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魏和重生回了上小学前的那年夏天，这时候，他的手掌骨并未断裂，也没有和爸妈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抓住一切际遇，将一切都牢牢抓住。 这一次，要把那翡翠眼睛的心捂热了，俩人一同登台才好。 这是一个小奶娃拖着另一个奶娃在西洋乐器的道上相亲相爱的故事，略带乡土气息。 霸道冷峻攻（后期）X重生傻逼受（一直）伪养成，基本野生…… 内容标签：强强 青梅竹马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和，宁飞沉┃配角：傻子强┃其它：双向暗恋才是真·萌文 第1章 街道上到处都是被扔掉的烂菜叶子和死鱼死虾，无聊的居民们砍价抬价让这条街无比喧闹，青石板坑坑洼洼的，魏和一个人拎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了一堆刚从菜市场买来的新鲜蔬菜和海鲜，散发着一股腥气和泥土味。 他走在路上拐进了个墙角，不小心撞了个穿着正装的人，那人被菜篮子沾了一身味，怒气冲冲地嚷嚷着：“喂，眼睛长哪呢，有你这样走路的么！” 魏和被那嗓子喊得回了神，连忙道歉，在篮子里摸了几把抽出块抹布，殷勤地笑起来，“要不我给您抹抹？” “得了得了，算我倒霉。”男人急忙避开，谁知道那块布用来干嘛过，被擦了这衣服还能穿么，就甩了把袖子直接跑了。 魏和的眼神这才慢慢聚焦，把自己都嫌弃的抹布往篮子里一塞，继续钻着小道往家里赶，导致他不肯走主道的原因还就是因为那个——大街小巷贴着的海报，连菜场的阿婆都在谈论的话题，银河爱乐乐团要来这个小县城巡演了。 这种高端的乐团让无数人折服自然是事实，不管去哪都能载誉而归，但对于魏和来说，最具有冲击的还是海报上那个站得笔挺的指挥家，宁飞沉，浓郁的黑色燕尾服衬得男人如同真正的宫廷乐师一般，身上带着股肃杀之气，挥着指挥棒的样子如王者般统领全局。 那小子果然闯出名气来了，还是银河乐团，国际最知名的乐团之一，即使不是终生指挥手，光是把这个事迹写上简历表这辈子就不愁了。 再回忆一番，他还隐约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宁飞沉是在一个松香灰满天飞的下午，一个漂亮的女人领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娃娃来他家串门，送了篮水果，站在玄关那里拉着孩子的手问道：“魏老师在么？” “你找我爸？他出去了。”小魏和停下了擦抹琴弦的动作，神色不定地盯着眼前的母子两看，刚看完一部狗血剧的他难免浮想联翩，这是什么情况，外头的私生子找上门来了么，不过这小孩也太好看了点吧。 那时候的魏和年纪虽小，也是算把当红的电视剧演员都全部熟悉过一遍，楞没看到过比这个小孩还好看的，翡翠的眼睛，棕色的头发，脸白嫩白嫩地几乎能掐出奶来，长得倒是和他见过的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在他看人家的那会儿，深色翡翠也盯着他看，皱着眉冷着脸，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害的小魏和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阿姨你们先坐，我爸一会儿就该回来了。”魏和指着凳子说着，客气了一番让他们别在那里干站着了。 但就在他说话的这点功夫，他老爸就推门进来了，看到那对母子也是先愣了下，随后便挠头问了句，“你就是宁小姐吧，不好意思，我刚刚出去抽了支烟。” 漂亮女人点了点头，抚着那翡翠眼睛的肩膀弯腰打招呼，“魏老师你好，来小飞，和魏老师打声招呼。”但是没得到应答，魏和扭头一看，那小孩还盯着自己看呢，眼神直勾勾的，他不由地想着，这小孩一定是脑子有点傻吧。 女人也很尴尬，想解释一番，魏爸爸先笑了笑缓解危机，“就这样吧，老丈人家，我也呆不久，能教多少就是多少，你看行么。” “行，能上老师的一节课都是好的。”女人感谢地点头，小魏和被翡翠眼盯得有点怂了，手脚无力地继续用松香抹着弦，敲在手臂上掸一掸，松灰洋洋洒洒地扬起了一大片。 后来魏和老爸在魏和开学之后就东跑西跑凑资金要办巡演，老妈更是不用说，偶尔来看外婆和小魏和几次，就蹬着高跟鞋拿着乐谱打着手机离开了。 魏和也不知道那小孩到底学到了些什么，最后一次听的时候好像是在演奏《巴赫》，具体的他也答不上来。 他老爸对他实行的还是放养，只要每天弹拉三小时，剩下的，他不多问，他老爸便不多教。 小学快毕业了，魏和才惊讶地发现那小孩竟然和自己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不过翡翠眼睛班上的小屁孩不懂事，因为翡翠眼睛长相不符合大众，为人又沉默寡言，常常有人欺负他，老师也没多管，魏和看了看过去了，听话地不去招惹爱打架的坏学生。 再后来上了初中，魏和老爸又回来了一次，问了句：“你平时有练琴么？” 每天上学哪还有这么多功夫练，魏和支支吾吾的，一看样子就不对，被逼着弹了首曲子，他老爸的眼神里就只剩绝望了，“行了，还是宁家那孩子算块料。”那孩子入门晚了点，但胜在对自己狠。 魏和听了也没太放在心上，伤心了一会儿蹦蹦跳跳地缩在沙发上拨弄小提琴的弦，因为松香灰老让他打喷嚏，他等他爸一走干脆就不用琴弓，改用手指拨着玩了。 又过了段时光，魏和才从外婆那里听说，他爸又走了。不过他爸经常走，走来走去地小魏和早麻木了，令人震惊的是后面那句内容：他爸把翡翠眼睛给带走了。 草。自诩好脾气真汉子的小魏和学着菜市场的大人爆了粗，想起自己以前的猜测，别说那小孩真是老爸的私生子，这绝不是自己的亲爹吧。 几年之后，魏和去外地上大学，再次听到宁飞沉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翡翠眼睛是大放光彩了，成名了。 那人成了国内一流交响乐团的指挥家，名钢琴家的关门弟子，自己老爸也跟着终于飞黄腾达，整日喜气呵呵的。虽然也有不少名家瞧不起宁飞沉，说他半路出家，基础不牢，血统不纯，但他仍然是以非凡的气势在各地留下了威名。 在哪都能听到这个名字，宁飞沉，天才的代名词，人们不会去关注天才背后的辛酸，大都是为了安慰自己，只看表面的光鲜，来告诉自己：看，生活就是这么美好的。 当然，那人背后付出过怎么样的汗水魏和也只是无聊了才去猜猜，两人的交集恐怕也就童年的那一小撮时光。 不过人家现在是大牌指挥家了，而自己，他看了看挎在胳膊上的菜篮子，还真是寒碜，都一把年纪了，还是靠着老爸的名声进了个学校，拿了个闲职当着音乐老师，教一教那群对西洋乐还抱有极大幻想的年轻人，偶尔兼职一下赚点外快，帮家长熏陶一下孩子。 其实魏和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大概是市井生活磨砺人，让他看上去比真实年龄成熟了一点，现在他一个人住，爸妈在外地奔波于各种音乐大会，忙于交际，他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定了居，住在离外婆的老房子不远的小区里面，空了就去探访一下老人家，扛袋大米或者拎桶油，日子也还算充实。 到了家打开大门，小屋子一股的乌烟瘴气，桌子上堆着早上来不及洗的饭碗，钢琴放在墙边，盖着罩子。 诶呀，糟糕！他这才想起来，现在这个点好像还有一门家教要做，一个待考的学生前几天被车撞了，今天才恢复了正常的练习，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匆匆忙忙地将菜给放进冰箱，海鲜扔到水槽泡在水里，冲了个手拿起教学的小笔记本他就往外跑了，一般这种时候他更能急切地感受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不过自行车被偷了三四辆，他再也不敢买了，电瓶车的电瓶被偷了几次，又特别耗电，他公寓楼的车棚太小，放了车子别的什么都不能放了。 好在离学生家也不是特别远，到了隔壁小区大门，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照样还是英雄潇洒的小伙子一枚。 “又来当家教了啊。”小区门口的保安也算熟人了，魏和不少学生都住这里，这儿离学校近，而且环境还算不错，离大马路远，绿化又好，还能隔音净化空气，要是他再有钱一点也指不准就在这里安家了。 “对啊，那学生前几天出了事，今天说不定还会拖不少时间。”魏和笑着回答。 “哦，那个小男孩啊。”保安做出恍然大悟的感叹，“听说伤的还蛮厉害的，你今日还要充当心理辅导吧。” “呵呵。”魏和又和保安闲扯了几句便进去了，看了看时间，刚刚好，早知道路上就慢慢来了，这么赶死赶活真不是人干的。 小区的路上若有若无地回荡着一些曲子，摁了房子下面的铁道门，对讲机传出那学生有点闷闷的声音，“魏老师？我今天不想练了。” “啥？”魏和愣了一下，自己这是被拒之门外了么，那刚刚的狂奔真是太不值了，这可不行，“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钢琴这种东西一停下感觉就没了，你今天先弹两首试试？” 学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会门就“滴”的一声开了，魏和摸不清头脑，但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还是一脚踏了进去，学生家里的钢琴盖子掀开着，琴谱也放着，是最基础的《哈农》，魏和脱了鞋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学生手指在琴键上叮叮咚咚地敲打了一会儿。 听了几下，魏和也听出了不对劲，“你的手怎么了？”跟弹棉花一样的，手指没使上力道，自然也弹不出好曲子。 学生低垂着头不说话，魏和心想，该不会是那次被车给撞坏了吧，等了会儿，果然，学生开口说道，“手使不上劲了。” “还能好么？” “……”学生又不说话了，魏和心头盘算着，要不这节课就不收他钱了，自己还是先回去吧，让人自己冷静冷静。 刚想说声先走了，那学生突然愤怒地砸了下钢琴，琴键咚地一声发出巨响，魏和又被吓了一跳，肉痛地略带斥责地说：“你怎么能砸钢琴呢，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好好保护啊。” 学生喘着大气不理他，魏和的心头涌上一阵不详，站起身来往后走了两步。 “我，我不活了！”学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子，手握着要刺向自己，魏和连忙冲上去阻止，“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混账话呢。” “我手都半残废了，妈的，没盼头了。”学生一把甩开他，刀子重重地在琴键上划了一道，黑键连着白键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老师也是这么过来的，残废的经验我可以慢慢传递给你啊，别想不开。”魏和又一把去抓住学生的手，但是自己的手也使不出大力气，再次被学生一把甩开了。 “我，我果然是残废了。”那学生越来越暴躁，“不，不活了！”他疯狂之下眼前一片血雾，身上毫无痛感，胡乱刺了几刀，等回了神，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老师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一片血光刺瞎了他的眼。 “老师……”他喃喃喊道，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的水果刀，红滟滟的，往下看眼浑身皮肉绽开的老师，再看眼刀，重复了几遍脑中总算有点信息进入，人竟是痴痴的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了。 魏和瞪着眼睛，那才叫一个憋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划了一刀，后来又不知道那个学生发什么疯，连着被捅了好几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想呼喊已经发不出声了，倒在沙发上，头扭着转不正，只能残忍地望着自己的血浓稠地向四周散开。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毕竟还是个没经历过社会的小男孩，吓得一下子丢了刀子在屋子里乱窜，东蹦西跑的，好像只要离开案发现场自己就能得救了一般。魏和很想让他快点打一下120，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愧是高档小区，隔音效果真是太好了，发生了这么吵闹的打斗都没人来看一下。 算了，魏和闭上了眼，让自己的意识沉浮着，耳边的声音慢慢淡去，开始回荡起一首熟悉的音乐声，是小孩子们练习音阶琶音的曲子，似乎过了很久，救护车的滴答滴答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身子也跟着飘飘沉沉的，眼前越来越黑暗，没有了光明。 恍惚之中，他好像还看到了翡翠眼睛惊慌失措的表情，大概是错觉吧，他明明记得那人表情常年严肃冷淡，这种不淡定的表情太不符合他了。 又要付一大笔医疗费了吧，不过还是先祈祷医院的医生能让自己再次睁开眼睛好了。 第2章 魏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黑暗之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承受不得了的颠簸，胃里一片翻江倒海，难过地不得安生。 他捂着有点不舒服的胃坐了起来，眼前一片白光，回忆跟走马灯似的在脑里飞速地绕了圈，头脑被转地晕晕乎乎的，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再过一会儿就到了。”驾驶座上的老爸开着车，往窗外丢了根烟蒂扭头说道。 魏和眼睛有点适应了光线，看到了东西，便应了一声，但觉得脑子更晕乎了。奇怪了，这是哪？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和谐的场面才对啊。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胳膊小腿的，大概也就小学生的样子，商务车开在砂石子堆成的路上，车屁股后面冒了阵浓烟。他之前横躺在后座上，身上还盖了条毛毯，很久的毯子了，上面还印了个红戳，身边还有个儿童小背包，里面装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爸，这是要去哪？”魏和探着头问道。 “睡糊涂了么。”他老爸又从胸口拿出一包烟，抽了根叼在嘴里，“之前也说得很清楚了，你也同意了，我和你妈太忙，让外婆养你一段时间。” 魏和呆愣了半响，慌了。这不是自己当年被抛弃时候的场景么，虽然老爸嘴里说的是放过去养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他还真的就一直住那里了，到了大学都是在附近的二线城市读的，当地的方言都已经说的比普通话顺了。 他想起了自己学生中有些喜欢看小说的，一直囔囔着要重生要穿越，要改变世界征服宇宙啥的，他一拍脑门子，草，这种狗血的事情该不会被自己给摊上了吧，还真是难搞。 “爸，你这次准备呆多久啊。” “一两天吧，怎么了？” “哦没事。”魏和撑着脑袋想了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仔细想想，再多活一次，神童的称号不是轻而易举地就来了么，他毕竟还是有了二十多年多余的经历的，忽悠些小孩，顺便弹首曲子震惊一下老爸，天才音乐家的名号绝对就是自己的了，哪轮的上什么宁飞沉。 想到这里他又眉开眼笑了，跟着凑老爸脑边用软萌童音撒着娇，“爸，外婆家买钢琴么，我觉得我最近弹得变好了。” “别闹别闹。”他爸在开车，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着，一把推开小魏和脑袋，“就你那点斤两我会不知道？钢琴买一台也不是不行，你得听话好好练。” “那是必须的。”魏和拼命点头，笑咧咧地看着自己的手，真是美好，手指虽然短了点肥了点，好在结实。指尖软软的不比以往，不过以后应该会好起来的。 他爸懒得再理他了，又开了一会儿，中途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在跟魏和的妈在聊天，口气不是很愉快，嘴里的烟抽的更猛了。 “到了外婆家以后好好听话，你妈过几天也会过来看你外婆。” 魏和缩在后座椅上点点头。 “也别和旁边的小孩走的太近了，练琴和学习要紧。” “行。”魏和嘴上又答应了，但要说真的他肯定又会出去鬼混，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这次肯定会收敛一点，毕竟自己算个大人了。 车子驶过了碎石子铺的路，七拐八拐地进了小路，前面就是小胡同了，他爸停下了车子，“开不进去了，一点点路，下车，咱走过去。” 现在正是令人头脑发昏的午后，人们还窝在床上睡午觉，吹着电风扇，整条小路安静地可怕。小魏和倒是胆子大，要说是上一世的话，自己也大概是怕得要死的，现在就觉得没什么了，这条路上除了几只偶尔出没的野猫，和两三只土狗，很难看到其他兽类了。 外婆家住在个大院子里，整个院子好几户人家，一家的阿婆正坐在小板凳上织毛线，看到魏爸爸带着魏和走进院子大门，瞪着眼睛看了好久，然后嚷起来，“这不是魏婆子家的狗娃么。” 她这么一嚷，周围几户午觉中的人家也跟着起来了，有起床气的跟着骂了几句，另几人穿着小背心，拖鞋塔拉塔拉地就奔过来了，他外婆最是开心，老脸上笑的全是褶子，“我们家狗娃来了啊。” 外婆根本没理魏爸，儿子也不是亲的，孙子才是亲的，该疼爱的。她口中的狗娃自然是魏和那小子，魏和背着个小书包，也是笑嘻嘻地凑上去挽住外婆胳膊，叫的要多甜有多甜，“外婆，我好想你啊。” “乖，乖，外婆去给你做好吃的。”年纪虽大，但他外婆还真是元气满满的，转个身就直接到厨房做饭去了。魏和还站在院子里，一张小脸笑的能挤出蜜汁来，邻家的阿婆问啥他就答啥，一直被称赞乖巧。 好不容易人散了，各干各的活去了，他爸摁着他的头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过了这个夏天你也算个小学生了，一会儿带你去学校看看？” “啥？我要吃外婆做的菜。”小魏和挣扎着想向外婆呼救，他爸得意一笑，都摁住了还能让人给跑了么，拎着小孩和老人家说了声晚点再来吃，反正都长住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外婆想了想读书确实重要，也就点点头，先进屋看电视去了。 父子俩一个神清气爽，一个萎靡不振地走出院子，跟着小巷家家户户地给绕了过去，镇子本来就小，邻里的都成了一家人，院子门都大敞着，上了年纪的坐在小板凳上摇着蒲扇，或者在井边打水。 魏爸问：“刚刚不是还说着要买钢琴么，还不肯出来呢。” 魏和一听原来老爸是这个打算，又不好意思了，连忙称赞他爸，“爸你这么宽广的思想我哪窥得到一二。” “诶你小子。”他爸有点惊奇地叹了口气，“才刚到镇子就被这宝地给净化了么，说话都不一样了。” 魏和小时候其实还是个挺老实的人，只是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越来越滑头了，现在讲话也难免带上一股子的老油条味，难免他爸感到奇怪。 好在没走了几步路就到了个乐器行，推门进去一阵凉飕飕的空调风就把魏和给吹得一喷嚏，小房间里刚好走出了一对师生，学生背着琴走了，另一位大概是琴行的老师，看到了魏爸和魏和就迎了上去，“这位家长，带孩子来学琴呐？” 魏爸点点头，“先看看。” 那老师坚持不懈，“要说学琴啊，钢琴孩子容易入门，小提琴轻巧方便，萨克斯锻炼肺活量，别的也有不少，您看怎么样。” “我就是来买个钢琴给小孩子玩玩。”魏爸无奈地说，他自己也教音乐，难为那老师为了点提成这么费尽口舌了。 小魏和在一旁傻笑起来，他上辈子怎么就没这么欢乐的记忆呢，看着那老师一脸便秘的脸色他就觉得好玩。果然人生重来一遍，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琴行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板，他往外这么一扫，刚巧就看到了几个上辈子处的不错的狐朋狗友，看他爸还被那老师给缠着，他吃力地推开门跑出去冲人堆招着手喊：“喂～你们……”对了，那群人还不认识自己呢，不能喊出名字来，他转口继续喊，“你们这群混小子～” 那群不知道围在一起干什么的混小子一抬头，看到个不认识的，还张牙舞爪地飞奔过来，都吓坏了，不知道那个犊子大喊了声：“撤！”一群人全散开了。 小魏和心头痛骂了那群人一顿，好歹日后也是一起经历过逃学进网吧，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第一次见面也太膈应人了吧。低头看了一眼，他这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这么急着跑开了。 地上躺着个额角还留着血的小孩，小魏和腿短，蹲下身子也不吃力，摇了摇地上的小孩，“喂，你还好吧。” 那孩子一排眼睫毛抖了抖，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头顶的阴影一片，就抡着拳头拼尽全力地砸了下去，正中了魏和门牙，魏和捂着牙有苦说不出，支支吾吾埋怨地看着那揍完人又躺回了地上的。 感到嘴里还算安全，小魏和爬起来凑近了看，惊了，地上这个不是宁飞沉么。怪不得刚看到就有点眼熟，这半眯着的眼睛缝隙里透出的又是那几乎折磨了他半辈子的翡翠眼睛啊。 这时魏爸爸也走出来了，看到这景象，第一反应就是抽自家小孩一脑门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刚来就把人家小孩给撂倒了啊，还弄得见血了，了不得啊。 但又看到魏和那委屈的小眼神，魏爸冷静了下来，赶紧背起地上那娃娃挑着巷子走。 “爸，你知道医院在哪么，别瞎跑啊。”魏和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了，当然清楚魏爸跑的那边都是大院子，这是要毁尸灭迹么。 “我当然不知道医院在哪。”他爸回头看了他一眼，“人都被你弄出这样了，还想闹到医院去不成？” “不是我弄的呀。”小魏和辩解道，他自己还被无缘无故走了一拳头呢。这还真是冤枉，三两步的他爸就跑到外婆家的大院子，魏爸和魏和做贼一样地探进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织毛衣的只剩板凳了，人不在，电视机节目的响动挺大声的，确定了安全，两人这才飞一样地冲进了外婆的客房里。 外婆还在大房间看电视，一段相声，老人家看的哈哈直笑，遮住了别的噪声。 魏和迈着短腿好不容易也跟着爬进了客房里，看着躺在小床上的宁飞沉也是一阵惊慌，那小孩原本就皮肤白，现在这下根本看不出一丝丝血色了，完了，不会真的是自己把他给弄死了吧。不对，瞎说什么呢，都怪老爸误导自己。 他走到床头那里凑近了看，结果翡翠眼睛碰巧张开了眼，一双绿惨惨的眼珠子盯向了他，魏和感觉摆手解释道：“不，不是我弄的你。” 翡翠眼睛不说话，魏爸就在旁边问，“你家长电话给我个，你今天这样子看来是少动动的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宁飞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翡翠眼睛就只回答了自己的名字，对于魏爸问的其他的一团问题一律不理会。 魏爸觉得受到了打击，难过地拍了拍魏和的头，和小魏和说：“你过会儿和外婆说一声，我今天有应酬就不吃了。” 魏和点点头，扭头看向宁飞沉，结果那小孩又在盯着自己看，小魏和怒了，上辈子没来得及问，这次绝对要问清楚了，“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 宁飞沉冷着脸不回答。魏和又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宁飞沉还是不理他，魏和觉得自己就像个撒泼的大婶，也就气哼哼地不说话了。他爸抽了根烟没点着，打开门偷偷摸摸地走了，怕被老人家看到了又难免是一番询问。 自己气了一会儿之后，魏和释怀了，据说天才的话脑子回路都不太对劲，自己和宁飞沉搭不上话只能说明自己的脑回路还是个正常人类。 第3章 小房间里面只剩翡翠眼睛和魏和了，小魏和看着那人额头的血也结了痂，就摆出一副专业的样子问道：“头晕么？” 宁飞沉坐起身子来，额头上一块被魏爸扔上去的毛巾已经基本干透了，魏和接过了毛巾继续问：“你还能走路么，要不要快点回家省的你妈担心。” 翡翠眼睛冷着脸不说话，魏和又一次出奇地愤怒了，“又不是我打的你，你和我摆什么脸色。” “谢谢你。” “诶？不，不客气。”结果人说话了，魏和反而接不上话来了，干瞪着眼睛看着床上那人，“你要不留在这里吃饭吧。”想了想家常里短的还是只有吃喝拉撒能聊的。 宁飞沉摇摇头，“我先走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哎，等等，等等啊你。”魏和一把扯住要穿鞋子的翡翠眼睛，“你能走路么，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宁飞沉跳下床看了魏和一眼，让他放开自己的胳膊。 魏和心想，多么倔强的小孩啊，原来要这样才被他爸给看上好好培养啊，不过这种人如果没什么人护着，入了社会恐怕还是要被撞得一头血吧。 “行，那你走。”魏和放开了手，吊儿郎当地坐在了床上翘着小短腿，装作不在意，宁飞沉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轻车熟路的，直接找到了真正的大门推开走了出去。 喂，那小子还真是不留情面啊。但是一想要是人从外婆家出去给半路昏在了地上，脸面上也说不过去，要不还是跟去看看吧。魏和自己劝了自己一番，也跟着跑了出去了，走前还看了看客厅，外婆还在看电视，电视里的相声播完了，换了个台正在唱戏。 跨出门槛之后那翡翠眼睛都已经走远了，魏和急急忙忙跟上，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还真是不容易啊，越来越觉得自己重生就是为了偿这小子的债的吧。 宁飞沉在前面走，步伐沉稳，一点都不像是个刚被砸破了头的小孩，混血儿的体质就是不一样，魏和也常看到那群鬼佬大冬天地就穿了短裤短袖往外跑的。不过这小孩是要跑哪去啊，这地越来越偏了啊。 不会是发现自己跟踪他想把他给卖了吧，魏和突然小心肝一颤，自己明明是最善良的那个啊，上天不公啊。 但他还是坚持着继续跟了下去，宁飞沉拐进了一个破旧的大宅子里，水泥墙，下面还露出了没有完全遮盖住的石砖，旁边堆满了杂草和屋顶很矮，一个成年人伸个手就能把边上的瓦片给揭下来。 里面也不知道几户人家，各个人家都安静地很，只能听到脚步声和风声，外头大概谁家刚刮了鱼鳞，地上泼着脏水，散发着一股子鱼腥味。 魏和跳过那摊水，他想起来了，这块土地后来被搬迁了，直接被夷成了马路，据说就是因为住这里的都没什么权势，外地人也扎在这里，乱的很，政府就出了点补贴就直接拆了，这里的人闹得特别凶，让魏和这种宅男都知道这事，也好像是这几年的事情。 再往前走就要进了人家的大院子了，宁飞沉也不知道跑哪户人家去了，不过魏和本意就是希望翡翠眼睛能活着到家，这么想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转了个身就准备跑了。 接着突然一声女人的疯叫几乎要将魏和耳膜震破了，“啊——”声嘶力竭地一声吼，家家户户地却好像习以为常，大骂了几句，嘴毒的老太太咒着那女人不让人安生不得好死，不知道哪家小孩也被吓了一跳，大哭起来。 一时之间，院子热闹极了。 魏和捂着耳朵拍了拍胸脯，这辈子倒好，手还没断，耳朵快聋了，自己真要成贝多芬了是不是。 女人的尖叫不止发了一声，一下接着一下，魏和身边那破木房子还发出了杯子打翻，皮肉撕扯的声音。 另一个似乎清醒的女人大喊着：“姐，姐你忍忍，小飞，快去拿绳子。” “啊——啊——给……给我。” 过了一会儿声音也没有消停的迹象，倒是弱了不少，魏和这才心惊胆战地一步步挪了过去，凑在窗口看，窗子灰蒙蒙的，里面的摆设清贫的很，一张瘸了腿的四方桌子，下面摆了不少报纸和砖头垫着，桌子上放了碗水，背对着魏和的女人手里也拿了碗水。 被绑在床上的女人白色的皮肤和宁飞沉一样，露着冷汗，看上去像死人般阴白滑腻，不住地挣扎着，床受不了那冲击颠簸着，床单一片凌乱，女人的脸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土方法，在人受不了的时候就往她脸上喷水。 宁飞沉就在一旁站着，看着那两女人，什么话也不说，眉目之间还透露着一股杀气，魏和被窗子局限有点看不真切，但是想起以前的传闻，说是宁飞沉经常被人爆在音乐会前会斗殴，一般来说是要被禁赛的，可是事情后来都不了了之了。 慢着，魏和心肝又经不住一折腾，那小子该不会是将见证人给毁尸灭迹了吧。他犹豫了一会儿连忙跑开了，身体趴了一会儿都麻了，不利索地将窗下的罐子踢翻了几个，好在原本院子就闹，他直直往门口冲去。 差点摔了一跤，被一个女人给搀住了，“诶？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没见过你。”浓妆艳抹的女人根本看不清楚原貌，穿着吊带，外头披了件好看的黑色的皮衣，一旁跟了个大腹便便的西装男人。 魏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走错路了。”手被女人给拽紧了挣脱不开。 “这种地方也能走错么，你来找人的吧，找谁啊我帮你进去问问？” 一旁的男人掏出块手帕抹了抹额上的油，推了一把那女人，“还干不干活了，快进去。” 女人这才放开了魏和的手，魏和连忙跑了，一边跑一边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娘的，再来这地方他就不做人了。 一路没停下跑的脚步，总算到了外婆家的大院子，他这才有一种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外婆跟着电视台的越剧正哼哼着，时不时还唱上两句，“不见梁兄见坟台，呼天号地哭哀哀。……” 魏和跑过去问，“外婆，饭做好了么。”跑了一圈，肚子都跟着咕咕叫了，他吃穿用住的东西都没带来，一会儿还要让他爸带他去买。 “饭啊，哎呀，现在给你去做啊。”外婆拍了拍脑子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记性，电风扇嗡嗡响，她把遥控器放到魏和手里，揉了揉小孙子的头，“你自己换台看。” “我房间在哪啊。”魏和拿着自己的小书包，将越剧的声音调大了点，他也不爱看电视，还是上去自己玩玩好了，不过以前自己都是和外婆睡一起的，现在人真实年龄这么大，要再睡一起他就吃不消了。 “你要自个儿睡了？晚上睡相要好点，被子可别踢翻了，要不就睡你爸那床吧，对了，你爸他人呢？” “爸啊。”魏和挠了挠头站起身来，“他说他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飞快地跑上楼去了，楼上是个小阁间，老人家说的客房也在这里。 楼梯口灰尘洋洋洒洒的，进了房间倒是好上不少，魏和把小书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也跟着扑了上去，这年头家家户户还没装上席梦思那种高档东西，床也不是特别软，但是下面很贴心地垫了好几层棉被，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躺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结果里面掉落出来的是一堆他根本用不着的东西，几个变形金刚一样的小机器人，一个彩色米老鼠的小饭盒，一袋子的玻璃弹珠，还有一个小弹弓，他以前真的有这么爱玩么，这东西让他放哪去啊。 没办法，只好拉开抽屉把东西给塞了进去，这书包他还得用，不然就连着书包一起封印了也方便点。 楼下砰砰砰地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门没有关，一个男人站在外面，外婆从厨房探出半个头，冲他吼，“你谁啊。” “送钢琴的啊，这里是魏正宇魏先生家么。”门口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小伙子问老人家，魏正宇就是魏和他爸，魏和见送钢琴的来了也是一阵惊讶，他还没听说他爸已经买好琴了呢，连忙跑下楼梯。 “诶诶，就是我们家，钢琴在哪呢？” “就在道子口的汽车上，一会儿就给您抬进来。魏先生人在么。” “我爸他出去了，不过凡事有我就成。”魏和拍了拍胸脯保证到，“等下我给你签字。” 鸭舌帽和外婆一起笑了，“多大点小屁孩，自个儿名字都还写不顺吧。”魏和听了这话有点难过了，奈何自己是大人的心，小孩的身，限制真多。 外婆围着围裙，摆了摆手对小伙子说，“这么点地方，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没地放啊。”这怎么一声不响地就买了啊，不过为了自个儿亲孙子，那钢琴放着就放着吧，“你看看放哪好？” 魏和走到楼梯口，“上面或者楼梯下面都挺空的啊。” “瞎说，那钢琴这么重的东西，放上去了还不得把房子弄塌了。” 小伙子抹抹汗，“那成，我就先把琴给搬过来吧，阿婆一会儿麻烦您签个字。钱他爸爸都付全额了。”说完就往巷子外面走了走，后背湿答答的，外面几个也是雇来的专干体力活的工人，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在琴行跟着推销乐器的老师。 那老师指挥着，“轻点，都轻点，要磕着了你们赔不起。” 魏和他外婆搂着小魏和站到一边，不妨碍他们，钢琴现在大门口放着了，那老师笑着和魏和他夸赞这琴，“你看这琴键都是实木的，内部采用的都是三角琴的工艺，还有外头那层烤漆，来，你摸，你摸。”小魏和配合着摸了一把，那老师继续夸，“是不是感觉到这是高档货了。” 一边唠嗑着那老师一边调律，打开了工具箱，里面东西零零落落的，“这是买钢琴送你们的免费调音，以后再找我就要收钱了。”外婆看了一会儿看不懂，跟着进厨房看看菜烧焦了没。 一旁的鸭舌帽也跟着一起看着，看了一会儿凑魏和耳边说，“你这是要学钢琴了？找到什么老师了没，我暑假在那琴行打工，那小老头教的人可多了，20来岁的大姑娘都有。” “我才不找他呢。”魏和也跟着低声说，“我要自学成才。” “嘿，你小小年纪野心怎么这么大。”鸭舌帽笑了，“我记着了，那我等着在电视上看到你的那一天啊。” 第4章 那个琴行老师调好了音之后就让几个人把琴给往里面搬了点，空出了点空间出来，几个人收了签名就走了，留下张卡，“要是学琴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啊，修琴调音也行。” 这些他自己都会弄，魏和转眼就把这名片给放钢琴凳子里面了，外婆晚上给做了饺子，还是韭菜馅的，小魏和一口就是一股韭菜味。 他掀开钢琴盖子，现在也没有谱子，就随手练了自己以前拿手的，但是太多年不弹了还是有点生疏了，咯噔了好几下，胃里胀气重还不停打嗝，手上力气也觉得有点使不上来，他揉了揉胃，那就弹一下音阶琶音练手好了。 几个老人家坐在院子里乘凉，听到了魏和的弹琴声，都调笑着魏和外婆，“你们家又要出音乐家了。” 魏和又弹了一会儿，他爸推开门偷偷摸摸进来了，背后背着个琴盒，手里也拎着个琴盒，他看到外婆在乘凉，走到钢琴边看了看，“还不错，这钱花的不亏。” “爸你怎么回来了，身上都没酒气啊。”魏和停下了手指头站了起来。他爸伸出个手指往琴键上一摁，“咚——”清脆悦耳，声音几乎要冲破云霄。 这才叫音乐啊。魏和羡慕地看向他爸，魏爸就直接训了，“力度不够啊，不过对琴键的熟悉度好像高了不少，还真是被这里的乡土人情给净化了不成？”说完便背着大琴盒拎着小琴盒上楼去了。魏和屁颠屁颠地跟上。 “爸，这是提琴？” “嗯。” “哪来的啊，你出去吃顿饭都能蹭来点乐器啊。” “怎么就叫蹭来的，人家大师做出了一套，请我吃饭的硬要塞给我我能不接受么。” “一套怎么才两个，还有一个呢？” “那个我自己用，这两个给你了。” 魏和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把小提琴，黄油油的漆油光发亮，指板黑的恰到好处，琴马还没装上去，举起来看了一下，从音孔看进去，内部的木头上刻着制作人的名字，是把不错的手工琴，看了一会儿，魏和颤颤巍巍地喊，“爸，这是凯利文大师的琴？你该不是偷来的吧。”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这么大的我怎么偷啊。而且我也不知道是凯利文啊，那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慷慨了。”魏爸正蹲在地上解开了大提琴琴盒的扣子，外面是塑料盒子，说好听点叫碳纤维，还有高级点的玻璃纤维的，那个还要贵一点。 大提琴的长相和魏和手里的这把小提琴的差不多，爷俩口中的凯利文大师就是以擅长制作提琴出名，而且特别喜欢做那种色泽鲜艳，造型传统的琴。 抱了那小提琴一会儿，魏和又发现了不对，“……这些都是4/4成人型号的，我没法用啊！” 他这种年纪，撑死也就用一下3/4，一般来说还是用1/2型号的实在，他爸正在往大提琴上装琴马，听到这咆哮之后又是无语地看了魏和一眼，上下扫了眼自己的亲儿子，还真的不算高大，“那……先好好练钢琴，过几年等你长大了爹就教你提琴。” 魏和憋屈地试着把小提琴给放在了下巴那，其实也不是不能拉，就是手伸着难受，更别说去摁弦了，再往里挤一挤就像是想掐死自己的样子。 他爸还是比较喜欢大提琴，摸在手里爱不释手，将弦给调好了之后就往弓上抹松香，忍不住想拉上两手，紧了紧弓毛，拉了首布拉姆斯的大提琴奏鸣曲，婉转厚重，平淡致远，这一世的耳朵还没找到音感的魏和听得直接睡了过去。 入了香甜的梦中，伴着音乐，灵魂轻松地几乎要飘起来。 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小魏和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扶着额突然想起昨天自己丢脸地竟然睡了过去，不知道他爸会不会觉得他朽木不可雕，而且也没冲凉，大夏天的身上还真有点痒。 他下了楼，刚好看到老爸正在打电话，老人家一早就起了，出了门跟着邻里的阿公阿婆一起出去买菜了。 “行，你妈身体挺健康，和邻里关系也不错……你爱来就来，不来也行……魏和弹琴有进步，还真让那算命的给说对了，这里风水好……” 等他爸挂断了电话，魏和才冲上去一把扯住他爸的衣摆，“爸，快带我去买衣服啊，还有生活用品。” “行，行，我车子扔给别人了，跟我走着去。” “那成，你等我会儿我去背个小书包。” 这条街附近只有大院子和一些方便居民购物的小店，一所小学就建在不远处，再往上走是一个大型公园，晚上不少人在这里跳交际舞，走出公园经过个隧道，才能看到一家大型超市。 “爸，我在这里读书么？”走到那所小学的时候魏和问他爸，上辈子魏和也是念得这所学校，不过也没念出什么出息来，在学校的才艺大赛上赢过几次比赛，带着这个名号让不少小女生对他充满了幻想，偷偷塞着粉红色的小信封进他课桌。 “对啊，离你外婆家也就这个学校方便点。” “但是这学校校风不是很好啊，听说小混混很多，你就忍心让你儿子某天放学了被人堵在路上么。” “年纪小小的条条道道还挺多的。”他爸抽了根烟吸起来，“怎么了还嫌弃这学校？你想跑大远路的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起来，自己走去隔壁镇子上学么。” 魏和嘿嘿一笑，挠着头，“我没嫌弃，挺好的，这学校真的挺好的。”要说实话这学校后来名气真的大起来了，论原因还是因为宁飞沉，小小的镇子出了个天才指挥家，连着这个小镇他上过的小学初中，还有那所被夷成马路的院子都出了名，那条路后来还策划着再改名叫飞沉路。 “在学校的话要和同学相处好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魏和摇摇头，他在里面都呆了六年了，该看的早看腻了。 魏爸就拉着魏和继续往前走，叼着根烟，还真是艺术极了，走到了超市那里，提了个篮子问，“你准备买些什么？” 魏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内裤总要吧。” “行，上二楼去。” 一排排床上用品和居家必备，他爸愣是给他挑了一堆平角的花内裤，说是现在小男孩都流行穿这个，魏和想了想，自己穿子弹裤是有点早，就没说什么。路过一边卖床上用品的，都是鲜艳夺目的颜色，十分喜庆，他突然想起了宁飞沉来。 那破旧的屋子和床上尸体一样的女人，魏和浑身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事后冷静了回想起来，床上那女人分明是吸了毒，背对着的估计是翡翠眼睛他的妈，那么床上那个就是他大姨了？ 所谓的天才指挥家小时候生活环境还真够乱的，也不知道他妈后来是靠什么本事找到了他爸，让他爸教他钢琴。 魏和摇了摇头，不去想了，反正和自己关系也不是很大，他爸又从超市拿了点泡面和牛奶，就结账去了。 虽然说着不去想那翡翠眼睛，但是缘分这种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魏爸在路边看到了熟人，被人拉住了一定要去搓一顿，魏爸就把超市买来的东西塞了点进魏和小书包里，塞不进的让他拎着带走，还拍了拍他肩膀，嘱咐着，“我一会儿回去，别和你外婆说我又出去吃饭了，就说我帮人修琴去了，懂么？” 魏和鄙视了他老爸一眼，乖巧地点点头。 刚来的一顿洗尘宴就没去吃，要再不吃估计他爸就要被老人家拉进饭桌黑名单了。