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 讲一个弱智小孩摸爬滚打的爱情故事。 玛丽苏小白欢乐文。 早先的一个文,好像是写在世博之后。 写的不好。 想想还是发了吧。 文不长 是完成文,所以不会坑,每天都可以更。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阴差阳错 高干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白,花牛┃配角:陆时凡,陆时冰,贺飞┃其它 无题 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人人都能找着自己的爱情。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 小白是个相貌普通,有点弱智的男孩。 他能找着自己的爱情吗? 这个故事从很早很早,奶茶王子还没有遇到花牛哥时讲起…… ****** 汉语大词典说,爱情是男女间爱恋的感情。 有些人,注定与它背道而驰。 第一部:那时 楔子 晨风凛冽。 小礼堂前,人群一阵骚动。 透过身体的缝隙,小白看见又有人上台。 “冷吧?”身前,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瞄了眼台口,忽然转身给小白正衣领。 周围的人转头看来。 “这孩子,怎么穿了个红背心?”阿姨自言自语,伸手下拉小白的背心。 女人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小白后退一步,于是身后的人吸气猛一抽脚,小白慌忙说对不起又迈回腿,却踩到了女人的鞋尖。小白狼狈地埋头匆忙自己正了正宽大的黑西装。 小白不认识那女人,除了几小时前她到他家陪他上车。那时他冻得浑身哆嗦随手在床上抓了件毛背心,没注意到带着红白条纹。 又一阵狂风挟着尘沙卷来,小白单薄的身体微微一晃。 他再次抬头看去。 眼前、周围到处是晃动的人影,像一个个摇摆不定的色块。 当然,不是人在晃,是小白浑身不停地颤抖。寒冷像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冷雾,从头到脚慢慢把他包围,又慢慢渗进脏腑,逐渐剥夺他的意识。 台上的人还在讲话,可是小白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周围的人在等什么、看什么。 “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喧哗与骚动没有意义”——对弱智的小白来说,这句话再恰当不过。 料峭的春寒里,小白感到一阵头晕。 未来几年,他经常要头晕。 忽然,轰然一声,人群四下散开。 小白茫然地呆立原地。 眨眼间,四下里是黑色的身体,陌生的脸孔说着莫名的话,匆匆而过。 有人在背后用力挤了他一把,“周部长那面已经点头了……”一个带点山东口音的男声从小白头顶飘过,迅速到了身前。 小白茫然的随着力道看去。 “嗯,但现在已经捅到省委了,这可是咱们市要上市的……”一个脸若银盆的中年男人苦着脸走来,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小白,皱眉作了个手势示意对面的人。 “啊?”身前的人转头向后瞥了一眼,看见了小白。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圆脸年轻人,戴了副黑框眼镜。 “听说上面拍桌子要彻查……”中年人等年轻人走近警惕地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 “张秘书!”远处有人喊。 “那咱们——我在这里!”年轻人话说一半应声向人群举手。 于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苗条女人从人群里奔出,抱着几只文件袋匆匆赶到俩人身边。 “哎呀高书记说你也在这儿呢!正好我就不过去了。”她说着抽出份薄薄的文件袋递过去,抬头瞥见旁边的中年男人脸微微一红,“徐主任……” 年轻人没有表情的接过袋子,目光却越过女人的肩膀看向中年人,“那怎么弄?” “一会儿车上聊。”中年人耳语示意,拍了下年轻人的肩膀。 “徐主任……”女人插嘴道,三个人说着话走远了。 小白一片茫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这些称呼、对话的涵义。 他呆呆地立着,周围的人好像各有目的,他却不知要去向何方。 “小白——”忽然有人喊。 小白救星似的望去。 三辆黑车不知何时停在对面,一个穿黑色套裙的女人立在车边向他招手。 “小白你上这辆车。” “走啦——”身后,有人推了小白一把。小白回头,给他正过衣领的老阿姨兴冲冲地拉起他往前走。 “周姐你再找别的车吧。”女人说着轻轻挥手,示意老阿姨远离这三辆车,手放下时顺带牵过小白的胳膊坐进车里,呯的关上了门。 关门那一瞬间,小白向车外看去。 他只来得及看见老阿姨悻悻的神情,台边蜷曲的黑幔,最后再没能看一眼台上的巨幅照片,车子便突然加速匆匆离去,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小会议室里,三个男人分坐在桌子三面,穿黑色套裙的女人立在门边,他们对面,小白背靠窗子,低头缩着肩膀,被四个人审讯般围住对视着。 “李总出差,过两天就回来了,”右手边的男人塞过一张纸条,“以后有什么事,家里有什么需要,你就跟他说。” 小白抓住那张纸条,抬头看看眼前——满屋子陌生的脸,没有一个叫得出名字。 “那就把你送回去?”这是个疑问句,但对面的男人显然并不要求回答,说着向身后招招手。 桌子左边的男人站了起来,另外两个都没有动,门边的女人向前走来,“来吧——” 小白犹豫了一下从腾出的空档绕出桌子。 那是个丰满的女人,三十初头,齐耳短发,快到她身边时,女人突然开口问道,“你妈妈怎么样了?” “她还好。”小白轻声说。 “女人的、小孩的东西留下,其他的都拿走,动作快。” 小白走进家时呆住了。 门开着,所有的柜子都打开了,三四个陌生男人一只只柜子一只只抽屉的翻检倒空,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子在他们背后催促着。 “又一个。”有人从笔记本封套里拽出一张纸,人群背后的男人走上前接过来。然后所有的笔记本都被一一拽开了,翻检着前后夹页。 小白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终于他在小房间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于在角落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你要走了?” “嗯,我明天就不来了。”小于扁扁嘴,神色有点尴尬,“我把你家以前给我的东西装上了,别的都没拿……你要看看吗?” 小白茫然的摇头。 “今天的菜在案板下边柜子里,冰箱里还有肉,我昨天买回来的,你想着做,别坏了……”小于闷声闷气的说,似乎有点歉意,忘记了小白根本不会做饭。 小白依旧一片茫然,十分纳闷的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个二十初头的男孩,在小白家一年多了。 “那,那我就跟他们的车一块走了。”小于最后说,躲开了小白的眼睛。 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走?小白心里纳闷,却理不出头绪问。 突然,整幢房子一下子空了,没人跟小白打招呼,等小白发觉,他们早已离开了。 小白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半晌感到肚子咕噜噜叫起来,终于在床边慢慢坐了下去。 ****** 14岁时,小白有点喜欢邻座的女生,他有点怀疑那就是爱情。可是—— 1.赵晓全想XX(一) 半年后。 寂静的夜。 “啊……”小白呻吟了一声。 赵晓全的嘴落在脖子上烫烫的,那滋味让他有几分舒服,却又想躲。 “别动……”身后的人喘息着说,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按在他胸腹上用力地抚摸。 “呃……”小白有点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下。 背后的手立刻施力牢牢按住了他,嘴落下用力吮咬他的肩背,两手同时上下揉捏,让他很痛。 小白挣扎。 “小白!别动……”身后的人急切地喊,“别动……小白!” 可怕的热切让小白呆住了,他从未听赵大哥这么热切的喊过他,这么迫切的需要他。小白于是顺从了,听任身后的人紧紧抱着他,一双手放肆的抚弄他。 不久,身后有一只手放开了。 小白感到床有节奏的震动起来。 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许久之后,抓着他的那只手也放开了,房间里忽然恢复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小白听见耳边响起鼾声。 天刚一放亮,小白蹿出被窝,匆忙地穿着衣服。 “这就走?”床上,赵大哥迷迷糊糊的问。 “嗯,我得赶在她出门前回去。”小白提上鞋。 绕过两条街,小白在花坛边停下来,站在树下注视着对面的居民楼。 天还没大亮,街上行人稀少。 不一会儿,蒙昧的晨光下,小白看到一个女人从最右侧的单元口走了出来。 那女人戴着一只巨大的口罩挡住了半张脸,乌黑的长发裹在一顶洁净的绒线帽里,雅致的大衣下露出半截别致的针织长裙,手里挎一只手包,动作僵直地向前走去。 小白看了一会,等女人走出大约十几米,悄悄跟了上去…… 十二中学门前,熙熙攘攘。 小白气喘吁吁赶到时,正好赶上午休。 小白略一犹豫,逆着人流走进校门,刚好几个女生这时迎面走出。 小白眼睛一亮,“娜娜姐!”他急忙招呼。 “——吆小白来上课啦,这都吃午饭啦!你才来上课啊!”马上有舌尖嘴利的女生抢白。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笑声里,娜娜轻蔑地斜睨小白一眼。 小白顿时脸一红低下头去。 “怎么?就认识娜娜姐?我们都不认识啊?”又一条大嗓门。 “露露姐……欢欢姐!”小白红着脸招呼。 周围哄笑一片。 “瞅,小傻子又来啦!”“小傻子喜欢娜娜,小傻子追求娜娜呢。”女生身边,几个男生高声起哄。 小白顿时满脸通红。 小白似乎一直都有点傻,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多掏了很多钱,他根本不能来这里上课。不过这些小白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同学们个个都很聪明,所以小白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笑话他傻。 小白也确实有点喜欢之前的邻座娜娜,喜欢一年多了。那时他们一起上课,小白的笔啊本总是往下掉,娜娜有时会帮他拾起来;小白抄不完作业,娜娜总是肯借给他本子;娜娜多好啊,夏天有条漂亮的粉裙子,配着大红蝴蝶结,那么漂亮。小时候妈妈给小白念童话故事,故事里老是提到爱情有多么多么美好,在那些美丽的文字边美丽的插图里,小白老早就发现,每场爱情的女主角都有只漂亮的大蝴蝶结啊!所以,爱情一定是有蝴蝶结的,小白想。所以,一看到娜娜的蝴蝶结,小白立刻想到了那些美好的故事——可是,自从小白不能正常到校,他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娜娜也换了新邻座。小白好羡慕那个男生。 “瞅我们娜娜多风光啊!来娜娜,给傻小子亲一个!”男生中有人喊。 周围爆发出一阵刺耳又放纵的笑声,几个男生响亮的吹起口哨。 小白满脸通红,深深埋下头,退后一步想躲开。 哪知娜娜听了这句话,眼风一瞥,大大方方迈出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白,一仰下巴。 “嗷嗷嗷!”“嘘嘘——”周围叫声笑声口哨声顿时响成一片。 小白被人堵住了身后的退路,抬起头,娜娜正微笑地看着他。 小白脸更红了。 身后马上有人推他,“上啊!”“亲啊!” “……”小白无比困窘。 对面的女孩这时突然嫣然一笑,“你来啊!小白——” “姐姐……”小白看着那笑容,一瞬间困惑了,一点也不知道整出闹剧的始作俑者正是娜娜的“男朋友”。 “小白——”娜娜把脸超他凑来,笑得分外亲切,充满鼓励,也充满诱惑。 小白脸一红,一咬牙闭上眼睛—— “操,”嘴还没落到下,脖颈上忽然挨了重重一下,紧接着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还真敢上啊!” “……”小白被打得很痛,困惑的转头。 一个细瘦高挑的男生凶神恶煞般瞪着他,举手又一巴掌轮下。 “……”小白缩头。 “——好了好了!”半空里忽然伸来一只手,握住了男孩的胳膊。 “谁啊?!干什么?”男生猛一甩手,转身瞪眼。 人群里,不知何时走进一个高大的男人,一对儿大黑眼睛亮晶晶的,寸头宽肩膀,比圈子里的男孩大上几岁,灰体恤外套着件黑夹克,显出健硕的胸肌,很像个运动员。 “……谁啊?”小男生翻翻眼,气势矮了半截。 “赵大哥——”“全哥——”人群里有男生轻声说。 娜娜的男友不出声了。 “嗯。”男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圈中,“小白你的事办完了吗?” “还没——”小白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我这就去。”因为长时间没上课,小白要去办公室老师那儿取积攒很多的考卷和复习题。 “那你完了来篮球场找我吧。”赵晓全说。 小白知道赵大哥已经从学校毕业好几年了,但还是会常常回来,据说是打篮球。要知道赵大哥在中学时,可是全市闻名的运动健将呢!现在也有好些人跟着他混,是有名的“全哥”。 小白赶紧从人缝里往外钻。 “走了?不说要亲一个吗?”娜娜忽然喊。 “你有完没完?”那瘦高的小男生忽然推了娜娜一把。 娜娜揽一把头发,狠狠瞥了男友一眼,“没劲!”带着女生转身走了。 赵大哥用自行车把小白载到自己家。 “你吃饭了吗?” “没呢。”小白跳下车。赵大哥家是座独门独院。 “过来吃点。”赵大哥停好车,拿出几只盘子。 “我回去吃,”小白慌忙摆手,妈妈说过没事不要麻烦别人。“我这就——”小白忽然说不出话了。 ——肉! 桌上摆着白饭和几大盘肉! 小白是想回自己家吃馒头的,可是看到盘子里的肉,眼睛动不了窝了。 小白很久没吃肉了。 小白拼命咽了咽口水。 “过来过来!”赵大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桌子边,拿副筷子塞进小白手里,“坐这儿!” “……” “吃啊!我还得喂你啊!”全哥瞪他。 小白脸红了,赶紧埋头吃饭。 赵大哥是对小白最好的人。 早先他们也是在校门口遇到。 “——小白!”那会儿小白刚出校门,赵大哥似乎在等什么人,但看看周围突然向他打招呼。 小白不认识全哥,更没想到全哥会认识自己。他听见喊声一转身,手里的习题集有好几本便掉在了地上。 赵晓全马上绕过自行车去帮他捡本子。 “你上高中了吗?”赵晓全把它们递到小白手里,还握住了小白的手,直到小白把书本全部抓牢才松手。 “我……还没。”小白说。小白下一年中考。 再后来,小白晚上无处可去时,是赵大哥把他接到了自己家。 赵大哥又帅又仗义,就像今天,全世界只有全哥乐意搭理小白,只有全哥帮小白,小白感激地想。 “她回去了吗?”赵晓全看看小白问。 “嗯,我回去再看着她。” “晚上没地方住再过来啊!”赵晓全大口嚼着肉片。 “嗯……”小白说。 葬礼后不久,小白妈妈便出院回家。但是枪击事件让她受到极度惊吓,神经非常不稳定,经常看谁都不认识,看谁都像坏人,对小白也不例外。每次歇斯底里发作,小白就会被关在门外。而小白因为傻,从没拿过家里钥匙,这个习惯也想不到改。一开始被赶出家门,小白便守在窗下花坛边,后来看看没出什么事儿,就在墙角抱着膝盖挨一晚上,直到有一回碰到了骑车经过的赵晓全。 “全哥,全哥……”天快亮时,赵晓全的院门口,小白怯怯的拍门叫了两声。 “来了来了!”没想到赵晓全真的听见,踶拉着鞋出来了,“谁啊!” 小白带着半身泥水,颤抖着进了门。 “又把你赶出来了?”赵晓全瞥了小白一眼,划上了门。 “她又出去了,我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着……路、路上摔了一跤。”小白惊魂未定,“然、然后她又发作了,把我锁外边了……” “啊……那你洗洗。”全哥打着哈欠急忙回卧室了。 小白洗好,掀被窝爬上床。 赵大哥已经打起酣,朦胧中感觉出他上来,哼了两声,一翻身搂住了小白。 “嗯……”小白缩起肩膀,靠住赵大哥热乎乎的身体。 赵大哥顺势侧转,紧紧贴住了小白的身子。 “小白……”赵大哥闭着眼睛轻声喊他。 小白冷劲儿还没过去,浑身莫名的哆嗦,来不及答应,忽然觉出脖子一热,身上一沉,赵晓全全身都压了上来,发烫的唇带着湿漉漉的口水胡天胡地落在小白耳边脖颈脸上。 “……”小白慌了,急忙躲闪,可是身体被赵大哥牢牢箍住了。 “……小白!小白!”男人热切地喊着,压住他狂吻起来。 小白使劲挣扎想抽出腿。 “别动小白!跟你说别他妈动。”耳边,赵大哥忽然狠狠地说,用力一捺小白胳膊。 “……”小白吓呆了,全身本能一缩,嘤嘤地颤抖起来。 “小白……我爱你小白!”可是身后的人突然热切的说,继续狂热地吻着他,滚烫的身体压着小白,“你听见没我爱你。” 小白颤抖着点头,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揉搓热了,胳膊被捏的很痛。 终于,赵晓全的身体离开了,压着他的手也渐渐放松了。 小白松了口气。像那个晚上一样,小白想,赵大哥过去这阵劲儿就要睡觉了。 “小白……”可是男人把脸凑到了他颊边,热呼呼的唇贴在小白脸上。 “嗯……”小白没有回头,缩紧了身体。 “小白……” 小白没有回话也没有动。 “小白!”赵大哥又叫,试着扳转小白头。 “什么……”小白犹豫的问。 “小白让我插一下。”赵晓全贴着小白耳朵说。 2.赵晓全想XX(二) “……”小白没听明白。 “让我插一下……”身后的人再次说,黑暗里粗重地喘着气。 “什么?”小白更加惶惑了,转头纳闷地看向赵大哥。插什么呢? “嗯——”赵晓全手臂一动,示意小白往下看。 “……”蒙昧的光下,小白看到一截粗大的胶皮水管。 “?”小白脑子没转过弯来,因为他没想到那家伙可以那么大,也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别人硬邦邦的样子。 “什么?”迷迷糊糊的小白继续纳闷。 赵晓全把小白的手放到那东西上了。 烫的! 赵晓全握住小白的手来回一动。 小白忽然明白过来,顿时脸红了。 “小白帮帮哥。”黑暗里,赵晓全眨眨眼睛,凑在小白耳边说,“让我弄俩下。”他说着身体往前一顶,硬硬地戳在了小白屁股上。 “……”小白依然一片茫然。 “小白,哥哥对你好不好?”赵晓全在小白耳边说。 小白点头。 “那你帮帮哥哥?” “……怎么帮?”傻掉的小白,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犹豫着问。 “快快,让哥哥放一下。”赵晓全听到这句话,马上挺了挺腰,动手扯小白的衣服。 “……”小白不明白要放在哪里,腰眼下被那大家伙用力顶着,不知为何感到分外羞愧。他又挣扎着想下床了。 “哥哥喜欢你!”赵晓全一把捺住了他。 “……”小白愣了一下。 赵晓全伸手猛地探进小白短裤。 “啊!”小白失声叫出,被大手一摸,身体猛一激灵,就要往外翻滚。 可是小白被赵晓全牢牢按住了。 “我就弄两下……很快!”赵晓全扳着小白的身体,“……我弄两下。” 小白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弄两下”,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对自己不太好,可能还有点危险。 赵晓全说着压住了小白。 “……不要……”小白挣扎。 “我爱你小白!”赵晓全热切地说着,握着那家伙就要往里送。 “啊啊……”小白死命挣扎,赵晓全连插几下都没弄进去。 “操!”赵晓全突然大骂一句猛地坐了起来! “不让是吗?!”赵晓全吼道。 “……”小白被吓到了。 “不帮?这都不帮是吗?!”赵晓全瞪视小白,“我对你好不好?你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认……”小白又迅速地惶惑了。 “认个屁!让你帮点忙都不乐意!”赵晓全骂,“你起来!你以后都别来!” “……”赵晓全冲自己发脾气,还不要自己了,小白哭了。 赵晓全拎小白胳膊,“下去,走,走——” “哥,哥——我不走——”小白被吓坏了,完全忘了赵晓全刚才的事,只知道全哥此时要赶他走——不要他了!小白于是心里一片慌乱,又慌又怕又急,像小时候一个人被妈妈留在黑暗里。他抽噎着哭起来。 “狼心狗肺!平时谁不欺负你?只有我当你是兄弟。你呢?!我让你干啥了?我就让你帮个忙都不帮!” “……”小白委屈的哭。 “滚——你滚——”赵晓全不耐烦地往外拉小白胳膊。 “我,我帮——”小白哇的哭了出来。 男人马上揽住了小白,一只手径直探进小白短裤,揉着小白光滑的屁股蛋。 “这才对,小白……小白……”赵晓全气息粗重迫不及待,“几下,几下就好。”他说着一把扯掉了小白的内内。 小白想伸手遮挡自己,可立刻被压趴在床上。 赵晓全粗重的喘息着,粗暴地摸小白,上下乱摸。他捏小白的屁股,还伸手到胸前弄了弄小白单薄的乳头,然后大手重又滑到小白股间,反复揉弄小白的分身。 小白被摸的很痛,想大声哭叫却又不敢,随后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湿湿的、凉丝丝地触着他那里。 小白完全慌了,不知道身后的人要干什么,他惊慌的扭动起身体。 “就一会儿。”身后的人压着他,灼热的鼻息喷到小白身上,“小白我爱你!操,这骚穴……”赵晓全的大手用力掰弄着小白的臀部,嘴里骂着按牢了小白,忽然大力一送—— 小白凄厉地大叫出来。 “别叫,别他妈叫。”赵晓全伸手挡小白的嘴。“听见没有?再叫我抽你了。” 小白止住了声音。他痛极了,咧开嘴抽着气。 身后的人竟然在他身体里抽动起来。那滋味陌生又痛苦不堪。 小白忍着痛,泪水滑倒了嘴角。 黑夜里,床吱吱拗拗地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那一下下抽动,小白渐渐感到不那么痛了。在那诡异的滋味中,他慢慢地喘上了气,随着赵晓全的节奏哀哀的呻吟着。 “操!小骚货。”身后的人兴致勃勃,“这穴这紧……这穴这紧……”赵晓全嘴里随着节奏反复叫骂,动作越来越快,突然猛地一冲—— 小白哀叫一声趴在床上。 赵晓全满意的躺了下去,顺手搂住小白肩膀笑了出来,“真他妈爽!小白来,哥爱你。” “嗯……”终于脱离苦海的小白哀哀地把头靠在全哥身上。 小白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房间里没有人。 另一间屋子的地板上,DVD、连接线、遥控器堆了一地,电源开关还闪着灯。 小白小心的绕过去,来到院子里,终于看见了全哥。 赵晓全刚刚进门,正靠墙停着自行车。 “来吃早点。”赵晓全招呼小白。 小白有点犹豫。 “来啊!”赵晓全把早点搁在桌上,“我还给你买了糖。”他说着,回身从车上提下一只大口袋,拎到小白面前。 那是一只大号超市购物袋,装了一袋子水果糖、果冻、巧克力。 “哥对你好吧?”赵晓全看着小白,“喏,提着走吧!” “可是……我不能提回去。”小白想起家里的人,他提了东西一定会被当成坏人赶出来。 “那就放这儿慢慢吃!”赵晓全利落的说。 小白点头。 赵晓全伸出大手摸摸小白头,“哥疼你吧?” “……”果冻和糖的确是他喜欢的,可是…… “你还爱哥哥吗?” 小白埋下头。 “问你呢,还爱哥哥吗?”赵晓全用手指蹭蹭小白的脸。 “……爱。”终于,小白不好意思的说。 “对啦!来洗洗手。吃完我送你回去。” 有小半年的时间,小白和全哥在一起。 全哥对小白很好,给小白买很多好吃的,送小白回家,给小白住的地方,教小白打游戏。 只是全哥几乎每个晚上都要搞他。 小白渐渐有些习惯了。 有一次,小白在街道上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直到夜里——北方冬季寒冷的午夜,街上又冷又黑,小白才回到家,发现鞋子磨破了,五脏六腑好像冻成了冰。小白想哭,可是冻僵的脸却像幼儿园发的面具,连嘴都张不开,硬生生地把哭也冻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小白一到全哥家就吐了出来,然后发起高烧。 那天晚上,全哥把小白搂得紧紧的。 小白觉得身体被这么揉搓很暖和,第一次觉出原来那回事也能那么舒服。 于是,小白第一次在那件事中得到了快感。 从那以后,小白开始有些盼望赵大哥用宽阔的臂膀搂紧自己了,赵大哥抱着他的滋味好充实啊。 于是小白想全哥确实爱自己。 而他也扎扎实实的爱着全哥。赵大哥那么帅,那么能干,胳膊那么粗,鼻梁那么高……小白躺在床上想。 小白觉得自己有点离不开赵大哥了。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原来没有蝴蝶结也可以,小白想。 就这样秋去春又来,直到有一天小白忽然发现,家里没钱了。 ****** 小白以为自己遇到爱情。 可是小白不知道,爱你的人不会强迫你。 3.小白遇上了狼和狈(一) 春天到来时,郊外到处开着白白粉粉的小花。 开发区的街道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正午刚过,大厦里静悄悄的,像是没什么人的样子。 小白怯生生的推开3层那扇厚重的大门。 “李总……”他看了眼桌子后面的人。 “又什么事啊?”一个长脸面色黧黑的中年男人阴翳地坐在大班台后。 “我……我……”小白埋下了头,“需要一些钱。” 李总是养父大姐和第一个流氓前夫的儿子,小白不知道该管他叫什么。 小白名义上的姑姑在葬礼上露过一面,随后就甩手到欧洲名品店买LV、爱马仕去了,才不会操心小白家那一摊子破事。 实际上,养父在世时,小白也只见过他们一面,完全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那天是养父去世后,他第三次见到李总。 第一次也是在这间大办公室里,他们接他来,在李总面前签了一大堆东西,虽然当时有人一份份地讲,可是小白还是完全听不懂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白一点都不知道,继父和前妻离婚多年,可是公司的股权关系却一直没有理顺。那公司可是养父当年和妻子一家共同创立,因此在他娶了小白母亲之后,前妻一家时不时还要闹上一番,为的就是这公司早已成了一只下金蛋的鸡——不单是给这两家下金蛋,也给这座城市不停地下金蛋。而小白的姑姑和前妻的关系好着呢!所以说来,共同生活的几年来,小白母子与养父一家其他人一向来往极其生疏,准确的说,是毫无关系。 家里翻不出钱,母亲说存折取空了时,小白很纳闷。小白一点都不懂,怎么家里会没钱了呢,那钱到哪里去了呢?那些账户、文件又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即便是这一年葬礼、住院花了很多钱,可是父亲不是……不是什么的什么长?他还有那么多股份……不是每年都有分红的吗?那……那些和他们母子没什么关系了吗这么说? 因为小白是有点傻的,所以小白当然不懂,既不懂家里为什么忽然没钱了,又不懂该找谁去问这些事。 当然小白也一点都不知道继父葬礼前后的满城谣言与风风雨雨。那段日子里,围绕着震惊一时的枪击事件,大街小巷热议纷纷,仇杀情杀暗杀自杀各种说法诡异纷呈,接着就赶上生物与制药类产品的国家政策调控,及有人匿名举报公司假冒伪劣贿赂药检,这接连几件大事几乎动摇了那个不到二十年公司的根基,上市未成且元气大伤,直至这个开春还没有缓解。 办公室里,李总蹙着眉阴森森地看着小白。 “上回不是给了你三千吗?” “交……暖气费了。”小白深深埋下头。 “这回要多少啊?”李总瞥了小白一眼。 “五千……”小白轻声说。 李总皱起眉,阴沉着脸看着桌上的材料,一会儿随手用笔在上面画了一道,不再理睬小白。 房间陷入一种尴尬又异样的安静。 “……”小白不知如何是好了,额头冒出了汗。 半天,小白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李、李叔叔……”他忽然想起了这个称谓。 “连叫什么都不知道。”李总冷冷地瞥了眼小白,忽然放下笔,起身向门口走去。 “……”小白心里一慌——幸好,李总只是关上门又转身返回。 “你妈怎么样了?”李总走回,经过时用两根指头使劲戳戳小白的脸。 “她好些了。”小白低头。 “这回要钱干嘛啊?”李总冷冷地说,在小白身前停下,结实的大腿几乎贴着小白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白,手却依然放在小白下颌边,几根手指沿着小白脖子、脸颊、耳朵蛇般来回蠕动。 “……” 李总抬手捏了捏小白的下巴,“嗯?” 小白有点害怕,“学、学费还没有交,还、还要买药。” 李总蔑视地斜了小白一眼,“你还上什么学啊?”他说着,拇指在小白唇上压了压,逐渐分开小白的唇揉动着。 “……”小白再次低下头去。 李总的手伸进了小白衣领,手指蛇一般贴着小白光滑的脖子、胸骨。“小白越长越秀气,像个小女孩似的……”小白的皮肤像女孩一样又滑又嫩。 小白低头看着脚下没有言语。 李总一点都不知道,因为小白是呆的,每次见到李总小白又紧张又害怕,所以小白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白已经是大人了吧?”李总说。 小白点点头。 “大人就不能白拿钱,知道吗?” “……”小白心里又是一慌。妈妈说前年有一笔家庭投资在公司,就是那天晚上清醒时告诉他的;而且上次来时,李总说一下子拿走不好,他给保管,有需要时来要——怎么又提到白拿?李总不会是想不给吧,那那那是妈妈的的钱啊。小白慌了。 “给你钱要看你的表现。”李总慢悠悠地说,另一只大手在小白背后突然狠狠捏了把小白屁股。 “……”小白低叫一声,身体一晃。 他赶紧站定红着脸点点头。小白觉得李总说的对。在学校老师都要看表现的,这当然是应该的。 李总满意地点点头,向后一步靠在了大班台边,朝小白伸出手,“过来。” 小白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 李总拉起小白的手压在垮下。 小白感觉出薄薄的呢料下挺动的东西,脸顿时热了,“……” 小白知道要干什么了。小白心里又涌起要哭的感觉,可是他不知道说什么,李总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甚至不敢缩回手。 “表现好就给你钱。”李总说突然用力一钩小白脖子。 小白一个踉跄,李总用力按他半跪在地上,随后一只大手牢牢压着小白的脖子,让小白的脸正对着自己腿间。 “张开嘴。”李总边说边拉下拉链。 “……”小白犹豫。 “张开嘴会吧?”李总用力一捏着小白的下颌。 小白被捏的剧痛,眼里涌上泪水,缓缓张开了嘴。 李总猛一挺身。 小白含住了它。 李总再次挺身,“用点力。” 嘴里被塞满的滋味让小白一阵恶心,眼里很快噙满泪水,他轻轻的动作着。 没等多久,李总突然粗暴地抓住小白脖颈,狠狠抽插起来。 小白眼中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然而李总毫不放松,越来越粗暴,很久后突然狠狠一顶,把小白的脸牢牢按在自己垮下。 许久,李总放开了小白,转身取桌上纸巾擦了擦自己。 小白瘫软在地上,胸腔里泛起一阵阵干呕,剧烈的喘息着。 院子里,赵大哥闷闷不乐好几天了。 “大哥……你怎么了?”春日的阳光下,小白小心的询问赵晓全。 “别烦……”赵晓全瞪着院子里的柳树两眼发直。 小白像猫一样缩头不敢再言语。 赵晓全突然起身,唰地划着根火柴,点着支烟,咣当带上门出去了。 几天后的下午,小白正在赵晓全家边洗T恤边等赵晓全。 “来来来!”赵晓全忽然匆匆而回,直奔小白,拉起他就往外走。 车水马龙的市场街,赵晓全躲在一株大树后抓着小白:“你看好了啊!认住没?” 街对面,一个身材瘦削,面色苍白,三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条纹衬衫,戴副金丝眼镜,提着几尾鱼,在人丛里晃了晃,穿过马路,向街对面走去。 赵晓全拉着小白盯着那人,不放心的反复问:“你再看看啊,别他换上我们西服——那可都一样的,你就不认识了。” 对面,身影一闪,年轻人进了小区。 “嗯嗯,我记住了。”小白连连点头,同时却又很困惑,不知道赵大哥领他来认清那人的样子要干什么。 “……”小白纳闷的跟着赵晓全回家。 路上,赵晓全有时皱眉思忖着,有时又突然用力挥动手臂,把手里的柳条抽到树上。 “妈的!”终于,他憋不住自言自语说了起来,“你说我们那儿,谁不拿啊!我也就拿了几瓶酒。”赵晓全在一家酒店上班,手边好烟好酒不断。 “我擦,没人查。就查着,人别人吧,都是塞点钱、塞点烟就完事——就他妈的姓周的,一点儿不开面儿!”赵晓全再次狠狠一挥手,柳条在树干上弹起,缠住了一丛灌木,赵晓全松了手。 “……” “——说要开除我!你说气人不。”赵晓全问小白,好像小白能听懂他的话似的。 “……”小白急忙点点头。 “不过好歹,他妈的!我跟了他一个礼拜终于让我抓着他把柄了!”赵晓全一拍大腿!“他妈的,这瘪犊子活该!” “……”小白懵懵懂懂,高高低低地跟着赵晓全回了家。 “小白想吃啥?” “……” “肉饼?火腿?涮锅子?汆白肉?” 小白亮着眼睛,吧嗒吧嗒嘴。 “等我给你做。” 小白拿了几块水果糖,蹲在门口纳闷的等。 今天全哥一定有好消息,不然为什么要给他做好吃的?小白高兴的等着。 “好吃不?” 小白点点头,脸上蹭了油,亮光光的。 赵晓全抓餐巾纸,伸手给他擦了擦。 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又用袖子抹了一把。 赵晓全看着他。 小白也看着他乐。 “小白。” “哥。”小白咧嘴朝赵晓全笑。 “小白!”赵晓全说。 “哥,呵呵呵呵——”小白又笑。小白吃的饱饱的,觉得肚子很舒坦,阳光洒在脸上也很舒坦,赵晓全看着自己的样子也很舒坦,于是小白朝着赵晓全呵呵呵的笑下去了。 “不是小白,”赵晓全觉得小白的笑声有点干扰,想把气氛拉回正题,“你答应哥点事儿呗。”赵晓全说。 4.小白遇上了狼和狈(二) 小白去赵晓全的酒店上班了。 没有太合适的衣服,杂物间,赵晓全帮小白找了件皱巴巴的制服,“没事!大点儿不要紧。” “这谁啊?”有同事进来拿饭盒。 “我老姨家孩子。这不小王病假,临时顶2天。”赵晓全使劲眨眨眼。 “怎么样?见着他没?”每天下班,赵晓全都要找机会问问小白。 “还没……没说话。”前两天小白无功而返。 “——他跟你说啥了?”第三天,周经理刚刚离开,赵晓全就探进头来。 “没……没说什么,就问我是不是新来的……”这一回,小白终于和那位戴金丝边眼镜的周经理对上话了。 “喂喂!来了来了!”几小时后,小白临换班刚出杂物间,赵晓全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朝他使劲努嘴,“你快过去打招呼!去啊!” 小白犹豫半天走过去了。 “——你现在每天早中晚跟他打招呼,他肯定记得你了吧?”2天后的晚上,赵晓全烧饭时对小白说。 “嗯,他能叫出我名字……” “三天内必须给我搞定,明白吗?!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该有人问你了。” “……怎、怎么搞定?”小白还是没明白。 “我不教你了?你咋还不会?”赵晓全狠狠白了小白一眼,忽然凑近,在小白耳朵边低语。 “……”小白一惊,身体猛地往后一缩,抬头看着赵晓全,然后迅速扁了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我不是跟你说,你就这么办,他指定上钩,然后你就把他带到房间,就我说的那间,明白吗?” “……” “让他弄。一弄完我就进去……” “可是……” “还可是什么啊?!” 厨房里沉默了。 “……我不去。”半天小白说。 “你说什么?”赵晓全擦干净手回身看着小白。 小白咬住唇,涨红了脸,“我……我不去!” “你说什么?!”赵晓全瞪圆了眼睛,“反了你了?!” “……我……我真的不会啊……” “我擦!你不会?!”赵晓全嘲讽地瞥了小白一眼,转头抄起漏勺,准备捞面,“你和那个姓李的啥也没有?!我在外头混这么多年,你当我不知道他是个啥鸟人吗?!他那个德行不然会给你钱?!”赵晓全滔滔不绝大声喝骂。 “我没有。”小白又羞又急。 “他妈你一回来我看你的神情就不对!你出息了呢还!”赵晓全转头瞪着小白。 “……没,他、他……”小白哭了。 “我就问你到底去不去找姓周的?!”赵晓全把漏勺往水槽大力一扔。 “……”小白吓了一跳,两颗泪珠挂在脸上看着赵晓全。 “你滚!我以后再不搭理你!你给我滚!”赵晓群伸手拎小白肩膀上的衣服往外提。 “不要——不要不搭理我!”小白抱门。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赵晓全停手。 小白突然害怕极了,“不……不去。”他惊恐地说。 “滚!滚!”赵晓全把小白狠狠推出门,猛地划上了院门。 “赵大哥,赵大哥!”小白像小孩一样喊。 “全哥,全哥!”小白拍门。 门里毫无动静。 黑漆大门冷冰冰地关着。 小白越叫,门里越没反应。 “全哥……全哥。”渐渐的,小白没了力气,在门口坐了下来,眼里噙满泪水,哀哀地号。 小白像只动物似的伸出两只手不停的挠门。 赵晓全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压根没等到三天,他准备的房间也压根没用上,第二天午休时,周经理在办公室里直接下了手。 “来来,坐一会儿。”小白送水到周经理办公室,周明超伸手招呼着随手锁了门。 “你喜欢大哥哥吗?”周明超说着就伸手揽住了小白。 “……”小白犹豫了一下。 “谁介绍你来的……多大了……”周明超喘息着低语,一伸手抱小白坐到了自己身上,大班椅微微一歪。 小白慌忙撑住扶手。 周明超把小白揽在怀里,上下其手低头来亲小白,“我看你天天来找我……喜欢哥哥吧……” “……”小白脸红了,低下头。 周明超看看小白神情,有点诧异,“懂的还挺早啊……”他低头开始试探着吻小白,吸弄他的小嘴。 “……”小白面红耳赤,想起了全哥的话,不敢跑缩成了一团。 周明超益发大了胆,伸手探进小白衣服里揉弄小白身体。“想跟哥玩玩是吧?”耳语中尾音轻轻一挑。 小白被弄的一阵燥热,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周明超看小白神情,心知肚明,大胆放肆起来,舌头径直探入小白口中,一番舔弄。 小白和赵晓全从没这样吻过,一阵酥麻,意乱神迷。 周明超趁这会儿顺手解了小白裤子褪到膝盖,一边从腿间伸手去逗弄小白,“瞅瞅,硬了……”周明超嗤的一笑,在小白腮边耳语,“让人弄过吧?” 小白窘的面红耳赤,浑身阵阵热浪翻滚,身体却不听使唤,瘫软在周经理身上。 周明超一手揽住小白两腿,轻轻抬起,一手顺便掰开小白屁股轻轻弄他那里,“想让哥疼疼你不?” “……”小白不敢哭忍住哼唧。 “问你呢?!”周明超膝盖向上一颠。 “啊……”小白低吟一声,身体一滑,周明超另一只手使劲一提,小白着力的部位变成了腰,两腿向外被抬了起来了。 身下,周明超轻轻拉下拉链…… 赵晓全的计划眼看只实现了一半。 周明超在自己办公室的大班椅上按住小白,椅背顶着墙的确想要操小白,可是压根没进赵晓全布置好的房间。 照这样下去赵晓全岂不是计谋白费还赔了本,幸好“全哥”的称呼这些年来可不是白叫的——就在这时门边忽然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呼。 周明超一回头,呆了。 原来赵晓全早就盯在小白身边——好不容易等到小白应声,他生怕变卦。一听说小白去给周经理办公室送水了,赵晓全就守在小白干活的杂货间边等着,左等右等不见回,他心里就动了念头,偷偷找了根链子锁袖在手里,直奔周明超办公室。赵晓全为了方便办事,早就留意着周明超那小子的进出,偷偷配了办公室、房间、储物柜好几把钥匙,一捅,真就开了。 房间里,那周明超正意兴十足提着裤子,对着小白撅起的屁股,被这一声惊得魂飞魄散,赵晓全已经上前一把攥住了周明超的细脖子,非要对方给“自己老姨”一个交代。 ****** 小白一点都不知道,有些人以爱的名义作恶。 5.警察蜀黍帮了忙 最终,事情在两人支开小白,闭门和谈中取得了和解。 条件是赵晓全不告诉任何人,就对不起“自己老姨”这一次;而周明超今后默许赵晓全的胡作非为。 这周明超自己有个圈子,他一直干酒店,有点关系,管理层进的早,有这么些方便条件,过去就常为同好们提供方便。传说他以前呆的酒店咖啡厅里边,有个角落长期是他混的这个圈里的人。这么一来,其核心就有了较为固定的一伙人。不过周明超有个操蛋点的习惯,就是喜欢半大的孩子。 赵晓全于是很快就走近周明超的圈子,并开始想着用周明超这一伙人赚钱。 周明超挺喜欢小白,因为小白不管什么时候神情总像个孩子。 这样,有时候赵晓全就带上小白一起去见周明超,周明超有时也会给赵晓全打电话,让他带小白过来一起打牌。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2年多。 就在小白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时,赵晓全和周明超已经合伙投资开了家酒吧。赵晓全能张罗,周明超有资源,酒吧逐渐风生水起,同好云集,在圈里名声越来越响——直到那个晚上,周明超让赵晓全带小白来喝酒,然后把小白塞进了一个新朋友手里,说让小白陪这个“十分重要”的大叔去酒店房间。 那个是个外地来的陌生人,四十出头,挺大的肚皮,大钱夹子很鼓,进了房间,三下五除二剥了小白衣服。 小白吓了一大跳,可是被酒精涨的大脑晕糊糊的,就在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时,门突然被踹开了! 不只是这一间,与此同时,酒店里另外3间房,酒吧和旁边一间小旅社里,总共二十多人同时被拿下。 很好,聚众赌博、组织卖银嫖娼,外带有人携带部分违禁物品,基本全拿了现形。 原来酒吧和酒店门前,治安大队的车已经停了2周,可惜周明超和赵晓全正在得意的时候,膨胀自大,浑然未觉。 小白被警察蜀黍送到了李总那儿。 那天正好是周末,警察蜀黍送小白去的时候,李总一个人在那间大办公室里,一副勤奋工作的样子。 当然李总早就得悉了情况,可是小白不知道。 那是三间套的办公室,外间是小会议室,然后是办公室,再后面是卧室,还带着浴室。李总让小白到卧室休息,两人就在外边谈了半天。 小白进卧室时,隐约听见警察蜀黍说主犯除了赵晓全,其他悉数落网,然后他们便带上了门。 原来事发当天,当过运动员的赵晓全反应迅速,踢开后窗跳到了隔壁,还绕到自己家拿了点钱和衣服,片刻不敢多停,便连夜远走高飞跑路了。 李总和蜀黍聊了半天,送走了人回来。 那时候小白已经洗了脸,正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等李总回来,看见李总进来,哆哆嗦嗦站了起来。 李总低头看看小白,突然抬手,一巴掌抽在小白脸上。 小白身体一歪倒在了床上。 小白头晕目眩地想爬起来,没料到,李总一个欺身压上来,狠狠把他按在了床上。“我早就听说你跟赵晓全那几个混蛋在一起……没用的东西……” 小白是刚过中午一点多来的,警察蜀黍离开时也不到2点,等到小白终于可以从李总那儿离开时时,已经晚上8点了。 看着窗外苍茫的灯火,小白一阵眩晕,他扶住楼梯小心的走下了楼。 大半年后,小白收到李总公司一份通知书,里边有一份详细的账单,说苏家小白母子知道的那几十万的存款,投资失败,并经过最近四年每年几万的提取,已经全部提空了。同时还附有一张支票,里边有最后的八千块钱。 与此同时,小白成年了,随着十八岁生日的到来,每个月的社会补助也停止了。 这时候,小白已经在小区附近的点心铺子里干了一年多兼职,就是每周2天帮忙卸货搬纸箱,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和同龄人一样,正式找工作了。 可是小白能作什么呢? 正好在这时,小白的大哥,苏晓宏出现了。 小白的生父是个酒鬼。当年,小白父母离婚,父亲带着苏晓宏早早离开了这座城市,和小白母子基本断绝了往来。 到了几年前,小白养父去世时,生父刚做完手术病卧床上,随后又苦撑过几年,半年前也撒手去了,那边便丢下苏晓宏一个人。 街角茶馆里,小白瞪圆了眼睛看着哥哥。 哥哥可真精神啊!一身新西装,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听说哥哥在研究所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还在读博士呢。 “我接母亲走,我会很好的照顾她。”苏晓宏对小白说。 “……”小白呆呆地看着哥哥,哥哥真好啊! “但是有一个条件,”苏晓宏看着小白的眼睛,“妈妈现在的房子,将来得给我。” 苏晓宏比小白大8岁,那个时候已经27,眼看就要结婚了。 “……”小白低下了头,想到能干的哥哥会接妈妈走,心里很舍不得妈妈。 “你看你又不需要房子,是不是?”然而苏晓宏误会了小白的神情,马上发动了攻势。 小白点点头,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不需要房子,哥哥才需要呢!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他知道有哥哥照顾母亲一定比自己好。 “我把妈妈接走了,你可以重新安排你自己的生活。”苏晓宏继续说,“你也可以轻松些。” “生活?”小白惶惑了。 “你难道不想去读书吗?”苏晓宏启发说。 读书?小白眼睛亮了。他当然想读书啊!学校多好,有那么多好朋友。 “你还可以去外地读书。”小白的哥哥说。 外地,对啊!小白想起了娜娜,还有她的小男友,还有露露,欢欢,他们都去外地读书了。 很快小白便在哥哥准备好的的文件上一一签了字——那时候,小白已经是成年人了,当然能做自己的主——然后没过几天,苏晓宏就把妈妈接走了,顺带带上了家里的钥匙。 小白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做什么。 这时他又想起了他那些可爱的同学们,听说娜娜和露露都在帝都呢! 小白的眼睛放了光。 帝都,他也可以去啊! 于是,新世纪开始前,天真的小白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出发了。 ——第一部·那时·完—— 第二部:帝都 6.小白撞到富二代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中关村,踩着一段老音乐——不知道为什么这家店的老板总是喜欢放老音乐——小白举着纸箱走进店里。 眨眼,小白到帝都已经3年了。 3年里,小白在书店里卖过书,因为算不清帐被批发商赶走。 小白给东北菜四川菜家常菜火锅店烤鸭店均当过服务员,因为记不住菜名,分不清荤素,高峰期撤盘子时经常把盘子小勺和餐巾纸一起丢进垃圾筐,还是被老板请走。 小白给水站送过水,干了三个多月,最后却因为丢了三轮车,赔上了工资又走人。 小白还干过钟点工,没想到第一次开门的就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结果那位不知哪国的大哥每隔几分钟就束手无策地对战战兢兢的小白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补遥怕……你补遥还怕。”最后老外自己动手拖了地板烫了衣服,转手等小白出门就打了投诉电话。 小白还干过很多很多工作,总之,只要是这座城市里不需要文凭不需要担保不需要健康证明不需要专门技术没什么门槛的工作,小白差不多都干了七七八八。至于工地、挖沟之类的重活,小白也去试了不止一二三四次,结果每次纵使有好心肠的管事刚要收容,旁边一定有几条喉咙配上茫然的眼睛同时开腔,“他……可干不了,他这身板……”“我看,别出事儿,你还是让他找别的地方去吧……” 还好,小白像野草属于易存活的物种,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忘了烦恼,随便有张床有个条凳甚至路边一块不知谁家丢弃的狗皮垫子也能睡一觉。 更值得高兴的是,上个月,小白终于搬进了个还算踏实的住处。 2003年的帝都,“蜗居”这个词还没有流行,那位年轻的学者关于唐家岭的报告也还没开始撰写。 小白在上地北面的村子里租了一个房间,没有暖气没有床,什么都没有,9平米见方。这就已经相当不错。房租225块,自掏电费,电表就在门边屋檐下。出现5块的零头,是因为小白死磨硬泡跟房东大姐砍下了五块钱。看,小白虽然脑袋还是不会转弯,可是多少变聪明了一点。 小屋周围,周围有什么呢?小白的院子外住着一个卖西瓜的女菜农、拾破烂的老大爷、小煤铺的运煤工、还有一对儿拉板车的老夫妇。 小白的院子里,很好,住的都是年轻人。有给电脑上螺丝的2个小工人,合住在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房租550呢,有暖气啊,好令人羡慕的。还有一个长发瘦骨嶙峋的大哥,号称是艺术家,可小白从没见他搞过艺术创作——除了喝酒,那艺术家酒喝得真的很艺术,因为艺术家的门口至少堆着几百只酒瓶,排成了复杂而有序的小山,小白看见那小山经常自惭形秽,想自己就是花一年时间也垒不出这么复杂的格局来。另外还有一个售货员、一个美容店的小工,最后搬进来的,是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据说是开美发店的。小白本来想有时间可以请她们中的谁帮忙理个发。可是奇怪的是,她们白天谁也不起床,让小白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如何,小白活着,单纯又旺盛地活着。春天的小白是快乐的小白。 小白长高了一截,依旧非常单薄,胳膊上有了点肌肉,单从腰身上看有点像个青年了,可是只要看到脸上,你就会认为他依然是个小孩子。小白苍白的圆脸上,扑闪着一对儿惊慌失措魂不守舍顽皮天真又故作镇定的大眼睛。 “卖点力气啊,”进仓库时,库管大哥向小白背后瞄了一眼,低声提醒,“老板在呢。” “唔。”小白慌忙点头。 再次取货时,小白偷偷向后溜了眼,想看看老板在哪,可是他没认出老板是谁。 正值午休时间,店里放着音乐,半开放的工位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员工,大门边两个年轻人在聊天。 一个毛刺头,穿了件红白相间的短袖T恤,春风里醒目地露着两截结实的胳膊;另一个平头,略微瘦削、白条纹衬衫蓝黑西裤,两人个子差不多高,都是不到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并肩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没有老板的范儿。 小白接了箱子再次向库房走,谁是老板倒没所谓,只是小白有些好奇,库管大哥跟他说不久前中央电视台请老板上过节目——那老板一定是名人啦,小白想。说不定自己再干几天又走人了,以后别人提起时,自己连名人长啥样、连周围有人咋上的电视都说不出来,那多可惜。 “喂,那个是谁啊?”小白刚转过身,红条T恤哥碰了碰身边男人的胳膊。 “新来的……库房(工人)吧。”衬衫哥顺着他的视线向小白的背影瞟了一眼,“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他拽了把身边的人,向外走去。 “我说,时凡我说——”另外那人却伸手拽他。 “啥?”陆时凡站住。 “你这儿的年轻人有点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闭上你嘴。”