翎看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揶揄道:“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怕喝药呢?” 白翌顶嘴道:“年纪和喝不喝药又没有关系!” 红翎起身下了趟马车吩咐了几句什么,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纸包。她递给白翌里面放着些蜜饯,说:“你这样可不行,回去了指不定得有多少药等着你。” 白翌挑了两块蜜饯放嘴里,含糊的说:“喝那么多药做什么反正也是浪费。” 红翎想了想低声说:“你的功夫说不定能恢复。” 白翌手不自觉的一颤:“你说什么?” 红翎继续吞吞吐吐的说:“掌门他似乎找到了药方……” 白翌脑中瞬间闪过千百种念头,最后面无表情的说:“拿我试药?原来我还有点价值。” 真是的,他都找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了,怎么可能还特意上荆门接自己呢?这样不断期待着的自己还真是下贱。 红翎试探着问他:“药方掌门没给我看,说不定很凶险。白翌你……” 白翌叹口气说:“试就试吧。废人一个除了试药我还有什么用?最坏不过烂命一条,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那小屋子里带出来,说不定早就死在尘教的哪个角落了。” 死了就解脱了,只是心里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短短二十年里,最多姿多彩的那些时刻和那些人。 红翎看上去还是一副担心的表情,白翌深吸一口气调皮地安慰她:“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交不了差的。只是……这蜜饯也太少了些。”说罢,在红翎眼前晃了晃原本包蜜饯的纸。 红翎咋舌道:“这么快就没了,你属猪的?” 白翌吐吐舌头一本正经的道:“药太苦!” 红翎彻底被打败了,只得说:“我让下属去给你买。” 荆门和尘教间的距离,正常脚程约莫半月左右,红翎顾忌白翌的身体,特地放缓了赶路,如此一来折腾回尘教快用了一月时间。 青焱出来接的人,饶是再给白翌几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堂而皇之的做着马车进来的。只得裹紧了狐裘哆哆嗦嗦地往前挪,苦了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陪着他一起挪。 门后哗啦啦跪了一地,白翌吓了一跳,指着人群问红翎:“怎么回事?” 红翎笑道:“属下恭迎白衣使回教。” 白翌一惊:“他们不知道!” 声音有些大,有几名弟子偷偷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红翎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白翌顿了顿说:“行了,都下去吧。” 等到周围的弟子散去之后红翎才向他解释道:“掌门救人回来的事只有一小部分亲近的人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你还是以前的白翌。” 白翌敷衍地点点头说:“你们也走吧,我自己回去。”说罢,又慢慢的往白墨尘的小院挪去。 红翎还想说什么被青焱摆手止住了。两人转身离去,路上青焱递了张纸给红翎。 “这是什么?”红翎问。 “药方。” 红翎看看周围没人当场便打开扫了一眼,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她问:“掌门给你的?” “是,让你照着研究。怎么,这方子有问题?”青焱不解。 红翎紧紧皱着眉,将方子叠了仔细收好,叹道:“风险太大,白翌再这么折腾下去,有可能会死。” “白翌?这不是给柳师兄的方子?”红翎戳了戳青焱肩膀说:“你真是……要是这么一张方子能救柳师兄,掌门为何还要把白翌接回来?” 青焱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试药?” 红翎也压低了声音:“不止,看这方子,只怕是还有药引。掌门为了柳师兄还真是……” 青焱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红翎说:“我没事,只是苦了白翌。” 青焱也叹气,随即红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青焱说:“要不送他走吧,上次你说的荆门那个小子……” “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青焱打断:“你不要命了!”红翎想了半晌说:“也是,你想个办法让白翌住到我院子里,我尽量保他。” 青焱点头:“那柳师兄呢?” 红翎叹气:“姑且一试吧,希望不大,毕竟那么多年了,依我看师兄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青焱说:“我现在去找掌门。” “等等!明日再去也不迟,让他们好好谈谈。” 青焱点头,转身朝自己院子走去。 白翌挪到院子里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快冻僵了,他搓搓自己的手,去推自己房间的门。门一开,大片大片的灰尘朝他迎面扑来,弄得满头满脸都是。 白翌用手随便拍了拍,也懒得管他,蹲在地上到处摸索终于让他找到了以前冬天用的小炭盆。烧了炭火便坐在床边发呆,过了半晌屋子里有了些暖意,白翌才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走过门边时,朝门缝里望去时发现那人屋里亮着灯。 白翌不觉杵在了门口,那个人知道他回来了么?他自嘲地笑笑,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得讨这个嫌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白翌敲门,等到里面应了,才去推门。屋子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白翌眼神一暗,柳澜奕也在。 一踏进里屋,白翌便看见斜靠在床榻上的柳澜奕还有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的白墨尘。他逼着自己往前走,尽量走得稳一些,快一些。屋子里炭火烧得很旺,可白翌觉得骨子里一片冰凉,终于是支持不住摇晃着跪在离二人很远的地方。 “掌门,属下回来了。” 白墨尘“唔”了一声,示意他听见了,只是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倒是躺在床上的柳澜奕笑着对他说:“怎么灰头土脸的。” 白翌拿手擦擦自己的脸,一看是刚才的灰,一时觉得窘迫便说道:“掌门若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白墨尘这才转过脸,皱着眉头说:“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白翌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是在路上重新置办的,和从前苏潋曾经给他买过的颜色一模一样,柔柔的暖黄。