魏和一边看着街边的店一边往前赶，街上车子来来往往鸣笛不止，他拐进了小巷，走了几步，心头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那小子。 小道子口那小孩不卑不亢地站着，阴暗的投影在脸上不难看出他已经受了伤，面前站着几个比他大了不止一两岁的小孩，身上也挂了彩，但还是狞笑着。 “臭小子，反正你妈的脏钱是用来吸毒的，还不如给我们哥们几个去快活一下。”小小年纪都已经深受电视剧的毒害，说起话来流里流气的。这话也证实了魏和的猜想，翡翠眼睛的童年以及身世还真是混乱不堪。 魏和拎着超市的购物袋小心地往前挪了几步，没人理睬他，便放大了胆子又往前踏了几步。 “而且你眼珠子和头发颜色都和我们不一样，我妈说了，你就是个杂种。”一个气势弱一点的，也被那站在前头的小学生鼓动起来，大声骂着。 “滚……”这一声，咬牙切齿。宁飞沉前几日额头还受了伤，这一场打得也是有点辛苦，他皱着眉杀气暴涨，只要眼前的几个人再动一下，他就会拼上性命，不管不顾地打上去。 那几人还真是不负众望地开始哈哈大笑，宁飞沉目露凶光，手里蠢蠢欲动…… “哟，还真是巧啊，在这也能碰到你。”就在这时，小魏和一把扑了过去抱住宁飞沉，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背，一个大袋子随手就扔了差点把那几个年纪大点的小学生的背给砸穿了。 宁飞沉手里握住的一根针管又落了回去。 那几个人被魏和突然出现搅了局，一人就直接一把抓起魏和的领子，大骂，“你算哪根葱，没看到这里在办正事么，哪远哪呆着，不然连着你一起揍！” 魏和被拉开了，转头看了那人两眼，咧嘴一笑，“熊哥你别生气嘛，这小孩是我爸学生，能让让路不。” 为首的小学生一听愣了一下，这眼前小孩个子比他还小，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的啊，难道也是个黑道片的爱好者，身后几个胆不太肥的一听到出现了家长的关键词，都萎了。 “成，不过你得让这野种给爷爷我磕个头。” 第5章 小巷子散发开一股油轰轰的气味，旁边的倒夜香的车子被人托着缓缓地走了过去。 小学生胆子立刻缩了一下，魏和也不急，就在一旁看着那人脸色红了白，白了绿，随后笑着问，“你看这里也算是人来人往的多不安全，要不先回家吧有事以后再说。” “你当我傻啊，要先回家了我以后还逮得着你们？” “呵呵呵，咱都是校友，校友。” 宁飞沉挣开被魏和狠狠抓住的手腕，眼神微敛，魏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凑他耳边偷偷说，“你别急，我保证我们俩能安全离开。”宁飞沉也回看了他一眼，随即直盯盯地看向那几名小学生，没有说话。 “校友？你说那野种也能读我们小学？”周围人立刻哄笑起来。 魏和又努力着一把摁住翡翠眼睛那差点没忍住的拳头，冲那群人说，“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爸是谁吧。” 小学生们摇摇头，“是谁？难不成还是镇长。” “呵呵，那倒没有这么夸张。”说道靠山小魏和一下子又有了底气，口气也跟着嚣张起来，“要说那镇长的孙子我也是认识的，就住我家隔壁。” 那几人慌了一下，小魏和抓着翡翠眼睛的手再接再厉，“诶，我说你们，要不就先回去吧，我爸脾气可爆了，当年打鬼子的时候徒手把人对半撕！” 小孩子年纪虽小但也知道那是一段血腥史，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支支吾吾，最后豁出去了大吼一声，“你，你有本事把你爸喊来。” “真巧了，我爸刚接了个电话，就在隔壁那酒店吃饭呢。”这年头手机虽然有了，但是也不是十分风行，在这种小镇子更是很少有人用，看到路上有拿着手机打电话的，无一不是仰首挺胸大摇大摆，嗓门能冲破天的。 小学生这下是真的怕了，他们也不是家里特别宽裕的，听到那对面那小个子这么说都心里打鼓，别说是家里权势滔天的吧，那可得罪不起，不管是告家长还是告老师，自己肯定要挨屁股了。 小学生咽了咽口水，冲两人吼，“行，今天就先放过你了，下次再遇到……”他的眼神再宁飞沉和魏和的脸间游离了片刻，顿了顿喊，“我记住你们了！” 说完便带头先跑了，后面几个也跟着叫着“老大等等我”一起向外冲去，回音阵阵。 等人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魏和才捡起了地上的那个袋子，整了整自己的小书包，对宁飞沉说，“嘿嘿，你不用谢我了。” “……”翡翠眼睛沉默着没说话，过了许久，等魏和都整完东西准备走了，才慢慢吐出了一句“谢谢”来。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其实这没啥。”要说那宁飞沉以后也确实是自己老爸的得意弟子，他刚刚说的也就不算是谎言了，而且那翡翠眼睛的身世这么悲惨，再结合之后那成就，魏和也觉得挺不容易的，他回头问了一句，“你要不要顺便去我家吃顿饭再回去？” 宁飞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缓缓地点了头，魏和惊讶了一下，但也没有表现地太明显，笑眯眯地说，“走，晚上我外婆会做糖醋排骨。” 小书包沉甸甸的，魏和背着有点吃力，走了两步他突然发现肩膀上的肩上的重量轻了不少，回头一看，那翡翠眼睛一只手托着那书包的底盘。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翡翠眼睛的身高却要比魏和高上一点，就这么站着也丝毫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看到魏和回头，宁飞沉便改托为拎，将书包拿了过来背到自己肩上，“我来吧。”而魏和则被吓得不轻，通红着脸点着头。 “你力气好像挺大的啊。”走了一会儿之后，魏和才惊醒过来，自己也是一名男子汉啊，怎么就这样子被人给瞧不起了呢。 “经常干活。”宁飞沉回答完之后魏和就能脑补出一幅虐待童工的画面了，他表情悲痛起来，翡翠眼睛也没有多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上次在门口的是你？” “什么门口？”魏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到，说的大概是他跟着去翡翠眼睛家里的那一次，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是刚好路过，然后就看到你了。” 宁飞沉显然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借口，魏和又勉为其难地补上几句，“我那天那是太担心你了，身子就跟着不由自主地动了。”魏和小心地瞥了眼一旁的翡翠眼睛，看他没有愠色，便接着说，“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床上的那个是我妈。” “诶？”魏和摸不着头脑，想了下才明白是在说那床上的女人，便接了下去说，“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吧。” 宁飞沉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魏和心里懊悔地叹了口气，让自己嘴贱，明明是解释的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 那翡翠眼睛的眼中开始卷起滔天的怒气，声音变得喑哑又绝望，一字一句低声地喊，“我有时只想一刀砍了她，还有自己。” 魏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小孩是魔障了，用老人家的话说，那是中邪了，得驱邪！ “她，她可是你亲妈啊。” “只有血缘。” “这也不对啊，她也没算亏待你吧，还是把你生下来了，有吃有住的。” 翡翠眼睛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下去，拐进了个小巷子，这里便是魏和他外婆家了，魏和只好停下了话题，走了进去大喊了声：“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连忙从里面探出头来，“好，好，买了些什么吃的？” “没买什么，外婆我朋友晚上在这吃饭好不好。” “好啊。”外婆眉开眼笑的，小孙子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挺俊的小伙子，多带回来啊。” 魏和拽着宁飞沉的手爬上楼梯，给他介绍，“刚刚那个是我外婆，你看我房间在这。”房间窗子大敞着，被老人家打开了通着风，一阵风刮过，魏和总觉得宁飞沉那遗忘绿湖的眼中起了涟漪。 “你也别对你妈这么不待见了。”神使鬼差的，原本打算是轻巧避开这个话题的，魏和竟然又提了出来，他摇摇头回了神，认真地说，“起码你大姨对你还挺好的。” 而宁飞沉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但他显然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没有接话，只是把书包帮着直接放在了凳子上。 魏和挠着头想了想，总算是憋出了另个话题，“你的手指挺好看的。” 宁飞沉听着张开了五指，柔软白皙，又骨骼分明，看上去万分有力度，魏和想到这双手以后在舞台上拿着指挥棒君临天下的场面，一时又迷醉了。 “有什么问题么。”宁飞沉问道。 魏和连忙摇头，“真的很美，你要不要试着来学钢琴。” “……” 宁飞沉没说话，魏和就直接当他默认了，反正他日后也是成了指挥家，对音乐的兴趣肯定不小，而且音感这种东西还是越小开始培养越好，他拍着翡翠眼睛的肩膀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亲自来教你，免费的！” 宁飞沉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母亲教过我。” 魏和一哽，他怎么就没想到，既然宁飞沉身为个小混血，家里肯定有人受得教育不一般，他强笑道，“钢琴这种东西一日都不能停下，不然就生疏了。”他搬着他爸的一套说辞来替自己解围。 听到这里，宁飞沉的面色似乎有稍许温和下来，他面转向魏和，勾着嘴角，问道，“你是在同情我，让我求你然后每天来这里练琴？”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魏和瞪大了眼睛，脸色烧红，自己确实有拉拢翡翠眼睛的意思，也有趁着那人童年悲惨来给他施加援手，让他以后好报答自己的动机，但是就这么被揭穿了，真是……太丢人了！ 他就喘着粗气也说不出话来，那边宁飞沉也就看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原本冷漠的面庞，“我今天把话说明白了。”他顿了下，沉了脸，眼神幽深，“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随意地同情心泛滥了。” “不是同情心。”魏和扭过脸不去看他，抿着嘴，半天也接不上句话来，脸红着退不下去。 宁飞沉也不说话了，看到放在地上的小提琴，伸手拨弄了一下，“叮——”地一声，清脆悦耳。 “这是小提琴。”魏和解释了一句，突然想起来宁飞沉也不是不懂乐器，又害臊地闭了嘴不敢讲话了。只是他好奇的是，如果宁飞沉懂得乐理知识了，上辈子怎么还会被人说基础不好，只能成为野生派别，无法纳入名家之列。 “你只是懂一点，不坚持每天练，以后会撑不住的。”魏和觉得自己就是个话唠，什么话都忍不住往外倒。 “我没有这种闲工夫。” “是因为你家那点事？”魏和斗胆猜测起来。 宁飞沉垂着眼只是拨弄着那把小提琴，白皙的手指在黄油油的提琴上一对比，别提多诱惑了，魏和看得只觉得鼻头一热，差点流下鼻血来。 “你来教下我这个。”宁飞沉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来，小孩的身量还不是很高挑，但是骨骼均匀，已经有一副俊朗轻灵的样子，颇有未来指挥家的风范，小魏和被他的话语惊了一下，傻兮兮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宁飞沉翡翠的眼睛深不见底，瞥了他一眼，自己将小提琴摆到了脖子上，动作有点僵硬，显然是第一次弄，拿弓的手势也不太对，但还是勉勉强强地拉出了几个音符来。 魏和看的愣住了，黄昏的阳光流泻下来，将人笼罩成金辉一片，如同纳入了整个宇宙，他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能够重生一次，能够再遇到宁飞沉，去看着那个天才是如何蜕变，一点一点成为神一般的指挥家。 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有所突破，而不是像上辈子，碌碌无为，终日抱怨。 第6章 魏和看着宁飞沉还是忍不住得瑟了起来。 毕竟年纪还小，天才再怎么聪明，也比不过自己这个老江湖，他走过去，翡握着他的手，给他示范了一下正确的姿势，向前贴住宁飞沉的背，有点吃力地踮着脚，将起手的姿势与握弓的手势给纠正了一番。 宁飞沉头微微扭过去，便看到魏和背了光，脸上却仍是一片笑意，鼻尖冒着汗，眼神中透露着认真与自信，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有人用这么关切的目光对待他了。 手不自觉地就想要去摸那人一直红彤彤的脸蛋。 “诶别动，你一动姿势又全乱了。”魏和抬起头看向那翡翠眼睛，自己好不容易花力气纠正了，腰酸背痛的，结果还没拉上两三个音符又全乱套了，性子又有点暴了起来。 宁飞沉突然地就回了神，沉着眼深绿一片。 虽然小混血的手臂要长了点，但这琴还是太大了，别说宁飞沉这样拿着吃力，就是魏和帮忙改的时候也跟着要伸出了手脚，吃力的很。 外婆这时在下头冲着窗子大喊，“你们可以来吃饭了啊。” 魏和舒了口气，向下应了声，“马上来。”一屁股就坐到了小沙发上，翡翠眼睛就在那里站着，举着那把偏大的提琴，摆出了动作，拉出了几个音符。 “这样子对么。”声音虽然还是和拉锯子一样难听，但是魏和还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个家伙，自己不过是稍稍地给他演示了一遍，那人的姿势竟然已经摆出了名家的姿态，端正威风。 怪不得老爸以前一直念叨着宁家小孩有多聪明有多好，原来是真的天才，看一遍就会了，而且音感也高，粗粗的几个音，却全在调上了。自己这种普通的真的是自愧不已，这么一想他又有点不甘心了。 扭开脸去，魏和也不肯再灭了自己志气，不回答翡翠眼睛的问题，皱着脸站起身来拉开门，闷声说，“走了，吃饭去。” 门一拉开，外面的世界又是一片盎然的热气冲天，傍晚的湿热也不曾消退一些，蒸着人汗水一起往皮外涌。 “喂，你饭都不吃了么。”结果下了楼，魏和便看到宁飞沉已经往外拉开了门准备走，他立马跑了过去扯住了人不让离开。 “本来就只是想来说清楚那些问题。” “那也不行啊，我外婆都做好饭了你这算什么样子。”魏和凑近了压低声音说，生怕被人听到了，引来别人围观。 宁飞沉皱着眉拉开了魏和的手，“放开。” “你这人怎么这么矫情。” “……” “你难道想浪费粮食。”魏和有点紧张了。 两人还在门口纠缠不清的，魏和他外婆听到了响动便走出来瞧了两眼，看到了就直接拖过俩小孩，翡翠眼睛还想说两句，却被外婆的一发话语给塞住了口，不明不白地就被拖过去了。 “你们这是要干嘛啊，我要不来看眼，你们会去哪啊，饭堂在哪边都摸不清了么，别瞎跑啊。”外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看，主要还是指责着魏和，然后这才仔细打量清楚了宁飞沉，惊讶了一下，“这孩子，眼睛绿的啊。” 翡翠眼睛沉下了脸，没说话，魏和拿着胳膊肘子捅了捅他，笑着对外婆说，“这是混血。”说得也有点没底气。 只是老人家难免迷信，何况又是这种小镇子，土生土长的这些人特别觉得凡事不寻常的必有妖异，平时上香供佛，一切恭恭敬敬，闲了几位老人就凑一起围着大桌子念经拨珠。 他外婆看到这翡翠眼睛显然是有点不舒服了，坐到小饭桌上之后，倒是还是没有太大的表露自己的不待见，也就是安安静静地吃饭，给魏和夹了点，却没有给绿眼睛的小子夹。魏和看了过意不去，便一直往那小孩碗里添肉添菜。 翡翠眼睛还和他闹别扭，饭吃得飞快，一手捧着碗，把碗移开了不肯接受，要不是有着“要珍惜每一粒米粒”的美好思想，魏和现在该耍脾气，将菜全摔桌上骂人了。 外婆对小魏和还是关心地很，一边吃饭一边问，“再过几个月你也要变成小学生了，外婆要不要给你买点什么啊。” “不用不用。”魏和连忙摇头，夹了块肉糖醋排骨，浓稠的糖醋还粘连不断，狠狠地塞到了宁飞沉的碗里，白白的米饭通黄一片。 “隔壁老夏家的小孩好像也是今年读书，你过几天要不要过去一起玩玩啊，也好做个伴。” 魏和听到这句，下意识地看了宁飞沉一眼，低声嘀咕了下，“我有伴了啊。” 他外婆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魏和马上正了色，好在他也知道那隔壁家的老夏家孩子是谁，上辈子也没少接触，便正经地回答，“已经认识了啊，过几天就去串门。” 外婆欣慰地笑笑，进了小厨房拿了个碗和大勺子，要乘那猪骨汤给小魏和补补身子，还专挑了一块大骨头。 “我吃完了，谢谢阿婆。”宁飞沉放下了碗筷，恭恭敬敬地道了谢，他心里头也有点疙瘩，看出了这老人家不耐烦自己，全身都有点不舒服了，在这里多呆一刻都嫌难过。 魏和看到了那碗油腻腻的汤汤水水就发憷，趁机拉着宁飞沉赶紧走开了，对他外婆说，“我去送送他。” “哎，喝了这碗再走啊。”外婆在桌子那边喊着自家小孙子，可是人一溜烟就跑开了，还顺带着那个绿眼睛的小同学，蹿得飞快。 到了门口小魏和都没安全感，又拉着宁飞沉往前走了点，而那个被拉着的人眼中满是将要溢出的怒火。 魏和偷偷瞥了眼便不敢看眼前那人了，扭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过几天去找你玩吧。”怕被误会，又连忙补上，“刚刚都没解释清楚，我那些绝对不是同情什么的，那种圣人的行径我也做不出来。” 翡翠眼睛站在墙边一言不发，人被笼罩进了墙角的阴暗之中，表情明灭不定。 “我就是觉得你特别厉害，以后一定不得了。”魏和总算鼓足了勇气又飞快地瞥了眼翡翠眼睛，却看不清楚那人的表情，“我也知道你家里事情挺多的，你也一定不希望我帮忙，一会儿又该觉得那是同情了。” 宁飞沉垂着眼转了身，“我先走了。” “啊？”魏和呆了一下，他的抒情这才发表了一半，按照自己想的现在宁飞沉该和自己是好朋友了才对啊，“你……要不要我送送你。”他都开始有点埋汰自己了，明明也算个大人了，结果还是这么别扭，连个小孩都搞不定。 宁飞沉好像是生怕被跟，走的还挺快，一小会儿就走出道路口了，魏和跑过去的时候已经连他影子都摸不着了。 小魏和气郁地挠了下头，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对翡翠眼睛都这么好了，为什么那人还是不领情，难道要自己和以前一样，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都不管不问么。 先不说那人后来都算是自己的小师弟了，自己现在就该护着点，单凭当年自己落难陷入低谷之际，只有那人才对自己施了把援手，他也该对他好点。就当这辈子是赊来的，用来报恩的好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自从重生之后，这双手已经翻来覆去地被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几乎要翻烂，简直就不是自己的手似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上辈子，要说前途是毁在了懒惰之上也不够确切，说是毁在了愚钝之上更是无稽之谈，他的掌骨在少年时断裂，从此只能软软地垂着手，看着别人在琴键之上挥洒肆意，心里的难过大概谁也不会懂，只有几位友人稍稍慰问，还有就是翡翠眼睛了。 慢慢地往前走，脑海中的回忆浮现出来，一件一件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也没有担心饭冷了怎么办，路上寂静地蝉鸣与家户之中冒出的炊烟浓厚昏沉，互相交替，似乎涵盖了整个夏天，太阳光从头顶的大树之下泄露了丁点，晃晃荡荡地就这么闪烁在树叶之间。 就这么缓步走，小魏和反而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瞧前面那偷偷摸摸地从矮平房的小窗子里钻出来的小孩怎么这么眼熟，这还真是巧了，不就是他外婆刚刚还在提的老夏家的孙子么。这也算是魏和为数不多的狐朋狗友之一，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一所，要说这缘分还真是不浅。 现在，看那人还穿着小平裤，一头光头，也没有半分日后光鲜亮丽的样子，魏和的就忍不住想笑。 他偷偷躲到了一个墙的后面，观察着地上的影子，在那小孩慢悠悠地跑到了路口的时候，魏和沉着嗓音装腔说话，“饭忘吃了吧。”要说这人以前还经常因为不肯吃饭被他妈妈揍，一揍一哭一闹，邻里全听到了，隔天起来整条小巷子的人家都会侃上两句这事情， 光头小孩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膝盖一软就要趴到地上去了，看着一片阴影下的人，颤抖着指头，眼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你，你谁啊。” 魏和看他这样子怕玩笑开过了头，摆摆手笑咧咧的，“别怕别怕，我是你街坊，刚巧我外婆提到你了，就来拜访你了。” “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打招呼啊。”光头小孩名字叫夏梓强，头发剃了脑袋光溜，头脑似乎也灵活，他明显是不信魏和的这套说辞。 “阿强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外婆都说好了，让我以后跟着你混，说你做事沉稳，让我多学点。” “真的么。”夏梓强还是太天真，一听到夸奖就走不动了。 夏天的热气一股一股往上冒，夏梓强因为不爱吃饭，体质又不太好，痱子爬了满身体，后来头上也是一堆一堆的疙瘩，所以只好剃了头发。 要说沉稳也算不上，只能勉强算个憨厚，做人挺踏实。以前的魏和倒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一直被人称赞实诚，后来又不一样了。 “我难不成还骗你么。对了你难道真没吃饭么，一会儿你妈该来追你了。”魏和提醒他。 但夏梓强也没有多在意，吸了把鼻子，揣着兜里的钱，“我妈去上班了，让我自己买饭去。” 小魏和点点头，还是有点惊讶，夏梓强他妈以前哪次不是顿顿压着他吃，这次怎么会这么省心。 夏梓强口袋里的拳头攥得死紧，都勾勒出了轮廓来，魏和看着夏梓强有点冒汗的额头建议道，“我要不和你一起去吃饭吧。” 第7章 “诶？这，这……”夏梓强挠着光脑袋急了，“我没钱，就够一人吃。” “没事，我有钱，我请你吃都成。” “我去的地方特远，得跑着去，大热天的又要流汗了。” “哈哈，你这人真逗，夏天不就是用来流汗的么。” 小孩子被堵得说不出话，魏和得意地笑，他还真是享受这种欺负自己狐朋狗友的感觉，后来那群人都成了精，就连夏梓强这个为人老实的，也会在关键时候掐人一把，毫不犹豫。 童年真是美好。 “怎么样，走吧，随便哪家，你带路。”魏和发了话，夏梓强额头的汗冒得更猛烈了。 光头都在太阳照射下开始发光了。 “不行！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吃下饭。” “去你的，平时不是你妈一口一口喂你的啊，你怎么咽下去的。” 小光头快恼怒了，直接蹦出了一句，“你是我什么人了，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蝉鸣一下子尖锐起来，叶子哗啦哗啦，一阵大风刮过，魏和听到这句话，怔住了，只觉得一阵风都能把自己吹散，地上的小石子打到了他的身子上，让小魏和心也跟着悲痛了。 他好像是有点太急切了，仔细想想，自己也不过是重生了一遭，就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改一遍，忍不住对每件事每个人都去插手评足。 光头看着魏和的脸色变了又变，有点被吓到，但还是飞快地跑开了，他才不想吃饭什么的，饿死了也是自己的事，就这么想着，拐出了小巷就有一家淘片馆，租碟片的，那是夏梓强的最爱，零花钱和饭钱也全砸这里了。 而魏和还站在原地慢慢地思索着。 他自从重生之后，掺和的事情也有点多了，如果只是像以前那样安安静静的也挺好的，起码有些事情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忍不住去强行将事情拉开原本的轨道。 好多事情都和以前想的偏离了，曾经的自己似乎也在无数个夜晚叹息过，希望人生可以重来，不过那时候的目的是单纯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手掌能够健全，能够再次奏响一篇动人的乐章罢了。 不光是差点伤害到了一个人的自尊，还让原本该是自己好友的人吓得逃开了。 魏和扶着墙，觉得自己这一世真是太失败了，还不如以前活得干净潇洒。他路上自我反省了一番，走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能听到厨房强劲的冲水声了。 “来了？”他外婆把水槽的龙头关了，探了个头，看到了小孙子便安了心，“把汤给你留桌子上了，都快冷了，等下热一下再喝啊。” “我不想喝了。”魏和皱着眉看着那个冷掉的汤汁，上面浮了白花花的一层冻住的油。 “哪能不喝呢，你现在在长身体啊。” 魏和也不想和外婆顶嘴，而且刚刚对自我的厌恶又到达了一个新巅峰，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渣，重活了连最起码的孝心都没了，现在连口汤也不想喝，要等到以后他外婆连汤勺都拿不动了再去喝这碗汤么。 眼角跟着鼻尖都泛起了酸，魏和跑过去粘稠稠地和老人家说了一下，“我晚饭时候再吃，刚刚吃太多了撑着了。” “也没有多少啊，锅里饭还剩了不少，你那同学也不是个会吃的。”提到了翡翠眼睛老人家又有点顾忌了，手上擦碗的动作慢了几拍，“那小同学你是怎么认识的？” “在琴行认识的。”魏和斟酌了一下，也没说自己英雄救美的好事迹，不然他外婆又该说他不知斤两了。 “弹琴的地方认识的啊，那也是个搞乐器的啦？他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外婆还是有点不放心，一点点信息都想多知道点。 “这个我也不知道。”魏和想了想，那翡翠眼睛的大姨应该是有正经工作的，他妈就有点说不准了，而且他爸爸似乎从来都没有现身，也就肯定不能知道什么信息了。 “你这个要和你爸商量商量，让他给你把把关。” “把什么关？” “别等下交了个品行不好的。”老人家很怕自己小孙子受了毒害，“不行，我改几天帮你去打听打听。” “不用不用。”魏和连忙阻止，八卦的威力他当然清楚，虽然宁飞沉离他家的大院子有点距离，院子里的人也是奇奇怪怪，但小镇子就这么点大，要问一下谁家有个绿眼睛的小正太，家底一下子就都曝光了，他外婆指不定怎么看待宁飞沉。 “怎么，还不相信外婆啊，多问问能怎么样。” “他还不承认是我朋友啊，你要这样做我怕他更加不耐看我了。” “哎呀，绿眼睛的还敢瞧不上我家孙子了。”自己这么疼爱的小孙子还会被人嫌弃，老人家心里就别扭了，不过还是把碗洗了干净也就没再说要去打听的事情了，让魏和松了口气。 “那我先回屋子睡午觉了。” “去吧。毯子盖上，别感冒了。” 魏和嘿嘿笑了笑，便踩着楼梯蹬蹬蹬地上了楼，小提琴放在桌子上，接受到了阳光的辐射，外壳被烤得暖暖的，一时兴起便抱着琴又坐在了沙发上，没了睡意，准备拨弄两首小曲助助兴。 要是能有杯小酒助兴更好了。 弦有点松，他扭着轴子调音，他抱着小提琴几乎能当吉他玩，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耳朵去调音似乎有点勉强，音感还没练出来，那所谓的天生的绝对音感又哪是谁都能遇到的，叹了口气，随意地调了调，然后便搁在了桌上又没了兴致。 仰头看向窗外，隔壁还有养鸽子的，在自己搭出的一个阁台的花棚上还放了个鸽笼，鸽子遛了一圈回来了，跑到屋顶上在瓦片之间寻找着午饭啄食。 魏和打开了电风扇，躺在了床上闭目沉浸，脑海中缓缓飘荡起以前自己经常听到的曲子，钢琴，小提琴，萨克斯，长笛……各种名贵乐器混在一起，被指挥棒甩出的长线牵引着汇成了宏伟壮丽的交响乐。 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然后是门被轻轻地推开的响动，阁楼的地板也是不结实，老人家沉缓的脚步轻踏而来。 “我就知道。”魏和外婆低喃了一句，将毯子给盖在了小孙子身上，“也不晓得会感冒。”风扇的风力也改小了一档，似乎还在小房间之内环顾了一番，老人家这才缓缓离开。 魏和的脑中曲子渐渐低沉下来，悲怆的调子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他的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挤出了不少泪水出来，在床上泣不成声，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重生了自己还会这么难过。 不管是谁，都让他觉得自己只会越弄越糟糕，他可以办到什么事情么，会不会就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如此想来，那这几日的指手画脚真是可笑之极。 就这么想着，他竟然还是睡着了，一觉起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挠着头，眼睛有点酸痛，揉了揉，人迷迷糊糊地走下楼梯，一时之间都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他爸坐在客厅叼了根烟，陪老人家看越剧，还不时聊上两句。 魏和走过去挤了个位子坐下，他爸见了便灭了烟，两位长辈还在聊越剧的事情。 “这个唱小生的以前就住我们家隔壁，小时候还抱过阿妹啊。”阿妹是外婆对魏和他妈的称呼，不过他妈听到了经常觉得挺闹心的。 “那不就也是我们家隔壁了，怪不得看着蛮眼熟的。”他爸和他妈小时候也是邻居，算得上青梅竹马，后来又被一起送出去选了一样的专业，结婚也算是门当户对。 魏爸没了烟便抓了一边的瓜子磕起来，魏和瞅了眼电视，依依呀呀的唱到了高朝了，自己真是赶的好时间。 “这小生以前还一直流鼻涕都不擦的啊，一转眼描个妆都能上电视了。” “哈哈，这也算是人家厉害了。” 魏和盯着节目没什么兴趣，对瓜子也没什么兴趣，便问他爸，“妈什么时候来啊。” 一提到这个他外婆也来了劲，“阿妹是很久没来了，准备什么时候来看看他妈啊。” “这个……我也说不准啊。”他爸偷偷地瞪了魏和一眼，嫌他多嘴，不过这动作还是被老人家给发现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话聊开去了，也容易跟着多想。 “算了，人家说什么丑母，阿妹这是嫌我老了呗，我也看得开，让她在外面好好赚钱吧。” 他爸僵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了，其实魏和这点也是遗传了他爸，不过好歹还是努力了一把，“外婆，你别伤心，妈就是最近忙，而且我不是在这里陪你么。” “哎，还是孙子好啊，我的好狗娃。”老人家的眉目一下子低垂苍老了，拍着膝盖感叹了一番，随后站起身，“好了好了，我去做饭了，你在不在这里吃？”她问着魏爸。 “吃，当然吃了。”魏爸抽着嘴角，还没有从刚刚的余波之中恢复出来。 魏和等他外婆进了厨房，垂着眉问，“爸，你多呆几天教我弹琴行么。” 第8章 钢琴就在那里摆着，巨大，盖着布，上面放了一个节拍器，还有一个魏和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机器人。 “你想学些什么？”他爸靠在沙发上，把节目给换了，一个一个按过去，基本全是花花绿绿的收不到频道。 “什么都行啊，从最基本的全教一遍，我保证好好学。” “你有这份心挺好啊，不过前几天不是还口气挺得瑟的么。” “有么？”魏和倒是没想到连他爸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你说到底就是不肯教我对不对？” “你是我儿子，我哪能不教你。”他爸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正在放连续剧的台，是人和妖的故事，魏和不知道看了几百遍了，看了眼差点没忍住就想剧透给他爸，“只是我过几天就走，外面还有事情，凡事还要靠你自己。” “你还不信你儿子会好好练么。” “那倒没有，我当然信你，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要好好明白这个道理。” 魏和点了点头，上辈子，他心中对音乐的热爱喷薄了一半便被人硬生生割去了堵住了，让他迷惘了大半辈子，现在，要说自己还残留着对音乐的梦想，自然又多了几分热切与决意。 “那行，先从钢琴开始给你耳朵练音感。”他爸叼出一根烟，他的学生不是很多，但是对于教学也还是有点经验，用的传统的方法，“每天晚上听你弹，先说清楚了，要是弹得不好我打骂也不会留情的。” “那当然，随便你打哪。” 他爸摸了摸裤口袋找打火机，“我也没几天，先看着吧，不过你真的能练下来么。”魏爸又开始怀疑起小魏和。 魏和皱着脸，自己难道就真的一副不被人信任的样子么。 “行了，晚上就开始。”魏爸叼着根烟说话含含糊糊的，找到了打火机，跑出了房门前点上，厨房的炊烟慢慢飘散开，几家几户的烟交融汇聚，给院子上方给笼上了一层厚厚的云。 电视上的蛇妖头上插了花，顾盼生烟，媚眼横波。 魏和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小房间是老人家的卧室，夏天蚊子太毒，床边上挂了蚊帐，床上还摆了个新的纱帐。 老人家做饭做了一半走过来，围着围裙看了眼电视，问小孙子，“你爸人呢？” “好像跑出去吸烟了。” “怎么又出去了。”老人家进了房间把床上的小帐子给拿在手上，床头柜那个角落还有几根棒子，“那你等下和你爸说，让他帮你去把纱帐给装上。” 魏和伸手拿过，嘴里应着好，心里头早就惦记着这东西了，现在每天只是薰蚊香，味道重不说，要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脑子还会被薰笨了，蚊帐的话多好啊，只要把小帐子里面的蚊子消灭干净了，晚上就能睡安心觉了。 他蹦跶着往门口走，去找他爸，意外地听到老爸略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回荡。 “你妈今天又问你了，你什么时候还是回来看看吧。” 魏和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后面立着偷偷听起来，手机另一边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只有电流滋滋滋的嘈杂声。 “现在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也算不上好了，虽然老人家还能每天去外面溜达几圈……你还是多回来看看吧。” 电话对面吵闹地好像在骂着什么，魏爸叹了口气，面容忧愁了，“你说你这人每天应酬应酬家里都不顾像话么？——我的应酬那是为了养家！你一个女人每天在外瞎跑什么啊。——呵呵，行啊，你厉害，你厉害你倒是让你儿子学琴有点天分啊，别人3岁4岁都开始捧金杯了。” 战火一路烧到了魏和身上。 要是搁以前听到这话他又该难受好几天了，不过他现在只是感受到了老爸的恨铁不成钢，重新审视自己就真会发现自己不是个东西。 怕爸妈再吵起来，魏和立马跳了出去，对着魏爸喊，“爸，外婆喊你帮忙干活了。”怕他爸不信，他还摇了摇手中的东西，不过被捏成了一团，早就看不出真面目了。 他爸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拿着手机看了眼魏和，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没有被听去，和电话那头讲了一声，便挂了手机。 “干什么活？”魏爸手指在手机上按按按，看上去是给人发了条短信。 魏和伸出捏在手里的蚊帐，那纱块已经湿了一块，被魏和手上的汗给浸湿的，他拿手背抹了抹，干笑着说，“挂蚊帐啊，夏天蚊子太多，外婆又买了个新的蚊帐。” “还是新的啊。”魏爸接过蚊帐看了眼，柔软沾手，自家儿子手上都印上了一片网格状的痕迹，看了捏了不少时间了啊，他也没说什么，接着问，“杆子呢？” “在里面呢。” 魏和屁颠屁颠地往里面跑去拿了棍子，兴冲冲地走出来的时候，他爸已经坐在楼梯旁的钢琴凳上了。 “爸，你看都在这了，快去弄帐子吧。”魏和往楼梯走去，不过他爸却不动了，将纱帐放在了一边，看了眼钢琴，和儿子谈起心来。 “儿子，爹是不是很久没和你聊天了，好像讲睡前读物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魏爸的表情有点忧伤，看上去特文艺特深沉。 魏和被这表情给弄得有点慌了，他掰着手指算了一番，他十多岁便和他爸很少谈话了，说起来也就是问一问生活近况，然后钱够不够花，他爸他妈在后来就连儿媳妇和孙子都一点不担心，从未过问魏和的感情状况。 那时候魏和想的是，大概他们还是比较疼爱宁飞沉和他们别的小徒弟吧。 “爸，你问这个干吗。”魏和的眼神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有点难以聚焦，“要讲睡前读物给我听了么，这种东西你儿子早就听腻了。” “哪有这种东西，当初就是我自己编的，后来改成曲子了都卖不出去。” 魏和又干笑起来，自己的童年还真是敷衍和廉价。 “那你想说什么，我现在也能认字了，都能自己找书看了。” “啊，都认字了啊。”魏爸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感叹，“不过应该也认不多吧，还真是希望你能一直保留在只认识音符的时候。” 魏和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他爸这是希望他成为文盲么，听起来这种训练计划好像有点恐怖。 他爸接着说下去，“我也是看你要上小学了，觉得时间也过得太快了点。”他爸抽出一根烟来，咬在嘴巴里，但是没点着，他翻了翻放在钢琴上面的乐谱，拿了根铅笔勾弄了一番，在几首曲子上画了节拍。 “明明一开始也只是一点点大，现在就要上小学了，上完小学就是初中，高中，大学，以后碰面的机会就少了吧。” “爸，你今天是怎么了，竟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魏和摸不着头脑，他倒是从来没觉得他爸会是那种悲秋伤春的文艺大叔。 “时间不等人啊。” “……爸，你有话一定要直说啊，不然我听不懂。” 魏爸笑了，“你这小子来了这里之后还真是不得了了，都快变得老爸都认不出你来了。” “这个叫做真本色，你多看看习惯了就好了。”魏和也是不想掩埋自己过往的一切，干脆实实在在的，想什么做什么，而且成了孩子之后顾忌也少，说话直了也不会有人怪罪，直来直往真是舒服死了。 “行，那你就发挥你的真本色吧，让老爸也看看你到底有些什么能耐。”魏爸一把手将琴谱扔在了琴凳上，“晚上把谱子里打钩的全练会啊！” “啥？”魏和听了前半句还有点热血澎湃，后半句直接让他给冻住了，他刚刚如果没眼花的话，他爸好像勾了十来首吧。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练习曲，还有不少奏鸣曲…… 草，这是要搞死他啊！ 魏和不满地就想申诉，结果他爸又摆出了那副忧伤的表情，摸了摸儿子的头，略带悲痛的说，“好好练啊，别让你妈看不起。” 原来是夫妻吵架带上他了，将他当赌注了么。魏和咬牙切齿，一晚上十首还让人活么，当心他自断经脉宁死不屈！ ＊＊＊＊＊＊ 蚊帐的安装过程还是蛮简单的。 魏和也是发挥出了自己的男儿本色，上跳下窜的帮他爸一起装棍子，套帐子，结果被他爸给塞了小提琴给打发了，“走走走，一边玩去。” “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弄啊爸！”魏和的眼里充斥着受伤。 “你再弄下去晚上别想睡了啊，真是只会帮倒忙。”他爸将魏和套上的棍子一根一根拆下来，然后比较了一下长度，选择了一根短的，“你外婆饭也快做好了吧。” 魏和抱着小提琴往窗外一看，那群家养的鸽子在天上绕了一圈，准备回笼了，邻居的养鸽人站在天台上，往鸽子屋里撒米，还浇了浇脚边的花朵。 天空斜了半边，红艳的一条云彩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隔壁又传了了骂声和打声，魏和跑到窗外一听，开心了，是夏梓强那家伙被他妈发现没吃饭了，现在大概被揪着耳朵哇哇哭着。 “好了。”魏爸拍了拍手，叉着腰活动了一下，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然后喊了一声魏和，“别玩了，好去吃饭了。” 饭菜的香味一阵接着一阵扑鼻而来。 魏和皱着鼻子闻，家常菜的味道，他后来虽然一直住在这个小镇，也经常去看望外婆，但还是以泡面和快餐为主。 在学校辅导学生也常常会上顿顾不到下顿，饿着肚子和学生一起拼死一战，为了别人的梦想和自己的薪水。 三餐温饱的日子好像也只有童年了。 外婆笑眯眯地正在往桌子上端菜，看到了魏和就从厨房边上端出了一碗油腻腻的汤水，魏和一看便面色凝重起来。 那是中午没有喝的骨头汤，上面白花花的油虽然已经融化，但是那种样子已经深深留在了魏和的心里。 魏爸已经坐下了身，拿起了筷子夹菜吃，夸赞了几句老人家的手艺越来越棒之外，还不忘问一句，“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哈哈。”