陆时凡皱眉压低声音警告。 “我擦,我说说又没动手……还护上了……” “贺飞你这八婆,你再跟我这儿瞎说八道!”陆时凡低声骂,伸手推贺飞,“走了!吃饭去!” “——我电脑!”贺飞躲开陆时凡的手,绕了个圈子,去拿对面桌上一只黑色笔记本。 “嗨呦喂大哥,搁这儿,没人拿您那东西……” “什么啊——”贺飞娇嗔状抱紧了电脑侧头,努嘴蹙眉,“有秘密!不能落别人手里。” “有个p秘密,吃个饭的功夫你拿它干啥……开谁的车啊?”陆时凡无奈嘟哝。 “开我的,完了我不回来了。” “……哦,我走回来是吧?” “不对!开你的,完了我再回来一趟!” “你回来干什么呀?” “要你管!”贺飞抱电脑扭头。两个人打打闹闹出了门。 两个多小时后,贺飞和陆时凡回来,东西都已搬完,小白和库管俩人也吃过了饭,正在角落里整理展板和器材。出货加上中午公司有人从展会撤回,活儿还挺多。 “时凡时凡,那吃的呢,草莓呢,给大家发草莓啊。”贺飞目光四下逡巡。 “不是你买的吗?哦你让我去洗是吧?”陆时凡跟着贺飞走进来,手里托着2箱草莓。 “那,那你不去洗谁洗啊?你没看人都干活呢?”贺飞用“你怎么那么没眼色”的目光狠狠瞥了陆时凡一眼。 “你怎么不洗呢?” “我不会洗草莓。”贺飞干脆地说,“我洗都碎了。” “什么人哪,还好意思说。” 秘书这时走过来及时接过了陆时凡手里的箱子。 “给大家分吧。”陆时凡轻声说。 “你看看,又麻烦人家了吧?什么人啊,真是的!”秘书刚要转身,贺飞说。 “……”陆时凡无语了。 一层工位上,女孩子们听着两人的对话纷纷吃吃吃地笑。 “你看你跟这儿贫嘴,妨碍人家工作了吧!”贺飞于是看了眼周围,一脸严肃地说。 “……”陆时凡登时败了。 “——你还有脸说我,你个大闲人!”他往前一步,低声说,突然出腿朝贺飞“后臀”作势一个飞脚。 贺飞自然躲过。于是陆时凡不理贺飞了,低头看手里大活页夹上的出货登记。 可是贺飞不依不饶,他小心地窥伺陆时凡,悄悄靠近,突然伸手掐住陆时凡脖子重重一按,然后调头就跑。 陆时凡手里的夹子差点摔到地上。他一皱眉,抓住夹子垫步跟上,背后一个飞脚。 贺飞一跃躲开,回身扮了个鬼脸,“打不着。” “你站那儿。”陆时凡说。 贺飞看陆时凡作势要追,兔子般转身就逃—— ——呼!呯!哗啦! 得,办公室安静了。 座位上几个员工站了起来。 陆时凡和库管同时奔了过去。 原来就在贺飞和陆时凡打情骂俏,不对,打打闹闹时,小白正抱着个玻璃匣子,一步一停小心翼翼地穿过侧墙通往库房的空地,哪成想突然之间,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没头没脑呼啸生风的撞了过来。 陆时凡赶到,看见一地碎玻璃沾了血,库房新来的小孩歪跪在墙角,右膝盖砸进墙根下躺放的一截玻璃展柜,肩膀撞在墙上,两臂却依然紧紧护着手里的匣子。小孩紧密双眼,表情痛苦,眼看快要哭了出来,嘴里却在不停念叨什么。 陆时凡开始没听清。 旁边库管老张接过小白手里东西时说了句,“万幸,没碎!”——那是个挺昂贵的电子展示设备。陆时凡这才明白小孩嘴里念叨的是,“不能碎不能碎……” 陆时凡想把小白扶起来,可是够不着,因为贺飞正好挡在身前。 背后,他看见贺飞半跪下来,握着小白的手,“对不起啊,小弟弟。” 陆时凡听见这话一头黑线落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叫人家什么?这二货!”他在心里说。 “送医院吧,老张先送去医院吧。”陆时凡赶紧回头对库管经理说。 “不用不用!”对面,听见这话,小白慌了,一扶墙根“噌”地站了起来——医院?天哪!前天他还听拉板车家的张大婶说帝都的医院坑死人,那怎么能去? “真不用!”小白恐惧地连连说,“我我我擦一下就行。” 陆时凡赶紧摸出两百块钱给小孩递过去,“那你自己买点药,老张你帮他处理处理吧。” “不用不用。”小白连连摆手。 “完了你今天就放假吧,先回家歇歇。”陆时凡接着说。 “啊?!”陆时凡好像看见一只动物突然竖起了耳朵。 啥?放假?小白傻眼了,这这这我才干不到2天哪!就让我走人了……可,可也是砸碎了块玻璃……可、可是…… “对。”陆时凡想小孩可能惦记当天的工钱不放心,赶紧放慢语速说,“这个你先拿着买药,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来。今天还按全勤给你算。” 小白听见“明天再来”四个字儿,松了口气。“谢谢谢谢!”小白赶紧说,也不去拿钱匆匆便要逃。 半晌,人都散了。老张带了小白去库房擦伤口,地上的玻璃碴也收拾干净了。陆时凡这才想起肇事者,转头去找。 贺飞看见陆时凡回头,呵呵一笑,“真好玩。”随手从桌上抓起粒草莓塞进嘴里。 “好玩?人都受伤了你管这叫好玩。”陆时凡叹口气,无奈地说。 “那小子真好玩。”贺飞眉开眼笑,“跟我们家猫似的。” “……”陆时凡无语了。 “老跟这儿耗着干啥,我还得回朝阳呢。”半晌他说。陆时凡的公司总部在朝阳。 “回,回吧。一起回。”贺飞从桌边弹起身体。 “你能不能不恁二。”出门时,陆时凡对贺飞说,同时咽下了后半句话:“你瞅我跟你在一块儿显得我多二……” 7.小白的邻居 小白很久没这么早回家了。小白高兴得蹦蹦跳跳,在路上买了一袋肉包子,进院子的时候照例丢给好友小狗一只——咦,院子里,他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姐姐,正在水池边洗抹布。 “姐姐!”小白打了个招呼。他知道那是夜里上班的住客之一。 “小白。”姐姐淡淡地答了个招呼,转身用抹布去擦墙根下一只木衣柜。 “咦——你来啦!”小白忽然兴高彩烈地喊。 姐姐转头看了眼。 一只毛茸茸的小圆狗摇着尾巴走到了小白跟前。 “猫猫,猫猫!”小白摸狗头。 “汪唔——唔——”小狗用鼻子拱拱小白的裤腿。 姐姐再次看了眼小白,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管房东的狗叫猫猫。 “来,吃包子了!”小白高兴地摸出那袋包子。 “唔汪!”小狗眼睛亮了,挺起身体,拼命摇尾巴。 小白看着小狗的眼睛也亮了。 小白和猫猫你一个我一个地分吃包子。 等到小白和狗快吃完包子,那边的姐姐也擦干净了柜子,正吃力地想把柜子往屋子里挪,可是柜子似乎很不情愿。 小白拍拍手把最后一只包子掰成两半,一半给了猫猫,一半往嘴里一塞跳了过去。 “姐姐我帮你搬。” 小白把柜子放在姐姐房间里,“哇,放这里刚刚好!还很新呢!姐姐你在哪里买的?” “我在那边垃圾场拣的,”姐姐有点不好意思,“给了张大哥二十块钱,他帮我拉这儿的。” “对了姐姐,你贵姓啊?” “我姓吴。小白你等下。” “什么?”小白已经要出门了。 “你流血了。”吴姐姐指指小白的腿。 “没事!”小白得意地晃晃小腿,“今天摔倒了,换了半天假呢!” “过来。”吴姐拿出个小塑料袋,“我帮你涂一下。” “……”小白想了想——小白很喜欢吴姐的房间,屋子里有淡淡的香味,另外他还想问问吴姐能不能理发。于是小白坐了下来。 “哎呦!”小白吸气抽了下腿。 “这挺严重呢!你应该去医院。”姐姐伸出修长的指头给小白上药。 小白的小腿上很快一片紫色,吴姐又绕上了几块纱布,然后打了个结。 “我买来做屉布剩下的。”吴姐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手艺,“正好全用上了。” “谢谢姐姐!”小白兴高采烈地说,使劲活动活动腿。 “对了,姐姐,你在理发店上班吗?”小白想起正事了。 “没,在……在歌厅上班,晚上才去。”吴姐说。 “哦。”小白有点失望。一转头他看到了床上的棒针,棒针上还连着一件小孩子穿的红毛衣。 “咦,姐姐,你有小孩儿啊!”小白又多嘴了。 “……没……”姐姐脸红了,犹豫了一下,看看小白忽然说,“我有个小孩,跟她爸在老家呢。” “喔。姐姐你织得可真好看。你会织这么多漂亮的图案啊!”小白高兴地说,凑近了瞧小毛衣。 “……我原来在针织厂上班,”吴姐又脸红了,“我们厂的东西我买不起,可是有好多漂亮图样,我就照着织。好、好多年前的事了。” “好多年前?”小白回头好奇问。 “十几年前了。”姐姐看着小白叹了口气。 “十几年!”小白吃惊地看着吴姐,“姐姐……”他觉得吴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啊。 “姐姐,那你的孩子几岁啊?”嗯,小白喜欢这个姐姐,屋子里有香味,姐姐的手指温温柔柔。 “今年四岁了。” “哦,真好。”小白说,想不到再说什么了。 “小白以后饿了就来找姐姐,姐姐这儿还有好多吃的。”吴姐伸手拿出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边有各种坚果和饼干。 “不,不要了。”小白赶紧说,“我回去了,姐姐以后再需要人干活就喊我,我,我可会搬东西了。” “我知道。记得明天来换药。”吴姐说。 “嗯嗯。”小白跳着出了门。 小白出门时,刚好房东经过,异样地瞥了眼从吴姐房中走出的小白,撇撇嘴走远了。 陆时凡在朝阳自己的总公司里上了三天班,突然想起要去看看那天让贺飞撞伤的小孩。 ——别有什么下文或是受谁鼓动因为那天的伤做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陆时凡想,要知道,有的员工也麻烦着呢。 “诶,贺飞怎么来了?”远远的,刚进大门,他就看见自己那间大玻璃窗办公室里,贺飞坐在桌子后和小白说话。 “贺总连着来三天了。”秘书忽然噗嗤一笑,“您快去看看吧。” “……他来干什么啊!捣乱嘛不是。”陆时凡低声自言自语向里走去。我说他怎么三天没露面呢,陆时凡心里想。 贺飞是陆时凡的狗皮膏药。 贺飞有自己的公司,又是陆时凡的好友,每天和老板一起出双入对的,所以陆时凡手下的员工也尊称贺飞贺总。可是这个贺总,用陆时凡的话来说,“他也太不着调了”,“他有自己的公司不去,他老粘着我干什么”。 贺飞和陆时凡是中学同学,从初三起,贺飞就粘着陆时凡。 等到上大学了,俩人不在一个学校——诶,可是人家贺少不去自己的学校,天天往陆时凡的学校跑。有时陆时凡回家再回来一看,贺飞和自己室友喝酒正欢呢,比他混得还熟。 等到陆时凡毕业了,留学前的英语强化班里——诶,贺飞又出现了。 好不容易到了英国——得,他非和你一起租房子。 等回了国吧,陆时凡打拼几年,在家人帮助下开了自己的公司,这时贺飞的父母也帮贺飞开了公司——可是人家贺总不去自己公司,还天天往陆时凡这儿跑。 陆时凡有时挺忙,让贺飞粘烦了,就想出个主意:他在海淀分公司,就让贺飞去总公司给自己取材料;他在朝阳总公司,就让贺飞去海淀取材料,等贺飞一出门,就给自己那边的秘书打电话,让随便打个东西等贺飞到,想法多拖他一会儿。 一来二去,贺飞看出了猫腻,再让贺飞去,贺飞坐在陆时凡的椅子上不动窝了,“你丫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丫就是烦我了!” “对,我就是烦你了,你去不去吧。”陆时凡说。 “你甭激我。你激我我也不去。”贺飞一拨楞脑袋,“爷就是不去。” 倒是有一样,陆时凡觉得自己挺对不住贺飞的。 因为贺飞是陆时凡带进圈里的。 ****** 有时,爱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间。 有时,爱在你转身离去的身姿间。 这就是青春的魅力。举手投足,都是爱的希望。 8.陆时凡被活宝包围了 贺飞是陆时凡带进圈里的。 早年,在这件事上,俩人一直各玩各的。贺飞那会儿喜欢女的,陆时凡约会常背着他。 回来后第二年,有一回陆时凡去一个朋友的轰趴,朋友家是西长安街边三百来平的豪宅公寓,圈里人乱哄哄一大堆凑在一起,也不知谁大嘴把消息漏给贺飞了,也是俩人共同认识的人太多,结果陆时凡坐下没一会儿,贺飞来了。 陆时凡以为贺飞会反感,那天就很顾忌,没想到聚会才结束,人家揽了一个boy径自回家了。 第二天见面,陆时凡含蓄地问贺飞“你把人家带家去了?感受如何啊?” 贺飞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说:“挺好!” 陆时凡就问他,“你平时也不好这个,为什么要带人家回去?” 贺飞使劲吸了口烟,“时髦!”末了拍了把沙发,“擦,你们都玩,我就不能玩啊!” 得,陆时凡无话了。他觉得这种事不是那样的,可是贺少这人,你跟他讲道理,能讲通吗? 从此贺少就开始混水旱两路,今天毁个演艺学校的妹妹,明天又泡一跳舞的小哥,每回在陆时凡面前甜言蜜语卿卿我我看得陆时凡那叫腻歪。 这么下来,往往贺飞一有几天没露面,陆时凡就知道这准是又和谁去哪胡混了。 但没过几天,贺少一准又在陆时凡办公室现身了。 “怎么了?你那‘可人儿’呢?” “没劲。”贺飞通常一拨楞脑袋看看陆时凡桌子上这儿,再扒拉扒拉那儿,抿住嘴唇,突如其来露出一阵忧伤的表情,“我还是觉得没劲。” 不过千万别被他这样骗了,陆时凡知道,甭安慰他,因为过不了3分钟,这货准又来了兴致。 “哎哎,要不咱俩哪天去##那儿再玩玩呗!”贺飞又来精神了。##位置不定,有时是帝都某家酒吧、夜总会、私人豪宅,有时也可能是海南、成都,某个会所。 这不,这次贺飞三天没露面,陆时凡以为他又是和谁鬼混去了,却没想到,丫居然混到自己办公室来了。 陆时凡咬着腮帮子进了办公室。 “哎哎,小陆,你来的正好——”陆时凡刚一推门,贺飞在里边喊。 ——小陆?!你这是又要闹哪样?陆时凡表情拧成个问号,阴沉沉地瞥了贺飞一眼。 “小陆,咳咳,我这不是……和员工……啊?谈谈心嘛?”贺飞坐在桌子后陆时凡的椅子上,一边说一边比划,“啊?你没看吗?” “……”陆时凡把手包往桌面一放,人往桌边一站注视着贺飞,意思是“你给我下来。” “额啊……小白,我跟小陆聊聊啊。”贺飞起来了,走向小白,很亲热地伸手搭在小白肩膀上,向门边走。 小白一躲,转身自己开门。 “等会儿,等会儿!”贺飞一把拽住,“小白,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啊!”贺飞笑嘻嘻地说。 “……我不吃,我订好盒饭了。”小白样子很纳闷。 “给别人吃,你跟我……额,还有小陆,咱们出去吃。” “我不去。”小白看看贺飞,“倏”地转身就走。 门一关,陆时凡咳咳笑了起来,“被拒绝了吧?你也好意思下手。” “玩玩嘛!” “不是你招惹他干什么?” “怎么了?人家长挺可爱的,是不是,”贺飞吃吃笑,“我们都吃过一次饭了。” “吃过饭了?啥时候吃的?”陆时凡打开笔记本。 “前天……这不大伙一起吃的嘛……” “你还请我员工吃饭了?”陆时凡若有所思。 “啊……这不……闲着也是闲着……”贺飞笑。 “你天天上我这儿来就为泡这个……叫什么什么白的?” “哎我跟你说,可好玩儿了!比逗我们家猫有意思多了,我跟他一天聊卅小时不带闷的。” “你个猪!”陆时凡狠狠地骂贺飞。 陆时凡当天下午去了天津,凌晨三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陆总,海淀公司仓库出事了!” 陆时凡激灵一个翻滚坐了起来。 “咱们后边街上有个新疆饭馆着火,引起供热水管炸了,整条街都淹了。”这是他海淀分公司的总经理老徐。 陆时凡卖电脑软硬件、更主要提供工作站器材、设备和解决方案,海淀这儿实际上是个不小的门店带个小库房,好方便西边的分流发货。分公司整体上是个有点Loft的格局,上下两层,库房一半在地下。因为每天进出货流动性大,多是放一放过手就走的东西,所以库房条件比较简单。小库房后墙正好临着那条小吃街,有三扇通风窗,焊了铁筋开在临街的墙上。这种格局的公司在周围比较多,条件也都比较简单,通常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他这儿正好处在一个三角地,前后都是下坡,特别容易存水。 陆时凡心当即一沉。 “库房怎样了?” “淹啥样我还没看见,库房今晚有个人值班,我正在往过赶。” 陆时凡明白了,情况怎样还不好说,他让老徐控制住局面,有情况再打电话。 陆时凡白天有两个会要开,指定是回不去的。不过……陆时凡简单算了算,4套给华宇的工作站,3套给东子的后期,20台部里的……什么?海淀那儿他平时都不爱去的小公司那小仓库里放了三百来万的货?!想到这儿陆时凡有点睡不着觉了。不多,可是也不少哇!他又不是贺飞。 第三天过了中午陆时凡才到海淀公司。 “人呢?小白呢?”陆时凡看看周围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眼会议室。 库房里的货暂时挪到了会议室,只有三只纸箱子进了水,都已经拆开处理过,其余的货也在盘,该打包的重新打包。 “啊,没事就好,你们累坏了吧?”陆时凡对老徐和张经理说。 “这小白真逗,旁边俩家都淹了,咱们家小白不知咋想的,早早把窗户给封上了,一个人连堵漏再搬货,我们到了都整一半了。”老徐说。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不过也是为了让老板宽心。 陆时凡想到贺飞以前的话,先是一乐,“没想到他还挺聪明啊。” 是没想到,小白自己也想不到呢。 原来那天晚上张经理家有事,正好小白想躲贺飞,就换了夜班,寻思第二天白天就可以回家找吴姐和猫猫玩了。 别人值班有货到就登记,其他时间看看电视,该睡觉就睡觉。 可小白是第一次值夜班,小白以为值夜班和小学老师讲的小兵站岗是一个道理,都不能睡觉的,于是小白蜷成个球缩在沙发上,睁眼看着库房,自己还看着表,每隔一小时,眼皮要打架,就围着公司转一圈。 这样一来,对过火一着起来,小白就知道了。 这时已经有人报了警,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醒了的,边等救火车边看热闹,只有小白抬头看见对面的灰呼呼的往这边窗户里刮,还有的被风吹了堆在墙根下,小白便想起库房里白天他擦过的玻璃柜和显示器了,小白想坏了!这要吹脏了,那他白天不是要再擦一遍。而且张经理走的时候,说第二天一早来检查,要是检查不合格、不合格的话,那那那……那他就不能早早回去跟猫猫和吴姐玩了! 小白扁嘴急得不行,突然灵机一动,拿了几块三合板和胶条,走到外边把库房对着小吃街的几个通风窗全堵上了。等到水过来,隔着玻璃看旁边一家忙着抬东西到高处,他也跟着抬自家的,还是等到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过来敲公司门,挨个通知挨个打电话,他才想起打电话。可是小白没有别人的电话,于是只给张经理打了个电话,就继续搬东西。 “我让他回去睡觉,连着折腾2天……”库房张经理接着陆时凡的话头说,向四下看了看“这会儿应该还没走吧。” “哦,那让他回去睡吧。”陆时凡说。“对了,小白是展会前招的吧?”他转头问老徐,忽然想起徐经理跟他说过,展会时库房缺人招了两个临时工,试用期一到就要走人的,“这样,把人给转正了,鼓励一下,月末发点……” 陆时凡话说一半,忽然停住了。 他看见小白了。 小白穿了件崭新的白色短袖T恤,牛仔短裤,露着胳膊、腿和一截白白的脖颈——T恤是展会促销员着装剩下的,左下边有个公司的Logo,短裤多半是同事的,肥肥大大——可是灯光下,把小白的胳膊腿儿显得白白净净、光光光洁的。小白刚洗了脸,头发和脸上还带着水,那水珠和光洁的皮肤一起反着光,还显得挺精神。 就展会那件T恤穿上还能这么精神?陆时凡想。 要知道,那衣服,就两个码,大码胖子穿瘦,瘦子穿肥;小码男的穿小,女的穿大,一般人穿不了。小白长的瘦小,可是也有一米七二的样子,没想到他穿上正合身儿。 更令陆时凡诧异的是,他从没见过哪一个人穿那件破T恤时如此神采飞扬、兴高采烈。 他哪里知道,人小白从没穿过带Logo和公司名字的T恤,有一种制服控穿上制服的激情,正兴奋着呢。 “小白——”张经理喊。 “咦。”于是陆时凡看见,听见张经理的喊声,小白瞪大眼睛露出了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今天对这样的笑容有个更好的说法,叫:萌。 这一笑陆时凡几乎也跟着笑了,小白双眼皮大眼睛,光洁的鼻子,弯弯的嘴,一口白牙,尤其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听见喊声向这边看过来时,露出一幅那叫天真无邪充满好奇闪着光圆溜溜的神情,让陆时凡真是印象深刻。难怪,难怪贺飞……陆时凡想。 “咳咳,小白我跟你聊两句。”陆时凡说,把小白带到办公室。 “来坐。”陆时凡略一犹豫,他上回就想和小白聊两句,毕竟人家被自己哥们撞了个大跟头,可是被贺飞一打岔没顾上。可是那档子事——陆时凡想着那俩人现在相处的情形——看来如今不提也罢了。 陆时凡想着贺飞再次打量小白,这小家伙长的端端正正的,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气质,还带着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哪来的呢?干了两天活,换身衣服就显得这么干净,难怪贺飞这家伙换口味了,这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换田间小野菜了。 陆时凡一点也不知道,那股甜丝丝的香味,是因为小白常喝牛奶吃棒棒糖,而且都是他的女秘书每天像喂宠物似的买回来的。要知道,小白和他家院子里的猫猫一样,都是来食儿不拒的物种。 小白看见陆时凡在对面看着自己,有点发慌,可是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面的男人。 小白越想越着急,越急越慌,一慌张,小白脱口而出。 小白说:“小陆!” 9.小白、陆时凡与贺飞 陆时凡简单地跟小白说了两句鼓励的话。陆时凡觉得这些事情用不着多说,说多了肉麻。 然后陆时凡说,“徐总说下月给你转正,和你一块儿来的另一个,就让他走了。老张也说了你很多好话。”陆时凡确实是个好人,分公司人不多,促进员工团结的事,陆时凡一定要落在下属名下,自己用不着担那个好人的名分。可是这个感谢的过程,却需要自己跟员工表达一下,哪怕是个小库房工人,因为这个意义不同,顺带也要看下有没有特长的潜力股。 可是陆时凡不预备跟小白再多聊了,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因为小白一进门,陆时凡就已经看明白小白的底儿了——圆滑值:0;社会关系:0;战斗力:0.5;忠诚程度:2。 为什么说忠诚度是2呢?不是说不忠诚,只是,陆时凡想,只怕这小孩的忠诚度有点像贺飞家的哈士奇,确实对主人挺忠心耿耿的,可是备不住谁一摸头转头就跟谁走了,你指望不了他看家,因为这孩子明显——太单纯太好骗。 小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才一进门,就已经在陆时凡的钛合金眼下显示了各种经验值和战斗力,他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幸好这时办公室外秘书敲门,“陆总,有个电话。” 于是陆时凡跟小白打了招呼就向外走。 “陆总,华宇那边的电话,张副总打的,我们想,您跟他说比较好。”秘书在门边低声说。 等到陆时凡接完电话,顺带落实了两件事回来,办公室里人已经不见了。 陆时凡想大概小白先回家了,自己也预备回朝阳了,他转身往外走,门边碰到秘书顺便问了句,“小白回家了?” 秘书手里拿了只数码相机,没抬头地回道:“没啊,刚才贺总来了,听我说给小白转正,要给小白拍照办工卡……” “什么?”陆时凡心说不妙。 “贺总非得说,工卡得拍好几张照片,还说他亲自来拍,把小白领走了。” 听见这句话,陆时凡真的生气了,他沉下脸大步往外就走。 出门时,陆时凡听见背后女秘书还在摆弄着相机自言自语,“我拍得怎么不好了?” 女秘书不知道,贺飞自己有个影棚。贺飞在那儿办妥过不少美女俊男。所以陆时凡一听拍照就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阴沉着脸当即开上车就往贺飞的影棚赶,一边赶一边在心里骂贺飞,“你怎么能这么搞,这不是毁我吗?”小白不是外边的人,是他公司的人,是他雇的,“这事要传出去,我这公司还能开的下去吗?成什么了?”陆时凡在心里说。 陆时凡到了影棚就拍门,“贺飞,贺飞!你丫给我出来!” 敲了许久,“哗啦”一声,古色古香的对开门开了个缝。 贺飞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问,“谁啊?” “起开!”陆时凡毫不客气抓住贺飞衣领往旁边一推,大步径直往里就走。 影棚前边有个小茶室,往后走是前后两大间,旁边有两小间储物间化妆室锁着门,楼上还有个二层。 陆时凡挨个儿快步走一遍,没找着人,气鼓鼓地转身问贺飞:“人呢?!” “什么呀……”贺飞抱着个相机讪讪地笑。 “我问你人呢?!”陆时凡这时才看见,贺飞的衬衫没扣扣子露着一大截胸口,顿时一愣,瞪大眼睛一把上前抓住贺飞,“小白——他人呢?你——” “哎呀哎呀!什么呀?!”贺飞被推得脚步趔趄边说边想推开陆时凡,“啥也没干呢……你干什么呀快放手……” “什么都没干?”陆时凡狠狠一提贺飞衣领。 “哎呀真的……”贺飞挣脱了陆时凡,有点尴尬,“就……就喝了点酒。” “那他人呢?” “那不?”贺飞往前走了两步,一指角落,“就跟这儿喝了点酒。” 影棚一角,道具服架子边,放着几把罗圈椅,中间一张红木小桌,背后是道古色古香的幕帘背景,小桌上放着两只酒杯,两只喝了一半的红酒瓶,还有一只烟灰缸。 “那他人呢?!”陆时凡看见那两只瓶子更生气。贺飞在酒吧常一起喝酒的那群人经常玩不纯的。 “去洗手间了。”贺飞望着陆时凡,无辜地耸耸肩。 陆时凡转身奔一层洗手间,“小白!小白——” 他推门看了看,没人,陆时凡转头看着贺飞。 贺飞站在过道边便没再往前走,等陆时凡回头,漫不经心向左边一瞥,“那儿。” 贺飞左边,一道又黑又沉的帘子在影棚里拉出了一个小隔间。 陆时凡过去用力一掀帘子—— 一堆杂七杂八的道具中间,小白仰面躺在一堆绒布上,大约是因为不通风热得,T恤脱下来扔在了一边,两条细长的白腿蜷着,呼呼睡得正香。 “……” “我哪知道他去洗手间回来就……” 陆时凡听见身后贺飞开口,突然转身,对着贺飞脸颊猛挥出一拳。 二层露台上,苍茫的暮色里,陆时凡和贺飞坐在宽大的木椅上,等着小白醒来。 “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他都两天没睡了,他能不睡吗?!” “我就想不明白,你他妈的怎么能想的出来?!”