白翌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只得跪在那里不说话。 只听得白墨尘说:“把衣服换回来,青焱明日会告诉你,你该做什么,现在退下吧。” 白翌垂着头安安份份的答道:“是!” 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小步,他拿眼角去扫那个人,那个人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似乎他的存在就如同这里的空气一般。白翌咬着牙,快步走出住屋,冷汗已经把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慢慢的往外挪,被雪地里埋着的石头一绊,终于是摔在了地上。他在地上趴了半晌,手脚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个位置刚好让他把黑漆漆的小屋和点着灯的主屋尽收眼底,他又挣扎了两下试图站起来,最后泄气似的躺在雪里不动了。他就这样躺在雪地里,低声的呜咽着,呜咽声被寒风一吹,散得远远的像是从来没有过。 第二十一章 晚间时分,有下人进院子里送药才发现雪地里躺着的白翌。脸色铁青,喊了几声也不见动静。下人颤抖着把手往他鼻子下面一送,明显已经是入气多出气少了,忙奔进主屋里向白墨尘禀了。 白墨尘淡淡的吩咐道:“把他送回屋子里去,让红翎过来。” 一旁的柳澜奕看上去有些不忍心,他对白墨尘说:“你去看看他吧。” 白墨尘“唔”了一声,没有动。 片刻后,红翎、青焱两人均赶了过来。看到白翌躺在黑漆漆的小屋里一动不动,红翎秀眉一拧,用金针封了他好几处大穴,有朝旁边带路的下人问道:“他就住在这间屋子?” 下人支吾着不敢应。三人都知道如今柳澜奕回来了,主屋里哪里还会有白翌的位置。红翎趁机朝青焱使了个眼色,借题发挥道:“这么个又小又潮的屋子,怎么养病!你和青衣使一起把他送到我院子里去。” 下人犹豫道:“这……” 红翎瞥了他一眼低斥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么?” 下人吓了一跳,连忙答道:“不,不是。属下不敢。只是掌门吩咐……” 红翎打断道:“我亲自去和掌门说,还不快去!” “是是是……”下人这才应着,把白翌扶到了青焱背上,离开了小屋。 红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怎么就这么傻。”随即自己朝主屋走去。 主屋里,柳澜奕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白墨尘就守在一旁,低头看着他,似乎一辈子也看不够。红翎假咳了两声,换得白墨尘一瞥。红翎连忙示意道她有话要说。白墨尘这才点点头,两人来到外间。 红翎也不和他多说,开门见山道:“我把白翌送到我哪里去了。” 白墨尘一脸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红翎看他这个反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叹口气说:“那我回去了。” “等等!”白墨尘见她要走,这才出声阻止:“那药方青焱给你了?” 红翎点头答道:“给了。” “你觉得如何?有可能么?”白墨尘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红翎:“不知道!” 白墨尘皱眉,声音不觉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红翎冷笑一声:“这方子即要试各味药剂量还要用血药引,哪有那么容易。再加上白翌现在半死不活的,人要什么时候救得醒都不知道。掌门我知道你找了柳师兄十年,可是你也为其他人考虑考虑吧!”说完这席话红翎自顾自甩袖子走了。 白墨尘独自在外间杵了一会,那模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里间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甩甩头,又转身进去了。 白翌是被喉咙里火烧般的感觉给痛醒的,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了,身边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他的醒来,扶起他给他喂了点水。白翌半眯着眼喝得有些急,被呛得一阵猛咳,有只手在他身后轻拍着帮他顺气。 白翌顺过气喃喃出一个名字:“苏潋……” 忽然听得身旁有人娇笑一声说:“竟然还说起胡话来了。” 白翌一惊,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这才不情愿的睁开了耷拉着的眼皮。笑他的人手里正端着杯茶水,是红翎。 白翌转了转头,看见这屋子里的陈设远比自己那里华丽却又不似主屋,便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声音嗡嗡嗡的像个破风箱。 红翎顺手把茶杯塞进他手里又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我屋里呢,守了你一整天可算是醒过来了。” 白翌想说话,可嘴巴才张开喉咙里便疼得厉害,只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口形:“发生了什么?” 红翎笑着说:“莫非是烧糊涂了?自个儿在雪里躺了大半晌都忘了?”被红翎这么一提醒,白翌总算是想起来了,他自嘲的笑笑,看来老天还没有折磨够他,不肯让他那么容易的死去。 白翌抿了口茶水,还是哑着嗓子问道:“那药怎么样了?” 红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打趣道:“怎么今日突然对药上心了?”看见白翌眼睛一暗才想到他问的该是掌门给的那剂药,红翎叹了口气说:“先等你风寒好了再说,现在吃那药你是不要命了!” 白翌苦涩地笑笑,朝红翎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将茶杯顺放在了床头,自己缩回被窝里躺好。 红翎隔着被子安抚似的拍拍他:“你好好休息,别瞎操心。”见白翌没有反应也只得收拾了茶杯和自己铺在桌上的金针回屋去了。 白翌面朝墙壁,一双眼睛无神的睁着,眼里似乎有些水汽。他把被子拉过头顶,紧紧的蜷在墙边,那被子隆起的地方似乎在微微的抖动着。 他现在其实很想苏潋,非常想。 白翌的风寒没有几日便被红翎治好了,只是药碗从来没断过。只是现在的白翌就跟个木偶似的,让他干嘛就干嘛,红翎甚至加了几味很苦的药,就盼着他跟自己报怨两句,结果白翌连眉头都没皱就咕噜咕噜的把药给喝完了。 这样有调理了三五日,药量终于减了些,白翌脸上也有了点血色不再白得吓人。只是某剂药好像被红翎故意忘却般的不和他提,连下人们也是,只要白翌不开口,整间屋子里就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 这日难得天晴,中午时分的太阳暖洋洋地打在窗棂上,煞是好看。