老人家脸色的皱纹笑的叠了几叠，“当然是为我孙子开心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魏爸和魏和都用好奇的眼光询问起来。 外婆开心的笑着，“我和隔壁老夏他老婆约好了，明天一起打麻将，就让他家小孩和狗娃一起出去玩？” “啊？”魏和惊讶地咬着筷子，“我和他都还不熟。” “瞎说，哪能不熟呢，今天中午你和绿眼睛同学出去的时候不还和他们家小孩谈话了么。” “这你都知道。”魏和更惊讶了。 “所以你们要趁早打好关系，我就看他们家小孩比那绿眼睛的好多了，也老实，每天听他妈骂的，大家也知根知底了。” 魏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喝了口汤压压惊，不过夏梓强的妈妈打骂起来还真是狠，连那小孩昨天尿床的事情都骂出来了，他该想想明天怎么面对那个夏梓强了。 第9章 晚上开始练习的时候，魏和发现练习曲果然挑战难度很大。 如果说挂蚊帐对于魏和来说是个5星的普通副本，那么现在弹奏的曲子就是未知难度的无限挑战模式的副本了。 太他妹的坑爹了！ 小魏和把节拍器给停了下来，咬了咬牙，干脆不练了，反正大不了以后继续当音乐老师，只能能够养活自己他就知足了。 什么伟大的梦想，见鬼去吧。 就这么想着，他蹬蹬蹬跑上了楼，睡觉去了。躺床上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会儿，脑子里都是关于明天要怎么玩死那个小孩的计划，想了一会儿他倒是开始回想以前了，上辈子他也是跟着夏梓强一起玩到大的。 那个人除了傻而且还喜欢拉着别人一起犯傻，和他在一起只有稍不留神，下场就是被人围着当成笑料了。 想了一会儿明天的事情，魏和又开始思考练习曲的事情，上辈子也不止一次抱怨了，如果人生重来绝对好好珍惜机会，把十八般武艺都玩精通了，结果现在又犯懒，如果是宁飞沉的话，现在就肯定在发狠练习了。 估计手指都要弹断了都不会停下来，那人对自己太狠，魏和想到这里亢奋了，暗自挣扎着，自我劝诫，不行，不能这么堕落。 小魏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清醒了下，扭动了两下总算从床上起来了，蹬蹬蹬地继续蹦下楼梯去弹琴了。 钢琴声响了很久，在大院子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月亮也渐渐爬到了最顶峰之后，魏和才停下了有点泛酸的手指。 都已经九点多了，家家户户睡得也早，魏和后面都是踩着弱音踏板在练习，音质闷闷的如同隔了层棉布，听着不舒坦，但是成功的将音量给降低了不少，大概不会扣上扰民的罪名。 自己年纪这么小，现在该很困了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和仍然想继续弹奏下去，如果他外婆没有进来阻止他的话。 “狗娃，好睡了啊，都这么晚了。”外婆指了指挂在墙边的钟，“都9点多了，弹的够了，你爸要说你弹得不好我明天保准揍他。” 小魏和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弹得这么好我爸怎么可能骂我。” 外婆也笑开了，“还真会顺杆爬，弹得这么好，那你快点睡了啊，不然要长不高了。”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魏和的小心肝。 他在上辈子的时候喝牛奶做健身，好不容易给蹭上了179.5，死活上不了180，只好安慰自己是文艺人，要那种魁梧的身材干什么。 但是每次看到指挥台上的宁飞沉君临天下的样子，大概一小半是身高的功劳，他就眼红的要死，和别人谈论时嘴里在呵呵，心里大骂Fucking。 现在他亲爱的外婆又来刺激他脆弱的心脏了，魏和一咬牙，气势一沉，下了决心，浑身的宇宙都燃了起来，“我马上去睡！”他想了想睡觉还不够，便又补上，“而且以后还早起去运动，吃营养早餐！外婆你来监督我！” 外婆笑眯眯的点头，对这种热血很是认同，“乖孙，别忘了明天要和隔壁家小强好好玩。” ＊＊＊＊＊＊ 魏和背着小书包，他爸在今天根本就没检查他的练习曲目，而是在知道魏和把曲子都练完之后，很惊讶的说，“不是有十首么，一个晚上也能练完？” 检查的时间被往后推了两天，魏爸自己跑出去玩了，留给了魏和一顶草帽，盖在头上，嘱咐了他一番。 “去玩的时候注意别往水坑边跑，一会儿该淹死了我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哪有这么容易淹死，还有你真是我亲爸啊，你是真心诚意的在哭么，为什么不陪我们去啊。” “乖，爸要忙事情，不然没钱供你读书了。” 两家大人最后决定的是让孩子去稍远一点的养猪场看刚出生的小猪仔，乘几站公交就能到，乡下田野的，而且那里是夏梓强的姑姑家，还能吃了饭再回来。 魏和穿的一身清爽的白背心去敲了夏梓强家的门，他妈妈今天休息，看到了小魏和，眉眼都是笑意，把人给推了出来，“魏和来了啊，今天早饭吃了么，一会儿路很远的。” “吃了。”魏和乖巧地回答道。 夏梓强他妈也很看好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小男孩，赶紧扯了把自家儿子，语气刚开始挺软的，嘱咐着要在姑姑家吃饭，不能跑太远了去玩之类的，但后来便越讲越激动了，站起来简直就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夏梓强大概是习惯了，低着头就是一副挨训的样子。 魏和却被吓得不清，赶紧插嘴，“阿姨我们先走了啊，要晚去了车子都开没了。” “诶，好，你看我一关心起儿子就没分寸了，你也小心点啊，帮我顾着点这死小孩。” “嘿嘿，必须的。”魏和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需要强哥多担待些。” 这番话虽然听上去挺狗腿的，但是从魏和口里讲出来倒还好了，大概是那种艺术家的气质冲淡了他原本的狗腿性子，让夏妈只觉得这是夸赞而不是阿谀，开心极了。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吧，别去晚了。”夏妈一边笑一边带着俩小孩往外走到了巷子口，“车站就在那，你们钱都带齐了吧？” 两人都点了点头，夏妈这才放心，又蹲下了身子给自己儿子整了整领子，扶了扶书包，这才放了行。 走到公交站牌那里的时候，刚好车子开了过来，夏梓强和魏和在售票阿姨那里买了票，上了车，魏和眼睛扫了一下，聚焦在了某点不动了，他竟然看到了宁飞沉。 翡翠眼睛戴了顶鸭舌帽，一个人坐在床边的位子上，帽檐压得很低，露出了半截奶白的脸，生怕被人看到似的，夏梓强推了魏和两把，想让他赶紧找个位子坐下，结果司机师傅一个猛力，直接把车子开起来了。 一声短呼之后，两个短腿小正太一齐向车尾扑去，车子上没什么人，而且公交车还算中型，魏和往旁边勾了两下都没扶到点东西。 夏梓强也是如此，而且他们两人靠的近，好不容易抓到了什么了，身边的重力又狠狠砸了下来，他整个人只想开口大骂，只是无奈脸都快要砸到地上了。 扑通一声，响声巨大。 而且伴随着司机师傅的加速，倒在地上的那人还脸贴着地面继续向车尾滑动。 夏梓强觉得鼻头痛的很，估计是要流鼻血了，额头也是，都被地面的花纹给刻出了印记，他没敢伸手揉，含着泪水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到魏和的身影。 奇怪，人呢。 虽然不太熟，要是真的人丢了他妈肯定怪他头上来。 他急了，使劲张望着，结果一抬头，人凌乱了，那个本该和他一起被凶残的司机师傅给弄的头破血流的人，现在怎么会坐在那个鸭舌帽小哥的腿上。 而且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竟然还偷偷的在脸红。 坐在别人腿上的魏和此刻也是不得其解，他还以为自己肯定会和地板来个亲密接吻，不要嘴巴碰到哪个人吐的痰或者口香糖他就该谢天谢地拜菩萨了，结果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就把他给扯了过去，回过神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宁飞沉抱在怀里了。 而夏梓强还在地上坐着，傻了一会儿之后才知道掸掸身子，站起来找位子坐，眼睛通红着，大概快哭出来了。 魏和也挺想安慰他几句的，刚想站起来，就被宁飞沉给移到了旁边的座位上，靠窗的位子，旁边翡翠眼睛堵着让他走不出去。 夏梓强的眼角更红了，魏和觉得自己好像还真的挺对不起那小孩的，转了个身想给人顺个毛安抚几下，一旁的宁飞沉便开了口。 “你要去哪？” “啊？”魏和挠挠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呐呐开口，“养猪场……” 宁飞沉问完便什么都不说了，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压了压鸭舌帽自己一个人坐着，就和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车子里算上司机师傅和售票阿姨也一共就六个人，还有一个大学生，戴着耳机在练听力，十分专注，嘴里还不是念叨出来，一不小心那声音就差点盖过司机师傅的喇叭声。 司机没少从后视镜中翻白眼给那个大学生。 魏和看宁飞沉不说话了，转了个身又想慰问一番小夏同学，这时宁飞沉又压着帽子问道，“坊川那边的养猪场么？” 魏和兴致勃勃，“对啊，你也知道？” “嗯。”宁飞沉点点头，接着说，“我也去那。” 而后面被几次三番忽视掉的小光头气愤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宁飞沉边上，想揪住翡翠眼睛的衣领子却失败了，只好推了他一把，大声质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啊！为什么总是打断魏和说话，他明明是想和我聊天的！”总结了一下，小光头只想说四个字给翡翠眼睛，“拆散真爱！” 宁飞沉还是靠着位子低着头，对这个指责无痛无痒毫不在意，淡淡地瞥了一眼小光头，伸手继续压了压帽檐，魏和觉得这个动作真是帅爆了，一个小屁孩怎么能这么耍帅呢！ 突然的，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 夏梓强被那强大的惯性拉入了自然规律之中，碰地向前摔去，还好这次稳稳地扶住了栏杆，才免遭了面部毁容的横祸。 前面没有红绿灯，一个小小的路标标识着车子即将驶入坊川郊区，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养猪场。 后门啪地打开了，大学生收了耳机走了下去。司机师傅冲着后面的小光头大喊，“你倒是坐位子上去啊！”一边喊还一边愤怒的按了几下喇叭，“不然一会儿摔死你！” 夏梓强被这怒吼吓得不轻，委屈地看了眼魏和，往后坐去，他当然没忘记狠狠地瞪一眼宁飞沉，心想着都是那家伙的错。 车子又极速地在乡间小道上飞奔。 第10章 车上只剩下魏和、宁飞沉翡翠眼睛三个小孩了，司机师傅戴上了一副墨镜，开的速度缓了下来，没有之前的凶猛了。 外面是分隔清晰的一块块田地，有带着草帽的农夫在上面拔草，挽着裤脚，身边还有水牛在哞哞叫着。 魏和趴窗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多大意思，便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和宁飞沉说起话来，“你刚刚说你也去坊川么？你去那里做什么？” “看我外公。” “诶？”魏和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翡翠眼睛谈及自己的家谱，这才知道他还有个外公这种事情，上辈子那人可是连自己的大姨和亲妈都没提过，就算是后来被万人追捧，让狗仔跟踪，也只是挖出了一点事情来。 翡翠眼睛侧脸看了魏和一眼，“你在惊讶什么？” 身后的夏梓强立刻不甘寂寞了，往前靠着，头探过来硬生生地插进两人中间，位子原本就小，宁飞沉不得不往外挪了一点。 夏梓强虎目一瞪，身上还是遗传了点他妈妈的霸气，冲着宁飞沉说道，“你让开，魏和是和我一起玩的，我妈都说了，要我顾着他点。” 后面的那句基本算是夏梓强的自己脑补了，魏和挠着脸笑了笑，知道宁飞沉肯定不愿意做这种无聊的争辩，上辈子，如果有人这么和他说话的，一般是被无视了，运气不好的就是直接被揍了。 “滚开。”出乎意料的是，翡翠眼睛竟然说话了，虽然是爆的粗口。 魏和又愣了，他觉得自己大概不能再把前世的经验一个劲地往上套了，好像不太好用了啊。 车子一个颠簸，魏和一下子颠倒在翡翠眼睛的腿上，眼看着就快到魏和他们的那站了，魏和把夏梓强的头往后推去，拍了拍翡翠眼睛的肩，“我们下站就到了，你什么时候下？” “……”宁飞沉抬头看了看前面，“我也下站。” “啊？这么巧。”魏和笑哈哈地凑过去问道，“该不会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同一个吧，不过我们要去的是夏梓强他姑姑家，对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现在还挺早的，太阳也没出来瞎折腾人，在斜边上懒懒的挂着，发了点光，还被几多白厚的云给遮了住。 宁飞沉本来是想拒绝的，他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而且达到了目的就会回去，一点都不想多浪费时间在这片蚊虫满天飞的地方，即使他一点都不在意那堆虫子的叮咬。 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翡翠眼睛瞥了眼瞪大眼睛看他，等着答案的魏和，刚想点头，司机师傅一下子又是一个急刹车。 “我们到了？”夏梓强在这辆车上被整的不行，头昏眼花的几乎就要有了心理阴影，看到了眼熟的平房连忙站起身来拉了把魏和，跳下了车。 “我们先走吧。”小光头对翡翠眼睛没什么好印象，拉着魏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魏和还想问问宁飞沉往哪走，要不要等下一起去到处走走之类的，扭了个头，便看到那人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之后也离开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是，那人心高气傲，大概是不会喜欢他们这种幼稚十足的活动的。 魏和有点黯然，小风呼呼地刮了他一脸，路边有条溪流，汩汩地流，绕着田地一圈进了农家里面去了，养猪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了。 小光头看到了自己姑姑，老远地就开始招手，得瑟地很，因为他姑姑有一个养猪场，他家经常能免费吃到肥得流油的猪肉，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吃。 他向着小魏和介绍，“养猪的话也是很讲究的……” 魏和呵呵呵笑起来，心里想着：我要知道这个干吗用啊，我明明是个艺术家！ 小光头讲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的，走到了平房门口，他姑姑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看到了就在地上的水龙头那里接了水，冲了冲手，和他们说：“刚好，昨天生了窝小猪，带你们去看看？” “好啊好啊。”两小孩自然不会拒绝。 猪圈挺简陋的，普通的石头搭成的房子，阴暗的的房间里面也没有开灯，不过照样能看到那一头头白花花的大猪，每一头都有一个自己的单人间。 魏和觉得很有趣，伸手想摸一摸，但是那几头猪很不给面子地躺在地上不肯动弹，肉摊了一地。 一只老鼠唰地从石头缝里蹿过，姑姑眼疾手快就给抓在了手里。 她很开心地冲着俩小孩显摆了一下手里的灰黑的大老鼠，“我去处理一下啊，你们看会儿小猪。” 木头搭建的小猪棚里是一只粉嫩嫩的猪崽子，身上的薄膜还没完全脱落，里面点了一盏灯，暖烘烘的，小猪不安分地在棚子里走了走去，一点都不像那些成年的猪一样懒散。 魏和赞叹道：“年轻真好啊。” “你又不老。”小光头不解地说着。 “你说要是系上气球，这猪崽能飞得起来么？” “梦还没醒呢？”连小光头都开始鄙视魏和的异想天开了。 魏和握着拳，眼里是熊熊的斗志，“大清早的就能感受到这种新鲜的生命，真是太棒了。”他下了决定，自己也要用生命去锻炼各种技艺才行。 轻轻地把盖子给合上之后，两人便走了出去，夏梓强的姑姑也已经折腾死了那只活泼的大老鼠，蹲着身子开始准备粮食。 夏梓强也不知道现在干什么去，魏和想了想，便建议着，“别打扰你姑姑了，我们去外面玩玩吧。”四周都是平房，魏和远眺了一番，记得小河塘就在不远处。 魏和想的那个塘子里有不少龙虾河鱼，水也不是很深，也没有沼泽那种可怕的存在，他们和姑父提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那夏梓强的姑父也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家里样样事情都是被老婆管着，对河塘也没什么认识，自己去过几次，觉得挺干净的一个地方，就点了头同意了，让他们自己小心点。 平房子外围绕的草几乎要把小孩给完全遮住了，在小路边走的时候倒是还好，有些地方没路了，只能从草丛钻过去，那草又硬又糙，要用手拨开才能看到前面，只是前方仍然是一片草。 走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没有走到目的地。 小光头的头上开始冒汗了，他有点不安心地问道，“你这条路走的对么？” 魏和其实心里也拿不准，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啊哈哈哈哈我可能迷路了吧”这种话，绝对会把小光头给吓哭的，说不定人还会直接吓得跑进深山里去，到时候自己罪过会更大的。 他只好咬咬牙点点头，“信哥的，保准你能吃到午饭。” 小光头点点头，他的内心里还是有点崇拜魏和的，因为他经常听妈讲，这个小少爷一样的人，就算放到了乡下，那也是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无所不能。 听到小少爷的肯定之后，夏梓强就放了一半的心，有点懦懦地拉着魏和的衣角，“你可别丢下我一人啊。” “放心放心。” “而且我好想睡觉，还有点饿。” “马上就走出这鬼地方了。” “真的么？还要多久。” 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么问，魏和看了看天上太阳的大概方向，辨别了一下方向，赌了一把，朝着南边走去。 没走几步，似乎真的有了几缕炊烟。 魏和简直要热泪盈眶，对身后的小光头说：“总算找到活人了。” 扒开了丛丛稻草就要穿越过去，却发现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魏和赶紧把激动的小光头给扯了回去，给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别出声，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翡翠眼睛的声音。 远处的两个人显然是在争论什么，说是争论又有点不恰当，大概是老人家在责骂，小孩子乖乖受着。 魏和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二次偷听宁飞沉的墙角了，而且这次还拉了个同伙在旁边，虽然自己根本就听不太清楚。 小光头被突然拉了过来，本来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反应了不少时间才明白，偷笑着对魏和说：“那个绿眼睛一定是干坏事被打了。” 魏和嘴角一抽，发现以后夏梓强经常被人欺负也是有原因的。 “那个绿眼睛是来这讨钱啊。”小光头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魏和嘴角接着抽，“你小声点，一会儿要被发现了。” 远处的翡翠眼睛蹲下身，把地上的几张纸币捡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老人家似乎很绝望地离开了，走到了后院，拐了个身子，就没了身影。 门口那里有一个小男孩，原本一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发现老人离开了，就轻跃着跑到了翡翠眼睛的跟前。 魏和原本踏出了一半的脚，因为这个小男孩硬生生停下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就算现在完好，痛感却已经深入了他的内心。 那个人，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样子，嘴角勾起的冷笑，吐出的刻薄的语言，委屈又狠毒的眼神，历历在目。就算是变小了他也能认得，绝对不会认错。 他缓缓地、带着悲痛地念叨着那个名字：庄子贤。 原来他一直心头感激着的和心里最记恨的两个人认识的这么早。 宁飞沉和庄子贤，远看过去两人站在一起也是这么搭配，就和很久以后，他们两人一起上了舞台端起了奖杯一样。 魏和的心里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产生了一种背叛感。 眼眶也酸了起来，有什么要涌出来了。 “哎哟。”小光头从后面撞了他一下，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次没有人扶魏和了，魏和垫在下面和泥土来了亲密的接触。 小光头连忙站了起来把小魏和给扶了起来，看着他变得脏兮兮的脸竟然眼泪都顺着流下来了，一下子慌了，解释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看你走了一半还以为要出去了，没想到你竟然没动啊。我，我……” 他接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发现魏和的魂好像被他给摔没了。 另外，那边的两人也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魏和一抬头就和那翡翠眼睛对上了，绿幽幽的，就和他以前每次看到的一样，深不见底，让人迷醉。 只是这次，他心里想着：看你妹看，老子要和你绝交！ 第11章 宁飞沉和庄子贤走到了魏和他们面前，庄子贤一脸无辜又天真的样子，红彤彤的脸蛋可爱极了，大概大人们都会喜欢这种小孩子。 只是魏和的眼睛也瞪大了盯着他看，抿着嘴开始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搞死这个人，趁着庄子贤年纪小的时候弄死他，不然以后就是把自己的前途葬送在他的手里。 “你们在干什么？”庄子贤歪着脑袋问道。 小光头立刻就脸红了，觉得这个软乎乎的小男孩萌屎人了，连忙回答，“我们迷路了，本来想去河塘那里的。” 魏和扯了小光头一把，翡翠眼睛的眼沉了沉。 “河塘？往那里走就是了。”庄子贤指了指不远的地方，“要绕过山那边去，路还挺远的，这里都是坊川的最边上了，你们怎么也不该走到这里来才对啊。” 小光头和魏和都愣了愣，小光头不敢置信地问：“最边上？” 庄子贤点点头。 风哗啦哗啦吹着杂草抖啊抖，远处的草地如同深绿的大海，波浪推开了翻出浅色的冷光。 小光头不说话了，庄子贤笑眯眯的，魏和看了一眼过去，怎么看怎么烦躁，撇开头又是那翡翠眼睛，更让他闹心了。 他拉了下小光头就打算走了，朝前迈了几步，既然知道了路就没什么好耽搁的了。 “我带你们去吧。”身后突然传来翡翠眼睛的声音。 魏和一下子就想拒绝，手却直接被抓过去，身子往前踉跄了几步就被扯着走，“你别扯我啊。”魏和挣了挣，没能挣脱，翡翠眼睛的手力还挺大的。 身后的庄子贤也跑了几步想跟上来，“飞哥，你不在这里吃饭了么。” 宁飞沉没理他，径自往前走，看着这场面魏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开心，他在心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就这么点出息，后面那个小正太可是害了你手骨断裂的！ 他也抓了翡翠眼睛的手，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欢乐，还冲后面的庄子贤耀武扬威般地笑了笑，让那个人呆在了后面，怔住了。 这边魏和开心着，跑了几步跟上两人脚步的小光头又不开心了。 “你怎么老掺过来啊，你干嘛啊干嘛啊。”小光头大声质问着宁飞沉，从公交车上他就想狠狠地揍那个人一顿了，但是胆子小，这种行动也只敢在心里进行一番。 所以，现在翡翠眼睛这么一瞥，他就蔫了，软不拉几地没了气，小媳妇一样地跟在两人后面，嘴里稍稍嘟哝两句。 魏和侧过身稍稍安抚，“马上到河塘了啊，给你抓龙虾吃，我还带了调料包过来。” 只是小光头不稀罕吃的，只是图个钓龙虾，还没来得急解释，宁飞沉便在旁边开口，“那里太危险了。” “啥？”魏和愣愣的。 “我把你直接带到公车站那里。” “什么？” “有什么问题？” 翡翠眼睛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小魏和就立刻和小光头一样变成了小媳妇样，嘿嘿地憨笑着说：“没，没问题。” 小光头马上又喊了出来，“我的龙虾！” 魏和一把摁住他的头不让他有多余的气再乱喊乱叫，“瞧你这点出息！” “我从来没钓过龙虾……” 小光头已经对钓龙虾念念不忘，但是这个河塘都不知道在哪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只有那个公交车站已经若隐若现。 魏和走了一会儿，看了好几次翡翠眼睛，那家伙都是沉默这不说话，魏和憋了半天，干干地问了句，“……你和刚刚那个人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弟。”翡翠眼睛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便毫不遮掩地回答了。 反倒弄的魏和不好意思起来，他想问的还多得是，比如“你想不想和我联手弄死那个人”或者“你能不能让你表弟以后别来整我啊我好难过”之类的，只是怕问出来之后大概就要被关到精神病院去了。 他不能说。 他要自己解决这些事情，来进行自我拯救行动。 走到那里的时候，对面的公交就滴滴滴地按着喇叭来了，翡翠眼睛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表情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他还是指了一下，“你们要去的地方往那走。” “我怎么可能这点路都不认识！”魏和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魏和肯定不认识，但是我认识啊！”同时小光头也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司机师傅开始摁喇叭，在这蛙鸣一片的田地之间也并不突兀。翡翠眼睛已经走到了对面回去的公交车站，向着他们招了招手，上了车，车子又溜出了一滚滚的浓烟，开跑了。 小光头等车子开远了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建议，“我们快去抓龙虾吧。” “你认识路么？” 小光头萎了。 两人朝着夏姑姑家走着，魏和心想着，龙虾没得吃，中午起码也有猪肉吃，也不算亏，要是再来两条刺少肉漂的小河鱼就更完美了。 “魏和，你和刚刚那人是怎么认识的啊？”小光头摸了摸自己热的流汗的头顶，那里已经顶出了一些毛发，红色的痘痘也跟着一起冒了出来，估计过几天又会被他妈拉去理发店。 魏和想了想，“好像是我对他死缠烂打……” 小光头的表情也顿时丰富了，“你没搞错么！不是对那个刚刚遇到的小男孩而是对那个绿眼珠子？” “刚刚遇到的？你说庄子贤啊？”魏和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别给我提那人，心烦。” “哈哈，你也觉得他很可爱吧。” “可爱屎人了。”魏和撇了撇嘴，心想着夏梓强那货是个二到了极致的，自己绝对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啊绝对不。 小光头继续笑，脸色还泛起红晕，往前走了两步，夏梓强他姑姑在猪房的大门口，坐在小板凳上在洗着什么东西，看到两小孩来了，也笑眯眯的，“这么早回来了呐，刚刚去哪了啊？” 小光头像是有奖抢答一样地迅速回答，“魏和不识路，我们走到最边上去了。” 她姑姑想了想，“最边上？最南边那户人家么？” 小光头点点头，魏和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要是他的话估计随便两句话搪塞一下就行了，竟然给他讲的这么具体。 “那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老人家好像以前是干文艺劳动的，到了这里啥都不会，经常出岔子，也没什么生意，现在也是靠帮小孩认认字讨生活。” 夏梓强的姑父也走了过来，接了话，“那家啊，搓麻将也不行。” 他姑姑立刻怒了，“你还真是到处玩啊！还和哪家没搓过的！你看看你给我输了多少钱！都能生多少头猪崽子了啊！” 他姑父也是个超级能忍能藏的，一听老婆开始咆哮，又躲进了猪圈，拨了些稻草铺在地面上，算是劳动过了。 小光头在魏和耳边悄悄说：“他们常吵架，我有时候刚到公交站那里就听到姑姑在骂人了。” 魏和抹抹汗，“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我爸妈也这样，我就是搞不懂他们一直吵的有什么意思。” “大概算是加深感情的一种关系吧。” 小光头“噢”了一声，似懂非懂。 圆桌上已经端出了饭菜，橙黄的桌子脱了漆，已经用了不少日子了，腿脚也用报纸垫了一点，配套的方凳有点黏腻，魏和坐了上去之后扭了扭屁屁，发现摩擦很大。 夏姑姑盛了饭出来，给自家人的显然要多一点，魏和看了看，忍了，他又不在乎那些饭。 菜和肉都是自家种自家养的，天然无添加，魏和夹了夹肉，吃了几块，饭碗里就全是油了，这肉什么都好，就是精肉太少。 夏姑姑也没忘了问问小光头的近况，“你最近在干些什么啊，爸妈身体都好吧？” 小光头咬着菜根子点点头。 “别光吃菜啊，肉也多吃点，来来来。” “我，我怕油。” “多吃吃就不怕了啊，乖，快吃快吃，不然你回去要是体重没重，你爸妈又该怪我了。” 小光头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魏和，魏和低着头吃肉，满嘴油。 “小学都敲定了吧？你上的是富康小学么？” “我和魏和都是。”小光头还挺开心的，指了指一边吃货样十足的魏和，让他姑姑脸上泛起了慈爱的笑容，果然她家的猪肉一级好吃。 “那个学校，好像前几天又闹出学生打人了，不太好吧。”他姑父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吃肉，报纸的版面也是翻在足球的那一栏上，他摘了眼镜凑近了，正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 小光头又愣了愣，扭头看向了魏和。 魏和嘴上的猪油滴答滴滴地已经开始汇聚，然后落在了饭碗里。小光头再次绝望。 果然，他姑姑一拍筷子，“这么乱的学校？不行，得换一个上，我这就给你妈打电话。” “别啊，别啊。”小光头无力地拉扯着，“这学校挺好的啊。” “哪里好了，你说说。” 小光头答不上来，正巧魏和已经啃完了一盘子的肉，抹了抹嘴巴就顺着说下去了，“其实老师还挺不错的。” “这种学校老师要是好，能让学生打人么？” “我爸说那些学生那是自卫，遇到别的学校的小混混了。”魏和瞎编了一个。 夏姑姑将信将疑，“真的？附近的小学只有隔壁镇的了，难不成跑这么远来，就为了几个小学生的零花钱么？” 魏和也不好意思白吃了别人的猪肉，一拍胸脯保证道，“要真有人想打阿强的主意，过了我这关再说！” 俩大人一起笑了出来，“小孩能有个什么用啊，要找大人。”不过好在也不再提及换学校的事情了，小光头明显舒了口气。 吃完饭，小河塘也没去成，他们就打算回家了，田地的小风刮得有点猛烈，即使是夏天，也跟刀子一样的，蹲在猪圈外边，时不时就有只青蛙鼓着嘴巴跳上了人的身体。 魏和和小光头商量了下，决定要不回去算了。 魏和想着回去练练琴，小光头觉得姑姑家来了这么多次了，这次来了，看个猪崽子，值了。 “诶，刚刚谢谢你啊。”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小光头还是忍不住道谢着。 魏和没反应过来，夏梓强便提醒着，“不然我要被弄到隔壁的学校去了。”那一隔就是一个镇，每天就要起早摸黑的跑过去，然后晚上回来估计得晚个一小时左右，还折腾人。 “就这点事啊，没什么。”车窗外的树和草快速地向后移，魏和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一片缭乱。 车缓缓地开着，换了个奇怪的司机师傅，放了一路的甜蜜蜜，让魏和下了站之后也满脑子的绿色和甜蜜蜜的调调，晃来晃去昏头昏脑。 只是好在，没有坐过站，总算顺利地回来了。 街上一片寂静，蝉鸣声声，光投射在草帽上，帽子都要燃起来了一样，真是一个不安分的夏天。 第12章 下了车站之后，魏和发现他爸之前一直停在马路边上的越野车消失了。 难不成是被偷了？ 他有点恐慌，心里七上八下地跑进了大院子问他外婆，“外婆，你知道爸的车去哪了么？” “什么车啊？” “就是门口那辆啊，之前我们来就是乘的那辆。” 他外婆正在织毛线，冬天的衣物，从夏天便需要开始准备了，粗糙的手中，两根粗针很灵活的一上一下，将毛线给编织出了领子的形状来。 “哦，那个啊，大概是走了吧。”他外婆听到这句之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接着动了起来。 魏和更惊讶了，“最近也没什么活动啊，爸不是还说了要听我弹曲子，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外婆呵呵地笑了笑，“这要真走，谁拦得住啊。” 老人家的话总是真假参半，但是却又不得不相信。 魏和沮丧着坐到了钢琴凳上，他原本还想趁着这个夏天更好地练一练，有什么问题也方便他爸指出来，没想到小算盘又落空了。 院子又静悄悄的了，小光头也回到了家里，在窗子那里朝着魏和招了招手，魏和无力地和他打了招呼。 想了想，自己也不能因为他爸走了就颓废了，梦想还是要不断地为此奋斗才对。 他把头顶的草帽摘了下来，放在了钢琴台上，缓了神，便拉开了琴盖，一曲小奏鸣曲流泻而出，将午睡的院子居民给吵了起来，破口大骂。 日子又这么过了几天，早睡早起，从门口的牛奶箱里拿出新鲜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弹奏曲子持续好几个小时，让大院子的人基本没法午睡。 只是每次他们想来声讨，都被护短的外婆给呵了回去，“走走走，让我孙子安静练会儿。” “你孙子这一连我们就没法睡啊！” “过几天送你们几道心经，安安神啊。” “不是说的这个！谁说我心神不安了，这是闹得啊。” “哎呦，小孩子嘛，你一大人总得让着点，干嘛和小孩过意不去。” …… 后来魏和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狂野的练了，揣着3块钱奔琴行，也能练个一小时，只是那里隔音效果很差，房间虽然开了风扇，魏和的汗还是滴答滴答地往下掉，身上也全是蚊子咬出来的红包，去了几次之后，他就放弃了。 现在这大中午的，去哪里会比较好，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 这片小区的印象他已经不是很深了，记得小学上下学的时候，经常能路过冰棍店，还兼着卖炒年糕和饺子，香味飘了整条街。 现在放着假，也看不到这些东西的影子。 还有的一些便是之后重建的了，上辈子，小镇只来得及重建了一半，随后就被上面喊了停，据说是要保留这种复古的特色，来增强旅游业。 小小的镇子便在后面加了“古镇”两个字，由原本的温泉镇，变成了后来的温泉古镇。 各种奇怪的店也发展起来了，都市化的足浴中心、麦当劳，还有古香古色的大院子都一起存在着，东边高楼大厦，西边茅屋老舍。 魏和沿着商业繁荣的那条街往前走，这里的店很多，只是大多现在都关了门，零零散散地开了几户，老板也都是在里面打着瞌睡。 还有摇着蒲扇的，短袖短裤，坐在店里面看着电视，毫无经营的心情。 整条街都被阳光烤的扭曲了一番。 魏和的鼻尖也冒了汗，又走了几步，转了个身，拐进一家音像店里。 店面不大，但是布置得恰到好处，音响整齐地排列在两边，柜台被改造成了吧台的样子，周围还放了几个凳子。 老板摇着扇子，扇子的木柄已经脆弱地断了一截，用透明胶捆了根小树枝沾上，晃出无力的微风来。 机子上放的碟片传来的是《仲夏夜之梦》的序曲部分，明快的曲调将人惊醒，同时又让人昏昏欲睡。 玻璃门被推开的时候，老板已经连头都懒得抬了，直接翻着手上的书本，无精打采地喊了句“欢迎”。 小魏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开了口，“有谱子么？” 老板感受到了身前没什么存在感的影子，这次抬头望了望，看到是个小孩，还以为后面该有大人跟着进来，便没赶走这小孩，而是随意地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箱子，“里面都是乐谱。” 魏和便随手拿了一本翻看起来，书皮上面积了薄薄的灰。 跟着标注着的音符在脑海里演练一遍，手指也跟着在本子上敲了两下。 每首曲子都有不同的难点，一点一点攻克这些难点，才会有所进步，魏爸一直教魏和的方法就是慢练。 慢速的练习，这也是魏和上辈子没有好好落实的练习。 用节拍器来控制速度，以低于作品的音速来演奏，并且保持着连贯的动作，不断地发现细小的错误，一处一处精心雕琢之后，再慢慢加速。 音像店的老板看了会儿，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去，两人就这么盯着谱子和书本看了一下午，古老的留声机上的CD换了两三次，从比才的跳跃到了柴可夫斯基的曲子。 在外面的天空有点开始变黑，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之后，魏和才清醒过来。 他将书放在了柜台的角落边上，冲着脸色也有点阴沉沉的老板笑了笑，“我明天再来行么？” “你不买？”老板托着下巴阴笑着问。 “我爸没给我留点钱就走了，我，哎……” “什么，竟然有这种老爸。”老板的同情心顿时泛滥，眼里全是震惊，“你明天继续来吧，快下雨了，先赶紧回去。” 魏和夸了句“老板好人”，笑咧着嘴，离开了。 对面是一家拉上了铁门的店面，他知道，再过几天这里就该成了花店了。 每日放着芳香四溢的鲜花，玉露滴下，能滋养一片土壤。 他走过了街区，走过了医院，书店，淘片馆，冲进了家里，刚躲进屋檐下面，就是一阵瓢泼大雨，如同飞针一般砸了下来，将门口土地上砸出了一个一个浅浅的坑来。 小魏和惊甫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大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哼着小曲儿吃饭去了。 晚上老人家们也没有走出去，而是各自在屋子下面聊了会儿天，风伴着雨稍稍大了些之后，便进了屋里，念经的念经，看电视的看电视。 魏和坐在小板凳上，看到夏梓强在对面的屋子里洗饭碗，洗了一会儿之后那小光头就偷偷地跑了过来。 “诶，我们什么时候去钓龙虾啊？”小光头凑过来悄悄地问着。 魏和将膝盖上的琴谱给合了起来，想了会儿，“钓鱼行么？”他倒是知道小公园附近的那条护城河的一块区域里面其实有不少鱼。 那条河上经常有人撑着船打捞垃圾，魏和是眼看着那个捞网里面带上过一连串的草鱼，后来又被船夫给放生了。 想着这几天练琴也算是有所进展，就算他爸来了也能有个交代了，那就陪着傻子强去公园溜一圈好了。 小光头自然是点头，眼睛闪亮亮。 魏和就和他约定了时间，“那就下礼拜好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一个晚上的大雨之后，街上都是泥土的气味，太阳烧烤了一番，原本湿漉漉的地面很快就干了，沥青的黑色又油得泛光，脚踩下去脚心就传来阵阵灼热。 小魏和又跑到了音像店，老板这次放的是《牧神的午后》，音量也不重，添置了一台电风扇，抬眼看到了魏和，就摆了摆手指着，“谱子在那里，自己翻啊。” 明明只见了一次面，两人却似乎十分熟悉了一般，一人翻阅小说，一人视奏乐谱，小魏和有看到不太拿捏得准的，还问了老板一番。 老板轻巧地便无视了这个话题，“我又不是搞音乐的，哪里懂这些东西。” “开什么玩笑！你家地下室不是还摆了一堆西洋乐么。” “你怎么会知道！” 魏和嘴角抽了两下，“你弹琴的力道太足了……” “竟然被你知道了，那就没办法了。”老板沉重地合上了书本，转眼便笑的一脸温柔，“你想知道什么来着？” 魏和干笑了两下指了指谱子上的某部分，“这里，还有这里。” …… 都说快乐的时间容易流逝，虽然魏和觉得自己学的还挺痛苦的，但转个眼，一天过去了。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魏和看了看日历，薄薄的纸质日历，已经被撕掉了很多页了，再撕几张，就要去上小学了。 夏天的早晨8点，天空澄澈一片，小风流动着，带着热乎乎的气流。魏和今天还没有练习曲子，但又和夏梓强约定了要去钓龙虾，只要跺着脚跑到了对面的那个房子门口。 他敲了敲夏梓强家的铁门，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里面却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还在睡觉么？魏和看了看手表，觉得傻子强的妈也该去上班了，而且走之前也应该已经把他给叫起来了才对。 他又敲了几下，过了会儿，门才打开一道缝，露出了傻子强有点羞涩的脸庞，已经光溜溜的脑袋。 