陆时凡喋喋不休地说着。 “外面那么多人陪你玩,不够吗?!你非招惹他什么啊你?!就因为是没有你没玩过的东西,是不是?你没玩过傻小子是吗?!你得明白,人它不是个东西!”说到这儿陆时凡觉出今天给气得有点胡言乱语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戛然而止。 他瞥了一眼身后,等着身后的人回嘴。 身后一片沉寂。 陆时凡于是低头拿烟。 “哥。你生啥气啊。”许久,身后说。 陆时凡转头。 贺飞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拎着烟,蜷起一条腿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自己。 陆时凡瞥了他一眼,转回头看着西天的暮色。 “你骂我。”贺飞眼圈突然红了,抿起嘴看陆时凡。“我把孙老师家猫扔楼下去了,你都没骂过我……我把贺小强胳膊踢折了,你也没骂我……你现在骂我。” “我……当年你多大,现在你多大?!”陆时凡看见贺飞的样子又想骂,而且——我擦,怎么能一句话说回十几年前了,扔猫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这贺飞说起来就好像他昨天干的似的。十五年,你不长大吗?陆时凡心说。 贺飞不说话了,低头喝酒,一瓶酒很快又见了底儿。 许久,陆时凡起身,“我走了。” “你走……你走……”贺飞明显喝多了。 陆时凡伸手拉起贺飞,“你回屋睡去。” “我他妈的忘不了……”贺飞身体一软。 陆时凡架住贺飞。 “陆时凡……你……”迷醉中,贺飞睁眼看了眼贺飞,“你今天为了一个小工骂我……你你……”他伸手想指向陆时凡,身体却向陆时凡剧烈一栽。 陆时凡伸手抱住贺飞,“行了行了!” “陆时凡,你……你是我哥……我哥……”贺飞看了眼陆时凡迷迷糊糊地说,身子一歪,突然睡着了。 ****** 爱情,有时在坦途上正大光明地盛开,有时在角落里偷偷绽放。 10.小白弄湿了(一) 陆时凡在影棚门口等小白洗干净脸出来。 “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西二旗。” “这么远。”陆时凡吃了一惊,可是话都出口了,再远他也得送啊。早知就给小白钱自己打车了,陆时凡想。陆时凡和小白哪知道,再过几年,人们连西二旗都不嫌远了。 俩人上车。 “后边有水。”陆时凡看看小白,自己重新下来,到后边摸了瓶水递到小白手里。 陆时凡挂档开车。 “他喊你,你就跟他出去,你说你跟他出去干什么?”车一走,陆时凡瞥了眼小白,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两人离得很近,这句话陆时凡说得很轻,就有提个醒儿的意思。 “可是贺总说,必须要拍照啊……”小白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大声说。车开起来,小白又困了。 “……”陆时凡无语了。 许久,陆时凡犹豫了一下,再次说,“他对谁都这样……男的女的,你不用理他。” 小白点点头。 陆时凡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明白了,小白也应该听明白了,大概自己回去也会想想,至于再有什么想法和选择,那就是小白自己的事了。 陆时凡于是不再说这事了,“西二旗哪儿啊?”他问。 没人回答。 “地铁站还是村里?” 陆时凡转头,小白睡着了。 陆时凡把小白送到村里,又在村子里开了一段路,送到小白的院子门前。 “你就住在这儿?”没等小白答话,陆时凡看见门里跃出一条小黄狗来。 “咦,猫猫!”陆时凡看见小白的眼睛又瞪圆了。 “汪汪!汪汪!”小狗作势朝陆时凡叫了两声转头便扑向小白,叫声变成了哼哼,“汪汪?汪——”小狗拼命摇尾巴。 陆时凡看看叫“猫猫”的狗狗,又看看小白;看看小白又看看“猫猫”,他发现小白和猫猫的神情,那是一样一样的。 “小白……你回来了。”正在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院子出来。 “吴姐,你要出去啊?”小白说。 “我上班。小白,你的朋友啊,进去坐坐吧。”吴姐看看小白,示意他招呼。 “不,我不进去了。”陆时凡说,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女人的职业,没再多说,转身上车离开了。 “贺总、贺总在吗?”第三天下午,陆时凡在海淀公司,休息了一天的小白来办公室敲门。 “他不在。”陆时凡说,“怎么了?” 小白好像松了口气,想了下说,“小陆。” “怎么了?” “我……我不想干了……我……我想辞职。”小白说。 “哦。”陆时凡从电脑上抬起视线,看了小白一眼,想明白也好,“因为贺总啊?” “……”小白没说话。 “是因为他吗?”陆时凡挺起身体,摸烟,正视小白。 “……我……我……” 陆时凡看看小白身后,“你进来,把门关上。嗯,你说吧。”他看看小白,挪转了视线到屏幕上,“有什么你就说吧。”陆时凡看着屏幕,手里的烟在烟盒上敲了敲,皱起了眉,等着难堪的时刻。 “我我我,我干不好……”小白说。 “……干不好什么啊?”陆时凡微微诧异。 “徐总和张经理说,录入要用电脑,可是……我不会,我我我只会搬东西。” “你不会吗?”陆时凡问。哦,难怪那天他提转正时,老徐看了他一眼。 “……”小白支楞着耳朵摇摇头。 “老张没教你吗?” “教了,可是,可是我……学不会。”小白低头。 “哦,那我教你!”陆时凡随口说,电脑还有学不会的?那才怪了。 “啊真的?!”陆时凡看见小白的眼睛像猫猫看见小白似的瞪圆了。“小陆陆,你你真好!”小白高兴地结巴了一下,陆时凡登时从小陆变成了小陆陆。 “可是,还有贺总……”小白刚一兴高采烈,情绪又低落下去,“贺总他他总是……我上班不想被影响。所以……我我我我还是走吧……” 来了,陆时凡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嗯,”陆时凡正色看着小白,“他是混蛋,你不用管他。” “不是……”没想到小白听见这句话慌了,“我知道他只是……他只是有些喜欢我。” 陆时凡差点从椅子上晃下去。哦,你明白啊!那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那你呢?”陆时凡于是问,从电脑上抬起视线瞥了眼小白。 “他,他一来,我就紧张,我我就想走。”小白低头,“我我我还是不想……在他这儿干了。” “你不用理他。以后也不用搭理他。”陆时凡说。 “可是我怎么不理他啊!”小白一咧嘴,“好歹他,他也是老板啊……” 小陆皱眉,“这我自己的公司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他天天来就有股份啊!” “小陆你你……可是贺总他,他……”小白想不对啊……贺总不是老板吗? 正好在这时一个电话响起。 “我说大哥,你可别让我去了。”陆时凡对电话说。 前年起,陆时凡代理了一家国际、一家国内两种影视编辑设备,说白了就是围绕软件和采集卡组装电脑,有一批卖到了朋友东子的影视公司,从那以后他发现自己就成了朋友和朋友朋友的专职嘉宾。陆时凡已经帮朋友录了一期创业节目、一期鉴宝节目、一期竞赛节目。头一回去新鲜,再往后,陆时凡实在发憷了。 “我真不适合做嘉宾。不是,征婚节目不适合我。我再去,人非说我是你们节目雇的托儿不可。要不我给你推荐个人,贺飞——他,他没上过电视啊,他能说,他还帅,怎么样?”正是出卖朋友的好时候,陆时凡赶紧推销,“——啊?不行啊?行行行,那等下下期您在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陆时凡暗自庆幸躲过一劫。他看看小白,忽然想起说到一半的事,“想怎么样了?还辞职吗?” “……”小白看着陆时凡,“不,不辞职了,陆、陆总我走了。”小白忽然像一只闯祸后耷拉下尾巴的猫,看看陆时凡,转身就要溜。 这时有人敲门。 “陆总……诶小白在这儿哪。”是库房的张经理,“陆总东西给您准备好了,给您送车上?” “嗯,你还得找人帮我送一下。”陆时凡起身在桌上找到车钥匙。 “那小白呗!”张经理看看旁边,就数这孩子闲啊,“正好小白没什么事,小白你帮陆总把东西搬一趟。” 小白跟陆时凡去送几份礼品。 礼物很沉,每份都是包装好的纸箱,很大,小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分别送到三个住处,没想到在最后一家时出了点小意外。 那是个临街的写字楼,车直接停到了楼下。 小白抱着纸箱跟在陆时凡背后,陆时凡正在听电话,示意小白先别进去,随手把手包往小白手里的纸箱上一放,又往地上指了指,意思是小白你先把箱子放地上吧,他自己按了按钥匙向车边走去,嘴里说着,“等我看眼。” 小白看看陆时凡的样子,不知道电话要打多久,于是把箱子一放,自己也跟着往旁边一蹲。 就在这时,一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沿着墙根走过来,瞄了眼路边,从两人中间走过,到小白身边突然加速一个猫腰,把手包抄在手上便跑。 “……”小白想不到喊跳起就追。 两人带起一阵风从陆时凡身边经过,吓了陆时凡一跳。他回身先看见小白的背影,转头看了眼箱子,立刻握着电话大喊:“保安——” 迎面两个保安散开堵截,那小混混不得已突然向右绕个圈子奔向小路,小白直线追上。小混混眼看跑不掉,突然扬手—— “噗通——”手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向花园小广场上的喷泉。 接着只听“霹雳噗噜”“霹雳噗噜”…… “对不起。”小白看着打量自己的陆时凡,“我我我不是故意弄丢的……我……”他小心地把包递上去,又退后一步。 包没事,小白大半身都湿了。 小白困窘地站在那儿想这下糟了。看看周围,艳阳高照,自己却在滴水。 “嗯,”陆时凡开车门,“你先上车吧。” “……”小白是湿的。小白不好意思上车了。 “这儿离我家近。一会儿你去洗洗。”陆时凡没有表情地说,自己拉开车门,心里却说你今天可帮了我大忙了,包里有明天就要用的对账单和合同原件,丢了很麻烦。 “等下我去给你找找衣服。你随便坐。”进了门,陆时凡指指沙发,说完便进了卫生间,先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收起来的,然后找毛巾。 小白跟着陆时凡走了两步,想看看在哪洗,可是陆时凡走的太快,转过弯就没了影子。 小白不敢走了,踮起脚四下怯生生地看着。 好大啊!不知道有多大呢,简直像迷宫一样。又大又干净,不染纤尘,现代又简洁的家具,和电视上的一样。再往前,小白看到一件大卧室,开着门,里面有一张大床,小白忽然有点脸红,往后退了一步。嗯,小白看看左边,宽大的落地窗,日光窗帘落下大半,显得整幢房子安静又舒服,明亮却又朦胧。 小白看看自己,又看看脚下湿漉漉的鞋子,忽然觉得自己好脏,小白囧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陆时凡出现了。 “……”小白在窗帘边低头。 “来吧。”陆时凡伸手拉小白,“洗洗舒服,来。” “我我……我不去了”小白突然脸红,转头要溜。 “回来,哪去?那边是厨房。”陆时凡看小白慌里慌张伸手去揽。小白听见是厨房慌手慌脚一个急转身正好撞进陆时凡怀里。 “……”小白被陆时凡抱住了。 11.小白弄湿了(二) 小白脸更红了,缩起肩膀后退,抬头紧张地朝陆时凡一笑,“我走了。” 陆时凡忽然觉得小白这一笑非常……与其说非常好看,不如更准确地说是非常撩人,尤其是在说“我走了”的时候。那有点害羞又匆匆一瞥的神情,在朦胧又幽静的环境里,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在陆时凡看来,那匆匆一瞥的意思,岂止是要走啊,那充满了无声的…… 陆时凡看着小白。 小白一点都不像二十一、二岁,小白看起来就像十六岁,脸颊上散发着甜丝丝的香味,身体显出年轻的活力,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裤子把小白衬的灵活又圆润。 陆时凡突然做了一件自己没料到的事。 他跨步,大腿抵住小白,揽住小白肩膀,突然低头吻了小白。 小白浑身一抖。 陆时凡看了小白一眼,埋头继续吻,老练的唇用力压在小白唇上。 小白感到一阵热浪涌起,脸颊和唇刹时滚烫,他埋下头躲避。 陆时凡边吻边看小白的神色,小白没有推开他,只是低头躲避着。小白唇下那年轻光滑的皮肤,结实又细嫩,撩拨起陆时凡的情欲,他觉得自己彻底兴奋起来了,微弯左膝,往前顶进半步,身体完全贴上,大胆的舔弄吮咬,伸手到小白圆滚滚的屁股上。 小白身体一颤,陆时凡感到一只细瘦的手落在自己手上,想掰开自己的手。陆时凡马上握住了那只手。他张开大手细致地摸着那只细手,展开手指用滚烫的指头抚摸它敏感的手心、光滑的手腕,许久,他揽起那只手——没敢更大胆——只是让它落在自己腰上,让小白抚摸着自己,一边身体继续前欺,直到两个人牢牢靠在墙边。 陆时凡感到怀里小白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却依然不敢看他、也不回应,只是听任他吻。 陆时凡把它视为欲迎还拒,忽然揽着小白走出几步,猛地开门,把小白按在了床上。 床上,小白那少年和孩子般的神情让他无比欢喜。 他进入的时候,小白低低地叫了出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缩紧了身体,但是依然没有推开他,于是他紧紧地抱着他,然后开始放肆的挺动。最后把小白完全按在床上,用他最喜欢的方式让自己达到高朝。他设进去的时候,小白皱紧眉忍受着,痛苦地轻哼出来,那一刻,他伸手抚摸着小白的脸和唇。他们很适合,一瞬间陆时凡想,小白单纯而顺从。 陆时凡抽出身体,小白在床上缩成一团。陆时凡伸手揽住它,像揽住一只蜷在床上的大型犬,他很快便睡意上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凡渐渐醒来,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陆时凡微微动了一下,忽然感觉胳膊下有人咕噜一个翻身。 陆时凡吃惊地撑起胳膊,看见小白已经提着衣服跳到了床下,飞快地摸到墙边穿着衣服。 “对不起……嗯……我我……我不会给你打电话,”小白埋头穿衣飞快地说,“你你再要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小白。”陆时凡说。 “我走了。”小白说,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我马上就走。”小白说,忽然掉头就跑。 “小白?”陆时凡没有穿衣服,他挥了下手臂,可是小白已经跑出去了。 陆时凡叹了口气。他在被子里粘了一会儿,然后晃晃悠悠地起来查看。 “小白?小白?” 洗手间没有人,大厅里空荡荡的,陆时凡一直来到大门边,看见大门开了一条缝虚掩着,小白已经跑出去了。 小白一口气跑进电梯,出了电梯跑上街,没头没脑的向前跑去。 赵晓全从来不许自己打电话,有时做完爱,盼望他立即消失,小白想。他知道他呆在这里也会惹小陆烦,小白知道,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再等陆时凡开口,于是他匆匆忙忙开门调头就跑。一瞬间他想跑得远远的,离那个房间远远的。 小白喘息着看看方向,向公交站跑去。可是他很快感到眼睛发花,这才想起没有吃晚饭,顿时觉得饥肠辘辘,然后突然感到全身没了一丝力气,好像床上消耗掉了他全身的力气。 小白向前跑了几步,喘息着渐渐停了下来。 他猫下腰歇息,走到路边坐了下来。 小白忽然感到夜色深沉。 看看时间,原来公交车已经停了。 打车?小白看看兜里,只有二十块钱。到院子要吴姐帮付还是要很多钱。小白没有钱。 他怎么回去呢? 周围,远处,有点点灯火在远近的楼宇里闪烁,明亮却显得很遥远;旁边有条黑魆魆的绿化带,绿化带背后,高压灯下冷飕飕的水泥钢筋高架,近在咫尺却一片荒芜。 无边的夜色像个大网慢慢包围上来,夜晚的凉意渐渐袭来,小白抱着膝盖坐在路边,往夜色背后看去没边没沿没着没落,忽然让小白有些心生恐惧。风吹来,鼻子有些痛。 小白向周围看看,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从哪条路跑到这里来的,又为什么跑到这里? 小白是有些弱智的,他并不知道“孤寂”“荒凉”这些词,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有些不知道往哪里去,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有些想家,有些想院子里的猫猫。 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小白叹了口气,起身向前走去。 慢慢长夜就这么走回去吗 小白忽然觉得自己累极了,他感到腰酸脚软。小白一点不知道XX是很费力气的,所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累,为什么走不动了呢?夜色更深。再往前走,小白看见了长长的平安大道,幽暗中像个凄迷的广场。 不远处,有个一值夜班的小亭子,小白经过时试着拉了下门,没有锁。 小白钻进去抱紧了肩膀。 这个夜晚,是帝都无数美丽的夜晚之一,无数华丽的楼宇里,有人看电视,有人团聚或亲昵,小白在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欢爱之夜后,抱紧自己,在平安大道一间铁皮小屋里蜷缩着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小白坐第一班公交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白发烧了。 床上,小白抱着肩膀缩成一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然后小白做了噩梦,说起了胡话。 小白梦到赵晓全,梦到周明超,还梦到了李总。 后来小白又梦到贺飞和陆时凡混杂在一起。贺飞漂亮又怕人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小白不知道,那正是酒精灼烧下贺飞半醒半醉的样子。 许久之后,小白感到有人擦他的额头,那手指修长又柔软,他渐渐感到了舒服的凉意。 小白睡着了。 小白两天没有上班。 想着他从自己身边溜掉的情景,陆时凡有点担心,不知道小白会出什么事。 老板连着几天都在这边,海淀公司也有点吃惊,不知道公司要有什么变化。 再去上班时,陆时凡不在,小白松了口气,可是临下班张经理就让他拿样品出门,说陆总车在门口,让他赶快去。 司机边的前座上有人,小白在后备箱放下东西钻进后座。 车开了,小白缩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时凡的肩膀。 小白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陆时凡,小白觉得自己是想爱他的,陆时凡又帅又斯文,又能干又讲道理,和他在帝都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和过去的赵晓全也不一样。可是陆时凡为什么爱自己呢? 赵晓全说爱他,他觉得自己也爱赵晓全,可是赵晓全总想不要他,如果他不肯为赵晓全做那么多事的话。 现在陆时凡又会让他做什么事呢?想到这儿,小白感到又危险又害怕,小白就不知道自己爱不爱陆时凡了。 陆时凡一路和前座的男人说话,没看过小白一眼,等到东直门前座的人下去,陆时凡瞥了一眼后视镜说,“咱们找地方吃饭。” 陆时凡把车停到一家茶餐厅前。 小白刚坐下,陆时凡电话就响了。“你回来了吗……回来了吗?”电话里,一个男人哼哼唧唧的说。 陆时凡看了眼小白,“没有。” “没什么啊!”电话里突然变成了利落的暴喝,“我看着你车进来的!” “你回光彩了?”陆时凡问。 “我四点钟就醒了,等着给你打电话看晚上去哪吃呢,刚起来就看见你车到小区了。”贺飞说,一点没在意句子里的矛盾。 陆时凡心说我当初怎么就同意跟他在一个小区买房了呢?而且贺飞的房子,正在小区进口边第一栋。他当初是说不在这儿住,可问题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住。 “那你下来吧。”陆时凡说。 贺飞满意了,于是电话里的声音重又哼哼唧唧起来,“等等会儿……我这儿穿衣裳呢……” 放下电话,陆时凡看了眼小白,“贺飞过来。” “唔。”小白惶惑地点点头,不明白贺飞来不来有什么不同。 服务员上前跟陆时凡说话的功夫,小白低头琢磨着自己手掌:也许是搬样品时蹭的,手掌上沾了些许的颜色。 “我,我要去洗个手。”服务员离开,小白说。 陆时凡给小白指了指位置。 小白走过大厅时,正好贺飞进来。贺飞穿了件崭新的白背心,上边印着只龇牙咧嘴的卡通图案,手里抓着件运动衣,看见小白走过愣了下。 贺飞径直到陆时凡对面坐下,朝小白的去向一扬下巴:“怎么跟小白在一块?” 陆时凡看着贺飞,没有表情的点点头,“嗯。” 贺飞歪了头眯起眼暧昧地看着陆时凡:“你……这是?” 两人对视。 陆时凡板着脸看着贺飞,突然瞪眼说:“——不是你还问什么啊?!” “——你丫真不厚道!”贺飞顿时跳起,噗嗤乐了出来,手里衣服就往陆时凡身上招呼,一边砸一边乐,“我就知道你丫骂我指定有原因,你丫的——你不是还打我一拳嘛你个混蛋!” “好了好了,我对不住你,行吗?”陆时凡不解释,看见小白回来了,止住贺飞。 “小白!”贺飞分外热情,像看见自己人一样,伸手招呼,“坐过来坐过来,想吃什么?” 小白愣了下,随后像猫一样挨着陆时凡溜溜地坐了下来。 “闭嘴吧你。”陆时凡翻手把菜品册接了过来,心说你把他吓跑再,他把菜品打开放在小白面前侧过头点菜。 “来一打啤酒,小白半打归你啊。”贺飞在桌子对面说。 “滚你的。”陆时凡说。 “我擦真是的,重色轻友,你看见没有。”贺飞说。 小白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脸微微一红。 “给你要个奶茶吧。”陆时凡看着酒水单说,“他们家奶茶不错。” 菜还没有上,小白的奶茶先上来了。 一大杯,小白喝了一口,很甜很浓,上面漂浮着浓浓的泡沫,下面有黑白相间的颗粒,比妈妈给他买过的还好喝。 陆时凡和贺飞聊天,小白顾不上去听,低下头慢慢喝奶茶。 “小白吃完饭想去哪玩?”贺飞突然抛下陆时凡问小白。 小白抬头。 “哪也不去。”陆时凡超贺飞瞪眼,“吃你的饭,吃完给我赶紧走。” “真是的,什么人啊!坏人……”贺飞悻悻地说。 吃完饭,小白跟陆时凡上楼,到了房间,陆时凡直接采取了主动。大概陆时凡觉得针对小白的情况,这是最简单解决俩人现状的问题。 小白跨进门怯生生地迈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陆时凡关好门伸手从背后一把把小白揽过来,就势拉转身抱在怀里。 朦胧的光线下,陆时凡紧贴在小白身前,俩人大腿相抵,肌肉相擦,陆时凡低头凑在小白脸颊边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陆时凡感到怀里小白又哆嗦起来了。 许久,陆时凡看见小白点了下头。 陆时凡于是拥着小白往卧室走。 你看,俩个男人的事其实也可以很简单。 ****** 生活的轨迹线,会随着感情的交融而改变。这是有些年轻人未曾预料过的事。 12.麻小风波(一) 小白和陆时凡开始约会,很多晚上或周末的下班后,陆时凡在公司外第一个立交桥下等小白。 小白很囧,生怕被人看到。 可是小白还是很想去,因为小白可以跟陆时凡学电脑。 就这样转眼过了大半年,小白会使电脑了,也会用QQ聊天、打游戏了。这都是陆时凡在那套公寓里抱着他手把手的功劳。陆时凡自己也很高兴,小白单纯、没有心计、从不捣乱,而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在那张孩子般的脸上看到生动的反映,应该说,这种生活对陆时凡来说安稳又容易带来些满足感吧。 现在小白一点也不觉得那个房子多么可怕了,早晨醒来的时候,小白喜欢走到书房拉开窗帘看着窗下的小公园,像多年前他的家一样。 多少年了?小白有些记不得了。 和陆时凡两个人在一起,小白觉得自己变聪明了许多,有点像当年在学校和娜娜同桌的日子了。嗯,他也不见得比别人傻多少,不是吗? 不过日子不总是两个人的事。 那天周六,小白加完班赶到陆时凡家吃饭。 “我弟弟来了。”开门时,陆时凡在小白耳边说。 “我和我弟弟一人做了一个菜,正在吃饭。”陆时凡大声说,招呼小白一起坐下。 餐桌对面,小白看见一个没有表情的白面男人坐在餐桌背后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那家伙和陆时凡很像,但是比陆时凡年轻一些,穿着一件V领蓝白条纹毛线衫,样子比陆时凡看着更斯文——只是,小白心想,这人第一眼看上去可真够冷飕飕的。 小白有点囧,小白不知道陆时凡的弟弟知道不知道自己和陆时凡的关系,可是他又不好意思问。 等他脱了外套,洗了手,拿了碗筷刚坐下,陆时凡的弟弟已经起身了,“我吃完了,我有事得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小白吃惊地仰头看着。 “改天见。”陆时凡的弟弟说着看了小白一眼,算是和他也打过招呼,在门边换上一件收腰长款亮面蓝黑色风衣,转身出门了。 小白张大嘴伸着舌头半天没有收回来——这,这就是传说的酷吗? “这……这是你弟弟?他他是做什么的?”小白忽然想到这是他认识的陆时凡第一个家人,他实在有点好奇。 “医生。脑神经医生,人家牛的很。”陆时凡说,“主治医师副教授,还是心理学专家。” 小白一点也不知道那些主治医生副教授什么的是什么,不过既然陆时凡这么说那一定是很厉害了,小白想。 “他……结婚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小白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孩子2岁,刚离婚了。”陆时凡说,“一个人带孩子,烦着呢!” “……唔。”小白暂时顾不上那个冰块了,他开始忙着低头找排骨。 陆时凡的其他家人什么样呢?小白吃最后一块骨头时候想,他都没问过呢。 不过,小白就要知道这一点了。 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陆时凡的新公司开始装修。 “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设计师,简修雨。”七点钟,夜色阑珊,在陆时凡的朝阳公司,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时凡和旁边电脑前的小白,贺飞领着一个年轻人进了门。 那设计师很年轻,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件宝蓝色短西装,里边一件粉衬衫,白色小脚九分裤,抱着一只薄薄的笔记本电脑,不说话样子挺齐整,但是一开口带了点不知何处的口音,咧嘴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又让小白觉得有点不舒服。 小白继续在背靠墙角的桌子上玩陆时凡的笔记本。 贺飞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玩,不一会儿去了隔壁房间打电话。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时凡和简修雨就在临窗一张半弧形的桌子前,用简修雨的小白苹果长时间地讨论着简修雨的一套方案。 简修雨似乎很激动,不断地手舞足蹈。 “陆总,照您的意思我看可以这样改,您看这幅——”小白看见简修雨说着,手就势落在了陆时凡手上。 小白在陆时凡后背一侧看得分外清楚,那只手轻轻在陆时凡手背上有节奏地一拍,然后停住不动了。简修雨是侧面对着小白,显然是把小白当成路人甲了。 陆时凡大半个背和右臂朝着小白,但小白从那侧面看出陆时凡明显一愣,轻轻抽手。 桌面下,简修雨的大腿轻轻抵在了陆时凡腿边。 小白心里忽然十分别扭,于是扭转头对着电脑,继续玩他的QQ游戏去了。 陆时凡微微皱眉,他向后微微瞥了一眼。 小白从电脑上抬头咧嘴做了个鬼脸。 对了,小白忽然想起陆时凡刚才让他加他弟弟的QQ号,要个什么什么争霸的破解版。 小白顾不上看那个设计师闹心了,赶紧找到那张黄色的便签纸对着号加人。 一加就通过了,没有任何验证,小白很欢喜,好像还在线,那是个歪着耳朵的卡通兔子头,旁边写着石冰。 小白不明白石冰是什么意思,陆时凡的弟弟为什么叫石冰呢,不过这俩字放在一起,石头加冰块,真是挺像他弟弟的样子。小白想起那天的情景不出声地笑。 于是小白开始聊天。可是他一着急,打错字了! 小白说:“柿饼柿饼?” 小白看着屏幕上的字:…… “不好意思打错字了。是柿饼。”小白重新敲。 小白:…… 小白只好说:“又打错了。” 那只兔子头依然沉默着。 小白想想,预备再说:“是陆大哥给我的号。” 可是不等他发出去,那只沉默的兔子突然闪动了一下:“小白?” “是我。”小白说。咦,怎么一下就知道是自己的?真是神了。小白想。 对方突然发过来一个文件包。 小白赶紧收了。想了想,看看陆时凡的背影,小白摸起手机发了个短信,“小陆,你弟弟的QQ为什么叫石冰啊?” 滴度,陆时凡左手边,手机一闪。 陆时凡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回头,把椅子向后略微一靠,略微偏头大声说,“他叫陆时冰。” “哦。”小白不说话了。 简修雨抬起头第一次向陆时凡背后仔细地看了一眼。 文件很快就要收完,忽然QQ一闪说道,“你的好友石冰送给你一套QQ秀”。 小白好奇的收下——咦!他自己这边的对话框里变出一个小男孩,穿着一件黑色的短夹克,蓝色的牛仔裤,戴着一只棒球帽,脚上是一双褐色的靴子,背着只漂亮的双肩背,更有意思的是那个QQ秀的表情,闪着兴冲冲又好奇的神色。 小白吃惊地看着那套QQ秀。 那男孩的样子、发型、表情……小白看着怎么那么那么像自己啊!那衣服,正是他心里一直顶顶喜欢的,可是……可是柿饼没见过他穿啊,更不可能知道他心里很喜欢啊! “咦?”小白想,柿饼真神奇啊!只见了他那么短短一面,就记得他的样子,而且,而且还知道他心里喜欢什么,然后还能拼出来。真神奇! 小白呵呵地傻乐。 小白收好了软件,刚要说声谢谢,可是头像一灭,那只歪头的兔子不见了。 那,那陆时冰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和陆时凡的关系呢?小白想。 如果知道会怎样?如果陆时凡家里其他人知道他和陆时凡的关系又会怎样呢? 小白挠挠头。这么麻烦的事还是不要考虑了。 “那就这样。”那边,小白看见陆时凡站起来和简修雨握手。 “怎么样啊,你们?”贺飞也晃晃悠悠的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我都睡一觉了。” 新公司的设计还是拿给简修雨做了。 “走走,吃饭去。”贺飞嚷嚷着。 就是这个平常的夜晚,小白一点都没想到,那就是那一年里他最后一次看到贺飞,下次再见贺飞便是10年后了。 13.麻小风波(二) 简修雨吃完饭先走,陆时凡、贺飞和小白三人移到路南的大排档继续喝酒。 刚刚落过雨,排挡前,地上的积水、雨棚边沿、汽车风挡上,亮晶晶地反射着阑珊的灯光。 空气清新中透着烟酒和香水混在一起的氤氲。 那一年帝都流行麻小,满街都是麻辣小龙虾的档口。 而这朦胧的春雨,正是多少爱情的开始和终结。 “老板,好了没?”贺飞扯着嗓子吆喝。 “呵呵呵呵——”邻座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贺飞和陆时凡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傻B,真吵!”贺飞骂了句,灌下一口酒。 “操!骂谁呢?”隔壁马上有个嘹亮的嗓门应道。 “我操,谁答应骂谁。见过拣钱的,还有跟这儿拣骂的!”贺飞回了一嗓子,一仰脖举瓶又喝干一瓶。 那边桌子哗啦一响,马上有人就要站起来。 “好了好了……”被人按住了。 “傻X。”贺飞又骂了句,再启了瓶酒。 这当,陆时凡一桌的烤串送了过来。 “老板,我们的烤串呢?这都等多长时间了?”隔壁那一桌也没少喝,明显有人火气也挺壮,“这可是我们先来的,上错桌了吧?” 都是出来喝酒的人,最后一句就明显带了点惹事的意思,这边贺飞更是个惹事的主:“你长没长眼睛,你们先来是你先点吗?” “你说谁没长眼睛?” “谁他妈的瞎BB谁没长眼睛!” “你说什么?!”哗啦,有人又站起来了。 “好了!”隔壁有人低喝一声想止住事端。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子,明显是那一桌的领头大哥。 站起来的人听话地坐了回去。 “兄弟你也少说两句吧。”那位大哥那天晚上错就错在当惯了大哥,以为他说的话谁都能听进去给几分面子,却忘了江湖上偏有楞的,“年轻人,说话别总那么冲。”那大哥说。 “不是你谁啊?”贺飞腾就火起来,“你是我爸我妈啊,我用你教育我?!” 这句一出口,对面几个人都变了脸色。那大哥本想息事宁人,没想到人家更本不买他的帐,听见贺飞的话,他的火也蹿起来了。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跟我这么说话?” 陆时凡没说话,只是看着贺飞和对面的人,凭他和贺飞交往多年,他知道这时候的贺飞是劝不住的。 贺飞早晚要惹一场大事,陆时凡知道,只是不知道应在什么上,到时候有没有的解。 “大哥,出门在外,别总以为在你自己家似的,”贺飞拎着酒瓶站起来了,边说边往邻桌走,“你……他妈又是谁啊?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跟你说话?我说话怎么了?!” 听见贺飞的话,看见贺飞的动作,邻桌几个人脸都绿了。 “我擦!小子,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呢!怎么你还想试吧试吧?”那位大哥气得猛一拍桌子。 “哗啦”,一桌几个人除了大哥都站了起来。 “还敢动手啊?!”有人开始朝贺飞比比划划,“你动一个试试?你试试?!”几个人把贺飞围了起来。 这句话一出口,小白惊讶地看见一只手伸到桌子边,悄悄攥住了一只酒瓶。 人圈里,贺飞用牙缝哼了声,“操。” 小白看见他扭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心头正恍惚中,突然看到贺飞一转身,手里的瓶子眨眼间抡到了那胖大哥的脑袋上,又快又狠!周围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哎呀”一声惨叫,那大哥身子一歪,当时就流了满头血。 几乎与此同时,陆时凡“蹭”就蹿出去了。 “……”小白吃惊地站起来。 场面登时乱了。对方连那大哥总共六个人,一个人叫着“大哥”去扶人,另外四个同时往贺飞身上招呼。 这边陆时凡刚才见几个人拿话把贺飞架起来就心说“完了”,这架铁定是有了,所以看见贺飞一扭头喝酒,自己就抓了酒瓶子预备上,这会儿人已经到了贺飞身边,左边一脚,右边瓶子抡圆一下。 那边开头吃了个亏,缓了口气马上往上冲。 四个打两个,对方喝得不少但明显打架是有底子的。 这边贺飞是拼命的打法,陆时凡照应着贺飞,看着贺飞的空档出手,两个人一起打架也有年头了。 刚开始算是个平手,对方其中一个被陆时凡一脚踹倒在小白桌子前,小白急忙往后一撤。那人盯了小白一眼扑上来要打,小白用身前椅子一挡,咕咚一声,那人一头载倒地上,呼呼喘了半天气没起来。 那边还打成一团,忽然听见背后扶着胖子的气急败坏地连喊,“别打了!别打了!看看大哥……快送大哥去医院……” “你等着小子!”几个人逐一停手,指着贺飞和陆时凡,当然还有小白,放下狠话,顾不上再打,扶着人匆忙开车走了。 陆时凡家,三个人都洗了洗在大厅沙发上对坐着。 接着门铃一响,贺飞的一个手下小弟赶来了,那是个身材修长眉目清秀的年轻人,买了些药提了上来。 “听说打的是那片的老大。”小弟说。这话是饭店老板刚才告诉他的,架一停老板就跟三个人说赶紧走,陆时凡便给贺飞的人打了个电话,他和贺飞都喝了不少,得喊人过来照顾贺飞。 “我好像扎他眼睛上了。”贺飞使劲擦了把脸说。他脸色苍白,眼睛充血,自己也着实挨了几下子。 “大哥,要不要先躲两天?”小弟说。 “怕他干啥,我为他躲?!他谁啊?我怕啥啊?”贺飞放下毛巾。 “可是……我听……可是咱们先动的手。”小弟说。 “那怎么了?想再打还跟他干,他妈的谁怕谁啊,白道黑道,他想告我来抓我也行啊。我看他能动了我的?!”贺飞拿起冰袋。 “他们指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真扎他眼睛,这事儿大了……”小弟说。 陆时凡没说话。 打完架几个人都睡不着,围在沙发边又喝了一阵,临到天亮,小弟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头说,“那家店给砸了……好像真扎伤了,他们现在找你呢……” “你也不用躲他。”陆时凡开口了,“你去散散心。” 贺飞瞥了陆时凡一眼。 “那你以为这事捅到你家老爷子那儿他能高兴啊?”陆时凡说。 “也行,”贺飞想了下,“那我去散散心,我去海南散散心。” 陆时凡和小白都没想到,贺飞这一走就十年没回来,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很多人的道路,甚至包括小白的。 14.麻小风波(三) 从那天晚上起,胖哥成了后来帝都某地有名的“独眼王哥”。王哥一伙确实找了贺飞一阵子,不过贺飞不见了,这事只好暂时告一段落,直到大半个月后的某一天。 “妈的看着点!”那是个周末,小白从711便利店出来,本来向车位走,忽然发觉漏买了什么东西,一个急停,有人在身后狠狠推了小白一把。 “对不起。”小白说。 “怎么了?”这时候陆时凡从旁边烟店出来问,刚好和那人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那人微微一愣。 正好街边有辆车门一开,一个大块头下来向这边喊,“好了没?你看什么呢?” 那大块头看见了推小白的人,又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来,突然大骂:“操你妈!找你们找了几天,妈的跟这儿呢!” 紧接着便有人大喊,“操,上回那几个在这儿呢!”车门顿时大开,几个人同时蹿上来,竟然是“独眼王哥”手下那一伙。 “小白,跑!”陆时凡拉小白。 又一辆车街头一停,迎头一票人围了上来。 上次是贺飞和陆时凡两个人外带小白对四个人。这次只有小白和陆时凡自己,对七个人。 小白不太会打架,打倒了抱住头趴在地上,而且他长得像小孩,上次打架也没怎么动手,不太招拳脚。 但是陆时凡接过招就开始动手,结果最后5个人打陆时凡,1个打小白,还有一个把手搭在车门上看热闹,没下手。 那一伙人把对贺飞的气都砸在了陆时凡身上。 街边有人报了警,于是一阵旋风似的,这些家伙动完手便上车消失在苍茫的街头。 然后,陆时凡便进了医院。 安排好住院,小白忐忑地守在医院里。 傍晚的时候,陆时凡家人到了,一下子来了五六个人,小白没数清,有男有女。 “你叫苏晓白?”一个四十来岁的高大男人缓缓问,目光中透出股虎视眈眈的威压。 小白一愣,退后一步。 套间病房里,几个人同时围了上来。 “这两年就是你啊?”一个身量略瘦穿灰体恤的哥哥瞥了小白一眼,冷冷地说。其实这人年纪不大,不过小白看谁都是哥哥。 “因为你挨的打?!你怎么一点事没有呢?”一个烫着波浪头的姐姐大声说。 “操!什么东西!小流氓!”话未说完,灰体恤突然上来冲着小白腮边挥出一拳。 “别打,小辉。”另一个男人说着怕小白还手从背后架住了小白。 “哎哎别动手!别动手!”女的跟上叫了起来。 四个人在病房里拥成一堆。 “好了!”一声低沉地威喝。屋子里几个人都停了手,放开了小白。 小白转头,看见领头大哥已经在门边坐了下来,面色阴沉,摸出个手包。 “住院费你给的?”大哥冷冷地斜了眼小白, 小白嘴角破了,他揉着嘴茫然地点点头。小白搞不清这些人和陆时凡的关系,照他看来,他们长得都不太像陆时凡,那么他们都是小陆的什么人呢?小白向几个人身后看去,却没有找到陆时冰。小白想陆时冰在哪呢?为什么他没有来呢? 小白不知道,因为陆时冰是医生,所以被派去和医生对接了。 那大哥说着从包里拿出两沓还带着腰条的百元钞票,直接往面前小桌上一丢。 “听好了,拿了钱,滚蛋!”大哥缓缓地说,但是滚蛋二个字语气甚重,“别再缠着时凡。”大哥说,语速低缓,傲慢又不屑一顾。 小白略一犹豫。 小白不想拿这个钱,他想等时凡醒来再说,可是他得还吴姐钱呀。 小白心里很委屈,小白没被人这么打过,更没被人这么无端地骂过,他还想守在这里看陆时凡醒来。可是小白看看这几个人组成的威武人墙,知道自己没有立足之地,知道陆时凡会被照顾的很好,于是鼻子一酸,一伸手拿过了钱低头快步出门。 小白伤心地回家了。 小白把钱还给吴姐,躺在床上望着低低的天花板发呆。 枕头边还剩下三千多块钱,小白不知道这钱用来干嘛,或许等陆时凡醒来时再还给他吧? 可是……小白想到陆家人如狼似虎的样子,忽然心里一疼,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见到陆时凡了呢,小白想。既然知道了俩人的关系,从他们的态度来看,住院期间,估计是不会再让自己见陆时凡了,也不会轻易让陆时凡出来。那以后呢? 小白正在找工作,他从陆时凡的公司离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一方面他学会了电脑可以换换正经的库管之类的工作了;另一方面,在那里越久似乎越不方便。 小白想自己这段日子就重新找工作吧。 可是工作并不是那么好找的,小白在家呆了很久,白天出去找活,有时回来得很早,剩下的时间就在院子里看着猫猫发呆,和吴姐聊聊天。 小白和吴姐更加熟络起来。 每次回到院子的时候,小白都看到吴姐在自己房间里开着门织东西。 小白觉得白天的吴姐更漂亮,吴姐在家的时候,不施脂粉束着头发,比每天晚上出门的样子好看多了,织东西的样子也很温柔,小白想。 小白很喜欢吴姐织的东西,他经常去看吴姐织好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里,他最喜欢的是一条小鹿围脖,那是条红色围巾,上面跑着一排欢乐的白色小鹿,样子可爱极了,周围还有点点漂亮的花朵。 吴姐织好了围巾放进了一只大箱子。 “哇!这么多!”那只粉红色的箱子打开时,看见里面满满的东西,小白惊讶地说。 “姐姐,你还要织多少啊?” “没有多少了,”吴姐说,“我今年过年可能就回去了,不在外边漂了。”吴姐抬头朝小白一笑,忽然露出几分羞怯,“到时和老公孩子过日子,就没时间织了。” “你看,这是素素六岁的毛衣、毛裤、手套。”吴姐从一头翻起,给小白看箱子里的东西。 “这是给她七岁的毛衣、毛裤,围巾。这是……” “每年都要织吗?”小白惊讶地问。 “对啊,小孩子长得快啊,今年穿着合适,明年穿着就小了。”吴姐慢条斯理地说。 小白吃惊地看着那个箱子,“那那现在你织到几岁了?” 吴姐忽然得意的看看小白,目光一闪,“我都给她织到上中学的了。” “……”小白张大了嘴。 小白在家里呆了很久。 小白在回家后的第二天下午去过医院一次,果然被挡了出来,过了几天再去的时候,他们说陆时凡转到别家医院去了,小白自然问不出是哪一家。 小白不敢打陆时凡的电话,因为小白想陆时凡还在病中,他怕陆时凡的家人接了电话骂人。可是慢慢地时间过去,等到他再拨的时候,小白发现陆时凡的电话打不通了。日子一点点过去,他也没有等到陆时凡的电话。 再后来很多天过去后,小白偷偷去过陆时凡海淀的公司,想看看陆时凡是否出院了,可是他很意外地发现公司已经搬走了。小白这才想起来陆时凡开了新公司,可是他不知道在哪。小白又去了朝外,可是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小白忽然发现,原来他更本不记得陆时凡的公司在哪栋大厦里。 于是小白站在人流汹涌的街头,忽然心头一片茫然。 他和陆时凡就这样见不到面了吗? 这样又过了也许一个月也许有两个月,也许更多。有一天当再度失业的小白正在家里混混沌沌的睡觉,忽然听见猫猫汪汪汪汪大声叫起来。然后吴姐在院子里喊他,“小白,小白,你快出来!” 朦朦胧胧中小白听到吴姐拉开狗的声音,“猫猫……猫猫……乖让一让。” “不了,我不进去了,我在这儿等着他吧。”接着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传进来。 小白心里“突”地一跳,他猛地跃起来,扑向大门。 ****** 无论怎样的爱都是一份美好,有它自己的一种结果,可是如果它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15.小白和吴姐(一) 院子门口,立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瘦削而挺拔,穿着黑色短款外套,灰色西装裤,很安静地等着。 小白看见他的影子就向外飞奔,在水池边绊了下,继续匆忙地向前跑。台狗被吓了一大跳,于是重又叫了起来。 小白在朱红色的院门边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然后身体一歪。 对方立刻扶助了他。 狗忽然不叫了。突如其来地,院子里一片寂静。秋天的知了、远处公路上的三两声汽笛,传进耳朵,突然异常清晰。然后,小白忽然忘记了周围、忘记了声音。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立在那座人字形的门檐下,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院子里,无声地望着,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时凡看着小白,背微微有一点弯,神情中有一丝疲惫。 瘦了,小白看着对面的人心里突然一酸。 “你……你家里人不让我找你。”小白站在院门边迟疑着说了第一句话。 “我知道,对不起。”陆时凡看着他点点头。 “你好些了吧?”小白犹豫着要不要去摸摸陆时凡的脸,“我想在那儿守着你来的,可是他们不让。他们……”小白抬了下手臂又放下了。 “没事,他们走了。”陆时凡看着他,轻轻一笑。 陆时凡当天就把小白接走了。 重新闻到陆时凡房间里那股淡淡的花香时,小白非常高兴。卧室里,他抱起床边那只粉色的毛毛虫公仔像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样亲了又亲。 小白抱着公仔,陆时凡便从身后揽住小白的腰往大床上一扔。 小白找工作的计划因为与陆时凡频繁约会而耽搁了。 小白和陆时凡胡天胡地过了欢乐的2个月,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 那是入冬不久一个阴冷的午后,小白从陆时凡家离开,过马路拐进一条胡同,突然有两个彪形大汉跟了上来,刚一拐弯,又一个男人迎面走来。 “苏晓白——” 小白闻声抬头,三人同时扑了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有两三分钟,又像无比漫长,小白已跪伏在石板地上,睁开肿胀的眼睛时,他先看见了面前石板上的血,小白艰难地喘息着想要倚着胡同拐角撑起身体,忽然感到头顶生疼,有人抓着头发提起了他。 模糊的视线里,小白渐渐辨认出,眼前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短头发,穿了件白风衣。 小白恍恍惚惚地看着,盯住了她风衣上一朵艳丽的红花,试图聚焦起视线,可是那刺目的花瓣刚刚变实,女人突然抬手,一巴掌挥了过来。 小白无处可躲也无法可躲受疼猛一转头,可是头发还攥在别人手里,于是头顶和脸上同时一阵剧痛。 女人噼里啪啦一阵挥手。 小白一阵剧烈地眩晕,虽然被提着头发,还是渐渐垂下了头。他再次看见了地上的血。白石板上,一滴滴血形成了刺目的花瓣,那花瓣一点点盛开,一朵两朵,越开越茂盛。带着腥味的花瓣一滴滴从小白嘴角边滑落。 “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耳鸣中,小白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分外遥远。 “时凡玩的就是你啊,1年多了吧?当我不知道是吗?!给我再打!” “嗷!”小白一声嘶叫在几只靴子中再次趴倒在地。 “嫂子……”疼痛带来的极度混乱中,小白听见一个男声在头顶说。 小白脑中“嗡”一声,眼前一黑。 “差不多了吧……”仿佛是在遥远的空中,那个男声继续说。 “小崽子,”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样遥远,“你记着,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妈的还真不要脸撅着屁股给人当小三的……” 小白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咕咚一声扑倒在石板上。 “不是!我没有——”梦里,小白情绪剧烈地起伏,时而凄惶地啜泣,时而凄厉地大叫,“5555,不是那样的……” 小白病倒了,病得很重,神智不清,浑身发冷,翻来覆去做着噩梦。 他梦见自己踏进一座冰天雪地的城市,眼前到处是冰筑的大厦,街道上空无一人,于是他拼命向前跑想穿过无人区,可是脚踏在地上让他冷得发抖,身体越来越凉。他跑啊跑,转过一条又一条街,眼前却依然是一片片冰天雪地。终于,小白感到四肢又冷又硬,再也迈不动步了,寒气袭上包裹了脸,冻僵了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堆火。“咦,有人在烤火。”梦里,小白小心地向火堆走去,可是一抬腿,混沌的梦里,小白掉进了深渊,再度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小白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身体柔软而光滑。 小白微微一动,发觉身后有异常柔软又丰满的部分顶在自己背上,这感觉分外奇异。小白战战兢兢地地回头,一个女人赤裸着全身紧紧地抱着他。小白脸一红,往女人脸上看去,很久才认出是院子里的吴姐。小白脸更红了,想转回身挣扎离开,可是浑身都使不出劲。紧张过后,女人并没有醒来,小白忍不住低头偷看那白皙的身体。睡梦里,女人喃喃了一句什么,张开双臂重新抱住了小白,丰满白皙的胸部顶住了小白肩膀。 小白终于能够起床了。 渐渐好转的那几天,小白惊讶地听见吴姐在唱歌。 吴姐在院子里,在自己房间,在小白房间拾掇屋子时都在哼歌。 吴姐织东西时也在唱歌。 吴姐晚上不去“上班”了。 小白惶惑而惊讶地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吴姐……你这是……怎么了?” 吴姐手上飞动织着东西,听见这话忽然脸一红,停了棒针低头抿嘴一笑,“我老公要来了。”吴姐抬头笑着看眼小白:“我可能要走了,他……要接我回去了。” “哦小白,”吴姐放下了棒针,“回头我把屋子里有用的东西都拿给你。” “不要……”小白慌忙摆手。 吴姐看到小白的样子温柔的笑。吴姐给小白留了地址,还请小白去南方玩呢。小白虽然在生病,依然感到很高兴。 三天后,小白大病初愈,吃过午饭自己在院子里洗碗,正好看见吴姐走出来。 “吴姐?”小白看见吴姐的样子瞪圆了眼睛。 吴姐穿了一套淡青的套裙,长发高高挽起,脸上涂了淡妆,样子妩媚又整齐。 “——来了?!”小白忽然领悟,顿时两眼发亮。 吴姐一言未发,只是抬头朝他会意地一笑,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兴冲冲地奔向大门。 