白翌自己披了衣服又在外面套上狐裘保暖,一个人在院子了转过来转过去的走。走到红翎房间前似乎听到她在和人争辩着什么,便杵在门外静静的听了。 屋里争辩着的两人是红翎和青焱,青焱说:“那药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掌门最近日日在问,柳师兄的身体怕是……” 红翎叹气:“我已经把剂量减到最小了,白翌的身体也怕还是受不住,毕竟是一命换一命的事,我也不敢拿主意。如今掌门的性子也奇怪得紧。” 青焱附和道:“是啊。那今日这药如何处理?你屋子里可再没有盆景给你倒了。” 红翎看着房间里被药性弄得枯死的几盆梅花苦笑一声说:“你偷偷带走吧,这院子里人多嘴杂的,小心别传到白翌耳朵里。”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推开来。红翎连忙换了个姿势把药碗掩在袖子下,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再抬头却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白翌。红翎一惊:“你出来干嘛,不要命了!” 白翌朝她笑笑:“不是你说的适当活动么?” 红翎一时哑口无言,自己看他每天靠在床边发呆的劝解竟然被他听进去了。 青焱看着红翎愣神便接口道:“我送你回去吧。院子里风太大,你受不住的。” 白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朝红翎走去说:“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红翎装傻:“我瞒你什么了?” 白翌挑眉:“你袖子下面藏了什么?” 红翎笑笑,把药碗抬到手里继续敷衍道:“失败品,你看花都被它弄枯了。” 说着顺手就要将药往桌上的盆景里倒去,被白翌批手夺过。 白翌不屑道:“是药三分毒,不是说剂量已经最小了么?何况人如何跟梅比?” 只怕现在的他连梅也不如罢。 白翌护着那碗,不让两人来夺,两人顾忌伤到他,也不敢硬抢。红翎想了半晌终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说:“你闻闻这药的味道,你不会想喝的!” 白翌一乐,说:“被你灌了这么多早就习惯了。” 说罢,眼一闭手一抬半点犹豫都不带的把整碗药一口喝完。那药似乎尝不出苦味,只是腥得厉害。顺着喉咙往下走,所过之处皆是一阵火烧般的疼痛。白翌原想朝前走两步,可是禁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只得原地蹲了下来,药碗被扔在一旁,碎得四分五裂。 红翎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动作竟然这么快,忙走上前去问他怎么样。她也蹲下身只看见白翌脸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色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嘴唇死死咬着,整个人不住的发抖。 红翎一探他的额头,上面全是冷汗,忙回头叫道:“青焱!” 青焱双手抵上白翌的脊背,缓缓地将内力输过去。隔了半晌,白翌张口吐了口血出来,整个人似乎拖力般的靠在红翎肩上。红翎伸手号了号他的脉,长出一口气,戳着他的脑袋斥道:“真是不要命了!” 白翌张了张嘴,出不了声,现在对他来说连喘气都是一件累人的工作。 红翎对青焱说:“行了,你也别送这傻小子回去了,留我这守着吧。”想了想又说:“你也别回去了,我内力没你好,待会怕是应付不了。” 青焱点头应了。 两人将白翌安置到榻上又盖了好几层被子才作罢。 红翎隔一段时间就去给白翌号脉,她拍拍白翌的手说:“你这是何苦呢?” 白翌摇摇头,做了个口型说:“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白墨尘。 白翌在榻上躺了一下午,还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红翎摸着他逐渐平稳的脉向朝青焱示意到确实有用。青焱低声问:“那掌门那边……” 话还没说完,两人都听得榻上的人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脸色也不正常的潮红着,嘴角似乎在呻吟着什么。 “热……好热……” 红翎离他近,拿手探上他的额头,热得厉害。转而去号他的脉,脉向也十分紊乱。 青焱看着红翎越来越暗的脸色问道:“怎么会这样?” 红翎皱着眉说:“副作用,挨过去就好了。” 青焱“唔”了一声,转身去屋外用手帕包了些没化完的雪,示意红翎敷在白翌额头。红翎看着他的动作直觉好笑,竟想出了这样的方法。 手帕放上额头的一瞬间,白翌似乎是感受到了凉意,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竟是不觉间带出几分媚意。还撒娇道:“别走……还要……” 床边的两人听见这声尴尬得不行,只听得青焱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说:“晚间还会不会反复?” 红翎耸耸肩说:“挨过去就不会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白翌的呼吸声总算是平稳了。 红翎长出了一口气说:“这第一关算是过了。我明日亲自去找掌门吧!” 第二十二章 翌日,红翎把情况和白墨尘一说,还故意夸大了药物的副作用。 白墨尘挑挑眉答道:“既然有效,照方子熬就是。” 红翎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可白翌他……恐怕这么连续下去也熬不住。” 白墨尘面无表情的回答:“人你看好就行,以你的医术让人多活些时日不难吧?我只要他按时喝药。” 红翎抬起眼皮打量了白墨尘一眼,只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了。她顺从的答道:“是。明日午时,我会送药过来。” 红翎回来的时候,白翌正斜靠在床榻了,百无聊赖的发呆。 红翎走过去,又帮他号了一次脉,问:“今日感觉如何?” 白翌打了个哈欠:“挺好的,而且骨子里似乎没那么冷了。” 红翎点点头又问:“昨天的事你记得多少?” 白翌闭上眼想了想才答道:“只记得你给我号脉。” 红翎长叹了口气,看来昨日第二次反复的时候,白翌已经晕过去了。 白翌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无所谓地笑笑说:“掌门已经知道了吧?说吧,要我怎么做?” 红翎看了他一眼,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 她走近白翌跟前,低声说:“这药需要你的血作药引。” 白翌一愣,随即大剌剌的伸出手臂说:“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事情。要多少,自己取便是。” 红翎说:“哪有这么简单。” 