魏和看了两眼，忍了忍，没忍住，憋着笑问道，“你头上这是什么啊。” “珍，珍珠粉。” “啊哈哈哈我还以为是痱子粉啊，你涂这玩意儿干嘛。” “去痱子的。”傻子强低着头解释，从身后扯出了一个包来，看上去沉甸甸的。 魏和大笑起来，“那不还是痱子粉么！” 夏梓强背了包，走出房间锁了门，走路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头顶的粉掉下来浪费了，哭丧着脸，“你就不能不笑我么，要不咱，咱不去了好不好。” “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魏和笑了笑，“你这包里不是满当当的零食么。” 小光头一把捂住了包。 “而且这钓鱼和钓龙虾一样，也是门技术活啊，你就不想体验体验？” “我，我刚才说着玩呢。”小光头连忙解释，环顾了院子，发现没人出来，就拉着小魏和从后门跑开了。 走到了院子的背部才安下心来。 现在，小光头满脑子的只剩下“零食够不够吃”和“要怎么钓鱼”这些烦恼了。 第13章 “是温山公园么？” 魏和点了点头。 从家里到达那个公园的话，又会路过他们将要进入的学校，富康小学。 即使这么多人说这个学校不好，可除了打架斗殴的比较严重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多的理由了。也有几个人，说是学校建在墓地上，有不好的东西才会导致学生暴动。 所以附近不知何时开了一家佛经店，常常传来“阿弥陀佛”的吟唱声，时不时地飘入学生和行人的耳内。 以前魏和为了显摆自己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乐感，还把大悲咒的旋律给做成了五线谱，用大提琴拉拨了一番给奏了出来。 结果却被他外婆一顿教训，说他这是不虔诚，用洋鬼子的东西来糟蹋佛祖，会招不详的。不过也托那次的福，他对一些经文竟然变得无比熟悉。 他们到那家店的时候，里面的店主冲着他们行了个礼，身穿着黑色的僧服，嘴里还念念有词，手指拨动着手上的念珠。 佛经的吟唱飘得很远，一直到他们拐了弯，进入温山公园之后，那声音才逐渐消失。 夏梓强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一个劲地问魏和，“草鱼在哪？龙虾在哪？” 小魏和懒懒地指了指，“那边，假山过去的池子里。” 还没说详细，夏梓强就跑开了，跑得太急了在地上摔了一跤，他坚强地爬了起来接着跑，透露着生命的活力。 魏和没来得及拦住，白花花的光头就消失在假山后面了，身后还飘散着白色的粉末，魔幻一样。 “我还没说去假山的话应该走林间小道比较浪漫美好呢。”魏和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便决定走自己看中的那条路。 温山公园虽然有山，但并不是很高，坡度也很缓，而林间的路更是连绵蜿蜒，扭扭曲曲地绕了山体几圈。 魏和一脚踏上那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小林子便被一阵惊动，一群麻雀扑哧着翅膀四处乱窜。 还有的就是渗透了一丝丝进入的光线，明明暗暗的，汇成了小小的圆孔，好像变得更加有攻击力了。 “喂，把你背上的书包留下！别动！” 又走了几步，身后出来传来了一声小孩的说话声，同时前面也走出了两个小孩，和魏和差不多大，衣服上面有些泥土和落叶，应该是之前躲在旁边的林里。 魏和转了个身，沉默了一会儿，不太确信地问道，“你能把手上的刀子放下么？” 身后的小孩他没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那手中泛冷光的武器让人觉得有点可怕，刀锋尖利，大概稍稍抹一刀就能见红。 拿着刀子的见自己受到了关注，摇了摇手里的刀，指了指魏和的书包，“把那个留下，你可以走了。” 魏和也知道现在和他们扯什么家长，一定会把人给逼的跳脚了，那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想了想，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就带了一盒鱼饵和调料品。速战速决就好，何况山头的池子那里，傻子强还在等他呢。 “我包里没什么东西，我把东西掏出了，这个包留给我成不。”魏和试探着问。 拿刀的愣了愣，一咬牙紧接着说，“你这个富家少爷，肯定把钱藏兜里了吧，把衣服和裤子也留下。” 魏和傻眼了，“啥？”都脱了他还怎么回家啊，原本的书包都直接没戏了。 对面的那小孩却觉得这没什么，大夏天的不是大家都光着身子跑么，难道这有钱人家的小孩就能身娇体弱，经不起直接裸着身子在外面么。 一想到这里，那小孩突然就仇富了，把刀子往前捅了捅，“快脱。” 魏和翻了翻口袋，“你看，我没钱啊，脱了也没用。”口袋翻出来，白白一片，肯定是没有私藏什么东西的。 身后的两个人却不相信，接嘴对着他们的老大喊，“富家少爷衣服肯定有不少暗格。” “对对，我上次就见过一个，本来口袋空空的，突然就变出了鸽子出来。” “那是魔术师吧……”魏和耐心地给他们科普。 小刀靠近了，晃悠着比划着，包的带子一下子就被划了一下，割破了，没能经受住重力砸击的小包破了个洞，藏在里面的盒子盖子不小心开出了口子，褐色蠕动的蚯蚓缓缓地爬了出来，朝着地下钻去。 拿刀子的往地上瞅了一眼，一阵哆嗦，手上的刀抖了抖。 “你竟然在包里藏暗器！”他气愤地指责着。 魏和也低头看了看，暗自感叹了一下自己准备的鱼饵浪费了，还没来得及蹲下身体回收这些珍贵的鱼饵，拿刀的小孩就和疯了一样的冲过来了。 小刀子的光在树间林间，投下了白白的一个光影，晃来晃去闪着人的眼睛。 他的第一下没有中，而是狠狠地将一条蚯蚓给割成了两截，虫子在地上黏腻腻地蠕动，显得更加可怕了。 而魏和，整个人都懵了。 在那个刀子朝着他砍来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就出现了上辈子的景象，学生拿了个水果刀把他当皮削，让他的肠子血液流了一地，这片画面红艳艳地、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满脑子。 魏和有点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这才躲开了那险险要擦边的一刀。 他的头泛了晕，眼前也一片五彩斑斓，胸口还浮现了一种恶心的感觉，这所有的症状都让魏和觉得自己迎来了大危机。 那个小孩的下把刀子会往哪里捅他已经不知道了。 照魏和那么想，这几人虽然不是坏人，但是社会的墨汁未曾多次泼洒到他们身上之前，小孩子还是秉持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有什么做什么的。 佛经的净化那也是要建立在信仰之上的，什么都不怕了，这种人最可怕。 发狂的小孩从小就这么凶狠，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大概只是看到虫子害怕了吧，用武力来伪装勇敢，这种方法的确幼稚，但也最常见。 这些都是上辈子未曾发生的，让他始料未及的，既无法预料过程，也猜不透结局会如何。 他的膝盖软了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朵也开始充斥着鸣叫，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有蝉那高频的喊叫一直回荡。 又过了一会儿，额头满是冷汗热汗，脑子被穿透了树叶的阳光给照的发烫，他才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 咽了口口水，悄悄睁开眼，身上并没有疼痛，也没有无力，一切就和平常一样完美。 稍稍抬头，便看到那刀子被扔在了远处，地上趴了两个人，他眯着眼努力辨认，才发现是那两个小跟班，至于带头的那位，正被一个人压在地上打。 小跟班表情畏畏缩缩的，显然是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那个揍人的过于凶狠了，每一拳都像是锤在铁板上一般用力，将地上的人给打得鼻青脸肿，如同调色盘一样。 魏和连忙喊道，“宁飞沉？” 那个揍人的停了停手上的动作，起了身子往后瞥了一眼。 果真是宁飞沉，魏和有点欣喜，撑起身子冲过去，还挺激动的，“你，你怎么在这？” “路过的。” 地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过即使是斗殴，一般也不会有这种程度的伤亡。 魏和有点担心，朝着两个跟班喊，“你们倒是快把人给送医院啊，要挂了怎么办？” 跟班点点头，抹抹泪水赶紧扛着那人离开了，他们也早就听说这一区有一个打架很厉害的小孩，还没上小学，却已经能把六年级的一拳打飞，直到现在才知道，以前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蹬蹬蹬的跑步声远离之后，林间小路又只剩下了魏和和翡翠眼睛两人，魏和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 他有点害羞地挠挠头道谢，“刚才真是谢谢你啊，不然的话我身上大概就该破个血窟窿了，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补。” 宁飞沉往山下走了两步，魏和连忙跟上。 翡翠眼睛的脚步似乎有所放慢，像是在等着魏和跟上一样。 魏和低头思考了一番，“你刚刚那种揍人法，就不怕把人给弄死了么。” “他活该。” “诶？”魏和愣了愣，“说的也是，他都拿刀子捅我了。” “……”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那个人？” 翡翠眼睛的脸沉了沉，“他不会被送到医院的。” “都被打成那样了，不进医院会死的吧。”魏和傻逼逼地问着，不敢苟同翡翠眼睛的话，觉得哪有人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宁飞沉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魏和，“是你看不到的社会底层，你不会知道的。” 即使是小镇，也有黑暗和光鲜的两面，分割线清清楚楚，他们两人的相遇和相识就像是打破了这条定理，让笔直的分割线突然地扭曲了一下。 宁飞沉说完了就继续往前走了，魏和晚了几秒，但还是回了神跟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人走，大概是冲动了一下。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魏和有点受不了这种寂静，又呐呐地开了口，“宁飞沉，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会去参加开学典礼么？” 翡翠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魏和得到了回答眉眼又舒展开来，“我也去，我到时候来找你，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班上去。” 翡翠眼睛没说话，拐进了小胡同之后，就让魏和别跟着过来了。 魏和也没有进入那黑漆漆的院子的心思，只是有点在意翡翠眼睛的妈妈的现状，只是直接问又不太好，犹豫了几番，垂头丧气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还遇到了音像店的老板，老板今天没有开店，而是跑到了别的地方去进货，一堆乐谱和CD，车子的后座上还有大型乐队的DVD黑盒子。 老板看到了魏和便朝他招了招手，随后推着车继续走，魏和眼红地盯着那些黑盒子看，谄媚地帮老板一起推着车走了一路，一直进到了店里。 “别打我的这些东西的主意，租这个要钱的，知道么，要钱，最近挺洋气的说法是什么来着——那个叫money，懂么！” 魏和嘿嘿笑着，“老板你英明神武，我就是拿回去了也没得看啊，我外婆家还没设备呢。” “就知道你个臭小子在打什么坏主意，想在我这看？” 魏和笑着点点头。 “呵呵，在我这免费看呐？” 魏和不留余力地大力吹捧着，“我昨天夜观星象，掐指一算，老板你红鸾星动，这是要走桃花了啊。” 老板听了这句话也开心了，“都说小孩子的预感挺准的，我也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好多小姑娘都盯着我看。” “那必须的，不看你看谁啊。”魏和朝着老板招招手，“那我走了，过几天再来啊。” 说完就跑了，只剩下老板一人在店里面幻想起自己婚后的幸福生活。 魏和慢悠悠地跑到家里之后，先是打电话给他爸，和他爸说了一声，拖个关系让宁飞沉和自己到一个班上来。 特权阶级有时候还是应该多利用一下自己手上的权力了，即使他只是在依靠他爸的名望而已。 等他承诺了一番练琴，照顾外婆，学会做菜，不乱出去野等等一系列的承诺之后，他爸才同意了这个请求，挂了电话。 魏和达成了心愿之后便在床上翻来滚去地发着呆，看着外面成群的鸽子呼啸着套着圈，一圈接着一圈。 好几圈之后，魏和才缓缓地爬起身子。 双眼无神，绝望地想道：完了，他把傻子强给忘了。 第14章 魏和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公园，也没有再挑那条浪漫危险的林间小路，直接从假山上爬了过去。 一个拐弯之后，哗啦啦的流水声变得更重了。 远处深陷下去的护城河上有两条长船，撑着干，两个船夫聊着天，潭中有大白鹅在嬉耍玩闹，再往远看一点，就是个白花花的脑袋，旁边还凑了两个人。 白花花的自然就是傻子强了，但另两个会是谁？ 魏和走近了点，才听到那两阵耳熟的声音，一个软萌，一个恶劣。 软萌点的嚼着棉花糖口齿不清地说：“小真，这样子好么，会不会太坏了点。” 恶劣点的接话道，“没事，那小子傻得很，不就是用来欺负的么。” 软萌的点点头，“我听小真的。” “嗯，糖糖乖。” 魏和还在纳闷他们两人在讲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一个字也没听懂，就看着那个傻子强傻笑着脱了裤子，一步步地进了水池子里，稍稍蹲下了点身子，池子的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魏和恍然大悟，跑过去想要阻止那个傻逼犯二，却还是晚了一步，突然之间，傻子强便爆发出一声尖叫。 叫喊之声响破天际，随后噗地破了音，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恶劣的那个小孩在岸上垂着地大笑起来，软萌的看不下去，也跑了过去把傻子强给拖上了岸上。 魏和面色愁苦地扫视了一下傻子强的下面，发现这家伙的鸡鸡红肿了一片，大概比寻常人的大了不少，通红透亮。 不知道等人醒来之后，知道这个消息会开心还是伤心。 只是现在大概是痛得醒不来了。 被叫做糖糖的男孩在一旁皱起了脸，难过地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痛，他刚刚喊得这么难过……”他像是在对魏和解释一样。 现在，魏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随便乱动的话会不会导致傻子强下半辈子不能人道？ “你们就这样欺负人啊？”魏和觉得傻子强也真是可怜，眼前两人也太可恨了。 现在，怕是没法和眼前这两人好好共处了。 地上的那人眼睛紧闭着，头上黏了汗水，痱子粉黏了满头，像面粉一样糊了开来，一坨一坨的。 魏和想不到办法了，但是想了想上辈子，傻子强也是经常能够化险为夷，成功活下来，这次大概也是没有问题的，干脆从旁边拿过了傻子强沉甸甸的书包，翻出了零食来，扔了一包给面前的小男孩。 “他就这样，你都不做点什么吗？”糖糖有点着急。 “这不还是你们想出的馊主意么。”魏和冷冷地说道，“不过要是他有什么问题，你们也逃不了。” 糖糖语塞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扭头红着脸看向身后的小真，那个恶劣的说道，“被龙虾钳了一下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魏和问：“难不成你以前也被钳过？” “怎么可能。” “那你还发表经验之谈呢？” 黎真也语塞了一下。 糖糖能看得出魏和很不开心，即使那人嘴里嚼着薯片，满手都是油腻腻的，也仍然是不开心的，他只好说点别的话题来减缓自己的罪恶感。 “我叫温汤汤，小名叫糖糖，旁边那个是黎真。”糖糖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那个小男孩介绍着。 魏和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心想着，老子早就认识你们了，对你们的品行不能再了解了，还用得着来这么一发么。 糖糖眨了眨大眼睛，显然是在期待魏和接下去的话。 魏和只好接着讲，“我叫魏和，这个快被你们弄死的叫夏梓强，外号傻子强。” 黎真一听到那个可笑的外号又垂着地大笑起来，一点都没有顾及到自己之前的不好的行为。 太阳又烈了几分，傻子强在地上，由原本昏厥的状态，转成了酣睡，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他们往树荫下面挪了几分，书包里面的零食也扫空了一半，可惜的是他的主人因为身受重伤而未能品尝到一点。 魏和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算帮傻子强报仇，也不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听糖糖说，他和黎真原本只是来这里打羽毛球，打了一会儿，风变大了，便下来了，看到池子这里有个小孩在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黎真一眼就看透了傻子强的憨本质，忽悠着人用鸡鸡去钓龙虾，而且还忽悠成功了，才导致了这种悲剧的发生。 魏和扶着额无力吐槽，接过了他们的羽毛球拍看了看。 云朵飘荡在天空中，又过了一小时之后，地上的那个人才缓缓醒过来，傻子强忽忽地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娇羞地捂住自己的下面，然后又疼得嗷了一嗓子。 魏和拍了拍他的脑子，把他的裤子给递了过去，“别遮了，这里没女孩子。” 傻子强嗷嗷叫着说不出话。 “快把裤子穿上，回家了。” 糖糖和黎真也起了身，糖糖问道，“你们住哪里？我们下次可以去找你们玩么？” “嗯。”魏和点点头，“富康小学那边的大院子里面。” “富康？太好了，你们也是在那里上小学么，我和小真都是今年准备入学的。” 魏和呵呵笑着，心里骂着马勒戈壁，又要来学校欺负傻子强么，但还是恭敬地说着，“对啊我们两个也是。” 傻子强穿好了裤子，还有点别扭，对那个水池子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听到了糖糖的说话之后便将之前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开心地说：“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还能见面。”一点都不怕又被欺负哭了。 糖糖甜甜笑着，四个人往山下走着，走的是林间那条正常的道路，傻子强还愣了下，看着假山犹豫了一会儿。 走到公园门口，角落停了一辆黑车，除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之外，小镇是很少出现这种四轮子跑的尾巴还冒着烟的东西的。 傻子强的原本还充斥着眼泪的眼睛立马就直了。 魏和扯了扯他，没能够扯动。 小轿车黑的发亮，在太阳下面就更加显眼了，散发出了一股高级烤漆的味道。糖糖朝着他们笑了笑，肩上背了个羽毛球拍的黑套子，说着，“我们先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下次再一起玩。” 一旁的黎真等不及地先往车子那里走了两步，回过身对糖糖喊：“快走啦，热死人了。” “来了。”糖糖又往后朝他们挥了挥手，两人进了车子里面。 小轿车屁股一阵吐烟，就飞速地溜没影了。 傻子强的目光黏在车上，直到看不见了才默默感叹了一句：“魏和，他们两个比你家还有钱啊。” 两小孩慢悠悠地穿过马路，靠着路边往回走。 “我家哪有什么钱。”魏和笑着反驳，“刚刚那两个你知道是谁么？” 傻子强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魏和给他解释，“欺负你的那个叫黎真，是温泉开发商的儿子。”他指了指公园对面的一家旅馆，常年雾气腾腾，门口还栽种了墨竹，里面是滚滚的温泉水。 温度适宜，价格也还算正常，直接就被当成了大众的澡堂，一年四季客人一直挺多的。 而开发商想赚钱当然不可能只从这里捞取利益，从银行借贷了资金又要筹建豪华级的旅馆，这个价格就离谱了，也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用得起，作为回报，利润也的确很高。 开发商就自然地成了温泉镇的首富，下面上面两头牢牢抓住，在温泉镇落了根，捞着钱，黎真就是这么个首富的儿子。 傻子强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下意识地觉得下面一疼。 至于糖糖，魏和就没有这种耐心详细解释了，直接丢了一句给傻子强，“那个啊，我们镇长的孙子。” 得到了这么庞大的信息之后，傻子强也没多少太大的反应，愣了一会儿，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魏和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是也没办法，扶着傻子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家里。 走进客厅的时候，他外婆正在拍敲着电视机，摇了摇天线寻找信号，电视屏幕上模糊一片，在魏和走进来的时候，才突然收到了信号，传来一声越剧响亮的高叫，将老人家吓得不轻。 魏和觉得他外婆的心情好像很好，虽然电视机别扭了下，她也依旧没有什么愠色，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接着看。 “外婆，今天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么？”魏和坐到了沙发边上。 “好事情啊？这倒是真有一件。”老人家笑了笑，接着说，“今天我赶早和你王阿婆一起去了山里一趟，后来又去了一趟银行，盘下了一间店来。” 魏和算了算日子，也是这几日了。 “就在商业街那边，原本是一家花店，可惜主人都搬走了，那些花花草草啊都留了下来，枯死了也让人觉得罪过，我们干脆就把店给盘下来了。” 直接买了，魏和也不会反对，白纸的合同还在沙发前的小桌子上放着，垫在茶杯下面，密密麻麻的一条一条，全是用软头的毛笔写上去的。 日后的房价水涨船高，这买房子的事情当然是好的。 “那外婆你以后每天就要出去工作了啊？” “那是当然，不然我和你王阿婆今天上山干嘛，我们去采花了。” “这些也可以从别的地方订购。”魏和给他外婆解释。 他的外婆也只是凭着冲动和兴趣，就直接买下了，反正魏和的妈赚的钱也不算少，让老人家挥霍一下也是绰绰有余。 老人家平时也算是省吃俭用，但是在一些奇怪的方面却总是花钱流水一般。 “那要从哪里去订购啊？”外婆显然是什么都不懂。 魏和想了想，“去问问之前的店主人就知道了吧。” 晚上魏和练琴的时候，便听到他外婆打了不少电话，对这件面积不是很大的花店还是异常上心，一直弄到了八点多才一脸喜庆地告诉魏和，都搞定了。 魏和也很开心，这样的话，他就经常有理由能够去音像店了，商业街就是指商业繁荣的街道，等天气再凉快一些，这里便会更热闹一点。 也会更加混乱一点。 第15章 夏梓强的鸡鸡红肿了好几天才好，他妈妈晚上帮他搓澡的时候，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喊之声，让院子的人都凑过去看热闹。 魏和的外婆朝他们家里面喊了句，“夏家媳妇，又在揍孩子呢？” 夏梓强的妈立刻从里面回应道，“我哪有，这死孩子，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怎么会这样。” 也不说详细，但是魏和是知道的，便蹬蹬地跑过去喊，“是我们下午去书店的时候，阿强摔了一跤。” 他外婆连忙把魏和给撵了回去，“去去去，别来凑热闹，弹你的琴去。” “外婆你得相信我的话啊，别让阿强被打死了。” “行行行，快弹你的琴去。” 钢琴被猛力地按着键，发出高亮的音色。 大提琴和小提琴的盒子放在楼上已经快要积灰了。 他要在他爸爸下次来的时候，就取得学习别的乐器的资格，想到这点，他就心里一阵躁动，急不可耐了。 时间就在魏和弹奏乐谱和去音像店听音乐之间过去了。 8月底的时候，魏和和一众即将步入小学的孩子们，迎来了重要的一天。 离开学还差两天，学校有个规定，是要先去进行一个摸底测试，老师提一些问题，同学们挨个进去回答一番。 魏和到了学校的时候，外面吵吵闹闹的，人群拥挤，大都是两名家长一同带着孩子过来的，围在教学楼前面等着报名字。 班级还没有分，所以好多家长嘱咐小孩一定要好好回答问题，往好处说，他们坚信着，这个摸底测试就是分到好的班级的关键。 夏梓强的妈妈带着夏梓强来的比较早，占据了有力的地形。 一间教室门口的老师推了推眼镜刚喊了一遍夏梓强的名字，他妈妈就举着手喊道，“这里，在这里。”随后又拍着小孩的肩膀，“好好回答啊，不然以后班上面全是欺负你的人。” 傻子强含着眼泪点点头，一咬牙冲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报名字的老师喊到了“宁飞沉，宁飞沉在么？” 却没有人回答。 魏和环顾了四周，的确没看到那抢眼的翡翠眼睛，心想着这人还真是随便啊，这么重要的测试都不来，就不想分到好一点的班级上面么。 就算不想和自己呆在一个班，难道就不想和他表弟庄子贤分到一个班上么。 他会这么想，也只是因为刚好扫到了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庞而已，庄子贤还冲他笑了笑，魏和别过脸，没有理会。 很快就轮到魏和了，他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夏梓强走了出来，脸色红扑扑的，看来是觉得自己回答得不错。 教室内的布置很简单，普通的桌椅，讲台和黑板，桌椅堆在墙的两边，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来，坐这里。”年轻的老师冲魏和眨了眨眼睛，让他坐到对面的凳子上。 魏和也眨了眨眼，他发现自己小学时候的事情好像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人是音乐老师么？ “你是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这些不是资料上都写着么，你都看了一遍了还问我。” “你就不能好好回答么，这也是校长规定的，来测试学生智商有没有缺陷。”老师解释道，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魏和，今年7岁。” 老师拿了只笔在纸头上画了个钩子，“你是魏老师的儿子啊？” 魏和点点头，意识到这人是在说他爸。 “那应该乐器很精通吧，到时候就当班上的文艺委员吧。” 魏和愣了一下，“这么快？”然后又认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你是班主任？” 年轻的老师笑了笑，“对啊。啊呀，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楚，你以后叫我楚老师就行了。”说完便又敲了敲笔，收敛了笑。 “再来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吧。”楚老师沉思了一会儿，“一加一等于几？” “二。”魏和很快就回答出来了。 “五加五等于多少？” “十。” “二加十八呢？” “二十。” 楚老师便又在纸头上记下，“数学成绩优良，可以胜任数学课代表。”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么？” 魏和想了想，“弹琴吧。” “这也能算是爱好？音乐家的小孩果然不一样。” “那就换一个好了，我还挺喜欢看别人弹琴的。” 楚老师一听来了兴趣，心想着能被从小受音乐熏陶的小孩欣赏水平自然是不一样，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谁？孔先生还是吴先生？” 魏和摇摇头，“这几个最近没怎么关注了。” “难不成只有欧美的能入眼么？”楚老师提到了音乐也有点来了兴趣，忘了正经的事情。 魏和脑海中印满的只有宁飞沉一双苍白有力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飞纵游走的样子，当然，现在这种事情还是不能说出来的。 他就敷衍地说道，“嗯，比较喜欢马先生的演奏，很优雅从容，有一种静谧的美感。” 楚老师一听，唰唰唰地继续记录，“语言优美，可以胜任学习委员。” 魏和有点不解，“你是教音乐的吧，为什么也能变成班主任。”一般不都是语文和数学老师之类的么。 那人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有后台！” 之后又问了一些关于自身的小问题，顺便聊了聊关于音乐的，聊了一半，门口的报名字的老师就敲了敲门，探头进来，“你这组时间太长啦，班上学生还差好几个。” 楚老师摆摆手，“这轮马上好了，剩下的我也很快能弄完的。” “那好，别耽误我下班。” 魏和就笑眯眯地和楚老师说再见了，“老师再见。” “嗯，两天后再见。” 魏和走出教室后，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篮球场有几个小孩子在拍打篮球，学校这时候的操场还是很古老的，用沙土铺平的场地，跑着步便会有小石子掉进鞋子里面，还会漫起黄黄的尘土来。 夏梓强的妈妈也没有等他，早就离开了。 魏和一个人走出了校门，算了，反正就一点点路，却不知为什么有点感到寂寥。 校园开始播放员工下班的音乐了，经典的《献给爱丽丝》，这首曲子魏和听了六年，从来没有变过。 第一次当班主任的楚翔楚老师，在问完最后一名学生之后，直接整理起了那些记录的文件和内容，想要安排一番班上的状况。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 他抬头一看，一个黑发碧眼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老师，我来晚了。”说话还是很恭敬的，让楚翔顿时有了不少好感。 他看了看名单，问道，“是宁飞沉同学么？”班上也只有这位同学的档案还是空白的了。 门口的小孩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 在学校花了一天的时间，对魏和来说还是有点累的。 他冲了个澡弹了没多久的曲子，挑了一首略有难度的谱子上了楼，外婆对他喊，“今天不多练会儿了么？” “不练了，明天再补上。” “我明天就去花店，狗娃在家自己好好乖啊。” “好。”魏和乖乖应答。 他外婆也早早的就休息了，院子里就他们家一片黑漆漆的，隔壁时不时还传来两句傻子强的惨叫。 魏和幻想着自己是在巨大的舞台上演奏，又想到了宁飞沉拿着指挥棒统领天下的样子，想了一会儿，竟然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回荡着昨天准备练习的那首曲子，竟然对那首曲子有了大概的认识，理解也算是有所深入了。 外婆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忘了给他留饭，魏和只好饿着肚子出去找食物。 夏梓强是靠不住了，他的妈妈今天休息，在家里把人看的牢牢的，都快上小学了，不知道从哪里抱回了一堆课本，说是要提前学一学，不能落在了起跑线上。 之前又有学生打人的事情闹了出来，小学门口现在围了一堆家长，说是要为那些被欺负的学生讨个公道，其实是在为自己的孩子担忧。 小镇这么点地方，一共就这么一所小学，初中和高中也只有一所，都是公立的，到时候又是原班人马挤了挤，上一个学校，毫无新鲜感。 魏和揣着兜里的十来块钱准备去超市买点饼干，却被学校门口盛大的景象给吓到了。 干完了家务活的家庭主妇们自己做了面小旗子，高高举着，上面写着“强烈要求驱逐暴力分子”的字样。 一个光头的老师苦口婆心地解释着，“这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啊，学校不能拒绝任何一个学生。” “那起码也把那群差生给隔离出去吧。” “每一届都有人这么提议，但是没办法啊，学校就这么点大，就算我说已经隔离了你们也不信啊对吧？” “我们不管，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 “想要好的未来你倒是给他送个好点的小学去啊。” 说到后来，两房已经相持不下差点开始骂起来了。 魏和快快地跑走了，绕到了公园，走过了隧道，来到了温山超市。 超市现在正是在搬运卸载货物，魏和买了块面包，在零食那里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之前在公园遇到过的糖糖和黎真。 他朝着他们打着招呼，那边的两人却如临大敌一般地退后了两步。 魏和笑了。 看了把一堆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虫子丢进羽毛球拍的套子里面还是挺有用的，要说护短之心，再冷情的人也是会有的吧。 第16章 九月的第一天，全国无数的学校都迎来了自己的开学日。 富康小学也是为此努力经营了许久，在校门口放了迎宾的礼花，贴上了红色的“开学典礼”字样的红条，将一些学生的绘画书法作品给贴在校园的展厅处，让前来的家长能够对他们有所改观。 只是因为个别差生——他们一直这么强调着，个别的差生而已，才会让大家对他们学校有着奇怪的认识，但是真实的富康是一所实实在在的好学校！ 即使从来没有什么光辉事迹可以让他们歌颂。 也没有什么名人伟人给他们题词。 他们唯一能够骄傲的也只有那百余年的学校历史了。 夏梓强的妈妈也不可能每天都陪着儿子上学，没办法，就又只好把儿子交给了魏和，让魏和帮忙看牢点，别再出什么错了。 看着家长的眼里满当当的担忧，魏和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他在上学的路上一直给夏梓强嘱咐着，“我们大概是在一个班的，但是位子也不知道怎么排，要是你同桌欺负你，一定要记着跟老师反应。” “嗯。”傻子强点了点头。 “有同学威胁你的话，你就把他们威胁你的话给录下来，直接打官司。”魏和递了一支录音笔过去，现在的录音笔还很不常见，是他爸从米国带回来的，魏和教了教傻子强，才把人给教会了。 “这玩意儿好高级啊，多少钱买的啊。” “这个你就别管了，还有，上课的话要好好听课啊，别东想西想的，你妈又该伤心了。” “我都明白了！” 魏和笑着问，“都明白？那我来提几个问题吧。” “来吧。”傻子强低着头不是很自信，对上学的喜悦和好奇早就淡了，尤其是他妈和魏和在一大早给他灌输了这么些东西之后。 “如果有人抢你的零花钱你怎么办？” “啊？”傻子强想了想，“我妈从来不给我零花钱啊。” 魏和愣了下，换了个问题，“那要是让你帮忙写作业呢？” “什么作业？”傻子强急了，“还要写作业？我妈妈明明说小学就是来玩的。” 魏和赶紧安抚着，“说是玩也没错啊，……和初中高中比起来的话。” 说了几个傻子强也没回答到点子上，魏和干脆不问了，扯了扯书包带子，顺便夸赞了一下傻子强的新书包。 那是他妈妈给他买的新书包，大得很，把所有的教科书都装下也没问题。 相比之下魏和的那个书包简直就是在卖萌，黑色的兔子，他都不知道这个书包是从哪里来的。 校门很快就到了，学校正门口还有学校领导特地挑选的富康小天使，身上缠着“富康欢迎你”的红带子，脸上僵硬甜美地笑着。 操场上已经搭建了一个破旧的舞台，是一会儿开学典礼时候会有大用场的。 一幢矮矮的教学楼前已经挤满了人，在看着班级的分布，魏和和夏梓强也跑过去看了看，两人果然是在同一个班，魏和又扫了一眼，宁飞沉也在他们班上，然后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傻子强显然是很开心，两人找到了教室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随便找了位子坐下。 教室吵吵闹闹的，坐他们前面的是一个长了雀斑的女孩子，正一个人看着书，大概是无聊了，就回过头来和他们搭讪。 “你们两人是不是认识，我听说上小学以后分座位，都要一男一女分开坐，可烦人了。”小女孩手绕着头发，一脸愁苦样。 魏和点点头，傻子强还是第一次被小女生搭话，害羞了。 “你们怎么也不说句话，我叫杨蓉蓉，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和。”魏和扭头看了看旁边不争气的傻子强，笑的咬牙切齿，“那个叫夏梓强，我们一个院子的。” 小女孩对院子异常向往，小镇的西边已经盖起了公寓楼，一些国企或者是集体企业的员工，大都分配到了那里的房子，抬头低头都是一个厂里面的人，聊得话题也尽是一些没什么意思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那里的饭店很多，服装店也很多，归结一下就是商业还算发达，想买什么，下个楼就有了。 “院子是怎么样的？我爷爷奶奶家也是住大院子，平时养养鸡还有鸭，后来还养了几条狗来看着这些小动物。” 魏和吃惊地说，“那是农场！” “是这样么？农场和院子有什么区别啊。” “这个你可以去问语文老师。” “……” 过了很久之后，班主任才缓缓走了进来，就是几天之前给魏和做摸底测试的楚老师。 他扫视了一眼教室，开心地一拍手，“哎呀太棒了，基本都到了，我先点个名吧。” 他抽出了点名册，翻开了一页，“那就一边点名，你们一边做个自我介绍好了。”底下的学生们都开始有点紧张起来了。 楚老师告诉他们，“很简单的，就是展现你们的个性。”他大致地数了数人数，便开始报第一个人的名字，“林羽。” 是一个长得挺不错的小姑娘，魏和对她也有点印象。 就看那个小姑娘直接站起身来，语气带了些高傲，“我叫林羽，因为我妈妈希望我能够像羽毛一样轻盈自在，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舞蹈家，而且我也一定能够成功的。”说完便坐下了。 楚老师被吓了一跳，抹着冷汗小声地自言自语，“第一个就是女王啊，这个班级怎么了。” “下一个，杨蓉蓉。” 坐他们前面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声音活泼开朗，比林羽让人感觉正常多了，她很快介绍完了自己，甜笑着坐下了。 学号是按照男女分开的，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报到男生的。 “20号，夏梓强，这名字真棒。”楚老师一边评论一边点名。 “我，我，我，我……”傻子强有点紧张，魏和给他鼓劲，“你叫夏梓强。” 傻子强喊了一会儿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脸上一片通红，魏和扶着额恨不得替他做个自我介绍算了。 楚老师也不难为人，就让人坐下了，他倒是很少见到这么内向的。 “下个，宁飞沉。” 魏和一听这名字，还以为那小孩肯定没来，结果却听到了一声相较于小孩来说过于低沉沙哑的声音，“我叫宁飞沉，谢谢大家。” 简短的介绍，没有多余的信息，楚老师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魏和也觉得这声音真是好听啊，就算不当指挥家去当美声歌唱家也绝对是门票畅销座无虚席啊。 楚翔傻了一会儿之后就继续报名了。 魏和的学号是最后一个。 在他很快地用自己的正太表现介绍完自己之后，楚老师大手一挥，看了看时间，下了决定说，“先来排座位，通通出去，按身高去排队。” 魏和和傻子强排在了听后面，最后一个自然是宁飞沉，但不是因为个子最高，要说高个子，班上还有一个竹竿一样的男生，而且看上去还脆弱的很，好像走两步腰就能折了似的。 “一男一女来做吧，省得你们上课又偷偷聊起来了。” 楚老师位子一个一个排，女生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一个男生继续一个，成对地走了进去。 小女孩小男孩还挺害羞的，有的还红了脸，也有不害臊的，直接就对同桌宣传自己的光辉事迹，并且要那个小同桌做牛做马效劳自己的。 等到了魏和这里的时候，女生刚好全部轮完，没了。 楚老师一拍脑袋，惨叫了一下，“竟然人口不均！校长怎么能这么对我！” 魏和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这些剩下的就自己分配了。”说着就拉着傻子强的小手准备进教室了。 “慢着！”楚翔却对此不满意，大叫了一声，“我要去问隔壁班要点女生来。” 剩下的几个男孩子都惊讶了一下，也有开心到脸色愉悦的，“这都能要来？又不是人口贩卖！” 夏梓强那个傻缺的直接表达自己的不切实际的情感，“我想要个最漂亮的。” …… 最后楚老师自然是被隔壁班的班主任给打发回来了，还附带了一张纸条条，那就是被列入了“拒绝往来”人员的名单之中。 说这温泉镇小，那是真的很小。 这么点点大的镇子的小孩一共就这么几个，适龄的能读书的全涌过来了，不想读的也被抓过来了，女生有几个学生事务处也是一清二楚，能不好好分配么。 但是没办法啊，工作人员也摊着手无力地解释了，女孩子都被当宝了，家里有点钱的都让闺女去隔壁的好学校了，谁想在着不三不四的学校读啊。 楚老师没办法，就让这几个男的凑一块算了。 拍了拍，双数，刚刚好。 可是到了宁飞沉这里，又出问题了！ 原本该和他坐同桌的竹竿男孩竟然被吓哭了！