小白由衷地为吴姐高兴,他看着吴姐走出去的朱红大门发了半天呆,重又低头洗碗,就在这时,大门上的铜环再度当啷一响。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忘什么了?”小白笑着抬头,愣住了。 门边站着陆时凡。 16.小白和吴姐(二) “小白……”陆时凡看着水池边的小白和小白手中的碗,“下午没事吧?” “……”小白动了动嘴,没有说出话。 陆时凡扫了眼院子一侧那排紧闭的门窗,“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村口,小白重新上了陆时凡的车,两人一路无话。小白在车里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郊区的田野、拆迁中的废墟、直到眼前显出海淀熟悉的大厦和汹涌的人流。 汽车停在一家星巴克前。 “我们结婚五年了。”陆时凡给小白倒上茶。 小白呆呆地看着陆时凡。 “小白,我想跟你谈的是……”陆时凡自己喝了口咖啡,糖少,很苦。 他放下杯子,叹口气,苦着脸看着对面的人,“我不可能离婚。” 陆时凡瞥了眼糖包,“我当年开始做生意,她帮了我很大的忙。” 小白依然呆呆地看着陆时凡。 “我是想跟你说,她很少回来,回来也不住朝阳这边,所以……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 “那她知道了会怎样?她还会找我的。”小白忽然呆呆地说。 一个下午,陆时凡找小白探讨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们在星巴克中望着汹涌的人流坐了大半个下午,黄昏时分,陆时凡重新把小白送回了村子。 小白在村子与田野间的小路边下了车,周围是萧条的菜地,新旧相间的民房一排排人字形山墙映出夕阳金灿灿的光。小白站在田埂上,呆呆地注视着陆时凡的车走远。 一阵寒风吹来,小白打了个寒噤,从见到那个女人直到今天,闷闷地堵在心里的感觉,终于被这阵风吹得明朗了:被骗了。原来是它,就是这个感觉——塞在他心里让他痛苦不堪耿耿于怀,像是瞬间便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儿。不是身上的伤痕,不是那条印着大红花朵的风衣,不是穿着那个风衣的女人,而是它。是陆时凡。 按说也不能说被骗了,陆时凡就是没结婚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 这真是个漫长的下午,小白呆呆看着脚下白楞楞的石头,他也不知道会怎样,但就是无法摆脱这种感觉。 陆时凡让他考虑考虑,说给他住的地方,给他钱,说要和小白偷偷来往,不需要妻子知道,像一切男人依照本能对待小三那样采取种种手段掩盖他们的相处。 可是被欺骗的感觉彻底击中了小白,像雷电落下的瞬间,掏空了一棵树。 陆时凡从没提过这一切,家庭、婚姻、女人。 为什么要骗我呢?小白想。 小白想起了那个女人站在面前的样子。女人说以后还会来找他的,还会这样对待他的。那时,他又能怎么办呢? 小白呆呆地站着。 他们还能在一起吗?也许将来,也许那个女人再次出现时,他还只是胡同拐角里的牺牲品,小白想。 一瞬间,小白突然想逃离这座城市,让陆时凡找不到自己,让陆家那些人、陆时凡的妻子也找不到自己,可是小白不知道去哪里。 看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云朵,周围荒芜的村落,小白终于低头踩着田埂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拐过弯,眼前,人突然多了起来。 越往自己住的方向走,人越多。 小白有点惶惑。他从没在这个时间看到村子里有这么多人。 到了院子前,小白吃惊的发现院门大开,从院子里到院门前陆时凡第一次来时曾经停过车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出什么事了? 小白纳闷地分开人墙,往自己的房间走,可是刚一踏进院子,小白愣住了。 吴姐的房门大开着,一个警察和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守在门口。 “死了没?” “自杀,人都抬走了。” “见着没?” “谁啊” “老金家租房儿的。” 人群里,一些零零散散的字眼飘进小白耳朵。 小白呆呆地看着,忽然一阵眩晕。 天黑透的时候,小白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灯,小白吃惊地看见床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红色的大提箱。 小白吓了一大跳,这,这好像是吴姐的箱子呀。 小白小心翼翼地看了很久,终于打开了它。 箱子里,最上面压了一张字条,只写了很简单的一行字:“小白,姐走了。” 小白拿着纸条,看看箱子,又动手翻了两把。箱子里和平时一样,整齐地放着小毛衣小毛裤小围脖,正是吴姐平时织给女儿那些。 小白呆呆地看着,不是说她老公来接她了吗?这是怎么了? 一周后,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陌生人进吴姐房间,取走了剩下一点东西,据说那是吴姐的一个叔叔。 小白继续等,可是他等了一周、两周,直到那间房子重新开始招租,再也没有见到人。 有时,下午,对着墙上斑驳的影子,小白看着箱子想着吴姐。小白不明白吴姐为什么要把箱子留给自己。 小白记得吴姐说她回南方时会把房间里能用的东西留给小白,可是……可是这只箱子不是小白能用的东西,它是,它是吴姐女儿的东西啊。 小白想了很久很久,忽然明白了,吴姐一定是拜托自己把箱子给她的女儿送过去。 吴姐以前对小白那么好,小白一定是会做到的。 那个黄昏,陆时凡打来一个电话,小白买馒头去了没有接到。回到家里他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呆坐了半天,最后没有给陆时凡打回去。 第二天一早,小白便出发了,他在火车站买了张开往苏州的车票,要把那只箱子给吴姐的女儿送回去。 那是一个很小的县城。 小白出了车站盘桓大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幢楼。 开门的是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请问,您,您是邢雨顺先生吗?”小白怯怯地问。 男人身后的缝隙里,传来小孩子的说话声,小白心头一喜,可是男人随即跨出一步,“砰”地带上了门。 小白支支吾吾地说明了来意。 男人听着他讲,脸色越来越阴沉。小白说完期待地看着那男人,邢先生在小白热烈的目光下犹豫许久,终于挤出一句,“谢谢你跑一趟。”然后突然伸手飞快拉过箱子地往门里一拖,向他点了点头,突如其来地关上了门。 小白有点吃惊地立在原地。他在那儿呆立了很久,再也没人出来招呼他。小白犹豫再犹豫终于不好意思再敲门,转身向楼下走去。 小白有点纳闷地往楼下走。本来他还以为对方会请他进房间坐坐——奔波了大半天他实在太渴了——可是对方连屋也没让他进。还有,还有……小白偷偷地想,他实在是想看看吴姐的孩子啊。 小白纳闷地想着,模模糊糊记得男人关门时,他依稀听见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底气十足的大嗓门,似乎在招呼人吃饭,然后有小孩子不太高兴地叫了句“……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呢?小白想不明白。 小白纳闷地到小卖部买了瓶汽水,递了钱出来一抬头,正好看见窄窄的胡同对面那男人的家:二楼紧把头的窗口,他能看的清清楚楚。 略一犹豫,小白在小卖部边蹲了下来。 他要替吴姐看一眼那孩子。他答应了吴姐的,小白想,至少要看一眼。 那个男人,他为什么不问问吴姐离开时的情景呢?也许他都知道吧,小白再次低下头,活动着脚想。 小白在那截短短的屋檐下等着。许久之后,他看见窗户里人影一闪。小白心里一动,他觉得他应该是看见了:小女孩穿了件红衣服,好像还扎了两个小辫子,可是那小小的影子一闪又不见了。 小白继续等。 然后他听见了屋子里朦朦胧胧的喊声。 小白吃惊地抬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那几声嘶力竭的叫骂声像是从那只窗口里飘出来的,可是等他侧耳再听,又没了动静。 看看天色,小白要走了,临走前他再次回头望去——正好那时,二楼的窗子打开了。 小白一阵激动。 小白看见窗子里一只手探出来又消失了,然后一只红色的箱子出现在窗前,一半压在窗台边。 小白屏住了呼吸。 那只箱子晃了两晃,好像有人在里面用力推了一把,然后忽然一歪,从二楼载了下来。 小白愣住了,却只能呆呆地看着,一瞬间心像是被人攥住了。 小白看着那只箱子落下来,嘴里忍不住轻轻“啊”地叫出一声,他看见那口箱子载歪着正好落到窗下几米外敞着口的垃圾处理箱里。 小白惶惑地走过去。没错,正是吴姐那只箱子,锁扣打开了,锁扣周围的箱盖上,因为摔落砸出一道深深裂口。小白伸出手去—— “这件好不好?”“这件是六年级穿的。”快要触碰到箱子时,小白的手剧烈地抖了起来,他想起了吴姐翻动衣服时说过的话。 箱子里的东西掉出了大半,还有几件在里面。小白拎起一件毛衣,看见上面被人狠狠剪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小白于是抖着手在箱子里面找,在垃圾箱里翻,每样那么乖巧的小衣服都被剪开了几刀,有的伤口长,有的短。 小白抓着一件小毛裤,呆呆地仰头望着窗子,半晌,窗户后再无动静。 小白把周围的毛衣毛裤简单地归拢到箱子里,抱着箱子向胡同外走去。 出了胡同,小白沿着公路向车站走去。 可是小白已经饿了整整一天,又奔波了一天,他太累也太饿,走出十几米就没有力气了。 于是小白便拖着那只敞着口的箱子继续往前走,往没有尽头的前方走。背上是他自己的包,地上是那口箱子,包和箱子柄不时地磕磕绊绊,小路坑洼不平,几次箱子磕在起伏的石头上,衣服便撒了出来,于是小白猫腰把它们又归拢进去再往前走。 终于,路灯亮了起来,一阵风吹进眼里,小白脚下一软差点绊倒。 他再没有力气拖着它往前走了! 于是小白就在路灯下蹲下来,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叠好又端端正正地摆进箱子。 在箱子最里面,小白看到了那条有小鹿的围巾,他反复看了两遍,没有找到剪痕。 小白握着围巾,看着箱子和一地的狼藉。“我都给她织到上中学的了。”小白忽然想起这句话,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他把小鹿围巾放进自己的背包,然后重新把箱子盖好,四下看了看,小心地把箱子放在路边,终于埋头向前走去。 再抬头,小白到了长途客运站。 小白站在客运站前望着周围逐渐涌起的暮色,心里再度一片茫然。 眼下,他该去哪里呢?他又能去哪呢? 苍茫的暮色,汹涌的人流,一天的奔波,让小白忽然觉得好累,累得他一点都不愿记起千里之外的帝都,和帝都的陆时凡。 进了大厅,小白呆呆地看着客运站的车次,看了许久。 离魔都只有一个小时。 于是,朦胧的灯火中,小白知道自己要去哪了,他要去那个从未去过的陌生都市,魔都。 ——第二部·帝都·完—— 第三部:魔都 17.花牛花牛 小白站在柜台后。 又是一个冬去春来的时候。 高校的下午,宁谧而安静,散发着懒洋洋的春意。 奶茶原味木瓜草莓都是3块,加珍珠4元,红豆5元,都是一样的杯子。小白拿着价格表默默地重复着,想尽量记熟些。为什么他总不能像赵姐姐那样张口就来呢? 小白在这家奶茶店打工有一阵子了,每到中午和晚上,对着汹涌而至的学子,小白常常搞混价格。 还好,赵姐姐她们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人一多,就只让他负责拿杯子加水了。没想到这样流程化一来,没有人“捣乱”,反而提高了服务速度。 老板也来看过几次,总需要有人干点粗活,抬抬水桶,小白不贵又听话,于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奶茶店还挺忙的,小白站从中午到晚上11点这一班,有时一站就是11个小时。不过小白并不觉得累。要知道,每天他正对着的可是全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呢。 “呼——”一阵风起,吹落了旁边西餐店门前的一把太阳伞。 要下雨了!小白于是好奇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等着—— 果然,很快有一个小伙子跑出来,飞快掀起地上的伞,夹到腋下又往房间里跑去。 那小伙子有结实的肌肉,跑起来无声又迅速,像是知道有人注视着他一般,跑进店时忽然转头向小白眨眨明亮的眼睛,笑着摆了摆手。 小白咯咯地傻笑出来。 隔壁是一家咖啡西餐店。 平日里,小白常常看见那高大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出来帮几个女孩子搭上阳伞,或是在某个阳光明亮的清晨快乐地擦拭西餐店那一尘不染的大玻璃,还有两次临打烊时,他们一起收过卷帘门。 小白知道他叫小郑,就像他也知道自己叫小白。 那咖啡店里有点心、商务套餐,有咖啡,洋啤酒,但像是说好了似的,就是没有简易廉价的珍珠奶茶。 有时,客人寥落的下午,小郑会跑步到小白这里买奶茶,那时咖啡店的小姐妹们,就在店口集体伫望着动作迅速又精神十足的小郑。每当这时,只要自己的店里没有别人在,小白总会给他少算一杯的钱。 有时,小白也会到小郑那里买块儿甜点,比如说发了薪水的日子,当然,更多的时候他只能在寂寥的下午走到小郑的店里看一看,因为那里的西点真是没有便宜的呢。 慢慢地他们就熟络起来。下雨时会一起收阳伞,打烊时会一起走到路口再分开,有了好吃的也开始叫对方一起分享。 这是个无比明媚的春季,每次看见小郑,小白便发自内心的欢喜,欢喜到梅雨都像是甜丝丝的奶油,而他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 小郑有结实的肌肉,修长的大腿,灵活的眼神,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真是精神啊。 小白觉得,阴天的时候看到小郑,就像出了太阳;疲惫的时候看见小郑,胳膊腿儿便充满力气;难过的时候看到小郑,就会突然喜滋滋地笑出来。 这感觉可真奇怪,小白自己十分纳闷,不知道怎样形容。 活了二十四年,小白的生命里突然出现了莫名的喜悦。 那个明媚的下午,小白外送奶茶归来,经过一家香味十足的水果摊。灿烂的阳光洒在光洁的水果上,明亮的色彩和果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像动听的音乐,让小白总想买点什么。可是小白在攒钱,小白不想乱花钱。 “来点儿吧,这些都是新到的。”老板娘殷勤的招呼小白。 ——咦,小白的眼睛忽然亮了! 就在那批新运到的水果上,小白看见高高地摆着一个最大最漂亮最惹眼的苹果。 这个苹果看起来好眼熟啊…… 校门口,小白迎面碰到了小郑。 “小郑,我买了个苹果,给你吃啊!”小白高兴地招呼,递过一只大苹果。 “哦?这是什么苹果?”小郑好奇地接过来。 “是花牛啊!你尝尝。”小白高兴地望着小郑。 小郑老实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小白瞪圆了眼睛,期待地看着小郑,再看看苹果,一瞬间那句话忽然脱口而出,“——我觉得好像你啊!”对,就是这感觉。他看见小郑,就像小时候妈妈给他念童话时,递过一枚鲜嫩欲滴饱满充实的苹果,于是嘴里充满甜丝丝的感觉,充满了喜悦。 “——我觉得好像你啊!”话一出口,小白以为小郑就要生气或是反唇相讥,可是小郑听了这句话眯起眼笑着看了他一眼,用手擦了一下那苹果,“咔嚓”一声像是回应似的咬下一大口,歪歪头笑着走了。 他听懂了。 小白看着小郑远去,心里开出一朵浓烈的花。 两天后的下午,校园里学子们上课正酣,奶茶店和西点店里的小伙计们,却正百无聊赖。 小郑过来送奶茶钱时,小白正对着墙壁发呆。 “小白,在看什么?”小郑“啪”地拍了小白一下。 “嘘!”小白说,“你看——”他指给小郑看墙壁边一朵硕大的牵牛花,可是话一出便后悔了,因为小白在学校时就发现,但凡他觉得有趣的东西只要一说出口,便会赢来一片哄笑,大家只会笑他傻,他的快乐一向只属于自己。 可是小郑听了他的话,忽然蹲下探直了脖子,半晌和他一起盯着牵牛花上那只探头探脚的蜗牛,“好玩!”小郑说。 “——真的好玩吗?”小白差点跳起来。 “真的好玩啊!”小郑瞪大了眼睛神采奕奕。 “……”小白激动地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了。 又过了两天,小白正在擦饮水机,忽然听见有人匆匆地跑来,然后便听见小郑在他头顶饮料机外欢快地喊:“小白,小白,快来!” 小白刚一探身,小郑拉了他的手就跑。 “干什么呀?”小白好奇地看小郑。 “嘘!” 西点店后的胡同里,墙角下,两只蟋蟀正在打架。 直到蟋蟀打完架,俩人才松开了手,各自向店里走去。 小郑喊自己看好玩的东西,小白真是高兴死了,一高兴,小白抬头说,“——花牛哥!” 小郑回过头:“干什么?” “……”小白再次激动地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了。 小郑,不对,小白的花牛哥笑眯眯地看看小白,摸摸小白头摆摆手走开了。 日子久了,小白偷偷发现花牛有点傻傻的,比如,花牛每次跑过去收阳伞都跑得十分端正又飞快,像是在和别人竞赛;每次擦玻璃都节奏十足充满干劲儿,一点都不像别人那样偷懒;再比如花牛一点都不知道流行的电影漫画游戏啦,花牛和西餐店里那些姑娘们说起话时,小白偷偷觉得她们在鸡同鸭讲——花牛其实,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呢,小白偷偷地想。可是奇怪的是,却没有人说花牛傻。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花牛哥太帅了吗?小白想。 入冬的时候,校园门口的食街拆迁了。 花牛原本住在西餐店统一租来的公寓里,店一关门,花牛月底就要没地方住了。 于是花牛每天带着小白在学校附近徜徉,找工作找住处。 小白其实一点都不介意远走高飞搬到城市另一边,可是小白舍不得花牛啊。 “花牛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学校附近找住处和工作呢?”小白终于问。 “因为我还得去读书啊,难道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卖一辈子咖啡?!”花牛说,“我要考这里的研究生啊!” “你你读过大学吗?”小白惊奇了。 “当然,你以为呢?”花牛白了小白一眼。 “……其实是业余时间考的啦!”叹了口气,花牛又说,“我当兵的时候就决定将来考这里的研究生了。” “——啊!”小白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你当过兵吗?” “当然!”花牛得意说,“是武警哎。哎你知道吗?当时他们要从全队要挑一个最帅的给司令当勤务,挑的就是我啊!” “啊——”小白瞪起眼睛。 “你看——吼吼哈嘿!”花牛忽然飞快挥动手臂打出一套组合拳,“帅不帅?” “帅!”小白直了眼睛。 “全是样子啦。”花牛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一点都不管用的。你不知道那时候多少人追我啊……”花牛忽然闭上了嘴。 “那然后呢?” “没什么啦……”花牛摆了摆手,“总之,我顶讨厌当兵了。没到年限我就想办法跑了出来。” 原来,花牛中学一毕业就按家里的习惯被父母派去当了兵。难怪花牛和自己一样不知道那么多时髦又无聊的事情呢。真好啊!小白想。 “怪不得……”小白于是说。 “怪不得什么啊?” “嘿嘿,怪不得你这么帅呢!”小白拍了拍花牛的胳膊,嘿嘿嘿。 “对了,你搬到我那儿一起住啊。”小白忽然想起,“我的室友今天跟我说他过春节就要回家了,不回来了。” “可是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 “这一个月你可以和我挤一个房间啊!”小白说,“这样一来,他一搬走,你不就有地方住了吗?” “好主意啊!”花牛哥高兴得来了个空手翻。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花牛就搬进了小白的房间,还带来一箱子苹果庆祝。 “花牛啊!”夜晚,小房间里,小白欢快的喊。 “干什么小白?”花牛吃着花牛苹果说。 “嘿嘿嘿,没事了。”小白说。花牛一点都不介意叫自己叫他花牛呢,小白想,真是太好了。 18.小白的奶茶车 花牛有了住处,摆在两人面前的当务之急,于是只剩下工作问题。 很快,春节前,花牛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在学校旁边一家外语学校做教务。花牛哥摇身一变成了花牛老师。 “可是……我找不到工作啊。”小白说。 “那么……呃……咔嚓咔嚓……你想干什么呢?”花牛老师嚼着苹果问。 “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卖奶茶……”小白想起了自己辛辛苦苦背下来的价目表。 “可是现在没有奶茶店招人……咔嚓咔嚓……” “我……其实,其实我觉得……”小白犹豫了,吃力地组织着词语。 “咔嚓咔嚓,什么?” “我觉得原来我们店的奶茶好好好好……好畅销啊!”小白好不容易想起一个词,“食街一拆迁,每天我都看到好多人问奶茶店哪里去了呢?” “食堂里不是还有一家吗?”花牛纳闷地说。 “食堂和街头那家都好远的啊……我觉得……我都想自己卖奶茶呢!”小白说。 “……”花牛叼着苹果翻着画报,“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要怎么才会有奶茶呢?”小白使劲地想。 “我来帮你!”花牛一翻身放下画报,眼睛亮亮地望过来,“——我们去把你老板的东西租下来!” “租?那么多东西!” “我们租几样就好啦!”“咚”——花牛把苹果核投进了垃圾桶。 小白糊涂了二十几年,终于聪明了一次,这一次真没白聪明。 那个周末的晚上,当花牛老师再次从学校归来的时候,小白第一次煮好了自己的奶茶,给花牛喝。 “怎么样?”小白期待地问。 “……太浓了,我觉得简直都没化开呢?” “……” 第二天。 “这一次呢?” “味道太淡了啊。” “……” 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每天晚上花牛下班的时候,都有不同口味的奶茶喝。 这样,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大学南门路边多了一辆鲜艳明快的奶茶车。 小白的全部积蓄都变成了这辆奶茶车,上面还有冰箱、碎冰机、饮水机、茶水桶、奶粉、茶包、茶粉…… 奶茶果然是好生意,小白的车子刚一停好,就有一对儿小情侣过来一人要了一杯,然后是络绎不绝的学生。还有一些美女帅哥看见花枝招展的奶茶车便向小白招手:“小白!生意又开张了?”“小白,你又来卖奶茶了?”“这不是小白吗?” 小白想不到自己在校门口卖过大半年奶茶竟然还有人记得自己,于是忙得手忙脚乱,一会儿忘了收钱,一会儿又递错了奶茶,乱了整整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才终于喘上一口气。第一天,小白只带了三只饮水机大桶,全都卖完了,小白觉得生意比预期的好,松了一口气,擦擦汗提前收工往家走。 “生意怎么样?”夕阳里,花牛老师穿着西装站在楼下迎接小白,显得修长又健壮。 “好极了!”小白高兴地说。俩人一起把小冰箱和空桶抬进电梯。 “今天赚了多少?”吃过饭,小白在大厅里准备明天的原料,花牛好奇地问。 “我……我不记得自己卖了多少杯呀!”小白抓抓头。 “那你钱包里现在有多少钱啊?”花牛又说。 “钱包……钱包在这里,嘿嘿……可是……” “什么?” “我我不记得早晨带出去多少零钱啦!我我我还买过午饭,给你买了水果……”小白扁嘴,然后看着花牛咧嘴一笑。 “真是糊涂蛋!”花牛笑着在小白头上弹了一记,“你不知道作生意要记账的吗?明天把钱分开,回来对一下……” 第二天晚上。 今天小白多带了一桶水,可还是少了,晚上6点半就收了工。 “咦,我数了下杯子……”小白在客厅里一边对账一边说给花牛听,“我带出去了……嗯,总共400只杯子,还剩下200只……可是……” “可是什么?”花牛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可是为什么我只有五百三十块钱呢?我记得我有检查啊,我不会递出很多两只杯子一起的啊……”小白纳闷。 “只有五百三十块吗?”花牛看看小白的钱袋。 “是啊。喏,卖东西的钱都在这里了。”小白递出手里的钱袋,那是一只蓝黑色的布包,“我自己吃饭的钱在这里。”他拍了拍桌上的钱包。 “那你卖多少钱一杯呢?” “有三块有四块的……” “哪个卖的多?” 小白:“大概差不多吧……我想。” 花牛:“那算三块五一杯好了,大概该有七百块;就是都算3块的话,也应该有…… “——六百块!”小白兴高采烈地举手。 花牛:“……” “可是……”小白扁嘴低头,看看手里的钱。 “我的大哥啊!奶茶都能卖赔?”花牛看看钱,又看看小白,瞪圆了眼睛笑起来,“要不要我去帮忙?” “你……你不是要上班吗?” “没事的,你等着我,明天我帮你卖!真是的……奶茶都能卖赔。”花牛呼呼地说着,飞快地把晒好的衬衫一件件叠起来。 小白和花牛都没想到,这么一来,他们的奶茶竟然出名了。 19.奶茶王子 “买奶茶啦!买奶茶,学外语,打八折!” 第二天中午,小白正在手忙脚乱,忽然有人在耳边炸雷般一声大吼,然后“唰啦”一声,把一沓宣传页放在了奶茶车上。 小白抬头看去,花牛穿着那身蓝色条纹西装笑咪咪地赶了过来。 “来,我帮你收钱,你只管递杯子。”