白翌悻悻收回手,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那药里有一味是带毒的罢?”没给红翎回答的机会白翌接着往下说:“先喝药再放血,药力还在血液里,可是毒已经入骨了,对不对?” 红翎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白翌勾勾嘴角,脸上的表情却和笑完全沾不上边:“一命换一命。呵呵,也好。这样就谁也不欠了。” 红翎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样开口,只得说道:“这毒应该能解。只是……昨日你喝下的药是剂量最小的,日后可能剂量会加大。熬不住了你就说一声,咱们慢慢来,虽然掌门那边瞒不了多少,至少这剂量还在我控制范围内。” 白翌遥遥头,说:“按掌门吩咐办就是了,就算熬不住晕过去了,他也能让人把药给我灌下去。何况把我安置在你这里就是算准了我死不了。” 说完换了个表情,把手往红翎面前一抬,故轻松的问道:“今天的药呢?” 红翎看着他没说话,白翌尴尬地缩了手。想了想才又说:“你知道的,掌门养了我快十年。就算他现在就要了我的命也是应该的,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他了。何况这几年我从来都不是我,倘若我这一命真能把柳澜奕救回来,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我心甘情愿的。” 红翎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说:“我再去调一次药房,明日我们就开始。” 白翌点头,又开口说道:“你不用每时每刻都派人守着我,不习惯。” 红翎答应了,转身离开。 他怎么可能不习惯呢?从前苏潋就是这么守着他的啊!只是现在看着这些仆从,总会不知不觉的把他们和某个人的身影重叠起来。那个人会容忍自己胡闹,那个人会把他捧在掌心般的照顾。只要一想到这些,心口的地方就觉得空空的,似乎再也跳不动了。 白翌靠在床榻上发呆,整整一天,那个叫做苏潋的男子,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直到第二日一早,红翎推开门,发现白翌还是那么个姿势靠在那边,原本的想开口揶揄的话语在看到白翌眼睛下那圈明显的青紫就再也说不出来了。他不是难得早起,而是根本一夜未眠。 红翎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青焱,另外一个则是白墨尘院子里的下人。 白翌在心里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掌门连红翎他们也不相信了。 他伸手去接红翎手里的药碗,被红翎挡了一下,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青焱今日没法帮你运功……那毒……你待会要受不住了说一声……” 白翌听完这些话心下了然有掌门亲点的人在一旁守着,红翎他们怕是没有办法做手脚。借青焱的内力虽然会让自己少吃些苦头,恐怕那药效也要大打折扣。 白翌随即点点头说:“知道了,实在受不住了,弄晕我就是了。” 那下人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然而屋子里三个人他又一个都得罪不起,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一旁。 白翌扫了那个下人一眼,顺手结果红翎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喝了。红翎立马拉过他的手开始号脉,青焱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白翌本想开口嘲笑他们一番,结果喉咙里又似前日般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一直烧到了胃。看着白翌脸色开始发白,额上也渗出了冷汗,两人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疼得狠了,白翌便把身子蜷起来,不住的发抖。 红翎看着他,难受得要命,朝青焱使了个颜色。青焱上前一步正准备用手刀劈向白翌的后颈,两人这才发现白翌早就自己疼晕过去了。 红翎这才舒了口气说:“晕过去也好。” 白翌直到下午才醒过来,红翎还守在他身边。他看了看自己被白布包着的手腕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好包的,明日不是还得割开。” 红翎瞪他一眼斥道:“胡说什么呢!” 以命换命的法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听说柳澜奕那边也有了起色。 白翌从下人手里接过碗,看都不看就一口气喝完,随即缩回床榻的角落里用力抱住自己。红翎不再守着他了,现在每天监督他喝药的是白墨尘院子里的那个下人。 火烧般的疼痛再次朝自己袭来,白翌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才能不喊出声来。随着药量的加大又或是随着他体内毒素的增多,现在想要在副作用发作时晕过去已经不太可能了,他只得咬牙死抗着。待第一阵疼痛过去后,白翌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半盏茶的功夫都还未到身上又不正常的热起来。那药原来还会催情,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晕过去的时候有没有嚷嚷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来。 挨过这阵后贴身的衣服汗湿了两次,白翌也懒得管。他朝下人招招手,伸出自己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割吧。 白翌手臂上有些大大小小划痕,都是每次放血的时候割的,有些结茄了,有些还在渗出细小的血珠,大概是刚才又把伤口挣开了。 下人上前一步,头却低着不敢看他。白翌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还是粉扑扑的,再加上手上的划痕,透出一种凌虐的美感。刀尖划过手臂血珠,一颗一颗地滚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药碗,白翌的脸色也一点一点的白了下去。 待到药碗里装了小半碗,下人才拿过一个小瓶子,倒出些粉末敷上白翌的伤口。白翌象征性的皱了皱眉,这药粉效果极好,见血立止,还省去了包扎。他本意不太想用,今天止了血明天还得再划一刀,倒不如随便用布条绑一绑,第二日扯了布条还方便些。可惜被红翎戳着脑袋骂了好几日,只得乖乖的受了。 功力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恢复,丹田的地方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相安无事情的日子并没有很长,白翌发现从前他一日一碗的药近日送得越来越频繁了,之前白墨尘院子里负责送药的下人现下是整日守在他门前,连红翎也见不到了。 