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让魏和，夏梓强这些人都看呆了。 傻子强慢慢地吐槽道，“那个绿眼睛，到底是什么地方出来的妖怪啊……” 第17章 竹竿男生其实有个很彪悍的名字，叫做龙霸天，姓龙已经算是彪悍异常了，他的父母还给他寄予了深厚的希望，期待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一代霸主之类的人物，闻名天下。 可是现在，龙霸天的表现真是毫无霸气可言。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着说：“我不要，我，我不要和这个人坐同桌。” 楚翔端出为人师表的形态，温柔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龙霸天抽了抽鼻子，“我也会被传染上绿眼睛的怪病的，会被烧死的。” 一旁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的宁飞沉脸色一黑。 楚老师被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言论也弄的冷汗连连，“这是混血，不会传染的。” “我，我好怕被烧死啊呜呜呜呜。” 傻子强凑在魏和耳边憨笑着说，“我发现那人哭起来和你一样啊，都好傻。” 魏和一拍傻子强后脑残，“再傻也比不过你。” 走廊的这个旮旯因为小声的啜泣变得突然热闹起来了，周围几个班的同学也探出了脑袋来一探究竟，被自家的班主任给弄了回去。 楚翔班上的学生也开始闹哄哄的，他没办法，就安抚着龙霸天先进去，也让后面几个男生一道进去坐下。 魏和拉着傻子强也想坐到位子上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一把拉住了。 楚老师抖着自己比常人长了一截的眼睫毛，充满期待地问着，“魏和同学，你不会不理自己的新同桌了吧。” …… 静默了三秒之后。 夏梓强先是不开心地大叫起来，“我不同意！” “呵呵，家访先从你开始好了。” “家访是什么？”傻子强还不是很懂。 楚翔笑了笑，“你以后会感激我的。” 魏和还没表态，宁飞沉垂着头，眼中透露出了寒光，“我一个人坐。” “什么？”楚老师阻止道，“这可不行，都是两人的，你一个人了还会有另一个人也一个人的。” 翡翠眼睛的冷意更加凌冽了，他觉得自己胃部泛着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被不断地扔来扔去，推来推去，最后谁也不会要他的。 他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而且这种事情也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来混个凭证，仅仅因为他的阿姨很看重这个而已。 眼前的几个人说话的嘴脸就和以前他妈妈很喜欢的一幅画一样，人物抽象的没有轮廓，灰蒙蒙的，扭曲成了各种形状，嘴里发出虚伪的语言。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甚至连这里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却更加能感受到，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每个人的表面都像是覆盖了一层肮脏的油腻，腥味十足。 “夏同学，我分个最好看的女孩子给你坐同桌，乖啊。” 傻子强口水流了一地，呆呆地点了头。 魏和原本也担心着翡翠眼睛，在他把这人搞到自己班上之后才想到一个问题：要是自己照顾不好他，那不是反倒害了人家。 家养的和野生的，自然是野生的让人羡慕，也让人心疼，他只记得心疼了，忘了去考虑其他的各种因素。 而且他一开始也是不可能把傻子强一个人丢开的，那也不是个能省心的家伙。不过现在的这番局面倒也不错，魏和看着翡翠眼睛脸又偷偷红了，草，以后那就是同桌啊！自己能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了！太幸福了！想着就要流鼻血！ 于是，他就看着那师生二人一个奸笑一个傻缺，更加为傻子强的未来担忧了，希望那个小美女同桌别找人欺负他就好。 广播适时地响了起来，是要去操场上听演讲的讯号。 楚老师朝着教室内喊了一通，“按刚刚的继续排着，走去操场。” 小同学们都懒懒散散地奔了出来，也有住得近的，关系好的，已经拉帮结伙地玩得很开了。 魏和对着傻子强笑得人畜无害，“班上最漂亮的小女生？你看中的是哪个？” “当然是那个林羽啊，嘿嘿。” “噢那个啊。”魏和还记得，学号的第一号，梦想成为舞蹈家的小女孩，长得的确不错，而且也是经常在别人心里充当班花校花女神的角色。 傻子强又开始做梦了，“你说我要是把这么漂亮的小女生抱回家去，我妈会不会很开心，以后也不会逼我干这干那了，太好了。” 魏和：“呵呵。” 校长开始演讲，“本校创立百年之久，向来有……（以下省略一万字）。” 等洋洋洒洒的一叠演讲稿被念完之后，下面的学生几乎都已经快要趴地上睡着了，太阳又大，风一吹还会把沙粒割到脸上。 中途还有个小女孩中暑了昏过去，见到了伤员的出现，校长这才缩略了一番。 “接下来就是几个重要的活动，迎新，校园大赛，运动会，这些等下你们班主任会详细说明的，那就这样好了，各位先回教室吧，打扫完了各自的教室和包干区就可以离开了。” 这些事情都要在一个上午干完确实有些困难，楚老师给位子重新安排了一番，算是如了夏梓强的愿，让他和小美女坐在了一起，女孩原本的同桌也没什么大的感想，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脸上还缀了雀斑。 魏和和翡翠眼睛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 楚老师还在上面讲述一些活动和课堂的安排，魏和偷偷瞥了眼翡翠眼睛，发现那人已经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觉。 白色的衬衣有点宽大，显然不是自己的，但是却十分地显身材，即使现在的宁飞沉没有分明的腹肌，还是表现出了一种一般小孩所没有的悍气，比名字叫做龙霸天还要有悍气。 他现在趴在桌子上，还是有点过于醒目了。 魏和注意到楚老师的眼神不住地往这里飘过来，眼中带了不少羡慕。 楚翔道：“赶紧讲完，大家回家睡觉去。” 地下学生一片哗然，他们越发觉得班主任不靠谱了。 魏和撑着手往窗子外面看了眼，已经有班级在打扫下面的校园了，也有搬书的同学来来回回的扛着厚厚的书往教室里面跑。 他们班上扛书的几个男生也回来了，楚老师喊着同学帮忙一人发一本。 “语文数学英语常识……”楚翔数了数，大概没错了，“同学们记得去包书皮啊，有些老师就特别喜欢看他们教的那本书外面有层花花绿绿的纸。” 翡翠眼睛也被发书的动静弄醒过来了，他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本子，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魏和笑嘻嘻的，“这些都是我们要学的啊。” 翡翠眼睛眉头更皱了，伸手拿了一本，差点就把新书给弄破了。 “这上面都写着什么？” 魏和一看，那人拿着的是数学书，“这是公式啊……诶诶诶，你干嘛呢。” 看到翡翠眼睛有种要扔了书本的举动，魏和连忙把书给抢了过来，吓唬他，“不好好对待教科书，人会变笨的。” 翡翠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剩下的书，这次准备直接用撕的。 魏和又抢了过来。 楚翔走到了他们这边，笑眯眯地赞叹，“哎呀，这么快关系就好成这样了啊。”说完他便冲上了讲台。 “书都发完啦，那我们安排一下包干区就散了吧。” 底下同学一片赞同声。 傻子强和小美女坐在魏和前面两排的位子，他们是一个大组的，分到的地方也是同一个，就是去操场的篮球框那里扫落叶。 一群小孩子浩浩荡荡地拿了竹扫帚去操场那里，一个用力就是一阵黄土，小男孩特别调皮，一定要把女生给欺负地追着他们跑了才肯停手。 不过这些调皮的里面肯定不包括魏和和翡翠眼睛的，魏和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扫地，这都有多少日子没干过扫地这种事情了，自己住了以后也是找家政人员过来，一礼拜清理一次，日子就过去了。 他余光撇过去，除了那几个蹦蹦跳跳的，翡翠眼睛也躲在树下偷懒，那人在的地方，大家都绕开了跑。 宁飞沉靠在树干上看上去惬意十足。 魏和走过去戳了戳他，“快点扫地。” 傻子强又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魏和，你别和这小子唠嗑啊，大家都不理他。”声音也没收敛，魏和呵呵笑了笑。 翡翠眼睛没理他，不吭声。傻子强就自己跟着新认识的朋友玩去了。整个操场到后来只有魏和一人在愤怒地扫着落叶。 楚翔老远地从教室里面看到了，跑出来对他们吼：“你们还想不想回家了啊！还想不想了！” 那群追逐打闹的这才安分地停了下来，乖乖地拿着扫把开始整理地面。 宁飞沉仍然没有动，但是楚老师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他一眼，又翻了翻手上的档案夹，嘀咕了两句，“有后台啊这是？” 魏和心想：老子也有后台啊，为什么还要扫地！而且宁飞沉那家伙能有什么后台。 疑惑归疑惑，小半的操场上也不用扫的过于认真了，因为扫了一点，又会有新的落叶重新落下。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也到了正头顶，身上都是黏腻腻的汗水沾着，已经有班级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楚老师也一脸笑着走了过来，喊他们回去。 “小少爷，看不出来还会扫地呢。”楚翔笑了笑说。 “……你喊谁呢？”魏和不明状况地问着。 楚老师笑的一脸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样子，“别装了，你还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楚翔看魏和的表情，这才知道大概这小孩是真的不知道的，然后才更加得瑟大发慈悲地回答他的问题，“你爸在都城的演奏会，太成功了，大获好评。” “……哪场？”魏和算了算，这个时候他爸虽然是小有名气的音乐家了，但也没有到达能够被个小镇老师称颂的地步，也只有街坊邻居和那个圈子的人才会在听到“魏正宇”这个名字的时候，点点头表示自己认识。 就在魏和想破了脑子也没得出什么结论的时候，楚老师停在了教室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海报样子的宣传单，红红绿绿的，有点皱了，却能清楚看到上面魏爸的样子。 “就是这个么？”魏和接过来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花头，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好评。 楚老师笑了笑，“哪有这么简单。”他指了指下面的赞助人，“看这。” 魏和眯着眼使劲看。 “看到那个英文名字的没？” 魏和点点头，只是他觉得外国人的名字实在没什么辨识度，给他个杰克和约翰他都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 楚老师看魏和脸色没变化，接着吃惊了一把，“你不知道他是谁？” “谁？”魏和装出一副学生该有的样子。 教室里面开始有学生陆续走了出来，傻子强也在桌子上整着东西，把书一本一本地往书包里面塞。 宁飞沉早就跑的没影子了，而且如果魏和没看错的话，那家伙还是从后面走的，要知道那边通往的可是大山！那家伙想干嘛！ 太阳越来越烈了，正午的灼热真是让人焦躁，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声，大概是谁家的小孩又中暑躺下了。 不过这些都和魏和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他刚刚听到了这个人的信息，楚翔依旧笑眯眯的，就好像他刚刚什么都没说一样，一点都不顾魏和的小心脏的承受能力。 魏和缓缓地开口，张了张嘴，“我爸到底是怎么和这个人勾搭上的……” 第18章 “看来你这是知道了？”楚老师温和地笑，“你好像也挺开心的吧。” 魏和咧着嘴，笑得傻兮兮的。 “魏先生要知道自己的儿子为自己的成功都傻成这样了，估计也会很欣慰吧。” “你才傻了呢。” 魏和震惊于整件事情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楚翔想的那样，而是他在楚老师的提醒下，想起了那个外国佬是谁。 考斯特·欧文。 要说这个人的话大概又可以凑到几万字，简单说来，就是某个意大利黑手党的头头，强的很，而且长得也帅，这些都是楚老师的言辞，魏和却知道这个人的另一层身份——宁飞沉的亲生daddy。 他沉默了半刻，又开始思考他爸到底勾搭上这个人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楚老师先离开了，拿着手里的档案，对自己未来的班主任生涯抱着极大的期待。 “魏和，我帮你整好了书包。”傻子强等老师走了之后，也背着个书包，手里还拎了一个，跑了过来。 魏和接过，这包还真不轻。 “你刚刚和老师讲什么呢？”傻子强还是处在好奇的年龄，走出校门之后就没忍住问了。 “讲我爸赚了多少钱啊。”魏和言简意赅，却让傻子强吓了一跳。 “原，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也不是很重要啊，我爸最近小赚了一笔，你有没有想吃的，哥请客。” 魏和豪迈地一挥手，学校附近的小店也因为开学的到来布置地更加精美了，门口的零食被一包包地夹在了铁网上，还有各种玩具手办，卡片布偶，隔壁的佛经店还让这几家零食店带上了背景音乐，客流量更是要和大超市比肩。 傻子强眼睛亮了亮，“那我要那个游戏王的卡片。” 魏和看了过去，厚厚一叠堆在桌上，他也挺喜欢的，“行，就那个。” 5毛钱一包，魏和翻着兜，他爸要靠着这场音乐会发达了，以后的广告费啊中介费啊教授费啊也肯定不会便宜到哪去，他又一声令下，“这么点忽悠小孩呢，给我来十包！” 也不是没有像他这样为了开珍惜卡片大量采购的小孩，小店老板笑了笑就过去了。 魏和丢了几包给傻子强，他们没玩过这种游戏，只是傻子强听别人说起过，这高档游戏只有上了小学以后才有资格玩，所以他现在看到了，这才这么迫不及待。 开了几张卡出来，都是普通的，并没有所谓的珍贵卡种，这让傻子强有点丧气。他瞥了一眼看向魏和，这一看就不得了啊，竟然是一张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金卡。 傻子强哆哆嗦嗦地问：“魏，魏，魏，和和和和和和和……” 魏和：“你怎么能笑抽成这样？” “你手上那张是黄金卡！” “什么！” 魏和没听懂，他以前没玩过，这辈子当然更加没玩过，他觉得生活只要有乐器就够了。 傻子强以为魏和没听清，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这次的分贝那是一个大啊，直接将那吵吵闹闹的人群给压了下去。 在那“黄金卡”的关键词一出之后，全部男生都沸腾了。 “我草，在那个新生手里！” “抢过来！” “快给老子，不然以后每天围堵你。” 魏和被那声势浩大的场面吓了一跳，撒腿就跑了，一边躲着跑开了一边问着后面跟着的傻子强，“我草，这都些什么啊。” “黄金卡啊，能卖30元呢。” “我直接甩他们脸上成么。” “要是弄皱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呜呜呜呜好可怕。”傻子强心惊胆战，魏和心力憔悴。 两人书包啪啪啪地砸在背后，身后一群人跟着，简直就是绝地大逃亡，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住址了，不然天天来围攻了怎么办啊。 他们又只好绕到了商业街去，这时候后面的人已经不多了，还有个腿长的一度追上了魏和，把人给揪住了，小魏和一书包砸了下去，专挑人的脆弱部位，又捡回了一条命。 “我好累啊。”傻子强手脚发软，喘着大气诉苦。 “……你以为我跑的很幸福？” “我们能不能去休息会儿啊。” “你想去哪？” 傻子强摇了摇头，魏和没办法，带着他去了他外婆开的花店。 花店开了已经有几天日子了，但是客人并不是很多，有时候一天也只有运货的会来，但是一旦有了单子，往往是大批量的。 他外婆也不算赔的很多，日子也不算是无聊了，便每天随心情来顾着店，开张养花。 现在他外婆本该是已经回去做饭了，但店面还开着，魏和就带着傻子强走了进去。 傻子强见到了大人就像是有了靠山，原本那些凶残的小学生也就不怕了，舒了口气，这才看到柜台后面的老人家眼熟得很，竟然是魏和的外婆，连忙低着头打招呼，“阿婆好。” “呀，放学了啊？这不是才11点么。”外婆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今天是开学典礼，不用呆太久的。”魏和解释着。 “那倒也好。”他外婆常年是春风满面的，“对了，你爸快回来了，你要不要准备准备啊。” 魏和愣了一下，“他不是才刚走么？” “瞎说，都走了一个月了，再多的事情也该办完了。” 魏和没怎么想通的样子，点了点头。 傻子强在一旁偷偷问他，“你爸回来会怎么样，是不是要会打你啊？” 魏和看看他外婆，又看看傻子强，也偷偷地附在他耳边说，“不会打我的，还有，你下次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说话了，大家都能听到。” 魏和的外婆还没准备离开，便让魏和自己去做饭吃。魏和也担心老人家的身体，问了句，“你吃没吃啊？” 外婆哈哈笑起来，“我自己带了饭盒来的，还以为你们今天晚上才放人呢。” 魏和心想：这莫非是要赶他去吃食堂的节奏？ 他才不会去吃！ ＊＊＊＊＊＊ 魏和又安安分分地上了几天课。这几天都没什么事情发生，老师也一一登场了，和他印象中的一样。 而且魏和又仗着自己重生的际遇，成绩好的不得了，数学老师第一节课发了个摸底小测，就他一人拿了满分。 按照数学老师的话说：这可是连乘法除法都有的高级数学！魏和同学真是年少有为啊！ 魏和脸上满是尴尬的笑。 他旁边的位子这几天却一直空着，抽屉里是满满的书，翡翠眼睛压根就没想来上学。 这天，他回家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院子进门的那里放了一双鞋子，魏和看了看，锃亮的皮鞋，43码，他一拍拳头顿时悟了，大声朝着房子里面喊道：“爸！” 没穿鞋的男人连忙蹬蹬蹬地跑出来，“瞎吼什么，没见过你爸回来么？” “还真是你！爸，你怎么不吭不响地就回来了。” “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他爸一拍小孩脑袋，教训了一句，但脸上也是笑嘻嘻的，“你爸我发达了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就是纯正音乐世家的继承人了。” “哈哈，还有这种东西呢。” 他爸带着魏和坐在钢琴凳上，爷俩坐着也不会挤，他爸没抽烟，掀开了钢琴盖，说道，“不过就算血统正了也不能没啥技术就出去丢人对不？来两首听听。” 魏和翻着谱子问，“音阶琶音还是哈农？” “你要现指法给我看也不错，好帮你改改。——听你外婆说，最近挺用功的啊？” “那是，我连曲子的页码都能背出来了。” “那还真不得了，来背个试试？” 他爸调侃了两句，魏和就开始弹奏了，从基础的开始一一奏响，指法流畅华丽，乐声如同清泉入水般晕染开，空旷的房间就像是华丽的舞台，回音有如清明的细雨，交缠联接，化作龙吟虎啸，凤鸣猿啼。 奏鸣曲和圆舞曲更是错落有致，珠落玉盘般炸裂又汇聚，音色相撞之间，好像有一股妖气化作了长龙，将人紧紧束缚。 演奏完了，魏爸才有点冒着冷汗地呼出了一口气来。 魏和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老爹，他最近也是为了听各种CD，看DVD，寻找灵感，看着表情来揣摩名家的演绎方式，没少下功夫。 魏爸：“你这是开的原版CD吧？” “我哪来的那种东西！”魏和争辩道，转念一想，笑着说，“爸你想夸我就直说啊。” 他爸严肃了脸色，拿着铅笔在乐谱上批注，“你刚刚这个小节快了一拍。” “那不是高朝么，有点激动了。” “要是在交响乐团，你快了一拍，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那我再用用节拍器。” “还有，这里也有问题。”他爸拿笔圈出了那个小节，是高朝与转弱的交接部分，“你转的太快了，就像一口气没接上一样，差点就哽死了。” 魏爸在琴键上示范了一下，“多练练吧。” 一首曲子的练成不是这么简单的，魏和就算之前是有用过慢奏来抓捕细节，也捕获了表情以及情感，还是有不少问题，亲身代入作者作曲时候的情景，才能更快地练成。 魏爸叼了根烟在嘴里，没拿出打火机，“对了，还有件事。”他突然说道，“我收了个徒弟。” 魏和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大概是宁飞沉。……不对，他还没开始练提琴呢，连松香都没摸到。 门口的敲门声也配合着响了起来，魏和瞪着眼狠狠地看了过去。 被魏爸拍了下后脑勺，“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别把别人给吓到了。” 大门口走进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脸上化了淡妆，头发披散开了，染成了现在流行的栗色。 “是魏老师么？”女人轻轻地问着。 魏爸就和魏和记忆中的一样，叼着烟愣了愣回答，“没错，我就是。你就是宁小姐吧？” 女人点了点头，从身后拉出了一个小孩来，弯着腰扶着孩子的肩膀，“来，小飞，和魏老师打个招呼。” 那个小孩的脸和臭脾气魏和也是很熟悉了，皱眉的样子也没有变。 只是，这一切怎么会早了这么多？ 魏和想不明白。 干脆一拍脑子不想了，草，早了还不好么，那臭小子只要好好打基础，以后就不会没事就来找他麻烦了。 第19章 气氛沉默了片刻，魏爸挠着头说，“我没几天能呆。” 女人点点头，“我们明白的，还是请魏老师能教多少是多少。” 魏爸咬着烟，心里头这个自然是不能拒绝，只好对小孩招了招手，可是那丁点大的孩子根本没理他。魏爸颜面上过不去，咳了两声，“那就今天开始吧，不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好的。”女人的眼里充斥着感激，蹲下身子叮嘱着翡翠眼睛，“要听话，知道么？” 翡翠眼睛皱着眉没有表示，女人知道这算是听进去了，便让翡翠眼睛进了屋。 “我还有点事……”女人抱歉地笑了笑。 魏爸一下子就理解了，连忙讲到，“噢噢，你去吧。大概一小时一节课，要是吃得消的话也能拖得久一点。” “呵呵，那谢谢老师了，我先走了。小飞，好好学。” 宁飞沉站在了钢琴凳边，俯视着魏和，小魏和被盯了一会儿便自觉地让了位子，跑到客厅去搬了条小凳子，坐在一旁凑热闹。 魏爸冲他喊：“你都会了还坐着干嘛，上去写作业去。” “……我照顾师弟。” 教课开始了，这还是魏和第一次接受正统的教学，虽然教育目标人物并不是他。 魏爸教的还挺敷衍的，不过好在翡翠眼睛的悟性很高，而且原本就对乐器有着不错的认识，手指的力量也很足，音感更是像是开了外挂一样，一敲一个准。 他爸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混血儿就是聪明啊哈哈哈哈哈。 翡翠眼睛对此是很有天赋的，钢琴的力量就像是被完全开发出来了一样，一点没有初学者的感觉，手指在黑白键上虽然显得有点僵硬，但那律动感与双手切换之间，只有经验十足的人才能做到。 魏爸对这个学生还是很满意的，足足教了三个小时，魏和已经在一边靠着楼梯睡着了。 宁飞沉也没喊累，到后来还是魏爸先疲惫不堪了，打了个哈欠说：“要不过几天再来吧？” 翡翠眼睛点点头。 “要不一礼拜两次？还是三次好了，我好像也只能呆一个月。” “好。” “诶，你是不是魏和的同学来着？”魏爸突然想起了宁飞沉的名字，自然地就想起了自己儿子之前让帮忙办的事情，塞进他班上要同班的那个小孩好像也是这名字吧。这还真是人生无常，巧极了。 魏爸看了眼那个睡得一脸傻样的笨儿子，又看了看眼前面无表情又点了点头的小娃娃，摸着下巴开始整理脑袋里的条条路路。 “那你就跟着魏和每天去琴行练琴吧，这里就一台，也不方便。” 魏爸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推了推魏和那小子，让小孩惊得差点跳起来，“结束了？”魏和抹了抹口水问道。 “你以为呢？还睡过去？” “啊！竟然教了三小时！”魏和惊讶地看了看钟头。 “你爸比较敬业。”魏爸哈哈哈笑起来，然后转向了翡翠眼睛，问道，“小飞，你阿姨来接你么？” 宁飞沉摇摇头，“我自己走回去。” “走回去啊？”他爸算了算路，他也是知道他们的境况的，那里也不是很远，便同意了，“那路上注意安全啊。” 魏和又跳了起来，“我送你过去。” “诶，你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殷勤。”他爸嘀咕了一句，但此刻魏和已经拉着宁飞沉离开了。 走出院子的大门之后，要到宁飞沉的家，魏和只记得一点点的路了。 好在翡翠眼睛也看出了他的傻，让魏和可以回去了，他自己能走，但魏和这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出来还不是为了和宁飞沉聊上几句。 魏和问：“你这几天都没来上学？” “……”翡翠眼睛沉思了半刻，“没什么兴趣。” 魏和吃惊地说，“这样子会没法毕业的，都不能上初中了。”他都没法想象上辈子的宁飞沉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你爸让你陪我去琴房练琴。”宁飞沉转移了话题，句子说的很简略，魏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 “啊？说的也是，这个一天不练手就生了，要专业的每天最好花个十几个小时在上面。” 宁飞沉听到这里眉毛皱了皱，“手会断的吧。” 魏和一听，傻笑起来，“哈哈，原来你也会有这种担忧啊。” “我说的是你的手。” 魏和的脸唰地红了，他怎么不知道翡翠眼睛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哄人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结实着呢。” 宁飞沉瞥了眼，不置可否。 “而且，我以后是要成为有名的音乐家的。”魏和豪情四射，转头一想对着宁飞沉真正的未来名家这么说好像又有点奇怪，“宁同学，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宁飞沉此刻却还是没有这种心思的，他的关注点是另外一个，“你叫我宁同学？” “对啊，有什么问题么？” 翡翠眼睛皱皱眉，“换一个。” “啥？”魏和傻眼，“那直接喊你名字？”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魏和一拍脑子，恍然大悟，“那就喊你师弟吧！” 宁飞沉身上的杀气陡然重了重。 魏和哆嗦了下，呵呵笑起来，“那我喊你小飞？” 宁飞沉也不满意这个称呼，出院子的路口到了，魏和看到了音像店和花店，便指着那两家店对宁飞沉说，“看那里，是我外婆开的店。对面那家音像店的CD不错，我下次带给你听。” 再往前走一点就能到宁飞沉住处的那个巷子了，魏和就去过这么几次，印象之中那是自然的又脏又差，让人不想进去。 翡翠眼睛看到他在巷口犹豫了一会儿，便开了口，“你根本就不用送我走这么多路。” 魏和咬咬牙，“谁让你是我师弟呢，我得多关照你。” 翡翠眼睛的面色晦暗莫辨，看上去很复杂。 巷子里面跟魏和想象中的一样，丝毫没有变化，路边有个女的在爬围墙，穿着小黑皮衣，看到了宁飞沉便朝他点了点头，接着往下爬。 魏和道：“你们院子里面的人还挺有意思的。” “她是在逃债。” “那人也挺不容易的。”魏和呵呵呵笑着，“对了，你明天会来上课吧？已经落下很多内容了。” 宁飞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推开院子那扇潮湿的木门，走了进去。 魏和也跟着一起进去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踏入这个院子，宁飞沉的住处很小并且很简陋，一张床放在客厅，走进去还有一张床。 翡翠眼睛也实在是不容易，能够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到这种程度，魏和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酸了。 他一爪子抓过宁飞沉的手，劝道，“你快来上学吧，之前落下的我给你补上，别说没兴趣什么的，你要不来我就……”魏和顿了顿，没想到什么能够威胁翡翠眼睛的条件。 “嗯。”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翡翠眼睛竟然点头了。 “你同意了？”魏和吃惊地问。 翡翠眼睛又瞥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走到里屋去关了窗子，房间里面没有人，魏和扫了两眼，发现有点不对劲，“你妈呢？”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宁飞沉的妈还在床上躺着，面色死白，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就不见了，难道是！魏和想到了那个正常的可能，满脸悲痛地看向翡翠眼睛，想安慰几句。 宁飞沉先开了口，“走了。” “咦？”魏和吓了一跳，思考着这个走了是深层意义上的还是表面意义上的。 翡翠眼睛坐在了床上，没有理会自己一个人纠结起来的魏和，而是翻起了杂志，魏和瞥到了一眼，杂志竟然还是全英文版。 “你难道每天就看这个么？” 宁飞沉点点头。 “你都不看中文版的么！” “看不懂。” 魏和心想着，你混的又不是英国血统看你妹的英文版。 他走之前便又提醒了一句，“明天记得来上课，我先走了啊。”这才缓缓离开，宁飞沉也没有挽留几句，只是在人走了之后，才目光焦灼，像是有什么不可说出来的隐秘憋在胸口般，垂下了眼眸。 院子在小孩跑开了之后，又恢复了以往才有的寂静与诡秘。 魏和急着跑回家让他爸再给他指点一下曲子，跑进自家的大院子的时候，看到他爸正坐在坑坑洼洼的石阶上，抱了个大提琴在调弦，音色还浑浊的很，几根线没有调准，用琴弓一拉，满是锯子一样的噪音。 “爸！”魏和大叫。 “儿啊！” “爸，你在干吗！” “呵呵，你觉得呢？”魏爸拨了拨手中的弦，四根弦只调准了一根，发出标准的“la”音。 魏和的心里此刻那自然是激动难耐，波涛澎湃，心里跟有一万条虫子在爬这一样，“你这是要让我开始学大提琴了对不对！” “蛮聪明的嘛，没错，这可是你爸我最爱的乐器，你得好好学，别辜负了我。” 魏和猛地点头，“我肯定好好学啊，爸你要喜欢我也肯定喜欢啊，我绝壁是你亲生的啊。” 魏爸拍了小孩一脑瓜子，“都在说些什么呢，好了先过来认认弦吧，不过就算学了这个你钢琴也不能落下了，这个就先练空弦就好，要把音感给弄好了，否则以后有你受的。” ＊＊＊＊＊＊ 要说音感，现在的魏和是真的没这种东西的。 在一个晚上的熏陶和摧残之后，魏和仍然是靠着前世的经验给糊弄了过去，他的音感根本就没有质量可言，两个隔了八度的音都能分错，大概是家里钢琴的音没调准，让自己的耳朵给屏蔽了吧，魏和默默地给自己找着借口。 每天的任务又繁重了点，最近还有作业，是按着红格子抄写汉字，每个十遍，这些东西对魏和来说简单得很，涂两笔就行了。 傻子强还想来找魏和一起做作业，被他妈妈给拎了回去，说是小学生的东西，不会直接问他爸就行了，还想一起做？是想抄作业吧。 魏和看着傻子强的倒霉样就朝着他招了招手，让他安稳地去吧。 不怎么顺畅地练了一个晚上，没来得及洗澡，魏和躺上床就睡着了，导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脖子夹窝处都是汗水浸透了，和强力胶水一样富有粘性，而且时间也不早了。 他简单地冲了个澡，直接奔到学校，原本还想叫一下傻子强，却发现人已经上学去了，因为他妈妈上班的路和他们上学的路还是有一段重复的，大人不放心小孩，便提早一点当做是加班，跟着一起去了。 他还是迟到了几分钟，被门口值勤的富康小天使给记了一笔，很多班级已经开始朗读“鹅鹅鹅”或者“HI，I'm John”了。 他偷偷地从后门溜了进去，语文老师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染成黑色的头发不愿违背自然规律地长出了白花花的发丝，黑白相间，让整个人更显老态，不过这个老师喜欢讲故事，趁着语文课和自习课的时候经常会跑过来讲一些恐怖故事，一边讲一边自己吐槽，也算是博得了不少同学的好感。 但人再温和，在迟到这方面她也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魏和同学，你这算是迟到了吧？” 撅着屁股从后门那里走进来的魏和脚步顿了顿，干脆挺直了身子，朝着语文老师谄媚一笑，“嗯……” “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吧，也算是老规矩了。” 魏和乖乖地点点头，语文老师毕竟资历深，对着班上的事情也总能掺和一脚，班主任楚老师更是巴不得这样，自己能少管点是一点。 这边的规矩说的就是罚抄课文一遍，这个魏和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让他难过悲伤的还是另一个附加规矩：倒垃圾。 第20章 魏和有多痛恨倒垃圾，这点从他日后的行径就能看出一二，某次请了家政人员，仅仅因为那人忘了去把他房间的垃圾给处理掉，他就写了投诉单不辞辛苦地跑到那家公司去扔进小纸箱里。 后来知道能够网上评分之后，魏和的这种行为就更加猖獗了。 他从来不看桌子擦得是不是干净，或者音箱摆放的是否对称，而是看垃圾袋有没有换上新的以及自己藏起来的空的瓶瓶罐罐有没有被扔掉。 一旦不合心意了，平时被人称作闷骚温柔男的魏和就会不客气地打负分。 中二时期的魏和，一直觉得自己是艺术家，艺术家的手怎么能够去触碰那些肮脏的东西呢，然后被他爸训了一顿之后，他这种思想才有所改善，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轻微的恋手癖，每天都要把自己的指甲修磨地圆润光泽才肯罢休，看到别人的好看的手就会忍不住口水四溢。 所以当他再次面对人生不能不面对的垃圾桶时，他觉得以前认为重生很幸运的那个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他惆怅地走到位子上之后，发现翡翠眼睛正撑着下巴看着他。 “你竟然来上课了？”魏和的语气无不充满惊喜。 宁飞沉沉默了半晌，“昨天你叫我来的。” “我还以为你是哄我的，你也知道的，你们西方人最会讲甜言蜜语来哄人了。” “我没在那边呆多久。” “也差不多一个意思啊，对了，你之前的课都落下了，这些你听得懂么。” 宁飞沉很想告诉魏和，自己才来了一个早自习而已，而早自习，自然是不会讲课的，但是看着魏和眼睛里闪闪发光的东西，他晃了晃神，然后伸出空闲的手指，指了指从抽屉里被他拿出来的那叠厚厚的教科书，说道，“我都不会，你来教我。” 早自习下课的时候，班主任楚老师也跑了过来，抓住了想要尿遁的魏和，面容郑重，“你……是不是迟到了？” 魏和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的本意。” “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我们班下礼拜就领不到小红花了？” 魏和点点头，面容忧伤。 楚老师的脸色更加惨淡，“你知不知道，只有我们班领不到小红花，别的班都能领到的话，班上的同学走出去都会被别人嘲笑的！” “没这么严重吧。”魏和也被吓到了。 “你不懂这里欺凌弱小的风气有多盛。” “那我怎么办！” “倒垃圾已经无法弥补你的罪过了。”楚老师抹了抹眼泪，看了看周围没有同学注意，只有那翡翠眼睛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便凑到了魏和耳边说道“你去把别的班也弄掉一点分。” “这不算是唆使犯罪么……” “或者你捐点钱，说是自己捡到的，拾金不昧可以加分的。” “多少钱才能补得上我扣掉的那些分？” 楚老师算了算，然后一拍拳头，“那个是随机的！” 魏和对这个这么随便的学校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楚翔专程跑这么一趟，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么点事情，楚老师接着讲，“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给你的同桌补课。”楚翔讲的很快，因为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第一节课的数学老师已经拿着教科书开始盯着最后面的楚老师看了，让楚老师一阵害羞，“学校要升学率，我们班我得带六年呐六年，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帮帮老师吧。”说完便风一样地跑了。 魏和赞叹了一句，便转头对翡翠眼睛说道，“连班主任都说要我帮你补课，真是天意不可违！” 只是这一旦要补课，又要开始挑黄道吉日了。 魏和算了算日子，晚上要练琴，白天要上学，大夏天的，中午大家都要午睡，就连教室里面也会有同学，家住得远的直接搬几张桌子凑起来躺上面的。 想了想，还是只有双休日了，魏和问了下翡翠眼睛，他也没什么意见，好在这天就是礼拜五，宁飞沉的课也不会落下太多了。 上午的课讲得很快，内容也很简单，让魏和忧郁的还是关于如何教授的问题，尤其是数学，一想到要让宁飞沉拿出十个手指头来算加法，他就忍不住想笑啊哈哈哈哈。 做完广播操之后，中间有一个大课间，让小孩去外面的小卖部买点吃的填饱肚子，顺便支援一下身体发育，然而就在这个档，几个小男孩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魏和他们的教室。 “哪个新生！”为首的那个朝后面几个人喊问。 一个畏缩的用厚厚眼镜后面的小眼扫了扫，一下子就看到了魏和，手指一指，“就是他。” 班上的几个学生都被这个仗势给吓了一跳，一看那样子和脖子上的红领巾，就知道他们不是一年级的。 为首的小男孩跑过来，朝着魏和一瞪眼，“把卡片交出来。” 魏和也瞪着眼问，“什么卡片？” “黄金卡！” “那是什么东西？” 傻子强从前面的桌子那里跑了两步过来提醒魏和，“就是上次卡包里抽出来的珍贵卡片，我们还被一群人追的那个。” 魏和想起来了，那张卡好像自从那日开始就一直被他丢在书包的某个角落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书包，这个动作立马就被发现了。 过来要卡的那个恶狠狠地问：“在书包里是不是？” 不过是一张卡而已，魏和自己留着也没什么大用，干脆就扔给他就行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再来骚扰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书包，掏出了一张卡来。 可惜的是，那张卡因为在魏和眼中没什么价值，已经有了折痕，在卡片的中间有一道深深的印记，让那几个爱卡爱到疯狂的小孩一下子就暴躁了。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谁？” 傻子强也接嘴，“啊啊啊啊黄金卡竟然废了！” 这个小学也是为了防止旧卡不断出现，便有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规定，类似于有折痕的卡就直接算废卡了，不能参与战斗之类。 爱卡小学生愤怒地想要流眼泪，一个拳头没忍住就砸了过来，魏和再一次看着别人发动攻击自己却无能为力，但是拳头被拦下来了。 “你插什么手！”那几个人冲着翡翠眼睛吼了句，但翡翠眼睛也是从打架堆里一路走过来的，怎么会怕他们，捏了捏拳头就准备上阵。 魏和连忙拉住他的衣角，“别打架啊，会扣小红花的。” 宁飞沉动作顿了顿，抢过了那个小孩手里的卡片，两下就撕成了碎片，散在地上，几个爱卡小学生的心也同时被他给撕成了碎片。 干完这些之后，他又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到了座位上。前面一些同学也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后面没了动静，便纷纷讨论起来。 “那个绿眼睛的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哪里厉害了，要说厉不厉害，还要看他以后的表现。” “你说那人是不是灌篮高手看多了，在扮演流川枫啊。” “哎呀那是黄金卡啊！” “……” 魏和虽然不怎么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但他也知道一张能让人疯狂的卡片就这么成了碎片，大概会伤了很多人的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一会儿黏起来给你们送过去？” 站在身后那个比较畏缩的一下子哇哇哭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也是满脸悲愤，指着魏和说，“你，你好样的。” 翡翠眼睛瞥了眼过去，“我撕的，找我。” 为首的又把那句话重复了遍，指着宁飞沉说，“你，你，你……”却被翡翠眼睛给吓到了，拉着人跑了。 