花牛说着,“唰拉”脱下西装,露出一身挺括的白衬衫,花牛把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煞有介事的收起钱来,每收一份,还不忘记递过一张宣传页。 小白的奶茶车渐渐有条不紊起来。 “郑老师!郑老师!”有人喊道,“你卖奶茶了?” “额?”花牛看看对面的男孩,“对,我卖奶茶呢!你们这么早就下课啦?来两杯吧!对了,你让你们班lucia,monica她们几个下课都来这儿买。” “好嘞!您放心我给您宣传去,我让她们每人每天买2杯必须的!”男孩转身跑掉了。 十分钟后。 “郑老师——” “——我们来啦!”远远地,一片欢乐的喊声压过嘈杂的人流扑来。 小白和花牛抬头,震惊地看见一道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人潮扑面而至。 “郑老师!郑老师!”奶茶车被这道花枝招展的人潮包围又吞没了。“这不是小白吗?”“小白小白!”还有人和小白打招呼,小白完全不记得她们了。 “我把全班都叫来了!”人潮里,小白听见刚才的男孩得意对花牛说,他以为花牛至少会客气地道谢,哪知道他听见花牛说:“——搞什么?就你们一个班啊?去,把西语日语韩语德语什么的都喊来!”花牛毫不客气地说。花牛工作的单位是外语培训学校,专教小语种。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一个立正,“是——”转身又跑掉了。 校门外—— “哇!那边在干什么啊?”正值中午下课后的高峰时间,奶茶车前人头攒动的场面吸引了更多视线。 “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 “看看去。” “今天有明星来吗?” “不知道啊,看看去吧!” “喂,到上班时间了。”小白看看帮自己收钱到手软的花牛,“你还不过去吗?” “没事。”花牛说,“他们知道我发单子来了,晚点没事。” “是吗?这桶没了,等我换桶水。”小白说着,一抬头,“咦,这都上课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小白擦着脸上的汗,看看奶茶车前的队伍,赶紧换水。 小白和花牛不知道,大学里,经过一中午的喧闹,整件事已经传走了样。 “咦,听说中午有帅哥在南门卖奶茶哎!” “是吗?” “听说引起轰动了呢!” “是吗?我们宿舍Helen也去了呢!我回头问问他。” “下课我也看看去。” “好啊好啊!我也去!” “听说中午有人在南门拍电影?” “没有吧?” “说拍戏卖奶茶呢。” “是台湾的吧?” “是谁啊?是谁啊?小阮来了吗?” “不是吧,听说是有帅哥卖奶茶引起轰动了呢!” “说是两个帅哥一起卖奶茶。” “喂喂,我拍下来了,快来看!” “哇!好帅啊!” “哇!我也要去拍!” “我也去我也去,我一会儿下课就去。” “……” 这天的生意出奇得好,于是小白五点半就收工了,又打了电话让水站第二天中午来给自己送水。 从那天起,花牛每天都去帮小白卖奶茶,中午去一次,下午一两点钟离开;傍晚再去一次,七点多离开,回家准备晚饭。 不断有人把俩人拍了下来。 照片上,小白穿着牛仔裤白T恤,围了条干净的花围裙,上面印了一只滑稽的小牛;旁边是穿着深色西裤,衬衫挽到臂肘的花牛。一个圆脸可爱,笑容满面;一个修长挺拔,宽肩长腿,俩人面前是明亮的奶茶车,晶莹的刨冰,周围是潮涌的人流。 没过多久,花牛被人们认了出来。 “这个是郑老师呢,东门外语学校的。” “哪个学校?哪个?” “哇,我要去他那个学校,都有什么课?” “是吗?那这个呢?” “快说另一个叫什么?哇!他的笑容好可爱。” “这个……这个就是是……” 他们的照片很快被发到了发到了围脖上、微信上、发到了Twitter上,在手机、短信、ipad、电脑各种网络工具间传递。 因为花牛出现的时间短,所以更多的照片上是小白一个人在奶茶车后忙碌。由于不知道小白的名字,最初发围脖的人给小白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奶茶王子。 那以后下课的时候,总是有人一边买奶茶,一边让同学举起手机。漫长的下午,更有不少同学买了奶茶便要求合影…… 就这样,奶茶王子很快继烧饼哥、包子哥、姜饼妹等等之后,竟然在这座世界著名的学府周围开始走红了! 走红自然带来了好生意。 小白完全没有料到生意会有这么好。 有多好呢? 小白说不清楚,只知道好得每天他都要累死了。 小白的奶茶车上一次最多只能放下是四个饮水机水桶,一桶大约能买60至70杯。小白一天能卖掉8桶水,所以每天下午水站要来给小白送一次水。 每天8桶水,并不是容易的事。小白每天从早晨八点半一直站到晚上八点半,只在上下午人少的时候才坐一会儿,中午和晚上两个高峰更要完全手脚不停。8桶水,一个人12个小时卖500多杯,就意味着每小时要卖40多杯,除去换水、加茶粉、调换水桶的时间,平均下来每分钟都再卖。难怪小白觉得累死了。 可是走红这件事——这实在也是……也是小白和花牛始料不及的一个大麻烦。 那个下午,中午的高峰刚刚过去,花牛替小白换好一桶水,看见小白突然一脸紧张地望向校门:“天哪!她们又来了!” 花牛纳闷地向小白注视的方向看去,不等他看分明,小白突然转身就跑。 “记得啊,她们的奶茶不分种类一律三元一杯啊!”小白说着匆忙滴跳过花丛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额?”奶茶车边留下花牛一脸纳闷地留在原地。 “奶茶王子!”“喂!不要跑!”“不要跑哇!”“快追!” 花牛更加吃惊地看见五六个女生同时包抄了过来,街边狂追了十几米后,看看最终没能逮到小白,于是重新回到奶茶车边,散落成半圆渐渐包围了花牛。 “额……”花牛看着眼前的阵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得硬起头皮尴尬地笑笑,小心地说,“嗨?你们……你们要买奶茶吗?” “郑老师!我们是来采访的小白的,麻烦你跟他说方便的时候记得一定给我们回电话啊!”为首的一个女孩递过一张简单的名片。 花牛看看,是校园网的,“额……我告诉他。” “那郑老师,方便的话您能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 “对了郑老师,我们再合个影吧!” 花牛:“……” 由于小白看见校园记者就跑,最终花牛假装淡定的接受了采访,他在采访中竭力美化了小白,把小白渲染成聪明上进的优秀青年,还说他业余时间在自己工作的单位上课学习。报道发表,每天奶茶车前更加人头攒动,连带着外语学校的生意都好了起来。自那以后,小白每天还要遇到很多真真假假的请求。 “小白,你们有外送吗?“ “小白,你们有茶点吗?” 小白一概按照花牛的指示回答:“暂时没有”。 不过更多的时候,小白听到的问题是这样问的:“小白,能不能记个电话叫外送啊?”“小白你的电话是多少啊?可以外送茶点的吧?” 小白只好回答:“这个……现在不行啊。” 伶牙俐齿的女生们马上会说:“现在不行,那什么时候行啊?” 这时候小白只能红着脸笑而不答了。 不久花牛听说了这些FAQ,给小白出了份标准答案:“你就说有外送的时候自然就可以留了。” 果然,小白这样回答,女孩子们便笑着散开了。 小白和花牛对现状都很满意,本来计划五、六个月时间以租代买,没想到两个半月就把机器买了下来,这实在不错。 至于外送,小白还真没想过什么时候开始外送:现在他和花牛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外送。再雇个人吗?小白觉得眼前的红火劲不太像是真的,比他以前给别人打工时的生意好太多——用花牛的话来说“有一种虚假的繁荣感”——也许这个热乎劲过一阵子就过去了,那他还需要雇什么人呢?小白想。 糟糕的是,小白的预感很快应验了。 20.在一起 入秋的时候,新一轮市容整顿工作开始了。据说为了筹备世博,要加强严管,于是城管巡逻车开始经常性地在学校附近出没,通常来说,至少上下午各一次,抽机临检则防不胜防。 和城管狠狠玩了一阵子捉迷藏后,最终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小白铩羽而归。 奶茶王子失去了他的座驾,小白的车被暂扣了。 如此三次,交了三次罚款之后,小白终于老老实实地和他的奶茶车呆在了家里,对着墙壁发呆。 怎么办呢? 奶茶王子被驱逐的事,不少同学都听说了,可是热心的同学们也没有办法。 校园网里奶茶王子的专楼被顶起很高。 后来,又人专门开了个楼为奶茶王子想办法,很快也被顶起很高。 这样足足等了三个月。就在小白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下午,小白从小区角门出去买菜,刚一出门,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 “奶茶王子!奶茶王子!”小白惊讶地看见小区正门口簇拥了五六个女孩子,正七嘴八舌地喊自己。 小白赶紧露出笑容跑过去,“咦,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呢?”小白看看聚在一起的同学们,其实微微有点心生恐惧。 “我们有人看到你收工进了小区!不过就是不知道你住在哪栋楼!”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笑眯眯答到。周围马上响起一片笑声。 “你们……” “说正事说正事。”一个短发戴着红眼镜的女孩打断了哄笑。 “奶茶王子,我们是来告诉你,学校里的小食店有招租啊。” “那,那怎么了?‘小白低头看了看菜篮子。 “是‘田园小吃’那家啦,奶茶王子!”女孩子们七嘴八舌起来。 “就是教工区和教学区间的那条街上,有盖浇饭的那家。” “他们在招个小食的摊位,在店里的,你快去吧!” “你不去,以前你旁边卖羊肉串的那个哥哥就要去啦!” “喔!”小白这回听明白了。 傍晚的时候,小白和花牛去看了店。 那是家很大的饭馆,墙上五颜六色画着欢乐的涂鸦,有顽皮的小动物,还有Q版的男孩女孩,在神采飞扬的约会,环境轻松可爱。 就在饭馆进大门的旁边,有一个小隔间,足有大概三平米左右的空间,临街的一面有明亮的大玻璃窗开出去,特别适合卖奶茶或小点心,小白仔细地看了看,哇哦,有上下水呢,比以前更方便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花牛出差归来的时候,小白带他一起去了店里。 “尝尝,好喝吗?”小白递给花牛一大杯热奶茶。 “哇!真香!有大杯子了!”花牛低头喝了一大口。 “你看——”小白用力拍了拍花牛肩膀,指指大玻璃窗上面。 花牛抬起头,就看见了霓虹灯泡边欢乐的门头。 奶茶的芬芳里,花牛看见五个粉红稚拙的大字——花牛奶茶屋。 小白的房间里有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很早很早以前,小白自己睡在这张双人床上。 后来,那个春节到来之前,花牛搬进了这栋房子。 于是,花牛和小白挤进一张床等小白的室友搬走。 没过多久,小白的室友果然搬走了,可是花牛并没有搬到隔壁去,因为花牛和小白都说冬季没有暖气好冷啊。冬季的魔都没有暖气确实好冷啊,所以花牛和小白依然睡在同一张双人床上抱团取暖。可是后来冬季过去了,后来春暖又花开了,再后来盛夏也如火了,花牛还是没有搬出去,小白也从来没有说起让花牛搬到隔壁去。 那个晚上,从店里回来,花牛和小白并肩躺在床上,兴高采烈地仰望窗子背后的星空。 花牛得意地伸出胳膊揽住了小白的肩膀:“小白真能干,我家小白要当奶茶店老板啦!嘿嘿,那我以后不就是老板娘的老板啦!” “你说什么?”小白愣了一下,身体微微挺动,仰起头看向身边的人。 “呃,没什么。”花牛低头看着小白的脸笑,“我没说什么。”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 “花牛,我好喜欢你啊。”小白忽然说,慢慢在花牛肋下蜷缩起来。 “我知道。”小白听见身边的人说。 “不是一般地喜欢呢!”小白再度仰起头,看向身边的人。 “我知道。”花牛再次低头,笑着看了眼小白。黑暗里,花牛的眸子炯炯有神。 “花牛……”小白激动地“噌”地半坐起来,眼泪汪汪地看向花牛,一眨眼,话冲到了嘴边,可是他怎么说怎么说怎么说呢? “睡觉了小白。”花牛淡淡地说,伸出胳膊,关掉了床边一盏兔子型的微光灯。 “可是花牛,我是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呢!”小白大声说,一把抱住了花牛。 黑暗里,花牛微微侧转了身体。 “花牛……”小白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犹豫,松开了手。 花牛忽然埋头,一把揽住小白,吻在小白嘴上。 “……”那个吻,陌生又熟悉,有力又甜甜的。 “嗷——”小白一声大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花牛。 “呵呵,别……”黑暗里,花牛一个翻转,压住了小白。 “花牛!” “嘘,小白……” “花牛……” “嗯……” “花……” “嘘,嘘……” “牛……” 于是,隔壁的房间继续空在哪里。 小白和花牛既没有招租也没有去睡,就让它空在那里吧。 好吧,如果这时候请你作道选择题,你会选择哪个答案? 问题:你觉得小白和谁在一起更好? A赵晓全 B贺飞 C陆时凡 D花牛 黑暗里。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小白问。 “我一直都知道啊……”花牛说。 “花牛!你真好!”小白张手张脚地跳到花牛身上。 “哦!好了好了!不要跳,不要跳啊!喔嗬嗬嗬嗬——” ****** 什么是爱情? 爱情就是你们在一起,纵使一无所有,在沙滩上打个滚,沙子也会变成颗颗小钻石。 21.花牛奶茶屋 恋爱的人都是傻子,小白因而都显不出傻了。 “花牛,我往这个口味里加了鲜奶呢!” 客厅里,小白尝试着新口味,手里拿着一盒牛奶,上面印着一只黑白分明的奶牛。 “那好呀。”花牛说。 “可可是,可是可……”小白对手指,“我好好奇啊!” “怎么了?” “你说,这只奶牛是公奶牛还是母奶牛呢……”小白纳闷地瞪大圆圆的眼睛看着手里的包装。 花牛:“……” 夜晚。 “花牛!我觉的我好幸福啊,” “是吗?”花牛躺在床上就着床头灯看书。 “是啊!我喜欢你,就得到了。”小白说。 花牛没转身,伸手到身后拍拍小白的头,继续看书。 “每天晚上;我都想,我好幸福好幸福啊。”小白躺在被子下,自言自语。 “躺在这里,我就想,因为有你,我才有这么漂亮的被子。嗯,因为有你,我才有这么多好吃的。因为有你,我才有这么漂亮的衣服。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你。花牛……”小白的睫毛湿了。 花牛再次伸手到身后胡撸胡撸小白脑袋。 “你真好!”小白忽然一声大叫,抱住了花牛的手臂。 “怎么了?”花牛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书,“出什么事了?” 小白抽了抽鼻子,泪汪汪地说:“我叫你你都会答应……我叫你小花你会答应。我叫你小牛你也答应……” 花牛在黑暗里翻了翻眼睛,“那又怎么了?” “可是我什么事也没有啊!”小白瞪圆眼睛说。 “我知道你什么事也没有啊。”花牛拍拍小白的头。 “哦……”小白于是像小狗一样放心地缩了缩脖子。 花牛忽然放下书,在被子里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小白……” “怎么了?”小白侧转。 “我觉得……”花牛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一声,“呜哇——我又饿啦!”花牛吼出一声悲鸣。 小白眨眨眼,“我好像也饿了!”他咕噜一个转身,擦了擦眼睛,望着花牛,“那我们去煮面吧。” “不,我要吃饺子!”花牛“噌”地跳下了床,“快来,晚到的来洗碗——” “哎呀,等等我!”小白伸手拉扯花牛自己往前跑。 他们打闹着奔进厨房。 花牛奶茶屋每月要交六千块铺租给小吃店,小白不得不给自己的奶茶涨了一点价,这样以来,小白就不能再坚守方圆几公里内的最低价了,于是花牛又开始想新办法。 花牛的学校是一所小语种外语培训学校。花牛有宣传招生的任务,于是放了一沓宣传页在小白的奶茶屋,继续推广他的“喝奶茶学外语”活动:只要拿着花牛奶茶屋的杯子到外语学校来报名,就有八折优惠。 接着花牛让小白送出200杯珍珠奶茶到自己的学校,供师生免费品尝,随即推出凡是外语学校的师生,凭学生证或是工作证到花牛奶茶屋买奶茶一律半价。 这时小白已经制作了花牛奶茶屋自己的杯子,上面印着奶茶屋的logo:那是一只小牛戴着一朵大花捧着一杯奶茶,很可爱。 花牛还让小白印了奶茶屋的宣传页,放在学校前台,上面印着醒目的大字“奶茶半价,本校独享”,每个学生打卡上课的时候都能看到,想不看都看不行。 ——半价耶!就是二块五一杯呢!这在学生中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于是很快,每天上课的时候,从老师到学生,桌子上都摆着小白的花牛奶茶杯, 花牛有时从教室走过,满意地看着学生和老师的桌子,嗯,小白坚持用鲜牛奶和红茶,还有最贵的茶粉和杯子就对了,奶茶看起来真有品质感呢。 铺租这么高,半价卖得比原来全价还便宜,那不是越卖越赔吗?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可是不要以为小白会赔钱呀,因为花牛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在给花牛奶茶作代言呢!要知道,花牛的学校可不乏一些小语种的大腕呢?比如年轻美丽的Amanda老师,精干洒脱的Bird老师,学术泰斗Frank老师,他们都曾留洋多年,是留学专业考试领域的偶像,拥有粉丝无数呢! 花牛给他们拍照,专挑拿着奶茶杯子的时候拍照,一开始在围脖上·给他们,之后花牛就凭借自己英俊无敌的笑容,要求他们每个月都要发一张自己和奶茶在一起的围脖,并提及“花牛奶茶屋”字样,比如这个月,善良的Amanda老师发的是“花牛奶茶很好喝”,洒脱的Bird只发了四个字“花牛奶茶”,将近花甲的Frank发了一篇文章,讲述法语“花牛奶茶”应该怎样翻译。 哇,围脖发出后收到奇效,无数外校学生到处询问“花牛奶茶”在哪里? 花牛被吓了一跳,于是一边让小白去注册商标,一边郑重宣布“花牛奶茶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因为注册商标要花钱,花牛想了想,又开始给奶茶屋卖卡,只要储值200块,80杯奶茶随便选,报80节以上课程班,学费再减免200块。同时让自己的学生在校园网上图文并茂结结实实地的发了一阵子贴。 眼下,差不多全校学生都知道了小郑老师的奶茶屋,可是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花牛的来历呢。 因为小白的生意越来越好,不久之后,连带奶茶屋背后的餐馆也打起了八折,只要是外语学校的师生来吃饭就打八折,或者只要买了3杯以上奶茶的也可以打八折…… 花牛学校的销售成绩也跟着节节攀升了。 每到月底,老板喝着小白的奶茶,看着花牛的宣传页,总会拍拍花牛的肩膀:“你可真有办法啊。”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老板并不会因此给花牛涨工资的。 唉,花牛每次想到这个又开始郁闷了。 小白问花牛为什么不开心。 花牛翻着书翻翻眼睛说:“你以为我真的会在这个小学校当一辈子教务?” “额……”小白对着手指想了想,他觉得他卖一辈子奶茶……嗯,好像也可以。 这一年入秋的时候,花牛终于考上了这座大学的mba,可是花牛对着通知书叹气,“我只是个小教务,每个月三千多块钱,哪来的钱交那么高的学费。”花牛想放弃了。 “哎,”小白眨眨眼,“我来给你交学费啊?” 花牛看看小白,叹了口气,“你怎么可能会有钱啊?” 小白看着花牛:“我有卖奶茶啊。” 花牛点头,“我知道啊!”花牛当然知道小白日夜都在卖奶茶,花牛也知道自己玩命的帮小白宣传,可是花牛清楚的记得小白曾经把奶茶卖赔,花牛,嗯,所以花牛只有叹气了,“可是你知道学费要交多少钱吗?” 小白瞪圆了眼睛望着花牛,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使劲地说:“我卖了好多好多奶茶啊,好多好多,特别多!” “……”花牛吓了一跳,“……你卖了多少奶茶啊?” 小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卖了多少杯,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每天赚到钱小白就放进抽屉里,周末有时间的时候就去银行存起来。 于是小白决定去银行取钱赞助花牛哥,可是到底够不够交学费呢?小白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小白自己没有算过的事实是:小白每天卖出400杯,平均下来每杯4元钱,一天收入1600元;奶茶粉啊刨冰啊纸杯吸管纸巾啊宣传页啊平均每天成本用到了800元,于是每天有纯收入800元,一个月就是24000元;铺租用掉6000,水电1500,其他费用1500,所以每个月小白纯收入竟然在15000元以上,一年多下来…… 更神奇的是,小白很少花钱,小白每天吃背后小饭馆的盖饭,不花钱;小白每天穿T恤牛仔裤,旧的没破,不用买新的,所以小白很少买衣服;小白不抽烟小白不喝酒,小白不玩游戏小白不泡妞,小白出了家门就去奶茶屋;小白…… 小白把储蓄卡插进取款机时,看见屏幕上的数字张大了嘴。 花牛欢乐地开学了。 奶茶王子继续卖他的奶茶,并没有想到日子会因此有变化。 可是花牛不能没变化啊。 这时,首先花牛不能在外语学校继续上班了,因为他的工作时间和上课时间简直太冲突了。要是继续在外语学校工作,他没办法像很多人那样半工半读。于是花牛暂时呆在家里,每天到小吃店给小白帮忙,同时慢慢找工作。 其次,花牛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开学不久,教市场营销的老师上课第一天便布置了一个校园快餐店的调研与经营计划,这是个很简单的课后小作业,风度翩翩的老教授随口说了句,咱们学校附近有个“花牛奶茶”,你们可以分析一下这个案例。 全班同学“哄”的一声大笑起来。很多人纷纷回头看来。 花牛一点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他也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这下可好了,一天之间,花牛还叫不上同学的名字,可是全班同学都认识他了。 在花牛的班级里,每个上课的日子有茶歇,每周有小饭局,每月有聚会。大家都认识花牛,当然花牛收到的邀请就更多,而花牛的同学中,富二代、官二代的小朋友们实在太多了,天知道,花牛之前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小教务呢,要维持勉强应酬真是好吃力。唉,这可都是需要成本的呢! 再其次的变化,在花牛奶茶屋的收入上。 少了外语学校方面的推广,生意当月就少了三分之一,并且还在继续下降。 此前因为给花牛交学费,小白的存款归了零,周转资金剩余不多。 这样,几方面放在一起,花牛开学以后没几个月,小白便突然发现,钱不够用啦! 22.新朋友 又是一个美好的春季。 花牛奶茶屋已不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漫长的下午,小白和花牛两个人泡在餐馆里有些百无聊赖。 这中间,花牛去一家新公司工作了几个月,还带回了一位新朋友一起喝奶茶。 新朋友第一次来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西装边起了毛,饥肠辘辘地吃了两盘盖浇饭;第二次来的时候换了辆小摩托,穿着新西装,彬彬有礼地喝了半杯奶茶;第三次来的时候开了辆小排量小轿车,西装袖子上多了亮晶晶的小扣子,奶茶的杯子都没有动过,后来就再没来过。 可是花牛的衣服一直没变过,花牛每次都吃了一大盘盖浇饭。 小白好奇地问,“哎,为什么你这个同事变化那么快?” 花牛说:“因为他赚钱好快啊。” 小白:“……” 小白使劲想了想,“可是……那个……你们不是同事来的?不是每天在一起工作吗?那,那那为什么他赚钱好快好快,而你还是吃盖浇饭呢?” “切!”花牛于是很不屑地翻了翻眼睛,“因为他们都有收回扣啊。” ……回扣是什么?小白瞪大了眼睛一点都听不懂。 “……总之我才不高兴收。靠回扣赚钱能有什么大出息啊!我才不稀罕呢!”花牛悻悻地说。 “可是,可是可,但可是……”小白听不明白。 “赚到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会变个人嘛?切!买了房子又能怎么样?”花牛朝小白撇撇嘴,“还不是只睡一张床。我现在还不是有张床睡,我还睡得挺舒服呢!” 小白还是听不明白,小白想钱总归是好东西吧,小白想起了自己没有钱没有饭吃的日子,好难过啊……可是,可是可,但可是……听到花牛哥提到自己的床,小白高兴地笑了起来,“……对啊!咯咯咯,咯咯咯!”那是他和花牛的床,上面有粉色的被子和蓝色的枕头,真的睡得很舒服呢! 可是不久之后,花牛就又呆在家里了。 于是,现在,他们又能下午在一起买奶茶啦! “滴度——” 就在这时,奶茶屋对面的林荫路上,汽车喇叭急促一响。 “哎呦!”奶茶屋门前,一个骑车的女孩车把一歪,跌在地上。 “……”花牛听见声音抬头向外望去。 “这好像还是我们班的。”他不由自主向外走去。 没过一会儿,小白看见花牛搀着一个纤细的女孩进了餐馆。 “小白,你倒点喝的来呀。”花牛扶女孩坐下。 小白倒了一大杯木瓜珍珠奶茶,放在女孩手边,“呀,你的膝盖擦破了。”低头时他瞥见。 花牛也低头看去,“疼不疼?去医院吗?” “没关系的。”女孩小心地看了看。膝盖在地上蹭了下,皮肤脱落一块,几乎没流血。 女孩张口的时候,小白微微愣了下,她的声音很好听,甜甜的,糯糯的,带了点陌生的口音。 