这日,白翌接连喝了两次药,连胳膊上的血都没力气止了。他躺在床上不住地喘气,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其中有个声音是红翎的。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敢拦我!”红翎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答她话的人声音从没听过不像是这个院子里的:“红衣使,这是掌门的吩咐。您不能进去!” 红翎忿忿道:“我要再不进去人就要被你们弄死了!” 那人似乎很不满红翎说话的口气又或许真没把她放在眼里,轻蔑地说道:“不过是放点血而已,红衣使何必这么紧张!这屋子里的人还真是有本事,掌门不要他了,立马就勾搭上别人了,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白翌听得直想笑,门外的红翎估计是真的发怒了,只听得那人一声闷哼,紧接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与开门声同时响起。 红翎走了进来,再无人敢拦,刚才那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看着白翌脱力般的躺在床上,眉毛一拧开口斥道:“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拿自己不当回事的!” 然而手上动作却也是一刻不停,先塞了两粒药丸在白翌口中,又用金针封了他几处穴道。 白翌等红翎发完火才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这么多人?” 红翎拧着眉说:“柳师兄这几日不肯喝药,连摔了好几次碗。” 白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所以就派人来我这守着,他摔一次我就得多流一次血?” 红翎被他说得一楞,隔了一会才说:“可能不止,师兄他大概是察觉出这药有问题了。” 白翌:“哦?就那么一点血也喝得出来?怕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吧。” 红翎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 白翌无所谓地笑笑:“就柳澜奕那个人,要不是知道了这法子的内情,他是不会拂了掌门的情的。” 红翎这才笑了笑:“你才一共见过师兄几次啊,就这么说。” 白翌又问:“他知道是我吗?” “大概猜到了,方才我从那边院子过来,两人正吵得厉害。” 白翌点点头,这时候门又被打开了,仍旧是那个日日负责送药的下人。 红翎看见那人才进门,就一阵风般的移到那人跟前,破口大骂。那人低着头,被骂得无法答话,白翌看着这个场景不住直乐。 红翎拦着,死活不让白翌继续喝药放血。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白翌想了想对那个下人说道:“你去把两份药都备好,我跟你一起去主屋。” 下人嗫嚅道:“可掌门……” 红翎也劝道:“你去主屋做什么,这个时候……” 白翌打断道:“我知道掌门不想见我,可我有办法能让那人答应继续喝药。” 红翎还是有些犹豫,白翌又说道:“不然待会他又摔了碗,我这刀可就有白挨了。” 这么一说,红翎才勉强答应道:“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十三章 白墨尘坐在外间生闷气,他刚刚才和柳澜奕大吵了一架。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头也不抬的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快把药拿过来。” 下人迟疑了一下,侧身让出走在他身后的白翌和红翎。 白墨尘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白翌也过来了,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悦。 “你来干什么?” 白翌上前几步,跪下行礼说:“属下过来看看柳前辈。” 白墨尘挑眉,像是在考虑他这句话可信度有几分。 红翎看着两人不说话忙上前打圆场道:“掌门,你就让他进去吧。柳师兄要是看到白翌还好端端的,决计会同意继续治疗的。” 白墨尘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白翌无所谓地笑笑:“凭他的命是我换来的。” 白墨尘有一瞬间的沉默,刚才那样跟他说话的白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点点头说:“让红翎和你一起进去。” 白翌拒绝道:“不用,我一个人进去。” 白墨尘又开始沉默,直到里间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才迫使他同意了这个要求,他威胁道:“澜奕要是有什么差错,我会要了你的命。” 白翌笑笑不予置评,起身接过下人手里的盘子,独自向里间走去。 柳澜奕这一咳颇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直到白翌走近,才缓和了些。 他听到脚步声,一边还在喘一边就骂道:“说我不喝,拿出去!”白翌没理他,径直朝前走,把药摆上了床榻前的小几才搭话道:“怎么,我亲自送来你也不肯么?”柳澜奕一怔,喊到:“白儿,你怎么过来了!”白翌嗤笑一声:“那些下人们随便传的消息前辈也信?”柳澜奕惊讶地说:“你没事?” 白翌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话才说完便被柳澜奕抓住了小臂,正正碰到了小臂上的伤口,白翌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两人隔得不远,这一拉把白翌整个人都拉到了柳澜奕跟前。他径直把白翌的袖子往高处一捋,小臂上的伤口全露了出来。 柳澜奕眼睛一暗问他:“既然没事,那么这又是什么?” 白翌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答道:“你的药。” 柳澜奕隔了半晌没说话,反倒是白翌先开口道:“怎么?心里有愧了?”柳澜奕还是不答,白翌抬起药碗往他的方向一送,继续说:“要是觉得心里有愧了就赶紧把这药喝了。我可不想每天都白挨几刀。” 柳澜奕仍旧不接,白翌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缩回手喃喃道:“果然呐……还好我过来了,不然这刀又要白挨了。”随即药碗转了个方向,浓黑的药汁被白翌一口气喝光了。 柳澜奕看上去有些震惊,连忙扶住白翌说道:“你怎么样了?我听他们说这药副作用厉害得紧!” 白翌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碰我,让我一个人待会。” 