前面的一些人瞬间又有了新的情报消息，纷纷交流。 “他是那个黑院子里面的？我听我表哥说了，很可怕的。” “而且你们看到他的眼睛没，绿的，就和电视里面的妖怪一样，我奶奶都开始每天帮我念一张祈福经来辟邪了。” “那人好像是上次在公园差点把人给揍死的，不知道认没认错……” 傻子强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说话声，挠了挠头，问道，“原来我以前和你说悄悄话的效果也是这样啊？” 魏和呵呵笑着，“也还好，起码当时人比较少。”不像现在，那几个人一八卦开，全班，过会儿就该是全校都能知道宁飞沉的光荣事迹了。 又过了一节课，本该上午清闲没课的楚翔楚老师不得已又跑到了这个角落，对自己的学生进行爱的教育。 好不容易挺到了放学，魏和和傻子强说了一声，自己要去琴行，让他一个人自己顺着大部队回去就行了，还让他注意别买卡片了，就算买了也要把卡包带回家里自己偷偷地拆，再次被傻子强那个傻子给说成了老妈子。 翡翠眼睛也是不可思议地撑了一整天，虽然只是一直坐着，没有干什么太多的事情，上课有时候还直接睡觉了，不过却总是能够准确地避开老师丢过来的粉笔头。 魏和只要倒完垃圾就能够跟着翡翠眼睛一起去琴行了，只是这点事也不方便，半路又出了状况，让他一阵捉急。 第21章 倒垃圾的痛苦魏和咬咬牙，扔过去了，飞速地拎起了垃圾袋，冲向垃圾房。 但有些人总是喜欢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打扰人。 魏和觉得，眼前这位金发碧眼的男人便是如此，这人的头发用发胶给向后固定着，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眼睛是西方特有的深邃，比翡翠眼睛的更甚，大概是想问路，糙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温山的富康小学么？”中间有不少发音错误的单词，而且平舌和翘舌傻傻分不清楚，魏和脑子绕了绕才理解了整句话的意思。 他当然也不能废话太多了，怕说多了那人还听不懂，便直接点了点头。 “请问道格斯先生也是在这里么？” 这魏和就听不懂了，他手上还拎着满满当当的两袋垃圾袋，准备快点扔完就离开，这个男人显然是不肯放他走，学校已经没多少人了，基本都是成群结队吵吵闹闹的，自然是问一个形影单只的比较方便。 “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魏和摇摇头。 男人有点丧气，但西方人的抗打击能力也不算弱，他又重新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字典，英汉速译，翻阅了几下，“……温山富康路……行政大楼要怎么走呢？” 魏和想了想，举起手指了指那个最白最新的楼房，是学校的办公楼，“在那。” 男人立刻眉开眼笑了，开心地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射射你。” “……” 魏和也用中文告诉他，“不射不射。” “中国小孩多好人！”男人举着大拇指，开心地走了。 魏和也算是波折了一番之后顺利地将垃圾给丢进了大垃圾房中，整个过程就和扔手榴弹差不多，极其的英勇。 然后他走在了道路上准备回去拎书包顺便和翡翠眼睛一起去琴行的时候，却又看到了那个四处打转的男人。 “HeyHey～那里的大门被合上了。”男人做了做拧把手的动作，“打不开～” 魏和解释道，“因为是校长和领导的大楼啊，所以早就在放学之前就全都封闭掉了，过一会儿学校大门也要关了你还是趁早快点走吧。” “？？”男人没听懂，满眼睛都是问号。 魏和没办法，也只好用自己蹩脚的英语把句子又重复了一遍，男人这次才理解透彻。 “原来现在中国小学生的英语水平已经这么好了，谢谢你，那么你知道道格斯先生在哪里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不知道，学校也不会有这么个人吧。”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是受到了他邀请而来的，结果却没能找到他的人影，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男人掏出手机摆了摆，小镇现在的通讯还是很弱的，别说什么全球漫游了，连基本的短信有时候都能把你给吞了。 “那好办，你可以去招待所住一晚，然后问问警察有没有你想要的信息。” “招待所？这里没有大使馆么？” “……虽然不想说小镇有多小来打击你，但是其实连招待所也是我编出来骗你的，你可能只能蹲街道上了。” 男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抓着头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Amazing，amazing！” 魏和也不好意思让个国际旅人就这么对这个温泉镇留下太过毁灭性的印象，便提议道，“其实也是有宾馆这种东西的，旁边还有温泉。”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抓住魏和的肩膀激动地喊道，“宾馆？温泉？你可别像道格斯先生一样开我玩笑！” 就在这时候，宁飞沉正巧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他看魏和倒了这么久的垃圾还不回来，便干脆自己动身去找他了，他还以为这种事情跑两步就能解决，早知道应该直接自己去做的。 而他走了两步之后，就看到了迎接他的惊吓：一个中年大叔抓住了魏和的肩膀，一脸坏笑与饥渴，不像是想干好事的样子。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飞奔了两步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原本也是看到了宁飞沉，却没怎么在意，心想着一个小孩能有什么能耐，然后便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脚，捂着肚子额上冒出了冷汗，肚子传来了阵阵刺痛。 魏和大惊，问翡翠眼睛，“你怎么直接就踹了？”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对啊，你怎么直接就把他踹了，这人比你强壮太多了，不行我们快跑。”魏和抓住翡翠眼睛就往学校门口跑去，又想起了书包还没拿，索性不管了，反正作业这种东西他都做腻了不想做了。 男人在后面用颤抖的声音喊道，“等一等。” 魏和没理他，接着往前走。 男人捂着肚子往前冲了几步，“你们等一等。”他抓住了魏和的衣服，让小魏和不断挣扎起来，翡翠眼睛眼看着又要抡拳头砸人了，男人喊道，“你是埃菲？” 宁飞沉：“？？” 他没听懂这人在喊谁，一拳头直接砸中了男人的鼻梁，这次他就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松开了抓住魏和的手，软软地躺到了地上，眼里噙着痛苦的泪水，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 “走吧。”宁飞沉对魏和说道，“去练琴。” 魏和被翡翠眼睛的凶悍给震慑了，而且觉得这已经超出凶悍的范围了，整个便是一暴力分子，那拳头怎么就能抡得这么直这么准，莫非是专门练过？ 琴行魏和也就去过一次，走到那里还会经过他家，外婆大概是还在花店，也和老人家打过招呼说晚上会晚点回来，用他爸做了担保，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一路上，翡翠眼睛不说话，魏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扯了点有的没的来缓解气氛。 “哇，你看那边那朵花，竟然是绿色的！” 翡翠眼睛没看花，只是淡淡地看了魏和一眼，像是在鄙视他的智商。 “那边那群人在玩游戏王，不可思议！哈哈哈竟然是为了争夺那张黑魔导女孩的卡。”魏和干笑着再接再厉，不过两人都对卡战的兴趣不是很大，别说宁飞沉接不上话，就算是魏和，他也讲不出更多的了。 魏和在心里叹了口气，“小飞，你是为什么要来学琴啊？”明明是一个每天逃课，连上学都不想去的人。 宁飞沉眸色沉了沉，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你难道以后想当钢琴家么？”虽然最后是成了比此更有成就更加伟大的指挥家，“还是被你妈妈硬塞过来的？”大概很多人学习乐器和其他技艺都是以此为缘由的。 “因为……你弹琴的样子很好看。” 这句话一出，魏和的脑子便停止运转了，他的脚步停了停，然后走得更快了，脸上通红一片，差点就能冒烟了，什么叫做他弹琴的样子很好看，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啊，一定是小混血的审美观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好像他说的这话是事实啊哈哈哈哈。 过了马路便看到了琴行，招牌式是蓝底白字的“安定琴行”四个大字，魏和推开了玻璃门，风铃就叮叮咚咚地敲响了，一阵空调的冷风吹了出来，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会装置空调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你好，有空的琴房么？”魏和问道。 柜台后面的老板已经认得魏和了，点点头，“当然有了，又被赶出院子了么，你今天是要练几个小时？” 魏和看了看翡翠眼睛问道，“你要几点回家？” 翡翠眼睛：“随意。” 墙上的钟秒针哒哒哒地响动了几下，便敲出了咚咚咚的整点报时声。 魏和说道，“那就3个钟头好了，嗯……两间房吧，还要两本琴谱，哈农和599。”他便是料到了翡翠眼睛肯定是什么都不会带的，而他原本是塞了琴谱到书包里的，只是那书包没有遂了他的愿，被丢在了教室里，估计明天早上才能见到。 老板懊恼地一拍拳头，抱歉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起的呢，只剩一间房了……你看，要不再过两小时？今天人实在是多，明天就周六，这群熊孩子全是周六周日的课，于是都挤这个时间段来练琴了。” “什么！光现在练有什么用啊。”魏和正义地指责道。 老板也点头说“对对对，是该日积月累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那没办法，一间就一间吧。” 老板指了指角落的那个，“是有空调的，两人也绝对够用了，原本是豪华间，算我给你们个特价，就正常价好了，不过只有一架钢琴。” 魏和犯了难，他总不能把宁飞沉丢下了一个人跑回家里去，而翡翠眼睛此刻正看着魏和，绿澄澄的眼珠子中尽是高深莫测。 翡翠眼睛不说话，魏和也不知道他怎么想，便问道，“那你练吧，我在旁边看着你练行么？” “嗯。” “我还能给你点指导啊，虽然我也挺弱的，要让我爸知道我还敢指手画脚对他宝贝徒弟估计回去了得弄死我。” 翡翠眼睛拿过了那几本琴谱，就走进老板说的房间里面去了。 魏和在外面傻站了一会儿，扭过头又想到了什么，问着老板，“你们这大提琴给租么？” 老板笑着摇摇头，“给借琴谱，琴的话你得自带。” “老板你开玩笑呢，那么大的琴我怎么拿过来了，你看我身娇体柔的你舍得么。” “呵呵，我这也是没办法，以前租过两个大提琴，有老师的话倒还好，自学的几个都是一节课就把我的弦给弄走了，然后我没办法啊，只好让他们自己拿然后归还的时候还要检查，又有个龟孙子投诉说调个弦浪费了他一半的时间，说是不付琴房的钱了，你说气不气人，这点钱我就不赚了吧。” 魏和抹抹眼泪说道，“赚钱的确挺不容易的，但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么。” 老板笑道，“我不是不想借，只是那几个原本用来租的都坏了，剩下的都是我要卖出去的，再拿来用我就亏大了。” “那要不我直接买把吧？”魏和说完便看到了老板脸上明显不相信的神色，也是，他还是个小学生呢，连忙补上一句，“等我问过我爸之后。” 老板迅速地就答应了，有生意不做，那自然是犯傻。 走廊比之刚才又热闹了点，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隐约能够听到一声不同于其他几个房间的钢琴声，虽然在曲调上略显稚嫩，音色却是十足的高亮，简直就像是和周围房间的人用的不是同一台钢琴似的。 老板惊讶地问道，“是刚刚那小孩？” 魏和点点头，“对啊，羡慕吧，人家前天才拜师学的。” “两天就有这种水平了？”老板仔细听了听，“这人比你还有本事啊。” 魏和连忙嚷嚷，“怎么说话呢，干嘛拿我比啊，我们两个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他是野性派，我是文艺小清新！” 老板哈哈哈笑了起来，魏和看了看时间，竟然和老板侃了有近五分钟，既然借不到琴，他便晃悠晃悠着进了房间内，凉意习习，果真是开了空调的，那老板还真是舍得花钱。 第22章 房间里面，魏和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着翡翠眼睛弹琴，一般来说，一首简单的练习曲被他弹奏两三遍之后便能流畅了，四五遍之后就基本挑不出什么问题，再来弹几遍估计就能超越原作者的意图了。 魏和心想，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一道横沟裂在这里，跨都跨不过去。 他也没什么好指点翡翠眼睛的，只是那人对自己的要求也不会低，一遍一遍，就和每一个刻苦用功的学生一样，手指纤长地在琴键上游走，而且他的手掌能撑地很开，一般魏和要跳跃过去的键他也能轻松地够到。 魏和问道，“你想不想用一下节拍器？” 翡翠眼睛点点头，魏和便开了琴盖上的节拍器，“你弹得时候可以跟着节拍来，我从最慢的开始弄，然后我们慢慢开始加速。” 宁飞沉对于音乐的掌控能力总是能够出乎魏和的想象，即使是慢奏，他也能有条不紊地弹下来，细节部分也注重了修改，让曲子更加细密动人了。 节拍器啪啪的声音渐渐地加快了，宁飞沉闭眼想了一会儿，脑中便飞快地形成了一首曲子，他能够对自己狠得下心，做事也够绝，所以最后会变成人人羡慕的人生赢家。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魏爸布置的曲子根本就无法满足他，他能够为了弹曲指节泛白，音色颤抖，也能让自己浑身汗水湿透，即使是在那个开着26°空调的房间之内，热情的高温总是要比外界的温度来的快得多，简单的练习曲就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将人完完全全地吞没。 魏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如同永动机一样不会停下来的宁飞沉了，难道这人都不会感到累么，他在一首曲子结束后连忙喊了停，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他看翡翠眼睛没有休息的欲望，连忙补上，“你已经弹的很好了，真的，这东西要循序渐进的，不可能一下子就练成莫扎特的。” 翡翠眼睛点点头，“你来吧。” 魏和愣了下。宁飞沉让出了位子，往旁边坐了点，“你来弹，我喜欢看。” ＊＊＊＊＊＊ 魏爸现在正如无头苍蝇般在小镇里面开着车子找人，他看了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又跑回家里看了看电脑和传真，也没有什么新的信件。 奇怪了，人究竟去了哪里呢？魏爸打开自己的邮件，上面写着“XXX省温泉镇富康路113号大院（富康小学与行政大楼交接处）”，也没什么问题，还用意大利文给翻译了一遍。 到底是去了哪呢？电话也打不通，总不可能是飞机误点吧。 魏爸嘀咕了两句，想着要不还是再去看看吧，俗话说得好，世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一定是因为他刚刚眼睛睁的不够大才会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沿路往上，路上偶尔会冒出几个人来，魏爸这才想起来，自己儿子的开学典礼他也错过了。 富康小学真的是一所百年老校了，魏爸站在校门口抬头望了望那块脱了漆的木牌匾，想当年，他和魏和的妈也是在这里读的书，一转眼都轮到他们儿子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感叹了两句，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看到校门那里一瘸一拐地走出一个极其显眼的人来，说是显眼，大概也要多归功于那片金色的头发。 魏爸用意大利语大喊，“考斯特？” 对面的金发男人捂着脸的手立刻放下，脸色是狼藉一片，满眼水汪汪的奔过来，“呜呜呜道格斯，你总算来接我了。” “你跑到人家小学来做什么？”魏爸不解地问道，随之脸色一僵，“难道是来找你儿子？” “我才不是，不是你给我写的么，去富康小学的行政楼找你？” “……我怎么会在那里！我是搞艺术的啊！” “呜呜呜我怎么会知道，为了找你我还被人给打了。”考斯特指了指自己鼻梁和眼窝处的那一片青黑，“你看，都肿了，快帮我吹吹。” “滚！” “不过还好你来了，还有个小孩威胁我说不让我住大使馆，要让我露宿街头。” “那一定是你的中文不够好听错了，我们这里的孩子个个都是粉嫩可人的。” 考斯特科马针对“粉嫩可人”四个字作出回应，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痕和乌青，的确挺惨的，魏爸也不好意思再对友人落井下石，便指了指前面，问道，“要先去泡温泉么？……草，你的行李呢？” “我落在了意大利的出租车内。”考斯特眨眨眼无辜地解释。 “……” “所以我在这里的时间能一直依靠你了么，亲爱的道格斯。” “呵呵，滚……” ＊＊＊＊＊＊ 魏和只弹了一首，就不想再练了。翡翠眼睛撑手支在椅子上，略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我弹得一点都不好，你来吧。”魏和垂头丧气地说道，即使他也很明白就是因为他的不好才应该多弹一点之类的道理，那点微薄的面子还是让他不想再弹了，而且他好想知道，两人用的这是同一架钢琴么。 宁飞沉也没有推脱，便随手又抓了谱子演奏，他一点都不害怕把自己笨拙的一面露给魏和看，虽然那个进步速度已经让翡翠眼睛没有丝毫笨拙之感了。 三个小时不断地弹曲的话，真的过得很快，魏和发现自己竟然听了三个小时的琴，也没有任何睡意，简直是不可思议。 老板来喊了下人便走了，外面的天色也挺晚了，翡翠眼睛合上了钢琴盖子，对魏和说道，“今天很开心。” 魏和笑了笑，“我以前弹琴的话都是痛苦的要死，你果然不一样。” 翡翠眼睛表情淡淡的，“谢谢你。”说完之后，凑近魏和，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只是很浅的一口，却让魏和整个人再次蒸熟了一样，慢，慢着，这一定是翡翠眼睛他妈妈教他的西方礼节吧，在西方果然这不算什么的，打招呼还亲嘴呢。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犹豫自己也要不要表示回礼亲一个过去，不过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天真纯情的少年才干的事情真是让人害羞死了啊！ 魏和的心里在咆哮。 好在翡翠眼睛也没有计较，走出门去还了乐谱，魏和把空调给关了，带上门，也跟着一起走出了房间去。 老板依旧在算账，魏和也是见过这个老板有时候在作曲的，坐在钢琴凳上用铅笔画着音符，弹奏自己的曲子怎么都不满意的时候，整个人就和癫狂了一样，头发乱甩。 老板看了看书，咪咪笑着对宁飞沉说，“小子挺不错的啊，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琴行打工？” 魏和道，“老板你这是雇佣童工吧。” “不碍事的，就是有空了来弹弹曲子，多轻松的活啊。” 翡翠眼睛问道，“有什么报酬？” 魏和心想，这倒是好，别人不都是先谦虚一番自己怎么怎么不好，还请多多关照之类的么，他怎么一来就自信满满和大爷似的。 但老板还真就是喜欢这种直爽的，“给你张卡，打工期间免费来练，不收你钱。” 魏和：“卧槽，还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要什么给什么。”这翡翠眼睛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会是上帝的私生子吧。 “好。”翡翠眼睛点了点头。 老板奸笑着，“那你就明天开始，弹那个钢琴。”他指了指乐器贩卖厅里面角落的一个黑色钢琴，是布鲁斯诺的立式钢琴，魏和觉得那琴放在那里大概挺久了，从他第一次和他爸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琴窝在角落了。 “你就和你今天一样弹就行，我会给他调好音的。”老板说完又解释了几句，“我也没办法，这琴都这么久了也没卖出去，新货都没法运过来。” “呵呵……”魏和干笑着，老板你还真会做生意，卖个琴赚的利润有多少他不清楚，但竟然只给一年的免费练琴时间，坑死人了！ 不过既然翡翠眼睛已经点了头同意，那也就算了，魏和吓唬道，“你可别太黑心了。” 老板道，“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么！” 魏和不理他，转头叮嘱翡翠眼睛，“你要当心啊这老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来坑你了。” 翡翠眼睛看着魏和，问道，“你不在一旁看着么？” 魏和语塞，但看着翡翠眼睛那绿意盎然的眼睛别一时又被骗了，呆呆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会跟着你一起……” “嗯。” 出了琴房的时候他们两人看到了熟人——黎真和糖糖，两人也是背着琴。 糖糖看到了魏和，便瑟缩了一下，躲开了眼神的交接，而黎真自然是对上次魏和偷偷把虫子给放进了他们羽毛球袋的事情怀恨在心，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 魏和：“好巧啊。” “是啊好巧，你们也来学琴啊。”企业家的儿子总是会比其他的小孩更成熟一点，黎真即使再不想搭理人也还是打了招呼。 糖糖瘪嘴委屈地扯了扯黎真的衣服，想要离开。 魏和又接着说，“没错啊，你背后这是大提琴么？刚巧我也学的这个啊哈哈哈哈，下次什么比赛要是遇到了还需要你多多承让。” “哪里哪里。”黎真的眼打了个转，看到了翡翠眼睛，好奇地问道，“怎么连你也……” 宁飞沉瞥了一眼，便认了出来，上次也是在这里，他被一群不知哪里来的野猴子给暗算了撂倒在地上。 他又看了一眼，没错了，眼前这个就算是其中一只。 第23章 翡翠眼睛沉下了脸来，想要直接打，却又想起过魏和之前还叮嘱过他：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拳头解决的。 而他也是恰恰讨厌那俩人脸色突然虚伪起来的笑容，便一直冷冷地盯着黎真看。 黎真被盯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冒汗了，讪笑着说，“你们两人是怎么玩到一块去的？安定琴行的钱可不便宜啊。” “这就不劳操心了。”魏和在意的还是他之前未说完的话，问道，“你们认识？”他问的是黎真和翡翠眼睛。 小小的糖糖一直拽着黎真的袖子躲在一边，翡翠眼睛也是半晌没说句话，黎真嘴角勾起了笑，说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啊，我们就是在这里打了一架之后成了熟人。” 魏和挠挠脑袋，也总算想起来了，上次在这里遇到自己的狐朋狗友和翡翠眼睛，里头便有黎真，只是他们跑得快，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魏和沉下了脸，终于更加深入地意识到黎真也真算个不省事的，毫无预兆地就一拳头砸了过去，黎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的叫声。 糖糖惊呼着，“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怎么样了？”魏和揉了揉拳头，翡翠眼睛也是对他的所做所有略有不解。 魏和解释道，“也算是替傻子强报仇了，你倒是悠着点，怎么欺负一个还不够，老想摸老虎屁股？” 黎真捂着脸蛋一脸可怜样，平时的嚣张样子也收敛了不少。 魏和笑了起来，“这样倒还差不多。”他拉过了宁飞沉的手，说道，“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还有傻子强也是，你要再怎么欺负他们我就要报复社会了，去你家温泉里面撒尿！” 黎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糖糖哭丧着脸轻轻说道，“明明是我们老被欺负。” 魏和：“那都清楚了吧，我们先走了啊，客气啥不用送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浑身都开始散发出一股幸福的气息，要用个比喻的话，就是便秘三礼拜的人终于在此刻释放了的感觉，春暖花开。 翡翠眼睛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也觉得那人身上的光芒真是过于温柔了，抚在身上，好像真的心情也会跟着好了不少。 沥青路也因为太阳的落山没有再那么滚烫灼人了，周围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骑着车的走着路的，下班族们急着赶回家去。 魏和急忙问道，“你的阿姨已经回去了么？” “她的工作要到深夜。” 魏和菊花一紧，深夜又化妆的工作，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看向翡翠眼睛的眼神也更加心疼与温柔似水，“那你难道就一个人呆在家里么？” “嗯。” “就一直看杂志？太虐了。”魏和嘀咕着，然后对宁飞沉说道，“你可以练一练视奏，我明天把琴谱给你，我懒得动手指的时候就是这样干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就是靠着想象力来弹琴。” “好。”翡翠眼睛朝着魏和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巷子里。 魏和还眼巴巴地望了一会儿，还以为那人起码也会请自己进去喝杯茶之类的吧，难道是他今天的表现还不够霸气侧漏么？魏和想不明白，也扭身跑回去了。 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里，家中他老爸正端坐在沙发上，身边还一同坐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魏和问道，“有客人？” 他爸回答，“对啊，这个是Mr.欧文，你来喊两句。” “叔叔好。”魏和恭敬地问好，不过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人的样子，很眼熟，魏和惊讶了一下，这不就是今天下午在学校遇到的外国男人么。 考斯特指着魏和对魏爸说道，“道格斯，这就是那个我和你说的热心的孩子，英文不错，你教育有方！”道格斯看来是魏爸的英文名，大多数人还是习惯喊魏爸叫做魏老师，也有少数同辈的喊他全名或是英文名的。 魏爸摸着下巴感叹，“我儿子怎么会英语好？果然是人杰地灵，风水宝地……” 西方男人坐在沙发的最当中，电视机放的还是魏和外婆最爱的越剧，长袖挥舞，伴着听不懂的咿咿呀呀，场面还是带了一定的喜感。 魏和也跟着坐下了，原本想摸摸钢琴，想着有客人在也不太好意思，于是便一起看起了电视，听着越剧。 外婆还在花店没有回来，老人家也难免寂寞，反倒是现在这个花店让人有了几分盼头，几天呆在那里，身心都觉得放松了不少。 魏爸对魏和喊道，“去做饭，有客人在。” “我不会做啊！” “那你会什么。”魏爸恨铁不成钢，肚子又有点饿，便说道，“算了，我们还是去外面吃，你要不要跟去。” 魏和自然是点头赞同。 魏爸却又感受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看了两眼，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忍不住问道：“怪了，你书包呢？” 糟糕，魏和心中大喊一声，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解释，考斯特赶紧在旁边接嘴，“我知道，我知道！我今天下午看到了，他们两个没背包就直接跑了。” 又不是有奖竞猜，干嘛要这么积极活跃！魏和在心里头大骂。 “你在说什么呢？”魏爸有时还是无法理解好友的逻辑，便又问了一遍。 考斯特重复道，“小魏和拉着埃菲直接跑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长得不够慈善么？”他摸了摸自己还受着伤的鼻梁，样子有点凄惨。 说到这里，魏和再不知道这个叔叔是谁那真是天理难容了，会喊宁飞沉的英文名的人可不多，他大声喊道，“考斯特·欧文？” 魏爸一拍魏和的小脑瓜子，“瞎嚷嚷什么呢，不早就和你介绍过了？” “你只说这是欧文叔叔，我哪知道他前面的名字和后面的姓氏连起来会……这么好听。”因为不好直接说出这人是翡翠眼睛的爸爸，魏和便跳转了话锋，换了个词语接上。 考斯特一脸受用的表情，竖着大拇指夸魏和有眼光，魏爸也是自己念了两遍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没发现到底是哪里好听了。 不过这一打岔，魏爸也是整出了条思路来，他笑嘻嘻地问着考斯特，“你这脸上的伤不会是你家宝贝儿子打的吧。” 考斯特脸一红，“怎，怎么可能，而且我儿子还不认识我。” 魏爸点点头，“当爸当成你这样也不容易。”他对着魏和一招手，“走了，吃饭去。对了，记得留张纸头放桌上告诉你外婆。” 一家饭店，要让两个都是看上去成熟有为的男人都能看得上，自然不可能是那种随时有苍蝇会来光顾的路边摊，魏爸在这里比考斯特熟，先是挑了一家中档的餐馆，里面有雅间，可大堂却吵闹得如同清早的菜场，考斯特先生硬是不肯进去。 魏爸无奈地说，“这里的西餐厅也是这么热闹的。” “就没有僻静点的么？起码也要在房间撒上百合花这些植物吧，那种油腻腻的东西还黏在墙上怎么能让人心安，天哪，道格斯你究竟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既然来了这里就乖乖遵循这边的传统。” “那就烤全猪吧，是这里的特色菜么？” “……不，不是的。” 他们又走了点路，去了较为豪华的酒店，里面建造的很闪耀，都是些金光闪闪的瓷砖，考斯特赞赏道，“有点威尼斯的感觉。”浮华高调，空气中还喷洒了较为昂贵的清新剂，散发着海的气息。 这处和小镇显然是格格不入。魏和也是第一次跟着他爸来这种地方，有点小紧张，表现出了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他指着中间环形舞台上正在演奏的三人乐队说，“坐那附近去吧。” “有你什么事了，一边去。”魏爸教训道。 魏和瘪瘪嘴，不说话了，考斯特确实是个地中海来的浪漫主义者，拍手赞着好，“就那里，就那里吧，还能近距离地聆听小镇上的美妙音乐。” 考斯特的中文并不是很好，一着急就会爆出意大利语来，而魏和的意大利语也是超级差劲，只懂些皮毛而已，因此对那人说的话便是晕乎乎的点头不发表意见。 魏爸却不一样，他是一个有自主思想的略带男子主义的成年人，于是他立刻反驳，“坐那里干什么，来酒店不就应该去雅间么，你们也不怕突然的高音一个把耳膜弄破了。” 魏和顿时捂住耳朵。 “你别吓唬小孩纸嘛，世界上哪有这么脆弱的东西。” “我记得当年某人名为男人的自尊的东西比这个脆弱多了，被妹妹嘲笑两句尿床就忍不住去地中海自寻短见。”魏爸呵呵笑笑。 考斯特呆了半晌，然后走径直走到了附近的一个桌子上，气闷着不说话，魏和也连忙跟了过去，还很高端洋气地一挥手，召来一个服务生。 “要菜谱，然后再来两瓶香槟。” 魏爸冲过来喊道，“要你大爷的香槟，谁喝啊？喂地板呢？撤了这个不要。”原本想要进入雅间的心思也被打断了，考斯特还是不说话，魏爸坐在大堂也显得有点寂寥，他推了推本子问道，“你要些什么？” “……要我亲爱的妹妹来治愈我受伤的心灵。” 魏爸又转过身问魏和，“你要些什么？赶紧挑！” “你这是区别对待。”魏和抱怨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不少甜品。 中央舞台已经一曲结束，原本拉中提琴的人员退了下去，换上了一个吹奏萨克斯的男子，染成了金色的卷发，娃娃脸，吹奏的时候脸鼓了起来像是会炸开一样。他们开始演奏莫扎特的曲子，略带静谧的前奏，在酒店中倒也显得般配。 菜很快就上来了，外面的夜幕也终于漆黑黯淡，酒店的灯昏暗了几度，点上了白色的粗蜡烛，让整个酒店更显格调。 又过了一会儿，舞台上发出了一声短暂的低喊，钢琴的声音也突然地变得不再和谐融洽。 就像是骑着自行车掉了链子的感觉。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第24章 “怎么了？”有人问道。 “好像钢琴师脚抽筋了。”魏爸经验丰富，看了看情况分析道。 考斯特不是专业人士，发出的点评便只有，“那人的腿好粗”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被魏爸瞪了一眼就自动消音了。 钢琴师还是勉强地又奏了几个音，踏板没能踩下去，腿一直维持着固定的弯度，身子也无法伸展，严重影响了旁边两位的演奏水平发挥。 工作人员也是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找了人上来把钢琴师给运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将之前下台的中提琴手请了上来，继续演奏。 魏爸摇摇头，“这曲子，没钢琴真是不行，原版着重的还是大小提琴与钢琴的配合。” 魏和以前也是听过这首曲子的，却没有什么值得他印象深刻的地方。 他沉思了一会儿，音符一个一个跃然在脑海中，如果是他的话，刚刚的细节便不会这么处理，他一定能够做的更完善的。 不过他没有说，因为魏爸和考斯特先生又聊了起来。 魏爸问道，“你这次来不打算和你儿子相认么？” 考斯特捧着心口伤心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呢，我要让他长成一只大老虎，一张嘴就能咬死一片人才可以。” 真是恶毒的老爸。 “那么你明天就能走了？” “这也太猴急了点，我还没有游山玩水一番！” “词语别乱用，对了，你记得给你儿子买些乐器去家里堆着吧，他真是乐理的天才，可惜是你的儿子。” 考斯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对于魏爸的夸奖是一点没剩地接收了。 魏和在一旁听着，两位大人显然是没有想到小孩也已经知道了翡翠眼睛的身份，还聊得很开心，魏和想插两句嘴，又被魏爸以“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的经典名言给打发了回去。 “你儿子一定能够青出于蓝的。” “我是要让他发扬家族企业的，不青出于蓝怎么行。”考斯特的表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欠扁。 “只要别玩过头了，让他记恨你一辈子就好，要说不容易，那大概还是现在养着他的人吧，日后估计感情也是最深的。” “那倒也未必。”他能领导一方，手段自然多得很。 桌上的几道菜被夹了几筷子，考斯特他们那里便是习惯饭桌上聊天，常常是几个话题结束之后才会动上两筷子。 在他们两人终于结束了宁飞沉的话题，而想要开启关于魏和的谈话内容之时，大堂经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目标正是他们那一桌。 经理跑到桌子边上的时候，魏和嘴里正叼了一块肉，这是他吃到口的第一道正经菜色，因为，他在不久之前才明白，这顿饭根本是个陷阱，一个名为“只聊天不吃饭，谁动筷子就出局”的陷阱！不过他是小孩，他才不怕！饿惨了他就把盘子全扫空了给他爸看！ 大堂经理鞠了个躬谄笑着对着魏爸说，“这位是魏正宇先生么？” 魏爸停下了自己想要扒一扒自家儿子当年有多爱抢奶嘴的念头，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 “太好了。”幸好没有认错人，“请问您是否有空，去顶替一下钢琴师的空缺。当然，我们会按您正常的价位给你补贴的。” 此刻周围已经有几个开始抱怨台上的音乐略显吵闹的了，没有了钢琴之后，整个曲子溃散了下来，外行人也能听出一二，又换了一首曲子，大致情况也是如此。 “我只是来这里吃饭的。”魏爸说道，言下之意正是不想去弹那个什么钢琴，而且他现在主要从事的还是指挥和教育方面的，对于钢琴，也是有段时间没有深入触碰了。 小魏和睁大了眼睛开始散发出夺人的光芒。 考斯特说，“对啊，我们只是来吃顿饭而已，不想去管其他事情啊。” 小魏和咧嘴朝着他们笑，单纯又可爱。 “而且弹了钢琴之后还会肚子饿，我们来这里吃饭的意义就没有了。” “就是说嘛！” 大堂经理失望地垂下了头，魏和也跟着一起失望地垂下了头。 魏爸此刻又来了个逆转，“不过——” 经理和魏和的表情又重新焕发生机。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犬子可以代劳。” 经理听到这句话，看了看魏和，觉得有点悬，“这点年纪，手都撑不开吧。” “不要拉倒，结账的时候再叫你。” “要要要，怎么会不要呢！魏小少爷，换身西装么？” 魏和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T恤，容光焕发，“怎么，嫌弃这身登不了台啊？” “哪有哪有。”经理抹抹汗，暗想着这小的也不好对付啊，便又引着小魏和往前走，问道，“那你要看谱子么？这里价格是一小时200，当然一般是不看谱子的，你的话也可以破例一回。” 魏和一挥手，“本少爷又不是没弹过这曲子，要什么谱子！全在脑子里装着呢。” 经理目瞪口呆，“那，那您直接上去吧。”他摆了个姿势让他坐上了钢琴凳，也没把那个中提琴手给撤下来，酒店还是不缺那点付出去的钱的。 他还想着，那位新出名的魏老师的儿子能有哪般能耐，却没料到口气会如此大，这种人，一般来说怕是实力缺缺。他有点懊恼，开始担心起大BOSS会不会扣他工资了。 然而，在新的一首曲子开始之际，他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酒店饭堂一改之前的阴郁气氛，变得空灵幽深，让人如痴如醉，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衔接地如同经过了精心的排练，小高朝来临时，人原本沉浸在溪底的心脏如同鲤鱼般噗地跃起，琴音迅速地从绵长转为轻盈。 考斯特倒了一杯红酒，“小魏和真是有感染力，光是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曲子肯定很好听了。” “还要看表情么？这不是听他爸的名号就能知道这曲子很好听了么。” “臭不要脸。”考斯特笑眯眯的，“假以时日，他在这领域的建树大概也会超过你吧。” 魏爸夹了块肉，“我爸以前只是个镇子上的木匠而已，后来运气好娶到了我妈，我这辈子的路才会被定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你要感谢你母亲么？” “没有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如果我爸当年让我做的是木匠，我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吃肉吃菜而已，又有什么区别，哪像现在，还要为了一堆本该远离我的事情操心。” “人总是会向往更好的生活的。” 魏爸听了，笑了笑没说话。 舞台上的小魏和，简直就是光热体，一曲完毕，已经有不少人为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来鼓掌。 魏和享受这种感觉，这种生活，上辈子他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品味，便没了机会，他和另外几个演奏者交流了一下，便开始了另一首。 每个人都很卖力，越到后面曲子越是欢乐，让经理在后面不得不给他们打手势示意：酒店走的是森系路线，给我悠着点啊孩儿们！ 魏和却不甚在意，不弹这几首的话，难道要他去弹柴可夫斯基的，让客人们听如同夜半寡妇哭泣的旋律么。 又一曲完毕。 不得不说，这次的演奏是十分成功的，魏和的表现就像是一颗沉入死海的石头，引起了阵阵波澜，脚抽筋的钢琴师已经被遗忘到了客人们脑海的不知哪个角落去。 当第一个人开始赞美台上的小孩有大将之风时，其他人也都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了对自家小孩的各种愿望与期待。 魏和毕竟年纪小，体力不足以他支撑太久的时间。演奏完毕之后，他便被请进了后面的休息室，经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是年少有为，这里是工资，算是第一桶金吧？哈哈。” 经理递过了一个小信封，魏和摸了摸，没多少钱。 他也跟着憨笑了两声，推过红包说道，“这工资就算了吧，一会儿该有人告你雇佣童工了。” “哎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如省了这顿饭钱就行，你看我都弹了几小时了。”魏和指了指墙上的钟。 经理回忆了一下，也不敢打包票，如果他们吃的多了，到时候扣得可是他的工资。 魏和催促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呵呵呵，那是那是，就这样吧。” 魏和欢天喜地地就准备离开，之前一起合奏的那名萨克斯手过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弟弟，你今天几岁啦？”萨克斯手笑的一脸慈善，“你可以叫我宋哥哥。” 魏和面部一抽，“宋哥哥好，我今年7岁。” “啊，那还刚上小学呢？”宋维算了一下，有点惊讶，“不过你刚刚弹得真好，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登台，你就不紧张么？我第一次上场比赛可是紧张的要死啊，还手一抖把音都弹错了一阶。” 魏和心想，自己好歹也是重活了一次的，再混的那么孬怎么过得去。 “对了，本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参加到我们的小乐团之中，只是现在人还挺少的，也没有和你同龄的，估计你呆着也会嫌闷。” 魏和问道，“什么乐团？”他和宋维两人又坐回了沙发上，经理在一旁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应该是去感谢魏爸了，房间里的另两名大提琴手和中提琴手也早就离开了，拎着自己的琴盒去赶赴下一个打工场所。 宋维说：“名字已经取好了，就叫做兔子蹦蹦跳交响团。” “哈哈，好敷衍的名字。” “敷衍么？”宋维挠了挠头，又开始介绍自己的乐团，“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也只能在小酒吧那种地方表演一下，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就来找我吧。”然而一个交响团的话，只有这么点人是远远不够的，起码也要十来人，还要好几种乐器，“我们将来一定能够组织起自己的交响乐团。” 宋维摸了摸自己的衣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头来，上面写了他的电话号码和传真号，“这是我们宿舍的电话，你要是想来的话打电话给我就行了。” “交响团好像不招萨克斯手吧。” “所以我的专业其实是长号，只是对爵士比较热爱而已。” 魏和点点头，接过纸头，收进了自己的裤带子里。 那张纸头是隔壁镇子的一所大学的校用纸头，政府也有意思去那里策划一个大学城，埋进深山，只是现在也只是想想罢了，落实也要等很多年之后了。 “好吧，我送你出去。”宋维说道，将魏和带出了门，锁上了休息室。 大堂由人工的弹奏转入了播放CD，客人也走得稀稀拉拉的，而魏爸和考斯特依旧在谈论着什么，看到魏和出来了，才朝着他招招手。 “走了，回去把刚刚那几首曲子都练一百遍。” 第25章 老爸说要让儿子练曲子一百遍，那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以上为魏和天真的想法。 魏爸：“我把你考斯特叔叔送到个能住的地方去，你自己先回去，路上小心点。” “直接住外婆家不就行了。” “不方便。”魏爸说道，“还有，如果你外婆问起来你是怎么回来的，记得说是你爸把你送到巷子口了才走。” 考斯特在一旁中文听得挺吃力，但也还算是掌握了个大概，开心地笑起来，“道格斯你好坏啊。” 魏爸骂道，“我这是怕老人家担心！” 魏和也呵呵地笑着，“你干嘛每次都这样嘱咐，当你儿子傻么，我先走了。” “嗯，去吧，别忘了一百遍。” “债见。”考斯特挥了挥手。 回到家里的时候，老人家已经跟着街坊邻居去散步了，魏和今天没背书包，闲着一身轻松，凭着记忆弹完了基础的和一首巴赫的曲子之后，便跑上了楼，开始折腾大提琴了。 空弦拉着来找了找音感，魏爸的弦调的很准，每一根都很准，和弦也是被拉出了应有的融洽。 魏和也不敢在基础没打好之前就凭着经验乱拉一通，便只好调准了指法之后翻出一首简单的儿童曲拉着。 阁楼下面刚吃完饭的傻子强在他家窗子下喊：“魏和！魏和！” 魏和只能又探出头去问道，“什么事？” “你家在做什么木工活么？怎么这么闹，我数学不会做。” “……”才不是木工活！你听过这么优美动人的木工么！ 同学一场，魏和就不直接地指责了，蹬蹬蹬地跑下楼梯把傻子强给喊了进来，魏和白色的大书桌就在客厅里面，上面已经放了几本不属于这个年纪该看的书。 傻子强问道，“这里有几个好复杂的，你做完没？直接借我抄抄啊。” “我书包都没带回来。”魏和看了看，是应用题，小明去苹果店买了3斤苹果……“这不是很简单么，买了一斤就加一，烂掉的苹果就减掉，老板偷偷塞给小明的继续加，妈妈用来砸小明的头的减掉。” 傻子强点点头，“那过程呢？快给我抄抄吧。” “我书包没带呢。”魏和重复道。 傻子强失望地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魏和，今天那绿眼睛真的好护着你，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护着我？哪有哪有。”魏和干笑着脸红了红，摆摆手说道，“那是你的错觉啦，那群小霸王退散了明明是因为本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对。” 傻子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他今天放学还留下了帮你一起倒垃圾了。” “才没有，都是我自己完成的！”魏和争辩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早就回去了么。” “杨蓉蓉说她看到了，她在旁边小树林里面捡叶子当书签，然后就看到你们两个手牵手，搂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杨蓉蓉今天去让绿眼珠子交作业，差点被人吓哭了。” “什么搂在一起。”魏和挠挠头，怎么也没有相关的记忆，他是在哪里被外星人给抓去做了一次实验么？ 傻子强看魏和还不承认，顿时委屈了，“魏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啊？” “你有新欢了。”电视剧里都这么说。 “什么！” “呜呜呜呜。” “乖，我没有不要你啊，你看我还给你解答数学题了。”魏和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好了。 傻子强这才有点冷静下来，问道，“那你能不能把过程写出来给我抄抄。” “抄你大爷！” ＊＊＊＊＊＊ 第二天晴空万里，又是礼拜六，本该是个在阳光下拉弦奏乐的大好日子，魏和却不得不学校拿书包，走到那才发现，学校的大门被锁的牢牢的。好不容易翻墙进去之后，他又一次心痛了，教室门也被紧锁着。 想到今天原本还要给翡翠眼睛补习功课，这下看来是办不到了，而自己的琴谱也在教室里面，他哭丧着脸蹲在了教室门口，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是昨天拿到的一个小乐团的联络方式，他现在连最基本的通讯工具也没有。 难道自己的青春年华就要断送在这个双休日了么，他不甘啊！ 他自顾自地蹲了一会儿，老半天的也没有人走过来，这种时候，学校的人的确是很少的，即使有补课的，那也是要等到下午才会有人。 又蹲了一会儿，身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魏和微微地扭头一看，随后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来人正是宁飞沉，白T恤黑裤子，衣服的领子松松地垮着，露出了一截好看的皮肤和锁骨。 “来找你。”翡翠眼睛站到了魏和的旁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魏和站起身来，腿一时有点麻，身子侧了便栽进了宁飞沉怀里。 “你家里没人。” “嗯，我是想来拿书包。”魏和直起身子，指了指教室里面，“可惜门都锁了。” 宁飞沉看了看门，又走到了窗边，魏和连忙阻止道，“你可别想不开砸窗啊，几本书而已，这床砸坏了小红花没了不说，我们还得……” 翡翠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样，伸手一拉，窗子便被拉了开了，魏和还没说完的“赔钱啊！”的三个字只好往肚子里吞。 “窗子没锁。”翡翠眼睛的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些许笑意，然后一跃上了窗台，“我进去拿。” 魏和脑海里开始不断回转：窗子没锁窗子没锁窗子没锁窗子没锁窗子没锁……天哪，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么简单的问题，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有人说过学艺术的人思维会异于普通人，魏和一拍脑子，下了定义，自己果然是艺术家！ 翡翠眼睛很快就从窗子又跳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书包，是魏和的。 魏和问道，“你自己的呢？” 翡翠眼睛摇了摇头。 魏和也就不多管了，说道，“那行，就去我家补课吧。”他扯了扯自己的书包，没扯动，翡翠眼睛就这么拎着包轻而易举地翻越了矮墙，与魏和痛苦的姿势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他觉得自己的裆部一定被磨破了。 翡翠眼睛不爱说话，路上魏和又是寂寞难耐，想讲点什么但是又想不太出，最近遇到的和宁飞沉有关的也只有他爸的事情了，但也总不能直接开口说什么“今天你爸和我爸去泡温泉了哟呵呵呵呵”这种吧。 大院子很快就到了，他们进门的时候傻子强正在对面的窗子那里洗碗，看到这边这幅景象吓得手一哆嗦，锅碗瓢盆全掉地上了。 “找死呢你，小兔崽子还学会摔碗反抗了。”夏妈在屋内大喊道。 “没，没我不是故意的。” 傻子强的辩解后来就变成了屁股被揍的啪啪声。 翡翠眼睛跟着魏和进了客厅，他把书包放在了凳子上，魏和开始准备补课内容，先是抽出了一本自言自语，“这个一定不用了。”他把英文书丢到了一边，随即又把琴谱也拿出来丢到了一边，剩下的几门算了算，也有四门要讲的。 他翻了翻语文书，“只要把这些字认识就行了，课文的内容就不用去管了，读一遍差不多了，老师讲的那些都是望文生义，原作者写的时候绝对没那个意思。” 翡翠眼睛点点头，他在语文这方面还是有点吃力，问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第一篇是各种关系，田字格里面的字也是关于这方面的，魏和解释道，“就是daddy，mommy还有sister和brother。” 翡翠眼睛问道，“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当然是喊名字了，不过你要想喊我师兄也可以。”魏和大方地说道。 宁飞沉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翻到了下面一张接着问了下去，他的口头表述能力也还算不错，只是认字方面实在是差劲，能看了，写起来又是个问题，魏和自己示范一遍，又把着翡翠眼睛的手一笔一划地教着。 小魏和低下头时露出了脖颈，白白嫩嫩的，翡翠眼睛深邃的眼荫上了一层温情，凝着脸拿着指尖在那截皮肤上摩擦着，只是专注着想当个好老师的魏和是不会发现这点异样的。 魏和会在意的也只有：那双手，即使没在弹钢琴也依旧很美。 搞完了语文之后便是数学和常识，思想品德，数学方面翡翠眼睛的悟性高的很，没几下就掌握了全部内容，比傻子强厉害多了，魏和深深地赞美道。 常识和思想品德又花了点时间，主要还是因为翡翠眼睛突然地便提出了一个个矛盾点，把魏和弄的答不上来，气得半死。 “我觉得班主任应该给我点赞助费才对。”魏和在全部弄完之后，对楚老师的所作所为提出了抗议，可惜楚老师现在并不在这里。 自己果然是当老师的料，魏和在内心夸赞自己，虽然他后来只不过变成了音乐老师。 第26章 日子又如此平淡地过了几天。 考斯特先生在几天前离开了，并一直依依不舍地抓着魏爸的袖子说，“我的宝贝儿，宝贝儿子。” “滚，别拉着我喊儿子。”魏爸怒道。 考斯特走了之后，魏爸也清闲了不少，给翡翠眼睛和魏和的乐器辅导课也骤然增加了许多，每天都要看着他们把88个琴键都碾压了一遍才肯放过。 而魏和他们学校，也终于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件大事：才艺大赛。接下去大概还会有春游和运动会，楚老师在班上兴奋地宣布这个消息的同时，还告诉他们：如果想要班上拿更多的小红花的话，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魏和对这些并没什么兴趣，只是耐不住楚老师那纤长并且不断抖啊抖的眼睫毛，并挑了他拿手的乐器参加。 楚老师还告诉他：“你其实可以直接参加学校的艺术团，班级有小红花拿。” “你为什么对小红花这么执着，要真想要我做几朵给你。” “都说了是为班上的孩子们着想，不能让大家出去受人白眼了。” 魏和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过头问着翡翠眼睛，“你要不要也参加，我帮你报名吧。”他挥了挥手中的报名表问道。 楚翔也是已经从魏和嘴里知道了宁飞沉现在是他的师弟这件事情，对此也是万分推崇，大力劝导，多一个人拿奖，他们班的荣誉就越多，真是期待班级门口挂满了小红花的那一天。 “……”宁飞沉盯着魏和的眸子，问道，“你也参加？” “对啊。” “我也去。”翡翠眼睛说道，“我会拿第一。” 魏和听了前半句时表情是兴高采烈的，听了后半句之后便是目瞪口呆了=口=。 “好，好志气。”他咽了咽口水说道，心里开始有点打鼓。 楚老师在一旁哈哈笑起来，“年轻真是好啊，真是有志气，我看好你啊宁同学。” “嗯。”翡翠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句。 而得到宁飞沉回应的楚老师则呆愣了半秒，随即花痴般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传闻中会用眼神杀人的宁同学竟然和我搭话了，我一定是昨天天龙八部看多了被神仙姐姐的美貌给震撼了导致我现在头脑不清醒……” “头脑有问题可以去做个脑电图。”魏和填完了表格，上面乐器类的有他和宁飞沉，声乐类和书画类的倒是挺多，还有厨艺大比拼和折纸一些偏门的分项，报名舞蹈的班上只有林羽一人，那个被傻子强心心念念的小美女同桌。 魏和问道，“你是不是把全班都召集了？怎么这么多人？” “你怎么知道！”楚老师张开血盆大口狂笑起来，“就算是只有人数也要比过别的班，让我们班门口开满绽放的鲜花吧！” “……” 楚翔已经癫狂了，魏和为了这次才艺大赛不丢人，决心回家以后要好好地练琴。 这段时间，翡翠眼睛练到什么程度了他不太清楚，但是他却沉迷在了大提琴和一部新的连续剧之中。也没怎么跟着翡翠眼睛一起去琴房了，只知道那架钢琴让那人弹了几次之后，就转手卖了出去，买主只说了一句“音色很棒”，就付了钱把琴拿走了。 琴行老板把旧钢琴脱了手，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还额外给了翡翠眼睛不少小费，告诉他每天来弹多久都可以，而且最好别关琴房的门。 因为琴房的钢琴都是统一的配置，一架好听了，来这里练习的人就不会少了。 魏和听琴行老板提过一句：那小子能从早弹到晚，跟磕了药似的。正常人的确是办不到的，魏和和问了翡翠眼睛，让他注意休息，手指废了是不会重新长出来的。 不过后来几次，翡翠眼睛来他爸这里学琴时，体现出的水平的确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魏爸抽了根烟，瞥了魏和一眼，魏和就只能乖乖地上去摸谱子了。 那种程度，究竟要每天花多久在上面才能做到？简直是魔障了，魏和的眼里有几分不甘，决定不去看那定时播出的电视剧了。 魏爸告诉魏和：“这种事情，就要对自己狠得下心才行。” 魏爸又说了一句：“连那种骨骼清奇的小娃子都练到关节红肿了，你竟然还偷懒每天视奏。”语气里有些无奈，就和上辈子他爸想要抛弃了魏和一样。 有天赋又那么勤奋的，简直就是出来让别人自卑的。 好在魏和不是上辈子的魏和了，他如果还活在过去，大概会把大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抱着大提琴蹦两个音，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给琴弦抹松香，一个不小心就把粉末吸进鼻孔打个喷嚏，找个借口滴两滴眼泪怨天尤人。 现在不一样了。 魏和把自己的作息时间又更改了一番，多出了两个小时来弹琴，早上出门、中午、晚上，把时间挤得满满当当的。 他一点都不想在才艺大赛上输给翡翠眼睛，那人还是自己的师弟呢。 想到这里，魏和的脸上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想赢，即使只是一场校际的比赛。 一旦有了目标，压力便陡然加重了许多。 魏和遵循新的作息还没两三天，嘴里就冒出了一堆溃疡，把他痛的死去活来的，真不晓得翡翠眼睛那是怎么撑下来的。 他的嘴里只好喷西瓜霜，喷多了还被嫌弃，傻子强一接近他便问道：“你又哪里毛病了？”让他觉得口腔溃疡更加让他痛不欲生。 ＊＊＊＊＊＊ 这天他练得投入了点，忘了设闹钟，结果一看时间，默默地呆愣了几秒——糟了，又迟到了。 没办法，小魏和只好翻墙进去，刚好顶到早自习结束，在教室门口和语文老师打了个照面，那老师也算是习惯魏和迟到了，板着脸走过去了，魏和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往里面一看，再抬头看了看班级，继续往里面一看。 草他大爷，为什么他位子上有人坐着。 他定睛努力观察，发现那还是他仇人，翡翠眼睛的表弟，最喜欢装小白兔的庄子贤。 魏和气冲冲地就想过去抓奸，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兄弟，他有什么理由捉奸的，想了半天，他只有气愤地跑过去喊道，“你个臭小子，坐我位子干嘛。” 庄子贤扭过头，眼睛里开始充斥雾气。 周围几个同学也看不下去，纷纷指责魏和，“不就是坐一下你的位子么，魏和你别计较这么多啦。” 魏和只好拿出自己高贵的本色，对那些指责一一采取漠视的态度。 翡翠眼睛微微侧了身靠在墙上，单手支在桌上，表情惬意地很，丝毫没有对自己表弟的话有什么反应。 庄子贤也像是说完了，起了身，解释道，“我只是过来找飞哥哥。” 魏和心里一阵呕血：哼，叫的这么亲热，我也会。 “飞哥哥是我的（同桌），你别有事没事老来烦他，（我）该累坏了。” 周围的人和翡翠眼睛都用一种惊悚以及怪异的眼光看向他。 魏和得瑟地想：见识到成年人的厉害了吧，那就是脸皮够厚，神马哥哥随口就来啊。 庄子贤的表情也扭曲了几番，最后还是忍住了，“我是有正事的。” “我和他干的每件事都是正事。” “……是外公嘱咐我的。” “我爸也跟我说了要我照顾好他。” “飞哥哥都不喜欢你，你干嘛总是霸占着他。”庄子贤怒了，面目都有点狰狞了。 “飞哥哥爱死我了爱的我死去活来的，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难怪飞哥哥不喜欢你。”魏和也怒了，他在想自己这是舌头撸得不够卷么，为什么那人还不快点走。 “……”庄子贤终于噙着泪水离开了，眼里带了怨恨，因此魏和知道他不会放弃的。而且他还看到了贴在最后面的公告栏处的才艺比赛的人员。 乐器类的一年级人数也不是小数，钢琴的更是多，庄子贤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魏和并不放在心上，他并不急着弄死那人，慢慢来，这种捕猎的心情才让人热血沸腾，他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但是蜘蛛织网，将一个人慢慢磨死，并且欣赏着那人从狂喜跌入地狱般的表情，可真是太美好了。光是想着，就忍不住浑身燥热。 扭头的时候，魏和觉得周边同学的身子似乎同频率地僵了僵，就像是三连音一样，和谐极了。 上课铃也及时地响了，魏和对这种东西一向是装作没听到的。 他问着翡翠眼睛，“你选好比赛时候弹什么曲子了么？” “《悲怆》。”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 “都已经能弹这个了。”魏和巴巴地看着宁飞沉，都不知道改用什么感叹词了，他挠挠脸说道，“我弹《白毛女》，你就不选个喜庆点的么。”虽然他自己弹得也不是什么喜庆的曲子。 翡翠眼睛还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昨天刚学的，就这个挺好。” “但是三天后就……”魏和没说完，就想到了宁飞沉的练琴速度，他抓过翡翠眼睛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比以前更结实了，也更有力了，指尖的指甲剪得很平整，握在手里就能感受到随时会喷薄而出的生命力。 难怪以前会有人评价说：宁飞沉的指挥，比其他人更具备的，是点睛的作用，整个乐团在他手下，可以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却实实在在是爆发着生机，奔腾着鲜血的傀儡，这点实属不易。 赶来上课的数学老师看到后面这样子，嚷道，“数学成绩再也好也给我上课听着点，现在这是上课呢后面的同学。” 魏和立马把手放开了。 可还是有不安分的人起哄，“今天魏和还当众耍流氓了。” “哦？还有这种事情。” “对啊对啊，还把隔壁班的小男生气哭了。” 数学老师只当他们是开玩笑，跟着笑了两下有严肃了脸，“上课呢，都给正经点。” 起哄的男生也只好消音，不过魏和脸却烧的退不下去了，耍流氓？他有这么干过么？他不是只是喊了句飞哥哥而已么，现在的小孩思想已经这么不纯洁了么！ 才艺大赛的两天前，学校开始大肆布置起来，拉了横条，还有彩色的灯笼，根据年长一届的说，这些东西每年都没变过，看那个破了个洞的灯笼今年都没换掉。 才艺大赛的前一天，学校让学生把教室都清扫了一遍，就和刚开学那时一样，认真地清扫，然后又把贵重的钢琴和一些其他乐器搬到了一楼，抽了不少桌子椅子出来，拼出了一个舞台来。 没错，富康小学的才艺大赛是完全开放式的。 就连书画作品也要在炎热的太阳下完成，墨汁得带足了，烤干了学校可不负一丁点责任，这么吵闹的大操场而且根据气象局说还是烈日炎炎的天气，连评委都想罢工了。 一个不小心就能啃一嘴沙子。 不过没办法，这是百年老校的传统，再过一天，等时钟敲响7下，他们就会开始热热闹闹的比赛。 第27章 放学的时候魏和想找翡翠眼睛一起去琴行，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傻子强好像是今天的考试不太顺心，垂头丧气地一个人走。 魏和走上去问道，“你是哪一门考差了？”今天的老师像是约好了一样，语数英三门都来了个突袭，让学生苦叫连连。 傻子强一脸快哭的样子，“我都只来得及做一面。” “……别怕，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下次考好就行了。” “但是要家长签字。”对于小学生来说，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神器。 魏和这几次考试也是乖乖地让他爸签，原本他爸也没怎么关心他的学习，觉得儿子放养就成了，却没想到这一放养，自家儿子还是个天才。 他外婆也知道自家小孙子成绩很棒，笑眯眯地嘴里喊着“我家狗娃真厉害”，并且给他念了好几张佛经来保佑。 傻子强又问了句，“你今天不和绿眼睛的一起走么？” 魏和摇摇头，“没找见人。” 傻子强头转了转，指着一墙边上问道，“不是在那么，我就说，之前还见到他人了。” 魏和也跟着把头扭了过去，却看到翡翠眼睛和庄子贤站在一起，凑得很近，魏和的玻璃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觉得早上的自己简直就像是跳梁小丑。 他的眼神有点黯淡，想起明天自己还要拿第一这件事情，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晚上到家的时，魏爸正坐在石阶上，看到了魏和，便拎起了板凳往里面一丢，指着钢琴说道，“你们明天要比赛了吧？来弹弹看，先弹上次在酒店的那几首吧，让你练一百遍练了没？” 魏和小心肝一颤，小心翼翼地问，“你，那不是随口说的么？” “我像是那种没事就喜欢开玩笑逗儿子的么？” 魏和把那些曲子早就忘到脑后头去了，坐上去随手弹了两下，就盯着他爸看，只见他爸的表情从淡漠到无奈到绝望又到了充满希望。 魏爸说：“我决定好好栽培那个宁飞沉同学。” “那我呢？”魏和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你连我布置的作业都偷懒了，不是爹说你，你自己也要好好端着点，这一碗水要端平了，别到时候失了重心，毕竟你音感差了，大提琴也拉不好。” 那些拉线的，要说左手的按指位置是靠经验，不如说是靠音感更准确一些，有些许偏差，拉出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耳朵好点的听音，有的人拉大提琴就如同情人低语般魅惑，有的人拉起来就跟泼妇骂街似的，只让人恨不得把琴抢过来扇那个拉琴的两巴掌。 魏和怔怔地点点头，他的确是太安于现状了。 他抬头问他爸，“那我明天的比赛怎么办？……选了《白毛女》。” 魏爸喝着绿茶差点被儿子气吐了，“你全弹还是节选？好端端的比赛非得弹个北风飘啊飘么？” “宁飞沉还选的《悲怆》啊。” “他弹起来那是真的悲怆与激情，你弹个白毛女旁边是不是还要请几个伴舞来帮红头绳啊？” “呵呵，一个就够了。” “太不争气！”魏爸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现在要改曲子也来不及了，他沉思片刻说道，“先弹来听听。——当做比赛来弹。” “好嘞。” 魏和弹中乐也并没有多大问题，但比起西洋乐来说，还是少了点感觉。 魏爸说：“一直弹下去，别停。” 魏和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弹，很久没被老爸这样逼着弹曲子了，一时竟然还产生了爽快的感觉，魏和赶紧摇了摇头，全神贯注于曲子之中。 每一颗音符他都已经记得很清楚了，每行五线谱之间的符号也印在了脑子里，他也能很好地落实于此，只是他也发现了自己还是缺少了什么。 他的脑海开始回忆起之前自己看过的DVD中喜儿的表情，与乍出场时场面的萧瑟，黑白电影画面有点模糊，更让景象充斥着悲凉，棉大衣将人重重裹住，只剩下那头绳一抹红，如同心口的血，艳得过头了。 “算有点进步。”魏爸手指摩擦着水杯说道，“但情感仍然不够强烈。” 小高朝来临了，化作复仇主义者的喜儿满身怒火，恨不得饮血吃肉，将地主阶级剥了皮，狠狠地践踏一番。 要复仇色彩，魏和便想着庄子贤，想到了那人是如何将锋利的刀锋刺入他的手掌，任他怎么求饶都不肯放过他，血肉模糊了一片之后，又是如何狞笑着将刀在他的骨肉中搅拌，让他亲耳听着自己碎肉与骨头被刀刮的声响，“没了这双手，你还能干什么？” 魅惑残酷的句子从那人的嘴里吐出来，他一辈子都会被这个噩梦所纠缠。 “没了手，你就是蝼蚁，就这么趴在地上，他也不会看到你了，哈哈哈哈哈。” …… “干嘛呢，砸琴呢？”魏爸喊了停。 魏和脑子昏昏沉沉的，弹得整个人都有点酸，走过去趴在了沙发上。 魏爸看出了他不对头，便走了过去，告诉他，“你过段时间去把十级考出吧。” 魏和点点头，按着这年龄，其实他现在应该只有六级，要考也要来个八级过度一番才好，看来这上辈子的经验还是发挥了点用处。 他问道，“那宁飞沉么？” “他进步太快了，我得到时候再看看进度。” 魏和一口老血压在了胸口。 魏爸又说，“还有，我从内部得到了消息，有个比赛，还算是有一定水准的，你们也去参加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折的纸，摊开了是张打印出来的纸头，写着“凯利文大赛第一届”。 “这个比你们学校的肯定要靠谱，而且比赛形式也有点特殊，挺少见的。”魏爸找到了一行小字，念给魏和听，“一百架钢琴同时演奏。也就是说，你要出一丁点差错，就相当于是毁了一百人的曲子，哈哈哈，百人斩啊。”魏爸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魏和傻眼了，他上辈子也参加了，不过那是很多年之后了，只是结局是叫一个平淡，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还知道，这次获奖的人，能得到凯利文大师亲手做的人工琴一套，他能做的，全能拿到，比他爸之前拿到的那套还要全。 凡是学音乐的，谁不会想要凯利文大师的琴，就算只是收藏每天看看也好，有了凯利文大师的琴就跟打网游有了强化全满的顶级装备一样。 “我，我，我绝对要赢。” “野心不小，不过这是全国性的。”他爸说道，“消息来源也不一定靠谱，先透露给你，真正比赛估计要等不少日子吧。” 魏和点点头，“我其实很热爱参加比赛的。” 魏爸呵呵呵笑起来，“你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得了再去把白毛女练几遍，记住刚刚的感觉。” ＊＊＊＊＊＊ 才艺大赛那天学校自然是全面停课，傻子强书包也不背就来找魏和了，他被楚老师硬塞了折纸的才艺，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这种东西，打牌倒还差不多，每天看着他妈斗地主打麻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到的时候，魏和才挠着肚子刚起来。 “你怎么才起来？”傻子强不敢置信。 “昨天练到了很晚啊，而且还一直踩着弱音板，腿也好酸。”魏和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魏爸还躺在床上，电风扇开了一夜，老人家则备了早饭便去花店或是菜场了，魏和觉得最近他外婆真是越来越忙碌了。 “你可别瘸了。” 魏和摆摆手，洗漱了一下，抓了个包子，塞了其中一个给傻子强，“你不会没吃早饭吧？”他一边咬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我听说有厨艺比赛，那些做出来的就给旁边的人吃。” “一群奶娃子做出来的你也敢吃！好吃的早被抢光了，剩下的都是黑暗料理。” “什么是黑暗料理”傻子强好奇的问道。 “就是那种……做的很黑的。” 傻子强想起了昨天晚上吃的黑米糕，恍然大悟，“原来我妈昨天给我吃的叫做黑暗料理。” “……”希望傻子强不会被他妈妈揍。 在乐器比赛之前还有个声乐比赛，就是合唱和独唱。 魏和和傻子强赶到学校的时候，上面就是在唱歌，钢琴也搬了出来，有老师为合唱队伴奏着，一副音乐课的景象。 “杨蓉蓉也在里面。”傻子强指着说道。 魏和看了看，班上一大半都在，然后往旁边瞅了眼，楚老师竟然笑的这么开心，这肯定是他们班的合唱团。 下面一个班比较厉害，选了《好汉歌》，伴奏的老师练得一身好定力，面色不变地就开始弹好汉歌的旋律，魏和傻了，“这也太孟浪了吧？” 他扭头想和傻子强聊天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他只好一个人窝在树荫下面，其他来的学生还有前来参观的家长都坐在了凳子上，头上顶了本书挡太阳，桌子上放了家里带来的红梅汁和绿豆汤，逃回教室的几个还被值勤的给赶了出来，小书呆子憋着满肚子火还捧着教课书出来。 合唱结束之后，算是轮到了魏和他们的乐器。 校长先是上去发表了两句感想：“啊！我们学校自从创校之初，就一直以此项大赛为亮点，旨在进行多样化培养……”这些都是说给家长听的，小学生怎么会听得懂。 魏和摆摆头，脑子里开始回忆一会儿即将演奏的曲子。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第一个名字：“宁飞沉同学，请上台，庄子贤同学请准备。” 听了这个报幕，魏和的心情有点糟，即使只是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摆在了一起而已，转念一想，不行，他要镇定下来，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给自己鼓足了气，下了决心一定要拿到第一给翡翠眼睛瞧瞧。 ＊＊＊＊＊＊ 不远处。 宁飞沉站在楼梯口处，庄子贤站在他后面有点急切地问道，“飞哥，你真的不去么？外公都说了看到你爸了，你要是跟着回去，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不去。”宁飞沉的语气透露出他很不悦。 庄子贤静了一会儿，“你是为了那个叫魏和的。” 宁飞沉没肯定，也没否定，心里却的确是这样想的。他不愿那人远离自己，也不喜欢看到那人离那光头那么近，看着魏和对别人毫无防备傻笑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发脾气。 所以他要拿第一。 无论是这次还是以后。 他要让那人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然后对着自己傻笑。那人最关心什么，他就去学什么。 庄子贤的心沉了下去，他瞥向树下的那人，眼神一瞬间如同毒箭般慑人。 台上传来了宁飞沉的名字，翠绿的眼又一次瞥向了那树下的人影，不再想着其他东西，迈开步伐走了上去。 第28章 魏和记得第一次听悲怆交响曲的时候，还是自己懵懂无知的年纪，大概那时他正穿着尿不湿在满地乱爬，然后他爸爸就把他拎起来，打开了留声机告诉他，这曲子不是谁都能弹的，凡是能驾驭得住的，神鬼都无法阻止他。 第二次听这首曲子，就是他掌骨断裂后的某天，他又不相信地捂着面孔，不敢接受事实，随后又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这句话，“凡是能驾驭得住的，神鬼都无法阻止他”，他听了好几遍的CD，看了好几次的现场录像，掀开钢琴盖之后，也只有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再往后，便是重生后的这次了。 他从来不知道能有小孩能将胸腔的热血挥洒到这种境地。恐怖、绝望、灭亡，翡翠眼睛对于情感的表述能力无疑是杰出的。 欢乐稍纵即逝，人生无法避免死亡，从序奏的慢板，到活泼的快板，从昏暗、低迷到明朗、快活，环环相扣，一串接着一串，即使是最幸福的时光，也如同战斗般迅猛不及。 全场的人也静了下来，任那突如的狂风暴雨般的节点将人的硬壳一点一点敲碎。 曲子最后在悲惨凄婉之中结束，深沉悲伤。 魏和也直起身来，他想更加接近一点，然后好好地听。 借用魏爸的一句夸奖便是：“该不会是放了原声CD吧。”但这次就是连原声的都没这么大威力了。 下面原本准备练练书法字的同学听得呆了，墨汁渗入了衣服里面都不知道。在场的家长开始嘱咐身边的孩子：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像话么！ 有了如此完美的一个开头，后面的自然是压力十足，庄子贤上场的时候，评委的表情已经是兴致缺缺了，但毕竟基础在那，弹得也算是有了些个人化风格。 第三个是个快毕业的，评委们开始喝被晒热的矿泉水，第四个是个去年的钢琴第一，评委们摸了摸脸上晒出的汗。 …… “下一位，魏和。” “曲目《白毛女》。” 评委A拿着扇子扇了扇：“好热啊，泥萌有木有大一点的扇子啊。” 评委B趴在桌子上：“好想回家和咪咪玩躲猫猫啊。” 评委C打了个哈欠：“呼噜呼噜呼噜。” 评委D戳了戳评委C打出来的泡泡，bong地一声，“哈哈哈，破了破了！” 校长派了助手过去提醒一下，助手温柔地说道，“要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装作上厕所然后逃回去哟各位评委。” 校长无力地扶住额头。 当第一声琴音开始响起，场面又有了片刻的安静，这是深刻凝练的音，与翡翠眼睛所要表达的绝望不同，白毛女所要表达的正是经历痛苦的磨难，由天真纯朴转为千仇万恨的复仇主义者，这曲子原本便是为了歌剧而改变，没了现场的表演来烘托，光靠钢琴师一人来渲染气氛的确是有很大的难度。 评委A：好像有人开始放磁带了。 评委B：该给咪咪找个老公了。 评委C：放你大爷的磁带，那是弹出来的。 评委D：诶，这孩子不就是前几天在温山大酒店演奏的那个？ 评委们对视一眼，总算是找回了本职工作，开始唰唰唰地记录起来。 魏和弹完后下了台，又跑到了树下乘凉，睁眼望了望天，云薄薄的一层，飘起来只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之后还有拉二胡的，吹笛子的，不知道哪个班别出心裁，弄了个小型交响乐团，几个人围上去闹闹哄哄地演奏一通。 钢琴比赛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魏和没出意外地只拿了第二，第一名自然是翡翠眼睛，宣布了之后，小魏和也松了口气，他在听到翡翠眼睛第一个音的时候，就浑身被带动着忍不住颤抖了。 没拿到第一真是太正常了。 魏和缓缓靠在树干上，还真他大爷的丢人，这个师兄真是白当了，被师弟给比了下去。 傻子强不知道从哪边跳了出来，夸赞道，“魏和，你拿了第二！” “……才第二。” 傻子强人虽傻了点，也知道魏和在难过，便安慰道，“你别伤心了，不就是个比赛么，我妈都说你以后肯定有出息。” “甭安慰我了，我就是这命。”魏和挥挥手，“我要回家去吃饭。” “还没放学呢，老师等下要点名。” “随他点去，哼。”魏和哼着白毛女的小调离开了。 傻子强在后面喊了他两声，也跟着逃出去了。 魏和装作是出去帮比赛购买用品的人，直接遁了，小跑到家里之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到床上翻滚，从左往右，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他又想起前几天琴行老板告诉他的事情：翡翠眼睛都帮老板卖了两架老钢琴了。他又一肚子委屈了，他没天赋啊但是他明明很努力啊，上辈子难不成是白过了么。 魏和心想：不行，他要崛起。他掏了掏口袋，里面还藏着之前萨克斯手递给他的小纸头。 “你在干嘛？” 突然的一阵大提琴般的低沉音响起。 魏和一扭头，便看到那看着他的翡翠眼睛，他张大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然后又因为刚刚心情沉重，一时鼻涕眼泪跟着挂在脸上，糊了满脸。 翡翠眼睛皱了皱眉，抽出张纸头帮他仔细擦拭面孔，“好脏，你在哭？” “怎么可能，我才没有。” “就因为没拿到第一么？” “我又不是那种傻逼，不就是个第一么，我才不稀罕。”魏和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道。 翡翠眼睛眼睛深沉，一副自己知晓一切的表情，让魏和很是郁闷。 魏和自嘲一笑，说道，“不过我也真的挺傻逼的，学了这么多年的琴也没什么进展，我就是个大傻逼，傻逼啊！！” “……”这时候当然不能顺着说下去，翡翠眼睛捡起了脚边那张皱巴巴的小纸头，看了一眼，声音低了下来，“这是什么？” 魏和瞥了眼，“一个小型乐团，名字叫兔子蹦蹦跳，这是那个萨克斯手给我的。” “你要去？” 魏和点点头，“我要崛起了！我要变成世界著名的音乐家！” 翡翠眼睛淡淡地说道，“嗯。” 魏和又睁大了眼，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的话等待他的不都该是嘲讽或者支持么，为什么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嗯字，他该怎么回答？ “你要加油。”翡翠眼睛轻抚上魏和的头发，搂过他，在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魏和红着脸愣了会儿，突发奇想，傻傻地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这个乐团？” 宁飞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好。” 座机就在床边上有一个，魏和伸手就能拿到，他打了电话给宋维，便说了这件事情。宋维也是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只是告诉他们，因为还有几人基本都是城里的大学生，只有周末才会有空来这里进行排练。 魏和也不急，就约了时间在周日见面。 才艺比赛又坚持了一天，结束时校长在台上喊获奖者名字，一个一个上去领奖，校长助理也笑眯眯的，第一名还有个写着“富康”两字的小牌子，宁飞沉的那个被他偷偷塞进了魏和的书包里。 到了周日，魏和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傻子强被他妈妈拉去补习班学各种东西，隔壁家的老王老宋也都跑光了，遛狗或是打太极，日子充实的很。 他没等到宁飞沉，想着那人不会是忘了今天要去参加乐团的面试吧，在又弹了几首曲子之后，宁飞沉也过来了，在门口静默着站立了片刻。 魏和整了整衣服，就跟他一起出门了，手中的纸头写着将要前往的地址，魏和指着纸头问道，“这好像在你家附近啊。” 翡翠眼睛也看了眼，点点头，“嗯，仓库那边。” 是黑院子附近的大仓库，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搬运，有时候还有咸鱼，传出臭掉的腐腥味，成群的虫子围着臭鱼打转转。 魏和他们到那里的时候，仓库正在搬运面粉，有个人不小心将麻袋扯破了，面粉飞飞扬扬浮了起来，人都黏上了粉，白得如同鬼一样，监督的又开始大吼：这钱要扣的！你们给我当心点！ 宋维在另一边的平房前站着，看到了那远远过来的黑点，便开始冲他们挥手了，等魏和走近了，他就冲过去，先是打了招呼，然后又问道，“这就是你提过的师弟么？” 宁飞沉蹙眉问道，“你总是和别人这样介绍我？” 魏和摆摆手，“哈哈哈，哪有哪有，这绝对是意外啊。” “别在这里站着了，先进去吧，里面装了风扇。” 