柳澜奕看着在自己面前不住发抖的人,心里五味杂陈,最终放了手。 白翌失去支撑,往地上跪去。所幸,这里间修缮得异常华丽,柳澜奕畏寒,连地上铺的都是上好动物皮毛,这一摔也没摔痛他。 白翌抱着自己在地上发抖,第一阵副作用过去的时候,他听到柳澜奕不可置信的声音:“他们竟然用这种方法?” 待他挨过接踵而来的高朝时,脑袋里就只剩嗡嗡嗡的响声了。白翌迷茫着一双眼,似乎看到柳澜奕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和他说话。脚也软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样,好不容易,撑起身子还没走出去一步又摔了出去。 白翌遥遥头,也懒得起来了,反正屋子里地上铺满了动物的皮毛。他四肢并用的爬向床边的小几,借着床榻的力支起了身子。柳澜奕也伸手想去扶他,被打开了。 白翌用还有点打颤的手从放才放药碗的盘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朝自己手腕上划去。柳澜奕惊呼一声,伸手就捉住白翌的手腕,死死的按住他的伤口。 白翌一挑眉问他:“前辈这是做什么?嫌我流的血还不多么?” 两人身量差不多,白翌虽然被放了两次血,底子仍旧比柳澜奕稍微好一些,一用力便甩开了柳澜奕的箝制。 他深吸一口气,把还在流血的手腕伸到了药碗上方。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白翌估计着分量,等到差不多才收了手把药碗往柳澜奕的方向一推:“诺,自己动手,我现在可没有力气伺候你喝药。” 柳澜奕看上去似乎很生气,抬起袖子就想去拂小几上的药碗。 白翌冷哼了一声:“你信不信你打翻这一碗,外面的人就能立马换一碗上来。我这手上的伤口怕是还要再划深些才好。” 柳澜奕这才住了手说:“我喝就是,赶快把你手上的伤口包起来。”白翌一脸狐疑的看向他,又看了看药碗,示意你先喝药。 柳澜奕没了办法,只得叹口气端过药皱着眉喝完,冲白翌说:“现在满意了?过来我帮你看看手上的伤。” 白翌遥遥头跌跌撞撞地往外退:“不用。”说罢朝外间喊到:“掌门你们进来吧。” 白墨尘听见这声后,像阵风似的掠向柳澜奕。红翎跟在他身后,看见白翌朝她虚弱的笑笑,便又一眼狠瞪过去给他止血。 白翌望向床幔的方向,只一眼,他朝红翎说:“我们回去吧,没事了。” 红翎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搀着白翌离开了主屋。 晚间十分,主屋有下人过来传消息说白墨尘让白翌搬回去。红翎一听,起身就想去找白墨尘理论,被白翌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袖子。 红翎怒道:“你那屋子里怎么住人?连杯热水都没有!” 白翌看了那下人一眼,那下人好像有话要说可又怕一开口触了红翎霉头。 白翌出声道:“等等,先听听他怎么说?”说罢冲下人点点头。 那下人才说道:“白衣使原来的那间屋子已经重新整理过了,是按主屋布置。红衣使要不放心可以一道过去看看。” 红翎眉头仍旧拧着不说话,白翌想了想问道:“谁吩咐的?” “是柳……”下人才说了一个字就住了口像是意识道自己说错话般的连忙改口道:“是掌门。” 白翌眼睛一暗说:“知道了,你先去外面等着,我随你回去就是。” 下人转身走了。 红翎看上去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转身就想把气都撒在白翌身上。 白翌连忙做了一个讨饶的手势说:“你刚刚没听见么?是柳澜奕让我回去的。” 红翎说:“我管他是谁,反正你老实给我待在这里,哪都别想去!” 白翌一笑不正经道:“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红翎呸了他一声,说:“那屋子没自己人,指不定他们得怎么折磨你。” 白翌耸耸肩:“随他们吧,他们又不会杀了我。再说了,还有柳澜翌这个老好人在呢,掌门还不是都得听他的。” 红翎仍旧不放心:“不行,我先去探探师兄的口风,你等我回来。” 白翌欣然点头。 红翎离开前,隔着门又将外面的下人训斥了一顿,大意是在她回来之前敢动白翌一下的话,有他们好受的。 白翌一边听一边摇头,不自觉脸上的笑容越露越大。 红翎之于他,就如同是年长的长辈,嘴上虽然毒,可一点都没刁难过自己。反而从前的自己年少轻狂,恃宠而娇故意给她找过不少麻烦。 白翌动动嘴低声喃喃道:“谢谢你,红姐。”随即,也起身推开了门。 门外的下人看到他都十分惊讶,他们以为有红翎护着,白翌大概是不会跨出这屋子一步的。 白翌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直觉好笑。有下人上前一步问道:“白衣使怎么出来了?” 白翌立刻嘲道:“我不自己出来莫非等着你们进去绑我么?” 显然门口的下人被白翌说中了心事,尴尬得不敢抬头。 白翌深吸一口气说:“走吧。”说完自己打头走了出去。 红翎才刚离开不久,想必没那么快折反。白翌心中暗松了口气,脚下步子不免加快了些。 红翎对他的加护他感激,但是与其这样躲躲闪闪的逃避,还不如一口气解决完所有的事,因为他,已经牵扯了太多人。 回到自己原来的屋子的时候,白翌吓了一大跳。刚才下人说的全按主屋来布置的时候果然一点都不夸张,地上铺的床榻上放的完全和主屋里一模一样。 送他回来的下人们见他进屋后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人。白翌看着他眼生,只怕又是用来监视他的。便说道:“你也下去吧。” 那人不答话,向个桩子似的杵着。 白翌看了他一会也觉得无趣,不知道待会红翎回去看见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又找回来。想着想着觉得有些累,又看了那个下人一眼,似乎是连姿势都没变过。白翌撇撇嘴自顾自的歇下了,说不定一会还得受红翎半晌的念叨,他可撑不住。 没想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一夜无梦,他已经好久没有睡得如此好过了。 他扫了一眼屋子,下人还是站在那个地方,见他醒了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出了屋子。 白翌一头雾水坐在床上发呆,以红翎的性子竟然没有来要人,还是昨日自己睡得太沉了,不应该啊。 直到门从外面推开,白翌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药味总算回了神。抬药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裙。 白翌条件反射似的一缩,便想拿手去捂耳朵,绝对要被念叨了。 这个举动惹得红翎一笑,她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拍白翌的肩:“吃药了赶快!” 白翌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红翎把药碗往他手里一赛,神色自若的问道:“怎么,睡傻了?” 白翌眨眨眼,呵呵干笑两声。抬起碗往嘴边一送,随即手脚并用地蜷回床脚,闭上眼准备承受即将铺天盖地的疼痛。 红翎仍旧笑眯眯的看着他,白翌觉得奇怪,原本随着药一同进入身体的疼痛却一点都没发作。他狐疑地看了红翎一眼,红翎还是没说话。 白翌松了一口气,他一定是在做梦。随即放放心心地往自己大腿上一掐,眼圈立马就红了。疼,他以为是做梦,就下了狠手。 红翎终于上前了几步,在他脑袋上一拍:“怎么回自己屋子待一晚上就待傻了么?” 不是梦!?白翌一时之间没了动作。 红翎笑道:“你还要掐自己一下试试么?” 隔了半晌,白翌终于颤着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刻,白翌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一切快要结束了。 第二十四章 红翎笑笑,只说:“快点,跟我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去哪?”白翌嘴上虽然在问,人还是跟着红翎出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走了干净,只剩白翌屋里的那个,红翎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直接去了院子外面,似乎把白翌当做了空气。 白翌一头雾水的跟着红翎来到主屋门前,只听红翎对他说:“进去吧。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有话赶紧说。” 白翌满脸迷茫,还来不及细问就被红翎推了进去。 白翌皱皱眉,主屋的外间没人。他四周望了一圈朝里间走去。 里间,柳澜奕半靠在床头,脸色有些白,精神看上去却不错。他看见白翌进来冲他招招手说:“白儿,快过来。” 白翌站着没动,眉头皱着问他:“你什么意思?” 柳澜奕察觉到他的防备,直截了当的解释道:“你的药是我让红翎换的。” 白翌迟疑了一会:“那又如何?我并不会感激你。” 柳澜奕好脾气地笑笑:“我知道,可是我有事要拜托你。” 白翌一挑眉:“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白翌嘴上说的虽然一点都不客气,人却站着没动。 柳澜奕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的身体,大家都心知肚明。墨尘他大概只是不能接受罢了。原本就不该牵连到你,所以我让红翎换了你的药。新的方子能解掉你身上的毒。你只要……” 白翌打断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不用你来假好心。” 柳澜奕笑着说:“以前苏潋带你来见我的时候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回到这里终于是明白了。” 听到苏潋名字的时候,白翌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侧的衣服,这个动作也没有逃过柳澜奕的眼睛。白翌硬着头皮顶回去:“那你还叫我来做什么?我做了你快十年的影子,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你又出现了……呵呵,所有属于你的东西我都已经还给你了,现在连我的命都不能自己决定了……”似乎真的牵扯出了一丝真的情绪,白翌看上去有些激动。 柳澜奕叹口气柔声说:“我们就不能好好谈一谈么?” 白翌看着他低声说:“有什么好谈的。”口气松动了些。 柳澜奕一边示意他过来坐下,一边说:“谈谈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白翌说:“也许就在这里待一辈子么?”随即又笑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哪天玩腻了,还是会被找个借口扔掉吧,我又不是真的你。” “那么苏潋呢?这样你就遇不上苏潋了?”柳澜奕启发道。 白翌有一瞬间怔忪:“苏潋……也许本就不该遇上。” “舍得么?” 白翌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般喃喃道:“不知道,这里……”他指了指心口:“这里……大概会空空的。” 柳澜奕继续轻声问他:“那你现在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白翌嘴唇动了动,柳澜奕明显是看懂了,轻笑着对他说:“我保证你能回到他身边……” 柳澜奕还想继续往下说,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红翎急匆匆的冲进里间,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小声对两人说:“掌门回来了!” 柳澜奕连忙噤声,看着药碗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红翎垂着手恭敬的立在一旁。 白墨尘一进里间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出声问道:“我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这又是怎么了?澜奕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 柳澜奕看了白墨尘一眼,不答话。红翎连忙双手端起药碗,拿到柳澜奕面前,也柔声劝道:“师兄,掌门也是为你着想。” 柳澜奕叹了口气,接过药碗对红翎说道:“你们两先出去吧。” 红翎点点头拉着白翌走了。 白翌自顾自地出神,被红翎拉着回了房间。 红翎拍拍他的脑袋说:“师兄都跟你说什么了?又傻了。” 说什么了? 白翌缓缓的眨眨眼,回想起刚刚在主屋里的对话。 那你现在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呢? 一个人影渐渐的从心里蔓延出来,水蓝的袍子,温柔的看着自己。 苏潋。 苏潋,原来,原来我也是喜欢着你的啊! 白翌兀自的笑了,笑得红翎一头雾水。红翎伸出手直接在他脑门上一弹,终于是唤回了出神的某人。 红翎继续问道:“师兄都跟你解释了?” 白翌这才一脸茫然的问道:“解释什么?” 红翎无奈道:“你们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 白翌看了她一眼心虚的支吾道:“没什么……” 红翎崩溃的问:“你就没问问他你的药是怎么回事?” 白翌点头:“哦,他说是你做的手脚。” 红翎在内心问候了柳澜奕一遍才解释道:“师兄身体里的是顽疾,在那种小破屋关了十年,落得一身病根。无论什么方法都是在拖时间而已。所以……”红翎说道这里声音有些小,她想了想最后换了一个方法,故作轻松的说道:“还不如救你划算些。” 白翌朝他笑笑,敷衍地点点头。 红翎惨叫道:“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白翌心不在焉的点头,红翎看了他半晌,果断留下一句话走了。 “门口的那个下人是我安排的,有事情找他。其他人还是要留心。” 于是,白翌开始光明正大的发呆了。 他现在心里满满的全是一个人。 蝶舞楼后巷,那人仔细地将外袍裹在他身上。 客栈厢房,那人拎着食盒好脾气朝他笑。 