小平房里面还有三个人，那天晚上在酒店见到的中提琴手也在此列，他看到了魏和，便笑着迎上来说：“你好，我叫李然，旁边这个是房琪。”他指着一边在整理自己的单簧管的女人，女人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妆容很浓。 她和宁飞沉显然是认识，互相点了点头。 “你不是上次来院子里的小孩么？”房琪突然度魏和说道。 魏和愣了愣，问道，“什么？” “上次你还在院子门口撞了我来着，忘了？”房琪说到这，停顿了不讲话，眼神在魏和与宁飞沉之间游离了一番，又开始摆弄自己的单簧管了。 宋维开始讲述自己的梦想，“你看我们木管，弓弦，打击乐全都有了，只要再适时地扩大就一定能够登台演出。” 房琪说道，“这句话你从高中说到现在了，快省省吧。” 宋维咬牙恨道，“小孩子都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么，我还是团长呢。” “得了，连指挥都没，而且这我们都请不起。” 宋维无言以对，最后还是中提琴手出来打得圆场，看来也不是第一次争吵了。 魏和看他们冷静了下来，便说道，“快开始吧，对了，我是低音组的大提琴手。” 第29章 房琪扭头问，“不是钢琴么？” “是大提琴。”魏和摇摇头解释，便不再愿意多说，他扯了扯宁飞沉的衣袖，跟他说道，“这里没琴，我们坐着听他们弹会儿再走吧。” 宁飞沉也早就不想呆着，便点头说道，“一曲。” 意思便是只听一曲，若是水平低了，入不了他的耳，大概就会直接甩袖走人吧。 魏和也是明白宁飞沉的脾气，笑眯眯地说道，“行，就这样。” 两人坐在了边上，宋维在一旁搭了个台子，自己站了上去，魏和问道，“难不成就三个人你还要充当指挥手么？” 宋维哈哈笑起来，“没错，为了将来，我这个低音组首席便要开始习惯起来了。”他演奏的长号是整个低音组的首席，如果没有指挥，他也是可以担任这一角色的。 轻快的曲子很快就奏了起来，毕竟是比他们两人年长了不少的团体，水平实力也是满满当当地简直要溢出来。魏和欢快地拍手，“棒！” “哈哈，那么我下周去弄个电子琴来，那个便宜点，你的大提琴能自己带么？”宋维问道。 魏和有点担心电子琴无法承受宁飞沉的力道，但也没说什么，点了头。 接下来的几周，魏和都会跟翡翠眼睛一起去那个小平房里面参加排练，电子琴果真是脆弱地很，不过因此得福，翡翠眼睛的对于力道的精确掌握那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而且他也逐渐地接触到了指挥家这一角色，虽然宋维也没什么经验，他来充当启蒙老师还真是差到不行。 ＊＊＊＊＊＊ 地面开始偶尔能看到薄薄的冰片了。 学校的期末考结束之后，这群学生们迎来了自己的寒假。 魏和对这些考试一向是不用怎么理会的，翡翠眼睛似乎也不在意那考试，只有傻子强一天到晚往魏和家里跑，问着题目，生怕一个不及格就被老妈打屁股。 这年的冬天还落了雪，纷纷扬扬一大片洒落在地上，魏和出门在门槛那里已经滑了好几跤了，每天屁股青肿，咬咬牙继续做着练琴。 在张口就是白白的雾气，人们不得不裹上羽绒服来御寒的时候，除夕夜到了。 外婆的花店也关了门，大冬天的养花的水都快结冰了，让老人家心里一阵悲凉，只好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魏和的爸还在国外忙碌，他妈也一直说会来的会来的，结果一年了，人影也没见到半个，外婆嘴里念叨着：不来我也省事，谁想让你们来了。但内心还是念着，夜里还会翻出旧照片来偷偷抹眼泪。 大年夜本该全家团圆，但人都不在，只有小魏和跟老人家两人，魏和想了想，就找了翡翠眼睛的阿姨，把他们两个也叫过来了。 宁飞沉的阿姨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却还是显得很拘谨，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才肯进来。 魏和：“你们总算来了，我都饿的满地打滚了。” 女人笑了笑，她身边的翡翠眼睛穿了黑色的大衣，整个人显得有点肃穆，一点没有过节的喜庆。 外婆红红艳艳喜气洋洋的，“你们来了啊，都进来坐，可以开始吃了啊。”老人家对翡翠眼睛还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本着慈悲为怀的心情，对小孩照顾的很，递了个红包过去。 宁飞沉道了谢，四人围坐在一张方正的八仙桌边，上面摆满了菜，冒着热气。 魏和开心地说，“还有好几道是我做的，你们快猜是哪些。” “光会瞎闹腾。”外婆笑了笑，随后和宁飞沉的阿姨聊了起来，“这大冬天的，你还工作呢？” “是啊，有加班费，总也得养家。”女人的手上有了冻疮，紫色有点肿胀，看上去有点凄凉，老人家看着不忍，从一边的抽屉拿出了药，让她有空多抹抹。 魏和又接着说，“你们快猜啊，哪些菜是我做的。” 外婆也接着笑骂，“盐和糖都分不清，吃得下才怪呢。” 女人跟着捂嘴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没怎么了解过小飞的学习情况，他的琴学的还好么？” 宁飞沉一直在一旁静静坐着，随手夹两道菜，不声不响的。 外婆那自然是一个劲地夸，“自然是好，我老听阿宇夸他来着。” 魏和扒了口饭，然后又听到他外婆接着夸，“我们家狗娃弹得也好。”还摸了摸他的头。 狗娃的动作顿了顿，心里一阵懊恼，心想，自己这小名不会被嘲笑吧嘤嘤嘤嘤。 嘲不嘲笑他现在倒还不知道，结束年夜饭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做的菜已经被扫光了，在那翡翠眼睛的碗里。魏和喜滋滋地想：这人，太他妹的给面子了！这绝壁是暗恋他吧。 这些内容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春晚慢吞吞地讲起了相声，窗子外面，傻子强跑过来冲着魏和他们喊：“要不要一起去放烟花？”他手里拿了一桶，其实昨天他已经在院子里放过一炮了，差点把人房顶给弄得烧起来。 也没出乎意外被夏妈一顿臭骂，不过他还不死心，小年夜没成功，大年夜又来了，魏和正闲着没事干，外婆和宁飞沉的阿姨在洗碗，翡翠眼睛在翻阅琴谱。 魏和说道，“好啊好啊，快走，别让你妈发现了。”顺手还拉了翡翠眼睛一起。 傻子强原本看着那绿眼珠子还有点犹豫，但为了放鞭炮，忍了，再怎么凶狠的厉鬼也拼不过他体验新鲜事物的心。 夜空在烟花炸开的瞬间明朗了，魏和搓了搓手，这外面还真是冷。 那鞭炮也只有傻子强一人放的尽兴，宁飞沉看着魏和冻到泪眼汪汪的眼睛，抓过他的手揉搓了几番，说道，“别冻坏了，狗娃。” 这翡翠眼睛他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喊的么！ 魏和怒道，“……你大爷的，不准这么叫我！” 鞭炮的伴奏，嗙嗙嗙响了一晚上。 ＊＊＊＊＊＊ 日子的节奏稳定了下来，魏和的钢琴也算是有了成就，比上辈子好了太多。 他原本心心念念的凯利文大赛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为了这场比赛准备的那曲子几乎弹了两年。而在他终于快要淡忘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爸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此时，魏和已经在读六年级了。 即将迎来小学的毕业考，这时间还真是过得快，连魏和都忍不住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这五年的时光，自然是不能虚度的。 魏爸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朝着魏和喊，“你看到海报没？” 魏和那时正咬着包子，看到他爸突然浑身黑漆漆地出现，被吓得差点噎死。 “没看到？”魏爸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直接拎起了小孩，走了两步丢进了车里。 车子迅猛地开走了，全部过程大概不会超过一分钟，魏和眨巴眨巴眼，这才有了问话的机会，“爸，你干嘛呢？” “别吵，你爸开车呢。”魏爸打了个方向盘，把魏和从左边直接甩贴到了右边的玻璃窗上。 他又到了琴行那里，没猜错，翡翠眼睛果然在那，刚从琴行走了出来，魏爸眼疾手快，一把又抓过了那翡翠眼睛，也塞进了车里。 翡翠眼睛这么多年了，学的依旧是钢琴那一门乐器，不像魏和，东一点西一点都去摸了个边，却没一样是能让他爸拍手赞美的。 车内，这下魏爸再不解释也说不过去了。 便简洁明了地说道，“凯利文大赛后天举办，在城里。” 魏和“啊”了一声，这消息太令人震撼了，他在心里立刻对凯利文大赛的主办人打了个差评，竟然想杀他个措手不及，两天时间，能准备些什么。 “东西帮你们都准备好了。”魏爸双手离开方向盘从胸口抽出烟包，叼了一根在嘴里，点上火。 魏和被吓了一跳，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大概又能重生了。 “要是能得到名次，城里的学校就会迫不及待预定你们的，所以好好表现吧。” 翡翠眼睛是一如既往地点头，表情淡漠，就好像是去吃个饭那样简单，魏和就没法安分了，那首之前准备的曲子他都快忘光了，现在来这么一出，都多少年过去了，心境也不一样了。 魏爸补充道，“对了，你妈也会去。” 魏和浑身一颤，觉得自己被雷劈正中。 他摸摸脸蛋自言自语，“这么久没见，她难不成还能认出我来？”反正他是快忘了自己还有妈咪的这个设定了。 翡翠眼睛也越来越面瘫了，以前还会皱个眉，现在只会冷眼一看了，当然这是被翡翠眼睛吓得浑身打颤的同学们的评价，魏和倒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大概是自己跟他呆的时间还算久的缘故。 魏爸把两人送到了一个酒店门口，付了钱便自己又开车跑掉了，那辆小甲壳虫一颤一颤的，功劳苦劳的确够大。 套房里面并没有钢琴这种设备，魏和只能无聊地一下子扑在床上，随后，他发现了一个挺重要的问题：他爸怎么给他们定了间双人床的，一张床，怎么睡！ 只是翡翠眼睛并无这个烦恼，他放下了一路从小镇带过来的几本琴谱，手放在腰间，开始解裤腰带的扣子。 魏和大喊：“你要干嘛！” 翡翠眼睛不明白魏和为什么这么激动，“洗澡。” “那你倒是去里面脱啊！”魏和在咆哮。 翡翠眼睛当他不喜欢这样，脸色不悦地进去了，浴室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魏和这才舒了口气，原来翡翠眼睛看似这么天才这么风光，竟然在生活上是个这么随意的人！他心里在狂笑，这就是最美妙的把柄啊！以后就能尽情用这点来嘲笑他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之后，那翡翠眼睛也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和瞥了一眼就移不开眼了，那身段，那皮肤，那…… 慢着！过了一会儿魏和才甩甩头清醒了脑子大吼：“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都洗了。”翡翠眼睛皱着眉说道，“内裤也是。” 魏和的眼睛又黏在上面了。 在他意识到自己年纪还小，不能过多涉及黄暴内容之后，他立刻下了决定，“等着，我去买！” 小魏和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问了附近超市的位置，只能感叹一句不愧是城里，商业实在是发达。 没走几步路就是一家大型超市，扫了几套衣服，然后来到内裤区的时候他又开始犹豫。 导购小姐问道，“是要买内裤么？” 魏和点点头。 导购小姐从底下抽啊抽，抽出了个最小的型号告诉他，“你这个就行。” 魏和脸也跟着一抽，他想了想翡翠眼睛的，有点脸红地说，“还要几盒大一码的。” “大一码就够了么？”导购小姐还当他是给爸爸买，以为小孩是说错了码数。 魏和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欧美片子，一咬牙，改口道，“那就大两码。” 导购小姐呵呵笑了笑，“嗯，在这呢。”不过大两码就够了么，导购小姐想问却又不能多问了，因为眼前的正太已经一脸懊恼样了。 魏和刷了卡，洋气得很。 回到宾馆的时候，翡翠眼睛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看琴谱，要说的文艺点，那就是：阳光铺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让他美得不像凡人。 而魏和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家伙竟然在遛鸟，鸟大顶屁用啊！ 第30章 宁飞沉当然是不会知道魏和心里是如何咆哮的。因为后天就是比赛，他们得赶紧找个地方练琴，一天不练，手感就会逃走。 而这片地方也越来越拥挤了，时不时便会听到旁边的人在谈论要后天要弹奏的那首曲子。 各地的方言也是混杂在了一起，从南边珠江那里的“咩啊咩”到黄河更北的小卷舌儿字音，魏和第一次听别人聊天这么痛苦。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琴行，魏和问了两句，那老板却硬是不给租，说已经有人预定了，然后一问预定时间，还有五小时。 魏和恼了，“你怎么有钱赚都不要，五小时！我们弹三小时就够了。” “不行，那个是凌家少爷，我们这小琴行的大老板家的，他包了今天一整天的，我们做生意也要讲诚信。” “讲你妹的诚信。”魏和生气地喊，“附近都没琴行了，琴不就是用来让人弹的么，你快听，你家钢琴在哭泣了。” 老板不置可否，反正没钥匙，这两人也进不去。 翡翠眼睛皱着眉，气得一巴掌拍在了老板算账的那张木桌子上，“钥匙。”他说道，那木屑翻飞起来，劣质的桌子竟然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如果现在是古装剧，该有路人甲开始拍掌赞美“大侠好内功”了，但这是现代剧，所以这里也没有内功这种东西，老板和魏和只有目瞪口呆看着那道缝，心里念叨着“盖世神功”四字。 老板诺诺地开了口，“那，那你们得保证提前俩小时出来，不准赖着不走。” “你把我们当无赖了么！”魏和喊。 老板指着桌子说道，“这还不算么。” 魏和气冲冲地拉着翡翠眼睛进琴房去了，关了门，他立刻抓过翡翠眼睛的手问道，“疼么？”掌心有点红，但手感倒是和以往一样。 宁飞沉摇摇头，只觉得手心被挠得有点痒。 魏和呵呵笑着说，“你还真是有胆子，学琴的哪个不是爱手爱过自己的命的，你竟然还直接拍下去，早知道该给你保个险，要残了也能回点本。” “一时太冲动了，下次会注意。”宁飞沉垂着眸子，他一点都无法忍受魏和被欺负，恨不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是拍在了老板身上，或是那个凌少爷上才好。 琴盖掀了开来。 魏和得了翡翠眼睛的道歉，也不好说太过分的话，拿了本谱子过去隔壁的琴房了，临走之前也嘱咐了一句，“要手一会儿疼了来告诉我，千万别硬撑着。” 翡翠眼睛点点头。 凯利文大赛初赛的曲目都是同一首，在此之前，原本是该有个海选，来选拔一百位能够登台的，但魏和和翡翠眼睛靠着魏爸的后台直接跳过了这步。 魏爸还说，这走后门的是真的很多，要他们不走，就真的没位子给他们了。 魏和的谱子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如今再次弹来，内心略有变化，但大致还是停滞于同一点，一音落下，便是熟悉的感觉悉数涌了上来。 …… “老板，有人在弹琴？”一声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内，打瞌睡的琴行老板立刻被惊起。 “是，是。”老板结结巴巴地说道，抬头看了眼钟，这少爷今天竟然提前了两个多钟头便来了，他好后悔，果然不该让那两人进去的。 门口的少年兀自站立，腰板挺得很直，听着琴房内的曲子，这个调，这几日他也是夜夜地弹。 两间房被人占了去，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去碰别人碰过的，那本来是早晨特地让管家来消了毒，他悉心保管的两个琴房。 他对老板说道，“里面的人弹得很棒。” “两日后大概能在赛场上再看到。” “我回家练了，你去让他们多练练吧，难得遇到的对手。” “千万不要令人失望才好……” 老板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瞧着那凌少爷走开了，朝着北街走去，许久之后，老板拍了拍胸脯，庆幸着，幸好没有拿到解雇信。 ＊＊＊＊＊＊ 魏和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暗沉沉的，他问老板，“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叫我们？不会你家少爷打电话说什么生病不来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老板骂道，“少爷怎么会生病，少爷是菩萨心肠，自己回去，把房间留给你们两个了。” “这还真是——难不成是来了一趟又走了？” “没错。”老板满脸欣慰，少爷心地真是善良。 魏和哈哈笑着，拉着翡翠眼睛走了，世界上果然还是好心人多。 “你今天弹得怎么样？”魏和问道。 “有点难，记下不是问题了。” 魏和眼睛亮了亮，“我可是都能倒着弹了。”他也没说自己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弹这曲子，日日夜夜地弹，他自然也知道翡翠眼睛大概还是第一次弹这曲子，说完之后心里也有点愧疚感。 “而且技术难点也全攻略下来了。” 宁飞沉看着魏和那一脸求夸奖求抚摸的模样，便真的这么做了，摸了摸他的头顶，发丝软软地缠住了他的手指，点头赞道，“你真厉害。” 魏和少许的愧疚立刻消失的无隐无踪，骄傲地说道，“那是当然的！” 不过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便是：宾馆的房间不让换。 魏和去问了问前台的服务员，能不能把双人床的换成两张单人床，那人说道，“身份证。” 魏和傻着眼，“……在我爸兜里。” 前台小姐翻了个白眼，“去叫你爸过来。” 魏和指责道，“你服务态度太恶劣！我要投诉。” 前台的呵呵呵笑起来，“我是老板娘，你想投诉什么？” 魏和被气得一口老血哇啦啦地差点吐出来，那人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欺负小孩子，便补充道，“给你们点补偿好了，那个套房的套子和润滑液都让你们免费用。” 魏和大骂：“禽兽啊！” 他战败而归，房内只有翡翠眼睛，宁飞沉看到了脸红着跑回来的魏和，问道，“怎么样？” 魏和道，“这是家黑店！” “……”宁飞沉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和也红着脸，总不能和翡翠眼睛说些套套神马的，多害羞啊，而且人家指不定还不懂呢。 “晚上就这样睡吧，我睡相很好的。”魏和拍胸保证道，“我去洗澡。” 明天还要早起，为了抢那些资源稀缺的钢琴练习。 魏和很快就冲洗完毕，而且正规正举地穿了小内裤在跑出来，擦干了身子一个瞬步，直接窝进被窝中，用被子层层裹住，只露出个头来，对着翡翠眼睛道，“你怎么还不睡。” “我有点弄不懂。”宁飞沉指了指谱子。 魏和立马来了兴趣，直起身来，这翡翠眼睛都弄不懂的会是什么，“快说，师兄教你。” 宁飞沉闻言，嘴角一抿，问道，“情感强烈流动的这里，强弱符号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魏和一拍大腿，“你管这个干嘛，人家作曲的老早化成灰了，按着弹不就好了嘛。” “不搞清这里，前后的衔接会有几种弹法。” 魏和一看，想了想，似乎真是翡翠眼睛说的那样，他之前没有丝毫留意到这点。 翡翠眼睛翻到扉页，是关于作者的生平介绍，曲子的最上方是关于创作环境与年代的简介，魏和绞尽脑汁地想，也只能憋出点屁话来，“可能印刷错误……你按着自己的理解去弹就好了。”他拍了拍翡翠眼睛的肩，鼓励道。 宁飞沉也干脆丢开书，脱了衣服上床。 过了一会儿，魏和已经完全睡死过去了，雷打都不会醒来，而宁飞沉却看着身边那人的睡颜，盯了好久。 虽然这只是普通的大床，并不是什么绮罗香被，魏和却春梦连连，身边的人身上特有的气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钻，他扭啊扭地就让人身上蹭。 原本盖的两床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条了，魏和的那条已经滑到地上了，光着身子哆哆嗦嗦地扭。 宁飞沉在黑暗中睁着那翡翠流光般的眼，看着魏和冻得翻了几个身，拼了命地往他这里钻，这才把被子一张，裹住了那人。 魏和在梦里更加放肆荡漾了，感觉自己总算从那冰柜里面走了出来，迎接自己的是那美人儿的软玉香怀，美人儿还对着吟吟一笑，那柔情似水的绿色眸子真是要迷死人。 这眉、眼、鼻，凡是能看到的，无一处不是美的，魏和那是越看越熟悉。 虽然胸平了点。 魏和的头埋在美人儿的胸口，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喜欢男人，越发觉得这美人太合自己的口味，啊呀美人怎么不说句话呢。 …… 早上天蒙蒙亮，魏和就醒过来了，打了个哈欠，总觉得昨天晚上似乎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翡翠眼睛坐在凳子上，他仍然在看琴谱，感受到动静，扭头说道，“还早，你再睡会儿。” 魏和就一头倒了下去。 随后，他发现了不对劲。 神智变得无比清醒，他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裆部，果然，他，梦遗了。 如果他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遇到现在的状况，他大概会欢天喜地地告诉外婆，然后他外婆就会打电话告诉街坊邻居，恨不得这消息能登上报纸让全世界都知道——小魏和长大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不太妙。 魏和摇摇头清醒了一下，只是越清醒越能回忆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梦中别的可以记不清，唯独那翡翠眸子和着了魔似的一直停留在脑海。 他念到：对不起，爸爸妈妈外婆外公爷爷奶奶等所有人，我还是踏上了那条老路，搞基了。 搞基不是罪，魏和坚信。 让一切随缘吧！魏和觉得自己真是太豁达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眼翡翠眼睛，那人的姿势也没动，只有表情上透露了几丝暴躁。 魏和要丢内裤，他又看了看翡翠眼睛，咬咬牙，化作风一般的少年奔进了厕所。 第31章 宁飞沉发现魏和今天有了略微的变化。 观察了一番之后，那便是看他的次数和时间变多变长了。 他暗自点了点头，这样很好，他喜欢这种感觉，而且恨不得把那小孩的眼神全部抢来，不分给任何人。 琴行这次是死活都不让他们进去。 魏和不得已又和老板争吵起来，“这次我们来这么早都没房间么，不是那两间不就行了么！” “你们两个就不能去别的地么，这里的都是老主顾，我得罪他们倒不如得罪你们。” “你真是丧心病狂！黑心老板！” “随你怎么说，快去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吧，昨天没被少爷解雇真是福大命大。”老板边说还一边摸了摸桌子上的裂缝，让魏和想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咽，吞下去了。 翡翠眼睛盯着魏和看，那人一副暴躁的样子也像根毛一样挠他的心，痒痒的。 “怎么回事？”门口突然传来少年淡淡的问话。 老板和魏和都扭过头去看，老板惊讶地喊，“少爷？今天也这么早？” 门口的少年点点头，“这两位是？” “哎，就是普通客人，正准备赶他们走。” “既然是客人就该给他们最好的服务。”少爷蹙眉说道，“下次注意点，别坏了店的招牌。” 魏和的嘴都快笑裂了。 老板被说得没法反驳，这是事实没错，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又讲不出魏和他们两人是来抢少爷的那两间房的大反派。 凌少爷又站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来弹琴？” 魏和点了点头。 凌少爷吩咐道，“把空余的琴房给他们。” 老板只能照做，在把钥匙交递过去的时候，死活不肯松了手，被翡翠眼睛冷冷看着，才泄了气，无奈地摆了摆手。 老板开始低唱忧伤的小曲儿：无产阶级只能被人压～这就是命！ 大家都开始弹曲了，叮叮咚咚。琴房的一天又是热热闹闹的，只有老板愁眉苦脸。 ＊＊＊＊＊＊ 凯利文大赛第一届终于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清早起来，赶到广场那里的时候，真是人山人海，里三圈，外三圈，他们个子矮的，不走特殊通道根本别想跨越人群。 要说这人，大都也只是闲了无聊的，可城里人什么时候都忙，最闲的就是礼拜六礼拜天，一早就约好了过来看比赛啊，看看哪家的孩子俊啊，或是谁家的孩子丢人地弹错了之类的。 宁飞沉领到的牌子是93号钢琴，魏和看了眼自己的，92，不错，还能挨边坐呢。 一百架水平参差不齐的钢琴同时奏乐，要配合得好，这比赛就能传为一段佳话，要全是些打酱油的，这闹剧就一定会被人看去了。 光天化日。 魏和在给参赛者搭起的帐篷里面还看到了黎真和那个凌少爷。 他冲他们笑了笑，黎真也是微微点头，凌少爷冷眼瞧了他眼，竟然在那人群挤挤的方寸之地，找到了把凳子坐下了。 翡翠眼睛突然拉过魏和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前面一个挺壮的男孩靠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愣是要弄出一大片地来给自己休息。 那人是眼红了有凳子坐的凌少爷。 不过他在这里，自然是知道凌少爷的本事与家境的，那人不傻，就不会去碰钉子，于是相中了魏和和宁飞沉，把气往他们这里撒。 “哇，瞧啊，还有个绿眼睛的。”他朝着后面的人吼道，“是混的哪个穷国啊，一脸死人样。”后面的原本紧张的一些人，也趁此哈哈哈笑起来。 魏和傻愣着还靠在翡翠眼睛怀里，一时没意识到这熊一样壮的家伙是在挖苦翡翠眼睛。 那人接着说，“你们怎么还抱在一起，跟俩娘们似的，哈哈，不会是同性恋吧，前几天电视上还抓了一对直接浸猪笼了！” 浸你大爷的猪笼，古装剧看多了么。 魏和直接一脚直直地往上，正中那人下身，把人疼得死去活来浑身发抖气若悬丝。 赛前斗殴是会取消比赛资格的。魏和明白得很。 只不过他的力量还没有大到能够压制住翡翠眼睛想要出手的拳，只好先行动了起来。 他抬了抬头，眼睛对上了宁飞沉的，里面绿汪汪的，如同澄净的翡翠。 宁飞沉是一个需要平台的人，而他无所谓这种东西。所以翡翠眼睛后来成名了，飞上了天，比谁都飞得高，而他就是那匍匐在地面上的，因为他不懂抓住机会，也没有机会。 魏和原本有点气愤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想着：这买卖，并不亏啊。 保安和工作人员很快就闻声过来了，抓了几个小孩，问了事情的始末，但那问的几个明显是偏袒着被踢的大块头，而主办方也不会无聊到去一个小帐篷里安装监控器。 “那么很抱歉，只能判定你——”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魏和胸前的牌子，“魏和小先生，你将失去这次比赛的资格，我们会在候补人名单中重新挑选一位来替补你，你愿意接受这个处罚么。” 魏和表示可以理解，点点头。 “那么就对不起了。”工作人员说道，扭身想要离开，却被一人喊住。 “等一下。” 工作人员回头一看，弯腰道，“凌少爷。” “你找两个替补吧。” “？？”工作人员满头雾水。 “刚刚是另一人用言语侮辱在先，并且也有施与暴力行为，在言语之前，并不是那几人说的无缘无故挨了揍。” 工作人员朝着周边看了一眼，也有向着正义的几个小孩点头了。 他说道，“但是只有您一人的言辞提供……” 凌楚道，“我一人便可抵过他们三人。” “……” 那壮猛的熊孩子正坐在地上等待疼痛缓过去，又莫名其妙得到了被退赛的决定。他连忙赶过去抓住那个工作人员问道，“我是受害者啊！” 工作人员无奈地解释，“我也没办法，你是不是得罪了凌少爷？” 魏和已经听到这么多次喊凌少爷的大名的了，不禁猜想起来，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要真是乐理奇才，他怎么没有在未来听过这名字。 ＊＊＊＊＊＊ 因为魏和被退了赛，宁飞沉接下来的表情几乎能用狰狞二字来形容概括。 他想也去找那人，再踢上几脚再说，反正踢了也是退赛，倒不如直接把人踢废了残了解解气，却很快被魏和拦住了。 “今天弹得曲子不都是田园风的么，你这样的状态怎么能表现得好。” “……你被退赛，就没有不开心？”翡翠眼睛问。 “这有什么，反正人生啊，多多少少都要经历这么几次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比赛，没有什么关系的。” 翡翠眼睛皱着眉一直盯着魏和看，直到把魏和看得脸火似地红了才缓缓低下了头。 “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魏和还是第一次见翡翠眼睛脸上如此深的愧疚之色，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我真没什么事，而且我就是去了也拿不了什么奖，说不定还丢了我爸的脸。” 翡翠眼睛没回答，径自站着。 魏和缓口气接着说，“你要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拿个第一。” “你为这次准备了这么多。”翡翠眼睛皱皱眉头。 魏和笑道，“你要拿了第一，我那些准备也就没白花，你可要加油了。” 宁飞沉死死地盯着魏和，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 百架钢琴不过是初赛而已，接下来还有复赛，决赛的曲目也是要不少时间的准备，他们只来得及准备一首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如果宁飞沉是普通人，魏和的这些话显然就有刁难的意思了，不过翡翠眼睛的实力究竟有多少，经过这么几年，就连魏爸也是摸不着底。 魏爸也提议了几次，让翡翠眼睛可以开始学其他乐器了，钢琴入门简单，精通却难，翡翠眼睛拒绝说，学什么，他都要学满了。 一群人开始往外面挤了。 这次招的选手，最高不能超过16岁，旨在选拔有潜力的小孩，这南北东西来的小孩，长相曲风各有不同，陆陆续续地找了位子坐下之后，连坐姿和摆的姿势也是不一样的。 魏和推了推翡翠眼睛催促道，“快去抢位子。” 翡翠眼睛晃了晃手中的93号。 魏和干笑着说，“你还得找自己的琴呢，还要试试手感呢，早点上去啊。”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宁飞沉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都说了我没事的。”魏和摆摆手解释着。 外面的闪光灯已经亮了好几下了，这场比赛，无疑又会谋杀不少菲林，百架钢琴，光是占地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宁飞沉的眼中有些落寞，他说道，“你让我抱一下吧。” 魏和没听清，眨眨眼，“什么？” 翡翠眼睛直接将人环住，两人胸与胸贴着，心跳的扑通扑通，他们都能听到彼此因为音乐而奔涌的血液流动声，如同湍急的河流。 广播又响起，魏和推了翡翠眼睛一把，说道，“只有五分钟了。” 翡翠眼睛没说话。 “你答应我的要拿第一的，乖，拿了第一给你吃棉花糖。” 翡翠眼睛气息沉了沉。 魏和心想，这人该不会真的是甜食控吧。 过了一会儿，宁飞沉终于不得不松开了手，他又看了魏和好久，迈开步子，朝着外面的百架钢琴大舞台走去。 第32章 在钢琴的最中心，还站了一个身着西装的指挥家。 等比赛开始之后，那人便拿着小棒子挥了起来，也有几个小孩是没经历过这种指挥的，看了一会儿便自己弹自己的了，整个场面有点因此乱了调，闹哄哄的。 但指挥家也没办法，他的工作也只是指挥而已，总不可能冲上去把那几个不认节拍的小孩揪出来揍一顿，那样他的饭碗就不保了。 坐在二楼的评委通观全局，手上的表格已经将几台钢琴号子打了叉，此时，离曲子的进度不过才百分之一二而已。 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小孩开始被周边的人影响，慢拍抢拍，杂乱地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笑了：看看这算什么样子，还在广场。 就在情况越来越糟的时候，突然，两股强大的力量开始引导其他人的弹奏。 一是清流击石，一是岩浆喷薄。 两者完全不相容，却都发挥出一种引力将人牵引了过去，原本如同散沙的音也重新凝聚，渐渐好转起来。 评委席。 “是凌少爷么，果然这次也发挥出了音乐世家该有的样子来。”一人夸道。 “可不止一人啊。”另一人接话，“那种直击灵魂的音乐……93号？”他翻了翻资料表感叹道，“还是第一次参加任何比赛。” “怎么可能，要那种实力，怎么也是名门出来的吧，那群人会把值得炫耀的资本藏着掖着？我才不信。” “这次你可猜错了，不是名门，不过是小镇子出来的。慢着。”那人又翻了翻，资料停留在魏和的那页上，“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不过因为打人被禁赛了，真是可惜。” “竟然还打人？莫不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这一身蛮力碰巧弹出的震撼音乐也好解释了。” “怎么可能是碰巧！” 两人争吵了起来，又同时问向了坐在最右边开始打瞌睡的老者，“大师，你怎么看？” 凯利文立刻被惊醒，支支吾吾地说，“嗯，就那个，就那个好了。” “大师，你可别老敷衍我们啊。” 坐在最右的正是那制琴一流的凯利文，有点胖，坐在凳子上肚子腆了出来，头发发白，戴了副小眼镜，清醒之后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 “我们正在谈论的是那最突出的两个小孩，你说的那个究竟是哪个啊。” 凯利文抹了抹口水，认真听了一会儿，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道，“那个小孩真是不错啊，我真喜欢这种。” “到底是哪个！”两名凯利文收的中国徒弟都发了飙，师父不靠谱才会让他们时不时地吼一嗓子。 凯利文道，“那个人的力道真是完美至极，要是他，一定能够把所有乐器的潜能都激发出来的。” 说到这里，两人便明白了一点，是那个具有激情的93号吧。 凯利文接着讲，“嗯，我想赌一把，那人以后一定能成为名手，握上金光闪闪的指挥棒。” 两位徒弟摇了摇头，“如果是在国内，怕是没什么可能的。” 凯利文一甩袖子，“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又不是疯狂的园丁，看到好苗子就往嘴里塞，麻烦死了。” 广场的音乐浩浩荡荡地进行了将近一个钟头，围观的人这么多，大多数还是来看接下来的那项活动的，也就是最吸引人的——排名。 人总是对这种未知的结果充满好奇。 中间的验证与讨论还是要很久的，场上的一些人便先进入了帐篷里面休息，宁飞沉也下来了，他走到外面，张望了一番，在不远处看到了坐在墙边打瞌睡的魏和。 他稍稍走近了点，魏和就立刻醒过来了。 揉了揉眼睛问道，“结束了？我都等得睡着了。” “名次还没出来。” “那种东西无所谓啦。”魏和早就忘了自己之前婆婆妈妈的叮嘱，“重在参与啊，比赛都结束了，我们去吃饭，走。” 他扯着宁飞沉走去，广场附近商业自然不会不发达，这里的菜馆也多得很，又到了午饭时间，全是大开着门，挥着手请客人进去。 他们随便就挑了家川菜馆。 魏和问道，“你吃不吃辣？” “能吃。” “太好了，那我要水煮鱼！” 翡翠眼睛皱眉，一样怎么够，他又接着添了蔬菜，还有两杯牛奶。 “怎么还有牛奶？”魏和不解地问，这时候要点也该点啤酒吧，牛奶什么的真是破坏气氛。 翡翠眼睛解释道，“你从五年级到现在才长了1厘米。”他比划了一下。 魏和立刻怒了，“一厘米也是高了啊！哪像你！”他上上下下把翡翠眼睛打量了一遍，浑身找不出吐槽点，只好委屈地说，“我明明每天都有喝啊。” 菜很快就上来了，冒着热气，上面浮了一层辣油，魏和那吃的是一个满嘴油腻，心满意足，水煮鱼片肉薄又嫩，刺也不算多，魏和吃两口再吐鱼刺到桌上，和发射暴雨梨花针一样潇洒。 宁飞沉把肉薄的全留给了魏和，又夹了两片生菜到魏和碗里，“当心上火。” 另一边。 钢琴比赛的名次已经出来了，能够通过初选进入淘汰赛的选出了十个。 但是让工作人员犯难的是，那个第一名不见了，台上有幸过了比赛的人都已经排排列地站稳了，但数来数去，就只有九个。报名喊了下，就是缺了那个叫“宁飞沉”的。 “大师，怎么办啊，第一名逃了。” “赶紧去打911，听说你们这里人口贩卖厉害得很，真是太危险了。”凯利文圆圆的脸上带着惊慌，自己想象了一下年幼的小天才被人贩子拐走以后的悲惨生活，悲伤地简直要流下眼泪来。 “我们这是110，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寻找那小孩。” “快去快去。”凯利文催促道，“那就先颁发那九个的好了，别让底下这么多观众等急了。” 而他们说的小天才，现在在和别人吃饭。 魏和边吃边和翡翠眼睛谈论初中，那小学快毕业了，中学总该有着落了吧。 小镇子里面就一所初中，魏和说，“如果你这次进了前十，就会有这里的学校来跪着哭着求你去他们那里读书了。” “没兴趣。”翡翠眼睛摇摇头，他是笃信自己能进前十的。 “怎么会没兴趣，难不成你要读镇子里的？那以前欺负你的和你欺负过的都是原班子，多没劲啊，大家都是使了劲地往城里挤，我要能读这里的，也早就过来了。” 翡翠眼睛听了，放下了筷子，也不吃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和以为是翡翠眼睛想通了，赶紧介绍道，“霞石中学就不错，他们的艺术团比赛常常第一，顾问也是挺有来头的，排老二的大概是秋水初中，被霞石压了一截，但倒是培养出了不少后来有名的，果然要看可持续的话还是秋水好点。” 宁飞沉开口，“你和我一起。” 魏和：“什么？” “跟我一起，我就去秋水念。” “人家铁定不要我，我最高的成就就是校比赛拿过第二。”魏和说道，那每年一次的比赛，从第一次开始当了第二，后来就是年年如此了，不管有新生来了还是老生走了，只要宁飞沉参赛，他就不会超过那人。 班上的学习委员杨蓉蓉一本正经地给他分析过：你这是心理障碍，得去……精神科。 去你大爷的精神科！魏和没理那小女孩，结果第二天他要去精神科的事情就传开了，知情的便来笑话他，不知情的就避开了他走，跟躲瘟神似的。 翡翠眼睛并不满意魏和的回答，他说道，“我不要糖了。” 魏和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翡翠眼睛便接着说下去，“如果我拿第一，你和我上一所初中。”他看魏和还是没怎么理解，补充道，“先前你说要给我的棉花糖，我不要了。” 魏和惊讶地张着嘴，他根本没把那个棉花糖当回事啊！ 两人结了帐从菜馆出来的时候，广场的人群已经散了，魏和扯着翡翠眼睛的袖子说道，“肯定是出名次了，走走走，快去看看。” 他们走到舞台那里的时候，正好有人在往钢琴上面盖罩子。 魏和向那人问道，“你好，请问名次在哪看？” 那人愣了愣，“都颁奖的，哪有什么名次，颁完以后人就全跑了，下次比赛就是室内的了，也不用再盖罩子这么麻烦了。” 魏和缓了片刻，慌张地问，“颁奖？” “对啊，十个人。而且还说了些复赛的要求，大概就是要穿得别太寒碜，然后曲目随便，复赛挑出六个人进决赛。” 魏和扭头过哭丧着脸对翡翠眼睛说，“都颁奖完了，看来是没你。”这全国性质的赛真是卧虎藏龙，不一般啊。 翡翠眼睛对此并没什么表示，“那就回去吧。” “真是可惜，还以为能看你被一群校长围着哭求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边的人问道，“难道你是宁飞沉？那个缺席没去颁奖的。” 魏和：“小飞，你的知名度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不是，只是刚刚其实才颁了九个人的，因为第一名不在，大师就说了去报警。” “报警？”魏和吓了一大跳，“不就是缺席个领奖么，怎么就报警了。” “不是不是。”那人搔头讲不清楚，恼怒地把钢琴罩子往地上一丢，跑进休息室去了。 魏和看了看翡翠眼睛，顿时不知道该讲什么词才好。 翡翠眼睛的神情却是少见的从容，他说道，“我拿到第一了。” 魏和傻了眼，过了会儿下了狠心，咬牙启齿地说：“我说的是总冠军！” 之前丢下他们跑开的人又折回来了，递了张纸头给魏和，小魏和打开一看，大骂了一声Fuck！怎么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他简略地看了看，纸上大致就是写了眼前这个人是个从乡下来的话唠，但是又有着陌生人恐惧症，导致他经常只能讲三句之内然后就会熄火。所以这里便是接之前的话下去的：想要拿到第一名的凭证么？去吧，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那里——控制室。 看完之后魏和便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会说不出来呢，天哪！城里人果然是高手如云！ “谢谢你。”魏和说道，把纸头递了回去，并且拉住了翡翠眼睛的手，“我们去控制室。”重生之交响爱乐 上——战酒
作者：战酒 录入：05-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