天韵山庄,那人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角。 荆门后院,那人拐着弯笨拙地却又无微不至的关心。 白翌眼睛一弯,唇角也微微的翘着,那个名字终于被他轻声的喊了出来:“苏……潋。” 之后几日,红翎都没有露面,每日的药都由红翎安排在白翌屋子里的那个下人来送。他对白翌保持着礼貌的疏离,从不过问有关着两碗药的事情。只在第一次端药进来的时候给白翌带了一句话:“红衣使说另一份药,让你亲自送去主屋。” 白翌其实不是太想见到柳澜奕,虽然他对他的敌意少了很多,但是在他面前总是有一种不自在感,不知道是因为他知晓自己真正的心意还是自己曾经对白墨尘一厢情愿的迷恋。 柳澜奕却丝毫不介意,甚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动了白墨尘,每日午时白翌来送药的间隙里,主屋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柳澜奕的身体越来越差,两人都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沉默地坐着,偶尔想起了什么,也就是柳澜奕问一句,白翌答一句。 唯一一次主动发问,白翌问的是:“后悔么?” 柳澜奕摇摇头,他身体大不如前,用了好长时间才说完一段话,中途咳的厉害,白翌几次想插话都被他用眼神阻止了。 “我和墨尘,年少相识。我爱了他十四、五年却有十年是一直在苦等,索性他也一样。我俩虽然分隔两地可是心却从未分开过。这样就足够了。至于你,既然想通了就放手去做,你很好,苏潋很喜欢你我想大概也就这几日了吧。去去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你会找到他的。” 话说完,白翌怔怔地望着他,诧异地问:“这么快?” 柳澜奕笑笑,看上去很高兴。他没回答白翌的问题:“你去找个下人让他把掌门寻回来,这么好的天气我也想出去晒晒太阳。” 白翌本想接口说:“我陪你去。”复又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句话,改口道:“好,我这就去!”转身才走出去两步,白翌又急急折了回来,在床榻边跪下行了个大礼说:“柳前辈谢谢你!” 柳澜奕勾了勾嘴角,抬手拍了拍白翌的肩。白翌侧脸一望,那手竟瘦的好似只有一张皮包在上边一般。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柳澜奕的脸,才发现他的脸也瘦的可怕,颧骨高高的凸出来,眼窝却深陷着,脸色灰白。他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说的是“去吧。” 白翌一转身,疾奔出了主屋。院子里只有一个下人,他冲那人喊道:“带我去见掌门!” 那人面上有些迟疑,但是看着白翌脸色不太好,估计该是主屋里那位出了什么问题,领着白翌就出了院子,只在路上叮嘱道:“待会一切小心。” 白墨尘站在涯边,像是发呆。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一回头,看见白翌朝着自己跑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白翌跑得有些喘,答道:“柳前辈他……” 白墨尘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澜奕他怎么了?” 白翌咳了两声,犹豫道:“前辈说……他想出门晒晒太阳……” 白墨尘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下一秒运起轻功就朝自己的院子赶了过去。 白翌也顾不上自己气还没顺过来,一转身又嘲红翎的院子跑去。 红翎比他快了一步,白翌赶到时院子里的下人说红翎已经过去了。白翌这才松了口气,坐在院子前的石阶上喘得厉害。 元阳二十四年夏,尘教突生变故,青、红二使联手策反。尘教掌门白墨尘所居之所,于半夜时分突起大火,无人扑救。翌日,院内共找到尸首两具,面目全非。相传是白墨尘以及他日夜带在身边的宠臣白翌。 与死讯同时传进荆门的还有青衣使青焱亲笔求和书一封。荆门掌门荆仲,于当日与白墨尘一战后,卧病在床再不露面。从那时起,陆冉便接过了处理荆门大小事务的担子。 看到书信,陆冉猛地抬头向四周扫了一圈,还好苏潋现在不在。他冲青儿招招手,问道:“你苏师兄呢?” 青儿撇撇嘴:“在后院。” 自从白翌走后,苏潋每日都要去那后院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最开始甚至是整夜整夜的。他那时身上还有伤,人却倔得要死,不肯回自己的院子执意要在那里等白翌。陆冉忙得自顾不暇只得随了他,让青儿去盯着。 听到青儿的答案后陆冉叹了口气,忙叮嘱道:“青儿,你去后院守着他,千万让他出来!” 青儿点点头,想去看陆冉手里的书信。却被陆冉巧妙一避,噘着嘴走了。 青儿坐在后院小屋的石阶上晒太阳,苏潋在的时候绝不会让任何人进这间屋子。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午时已过,这时的太阳晒得人迷迷瞪瞪的,青儿心想反正他坐在门旁,苏潋要是从屋子里出来他肯定会有感觉的,便咂吧着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瞌睡。 他似乎梦见了一个人,那人穿着暖黄的衫子,笑得很好看,好像是白翌。他摸摸他的头问:“你师兄在里面么?” 青儿忙不迭地点头,白翌的笑容便又大了几分。他直直推开门走进了小屋,一时间青儿竟忘了扑上去撒娇。 青儿咂咂嘴,颇为惬意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忽然他翻身坐起,摸了摸身下的床板,一个机灵,立马冲出了小屋朝陆冉的屋子跑去。一路上嘴里还在喃喃道:“完了,完了!陆师兄这次非得骂死我不可。”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从门边挪到了屋子里,而且方才盖在他身上的衣服也并不是荆门外袍那般水蓝的颜色。 他在陆冉门外徘徊半晌始终不敢进去,思前想后终于将耳朵贴上房门打算先听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得屋子里一个声音说道:“恩,打算?想和苏潋到处走走,也不一定,或许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了吧。” 青儿心跳骤然加速,那个声音清冽而且他熟悉得紧,不是陆冉更不是苏潋,屋里讲话的人是白翌,他回来了?青儿不自觉地用手去推门,屋子里三个人俱回过头看着他,其中一人披着水蓝的外袍里面是一身暖黄。腰也被身旁的人紧紧的圈着,果然是白翌。之前他不是在做梦。青儿失声叫道:“师嫂!”便想一个劲地往白翌怀里扑,被陆冉捉住了衣襟后领,只余双手双脚在空气里瞎扑腾。 白翌笑笑,拍拍苏潋环在他腰间的手,示意他放开。朝青儿走去。他笑嘻嘻地摸了摸青儿的头,对他说:“我回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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