小白好奇地看去,那女孩异常单薄,细细弱弱的,脖颈纤细,四肢纤细,眉眼也纤细,说话声音也很纤柔,第一眼看上去不那么惹眼,不那么漂亮,但是长发披肩,气质文静,显得很温柔,穿着暗绿衬浅白色的麻布连衣裙,脚下是一双运动鞋,非常朴素。 “这儿有湿巾。”花牛找了湿巾和纸巾出来,又拿纸杯盛了一杯水,“还有水。擦一擦……额……”花牛看看女孩,有点尴尬,他实在记不得女孩的名字了,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好硬起头皮说,“你叫……什么来着,咱们是一个班的吧……” “梁菡梵。”女孩细声慢语地说。 “哦哦,我是……” “……郑子健。”女孩微笑着轻声说,低下了头,“我原先是二班的。”这学期调整方向,二班有不少学生合到了花牛的班。 “哦哦,抱歉抱歉,你们二班来的挺多的,我还有点叫不出名字。”花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给自己找了个小借口。 “没有关系啦。”女孩重新抬起头,温柔地笑了笑,转换了话题。“刚才有汽车过来,我一着急……”女孩又脸红了,“我骑车……技术不是很好。”她伸出双手做了个扶把的手势,“就歪过去了。不好意思喔,给你们添麻烦了。” 现在小白听出来了,女孩的普通话里带了点不太利落的港台腔,不过现在的女孩都是这样子,大约是电视剧看太多的缘故。 女孩说完,站了起来,打量着周围,“这是你们的店?” “奶茶屋是我们的。”花牛笑着说。 女孩好奇地看着墙壁上的涂鸦,“真好。” “喔!”女孩看见了纸杯上的logo,“这里就是黄老师说的那个花牛奶茶屋?” “额……”花牛点头,“是我们啦!” 女孩笑了起来,“哇!” 女孩跟小白和花牛聊聊天离开了。 那以后,梁菡梵经常会在下课后到小白的奶茶屋买上杯奶茶小坐一会儿,有时是她自己,有时和花牛一起,有时是她、花牛和几个同学在一起。 女孩总是穿得简单朴素,说起话来文文静静,十分礼貌,显出特别好的教养,小白觉得自己挺喜欢她。 待大家散去,花牛和小白两个人在一起时,花牛说起白天学校里的事情,偶尔也会提到菡梵。 “今天分组作提案,我觉得菡梵文学修养特别高呢,遣词用句比我们所有人都好,我发现她蛮有内涵喔。” “是吗?”小白说。 “你不知道啊,我们班有一些人很有钱啊,每天上学奔驰宝马凌志换着开,天天比包啊、鞋啊、手表什么的,飞扬跋扈的。”花牛若有所思,“这个女孩子,她吧,就总穿那么简单,骑自行车上课,而且说话细声慢语的,在我们班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我觉得她是挺文静的。”小白说。 花牛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嗯,而且她从不说和人讨论这些。” 花牛回想起下课时的情景,有时也有同学在梁菡梵面前吆三喝四卖弄卖弄这卖弄卖弄那,菡梵只是微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笑笑。 “可能是她还和大家有点距离吧。”也许她也跟咱们一样,都没有什么钱,要辛苦奋斗吧,他在心里暗自想,“总之,我觉得她有点孤独呢。” 花牛和菡梵分进了一个小组。于是,放学后,花牛常常带着菡梵一起来餐馆吃东西,然后喝着奶茶讨论课题、作业。 次数越来越多了,小白偶尔会有一点点担心。可是……他仔细地看了看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女孩实在不能说漂亮,花牛不会爱上她,小白确信。而且,他们在一起时——小白看着花牛的举动——完全像哥哥照顾妹妹。另外,每次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菡梵一点都不冷落自己,嗯,菡梵姐姐对自己也相当好呢,她应该,应该对花牛和对自己是一样的吧,小白想。 那个下午,餐馆的角落,花牛在电脑上重新整理着大纲。 菡梵和小白一起作填字游戏。 “哦,我知道这个填哪个。”菡梵高兴地说,可是话到嘴边,忽然略一停顿:“就是那个,那个放到天上去,有蜈蚣有蝴蝶,风一吹呼啦啦,那个叫什么?怎么说?” “叫风筝啊!”小白大笑起来,“对了,姐姐你是广东人吧?”难道广东话没有风筝这个词吗?小白咯咯咯的乐,觉得太有趣了。 “哇,弟弟好聪明!”女孩笑着说,看了眼旁边的花牛,继续哄小白,“不过我不是广东人,嗯,不太远,很接近了。” 花牛不屑地看了看小白,这个问题他从来没问过,因为他实在是对女孩子的私事不那么感兴趣;又因为,在花牛看来,只要一听女孩子那不太利落的港台味普通话,大致也知道是哪儿了,还用猜? “咦,那是哪里?广西?”可是小白被人夸奖聪明很高兴,兴致勃勃地继续问。 “嗯,差了一点点。”女孩含蓄地笑笑,再度看了眼小白,轻声说,“是台湾啦。” 可是生在台湾为什么会说不出风筝呢? “嗯,我是生在台湾,然后,然后七岁去了美国,后来,后来就来了大陆。”菡梵歉意地拉了拉头发,“其实我一直都有努力自学中文啊,可是我有时候还是会讲错……让你笑话啦!” 小白和花牛一起楞了楞,然后互相对望了望。倒退二十年,内地会觉得台湾富人很多,可是现在,花牛想,台湾一般的民众也和内地差不多吧,不是那么多台湾人到内地来打工吗?况且他们又处在江南沿海这片家家富足的区域。美国,美国也有很多穷人啊!也有很多人混的不好回来啊。两人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涌起同一个念头,“这么瘦小的一个女孩子,漂洋过海来读书真不容易啊。” 23.小白和花牛 那个周末,小白跟着花牛去了七宝镇,菡梵和几个同学也分头赶来,聚在同学一家古色古香的咖啡馆里讨论作业,小白自己在旁边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后来便渐渐睡着了。 被花牛推醒时,小白看见大家在收拾东西, 原来讨论才刚刚结束,可是这会儿已经过了午夜,公交车早已休息,连出租车都没得叫了。 “呀,咱们怎么回去啊?” “没车了。” “要不住这儿吧?” “不行,明天早晨还要开会呢。”几个男孩子七嘴八舌的说。 “你们俩呢?”有人问花牛。 “我们得回去。”花牛看看小白,明天还要卖奶茶呢。“我们再找找车……” “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啊?!” “那我送你们回去吧。”梁菡梵插上来说道,“我今天也要回去呢。” “……你怎么送啊?”花牛疑惑地看看菡梵,难道她单薄的布裙子下能藏着一辆车? 菡梵看看花牛说:“我想叫家里人送部车子过来的。都回去的话,我送你们就好了。大家再聊一会儿,喝点东西,把报告打出来,时间就差不多啦。”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菡梵招呼花牛,“车来了。” 月光下,明净的水池边,花牛一伙从咖啡馆走出来,迎面刚好三辆轿车无声地驶来,稳稳停在雕栏画柱的露天座前。小白迷迷糊糊地站在花牛身后,使劲揉了揉眼睛,虽然一点都不知道凌志,宝马,宾利之间的不同,可是小白还是能感觉到好气派啊。 车一停,第一辆车打开了门,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下车。同时最后一辆车驰了上来,越过前两辆停在靠前的位置,车门一开下来一个神态平和的中年人。 “粑拔!你怎么来了?”梁菡梵低低地叫了一声,急忙迎上前去。 “粑拔,这是我的同学。”梁菡梵简单地给双方做了介绍,“这是我父亲。” “叔叔好!”花牛和同学们一起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梁叔和大家打招呼,然后转向自己的女儿。 “梵梵,”大叔向梁菡梵身后看了眼,和善地说,“你们坐得下吗?要不然我让老梁和小张一起送吧。” “不用,不用。”梁菡梵说,“我自己就可以。” “那好,”梁叔叔看看同学们,对女儿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打扰你们了。开车小心点。”他转头看向花牛大家,“再见啊。”重又上了车。 第一辆车上的司机下来,叫了声“二小姐”把钥匙递到梁菡梵手中,返身上了第二辆。 然后夜色里,两辆车一前一后无声地驰走了。 月光下,小白和花牛微微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菡梵,你爸爸也在内地吗?”同学中有人嬉笑着问女孩子。 “在的啊,”梁菡梵看了眼花牛,轻声说,“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有好几年了,咱们走吧。” 没过几天,花牛的班上传出一个消息。 “听说台湾黄金大王梁启文的女儿也在咱们学院啊!” “真的吗?” “我上周去参加梁氏集团活动时听他们内部人说的啊,据说还是公司的执行董事呢?” “梁启文,身家几十个亿啊!” “可不是啊,女儿是哪个啊?” “哇,是不是咱们班的?” “不会吧,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听到这些议论,花牛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哇,你的案子做得太好了!” 花牛奶茶屋里,梁菡梵像以前一样,和花牛讨论作业。 财务报告、金融报告、营销报告,创新产品计划,经营计划,投资计划,每一份作业花牛都做的很认真。 “我把你的计划书都给父亲看过了,他也说好呢,他都说你是人才呢!”梁菡梵说父亲对花牛赞赏有加。 “他对你印象好好哦。”梁菡梵说,“对了,你还在找工作吗?我爸爸一家公司在请一个市场经理啊,你有没有兴趣过去聊聊……不过那家公司有点小还有点远……” 没过多久,花牛正式上班了,并且很快忙了起来,到奶茶屋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 偶尔的周末,花牛还会和梁菡梵一起到奶茶屋来找小白,三个人想以往一样坐下来喝奶茶聊聊天。 “红豆珍珠6元一杯。”小白招呼着客人,身后,花牛和菡梵轻声地聊着天。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啊。粑拔他非常看好你啊。我也非常看好你喔!” “看好我什么呢?我这么穷。”花牛自嘲地说。 “有没有钱不重要啊,我爸爸当年也是白手起家的。”女孩继续轻声慢语地说,“你勤快,热情,真诚,乐于助人啦,我爸爸看得出来啊。” 女孩子笑了笑,“其实我知道,尤其还有……善良。”菡梵看了眼小白的背影,转回头注视着花牛,柔情似水。 “额……”花牛尴尬地笑了笑。 窗口边,小白回头看了眼身后,花牛和菡梵坐得很近,头碰着头轻声说着话。 小白感觉出,花牛和菡梵之间是越来越亲密了,然而小白顾不上再看,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去招呼下一位顾客了。小白现在必须更加努力地卖奶茶了。没有了花牛帮忙推广,小白的生意差了很多,一天连300杯都卖不到,可是铺租又长了1000块,所有的成本都在涨。这已经是花牛奶茶屋的第三个年头了,自从那年交了学费两人便毫无积蓄,日常开销,花牛读书生活交往的成本,都是不小的支出,分公司市场经理的工作,在这座城市实在不高呢,常常到了月底,花牛没发新的薪水,两人就全指望当天的流水过日子啦。所以,小白现在每天都想使劲多卖些奶茶出来呢。 小白忙着使劲卖奶茶的时候,花牛也越来越忙啦。花牛早出晚归,花牛出差的时间越来越多,花牛连晚上回到两人住处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 那个下午,花牛难得早早回家,打电话让小白也提前收工在家等他。 “喂,我回来了!” “——花牛哥!”小白高兴地跳起来,“今天想吃什么?我去叫啊。” “哎呀,我先歇歇!”花牛把自己扔进沙发,“我累坏了!今天开了好多会说了好多话呢!” “你们这么忙了吗?”小白纳闷地问,“你不是说你们那个公司没什么活动,市场经理没什么事做吗?” “可是我早就是不市场经理了啊。”花牛撇撇嘴说。 “咦,那你现在做什么?” 花牛看了眼小白,叹口气,“集团总裁助理。” 小白愣了一下。 “就是梁菡梵爸爸的助理啊!”花牛疲惫结下领带,丢到一边,“你不知道有多累!” “啊?!可是……可但是——” 花牛脱着外套,打断了小白的可是,“小白,你给我烫衣服了没有,那套Givenchy的西装啊。” 小白对手指,“我,我还没来得及啊……” “明天一定要拿去烫啊!我周末要穿啊!”花牛说。 “额……那好吧……” “可是,但是,但可是——”小白对手指,“……那好吧。” 花牛看看小白,忽然撇嘴说道,“哎呀,我一和你说话就变得特别不成熟!”颓然靠在了墙壁上。 “……”小白一呆。 可是他随即看见花牛忽然瘪了嘴,大声喊道,“——可是我每天上班装大人都好累好累啊!” 小白赶紧一蹿扑了上去,笑着压到了花牛身上,“——花牛哥!” “呵呵,好了好了!饿了没?” “嗯。”小白瞪圆了眼睛望着花牛。 “一只小白狗呀,坐在家门口,眼睛圆溜溜,想吃肉骨头。”花牛说。 小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到花牛身上打滚。 “唉,”花牛叹了口气,“你这么傻……” 小白一愣,抬起头看着花牛,花牛终于开始嫌弃自己傻了。 “……”小白没有办法,小白只好低头看着自己。可是他听见花牛自言自语地说下去。 “——我也这么傻……将来怎么办呢?”花牛摸着小白的头说。 “额……”小白无声地蜷缩到花牛肩膀下。 “不过,还是见到我傻傻的小白最开心了!”花牛忽然兴高采烈地说,一把揽住了小白的肩膀,“我一点都不用装不用装不用装得那么辛苦啦。”花牛抓着小白打滚。 小白于是重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花牛还是自己的花牛。 花牛滚够了,肚子开始咕咕叫。 “我去叫盖浇饭吧?”小白说。今天的生意一点都不好呢。 “我才不要。”花牛一咕噜爬起来,“看看我还有多少钱……哇,280块这么多!走,我们吃个火锅去!” 那天,火锅刚好吃了265。 于是接下来三天,小白每天吃了两个饼。 时间过得很快,花牛眼看就要毕业了。 那个周六的上午,小白第一次停下生意,过桥去了城市另一边。 利兹卡尔顿酒店,小白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走进这么豪华的地方呢,满目的堂皇璀璨映得小白瞠目结舌,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呆子。 犹犹疑疑,东问西问,好不容易摸到宴会厅前,小白才知道是有人举行婚礼。他盯着一块华丽的背景板,许久才搞明白新娘是位梁姓女子,新郎是位刘姓男士,可是这,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和花牛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菡梵昨天来奶茶屋一定让他在周末奶茶生意最好的日子歇工到这里来呢? 24.婚礼 小白迷迷茫茫想不出来,像是一脚踏进了梦里,脑子混混沌沌,晕晕乎乎。 他进了大厅,呆呆地看着。 远远地,小白看见一对新人,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梁菡梵,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等到新娘向这边看来时,小白发现她比梁菡梵个子更高更丰满一些。再一转头,他怀疑自己看到了另一对新人,同样是靓丽的礼服、领结胸花,小白看见花牛穿着精致的礼服站在梁菡梵身边,一起招待着熙来攘往的客人。 小白恍若梦中,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迈出一步想要招呼,忽然犹疑地停住了脚步。 几米外,小白看见了梁菡梵的父亲,他和一位气质不凡满头银发的老人亲密地攀谈着,然后俩人一起向梁菡梵和花牛走去。这个华丽的梦里,小白看到老人和花牛握手,梁菡梵在一边微笑,手就搭在花牛的臂弯处——自己的花牛。 小白糊里糊涂地地从侍者手里拿了杯果汁,呆呆地看,呆呆地听,许久终于弄明白这场盛大的酒宴原来是梁菡梵姐姐的婚礼。 远远看去,主宾席边,一对新人并肩而立,新娘的眉眼和梁菡梵十分相似,新郎长身玉立态度斯文,似乎还不太适应眼前应接不暇的场面。听周围的人说,新娘梁菡钰是梁氏集团的财务总监,新郎是协和医院的主治医师。 小白转头看向另一侧,梁叔叔和银发老人刚刚从菡梵和花牛身边离开,一个丰满秀美贵气祥和的阿姨走到了菡梵和花牛身边。 “妈妈。”小白听见菡梵说。 “小梵,”梁太太站在年轻人身边,向另一边新人看去,微笑着对花牛和菡梵娓娓说道,“你姐姐呀是财务专攻,小刘呢,有自己的专业,性格也很内向,你爸爸啊,他还是最看好你们这一对儿,你们赶快吧。”梁阿姨笑着看了菡梵和花牛一眼,举起酒杯和俩人碰了一下,兀自喝下一大口酒高高兴兴地迎向对面的嘉宾走开了。 小白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很久没有眩晕了。他该走了,该回去卖奶茶了,小白忽然想。 他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来来来,合个影吧。”背后,有人招呼。 快走出宴会厅大门边,小白回头看了一眼,璀璨的舞台上,梁叔叔和梁阿姨站在中间,一边是新郎新娘,一边是花牛和菡梵,正齐整地对着无数只镜头。 小白快步走出大门。 酒店外,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一阵清风吹来,小白深深吸了口气。 多么好的天气啊!小白开心地笑了出来。 花牛哥终于幸福了,就要幸福了,好开心啊,小白想。可是眼睛却自己潮潮的。 小白埋头匆匆向前走去。 头还在晕,小白想他得赶紧吃点什么,不然就真的挺不住了。 小白在路边飞快买了一只棒棒糖,一转头扎进旁边的巷子,颤抖着把糖放进嘴里。 狭长的巷子,空无一人,小白靠在墙边大口地嚼着糖。 高兴的时候,他最喜欢吃棒棒糖的; 小时候,妈妈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吃棒棒糖的。 在帝都,高兴的时候,公司的秘书姐姐也会买好吃的棒棒糖的。 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今天的棒棒糖是苦的呢? 小白不知道为什么,小白一点也搞不清为什么,小白的脑子一下子乱了,为什么?为什么棒棒糖会是苦的呢?小白纳闷地想,使劲的想,糖怎么会是苦的呢?他想着想着艰难地走出两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高架桥边,小白久久地看着眼前苍茫的上海。 花牛要结婚了,小白对自己说。 是的,花牛比自己大一岁,显然是要结婚的。 一瞬间他想起了哥哥苏晓宏当年说过的话,“我今年27,很快要结婚,你看你又不需要房子……” 是的,转眼间,他已经来上海快五年了。没有房子,但过的很好。 再过大半年,他就要三十岁了。 可是小白还是当年那个小白,单薄的肩膀,苍白的圆脸上,扑闪着一对儿惊慌失措顽皮天真又故作镇定的大眼睛。 小白望着眼前苍茫的上海,人潮汹涌的街头,一瞬间,小白感到无限地茫然。 “哥哥。”莫名的,小白再次想起了哥哥苏晓宏。 过去的几年里,他每年按照和苏晓宏约好的日子,回家去看望母亲一至两次,每次的时间都很短。 忽然地,小白想回家,回到童年妈妈给他讲故事的家,多呆一阵子,看看自己的母亲与哥哥。 小白回家了。 然后小白和小宏大吵了一架。 将近十年了,小白从没不依照苏晓宏的约定,从没在苏晓宏不在的时候回到这里。 可是这一次他回来了,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情景。 “我很忙。”苏晓宏在办公桌后理直气壮地瞪着小白。“我要工作还要照顾老婆儿子,我不可能能天天带着她。我不像你这么闲!”苏晓宏轻蔑地瞥了眼对面的弟弟。 “而且,我不是没请过人照顾她,她不用,她说人家是坏人把人赶出来了!锁起门不让人进去,你要我怎么办?!” 小白说不出话了。他在上海过的很开心,太开心了。开心到现在开始感到一阵阵心疼。 “你闲,你去照顾她啊?!”苏晓宏挑衅地看了过来。 小白看看周围。在这里,他已经没有地方住了。 他抬头看看对面的苏晓宏,转身出了办公室。 小白想了一夜。 两天后,他带着家人回到了帝都。一个星期内,匆匆忙忙地租了处简单的房子,离城区很远,但是个三居室,足够住人了。下一步,他要赶快找个地方,继续卖他的奶茶。 小白只会买奶茶。想来想去,小白觉得只有卖奶茶才能养活自己。 找什么样的地方呢? 小白开始上校园网,并留意起人流密集的公交车站、地铁站。 小白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他甚至有些纳闷,自己怎么能想得过来这么多事情。 然而地方还没有找到,小白的母亲突然病倒了。 一路奔波,加上水土不服,病来如山倒气势也汹汹,而且正如苏晓宏所说,当小白提出去医院时,小白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叫了出来。 小白自己也没去过医院,很多年都没去过,医院,在他最后的印象里,还是如当年板车张大婶所说“坑死人”的地方。可是不去医院他该怎么办呢?去医院又该去哪所医院呢?或许该把医生请到家里,可是找谁呢?去哪里找?怎么找呢?他谁都不认识啊? 午夜深重,看着病中呻吟的母亲,小白才刚刚觉得自己聪明,眼下顿时又慌了手脚。 “医生。人家牛的很。”蓦地,小白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主任医师副教授,还是心理学专家。” 突如其来地,小白想起了那个人——除了那个人,他什么大夫、什么跟大夫这一行业靠点边的人都不认识,在这个城市里,他还有什么其他人可以找呢? 可是,他还能找到他吗? 25.陆时冰 可是这么多年小白从来没有陆时冰的电话。 怎么办呢? 一瞬间,小白突然想到了QQ上那只兔子头 他“噌”地一跃下床,匆匆奔向街口网吧,匆匆忙忙地上了机。 五年了,没有联系过。小白忐忑地上线。而且这么多年过去,陆时冰多半可能早就不用那个QQ了吧。 小白登陆QQ,寻找着那只兔子头。 小白的QQ不常用,所以好友很少,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几个。除了帝都的老同事,还是后来在魔都找工作的时候,后来奶茶车歇业,学校里的同学们帮他联系铺子、水站、制作门头的时候,加了一些。后来,再后来,其他时候,小白都在忙着卖奶茶,就顾不上上QQ啦。 终于,兔子头发现一只,却是上海当年的室友。 小白想了想,于是搜“石冰”,电脑卡了一下,小白心底顿时哇凉,紧张地等着。突然,小白看见一只裂着大嘴的卡通头跳了出来。 他还在! 小白心剧烈一跳。 小白呆呆地看着那个黯淡地头像,颤抖着手敲下第一行字。 “柿饼柿饼。” 一瞬间,小白忽然意识到自己真傻,那个人的弟弟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即便记得,他又怎么可能一定会帮自己呢? 小白叹了口气,“对不起打错字了。” QQ没有反应。 小白心头黯然。 许久,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头像。那是个咧着大嘴傻笑戴着草帽的卡通小人,也许是哪个动画片里的,可是小白不认得。 QQ上没有反应, 小白再次叹了口气,预备下线关机,就在那时,那只卡通小人突然跳动起来。 小白的心跟着小人惊跳起来。 QQ上忽然闪出两个字:“小白?” “柿饼柿饼!”小白再顾不上错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说,“我妈妈病了。” “什么病。”对面问。 “她发烧。厉害。她手抖,她不吃东西,她害怕有坏人,她不去医院……”小白语无伦次,不停地敲,敲成了一片没有标点不成句子的字符。 “我知道了,来我的医院。”沉默了一会儿,对面的人说。惜字如金,小白仿佛能看到QQ对面的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沉默了片刻。 屏幕上随即出现了一行数字。 “我的电话。”对面的人说,随即换了一行问道,“你住在哪儿?” 小白说了自己的住处,急切地问,“我怎么去你那儿?怎么走?”一瞬间,小白想不顾一切也要把人送去医院,否则,他还能怎么办呢? 可是对面的人说:“你别动,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6点钟,还在梦里,小白的电话就热闹地叫了起来。 看见门前的陆时冰,小白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这么早。” “我一般六点半到医院。”大夫冷冷地瞥了小白一眼。 小白被这一眼看得吓了一大跳,他感觉自己好像……好像犯了错被严厉的大人抓到了。 完全出乎小白意料,陆时冰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让小白的妈妈上了车。 车一上路,后座上,小白的母亲渐渐睡着了。 陆时冰让小白说说情况。 小白没有想过这个冷得冰块一样的家伙会帮自己,他开始说,又一次说得语无伦次。 待他说完,车子里长久一片沉默。 “我知道了。”终于,陆时冰说。 车子无声地向前行驶。 沉默了半晌,陆时冰突然开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时凡说?” 小白愕然,“说什么?” 陆时冰瞥了他一眼,“那个简修雨,跟了时凡2年半,走的时候拿了他200万。” 小白一愣,脸上忽然一阵发烫,原来陆时冰一切都知道! “那……那个……那个跟我没有关系……”小白埋下头,随后尴尬地看向窗外。 “他,他还好吧?”犹豫很久,小白轻声问。 “嗯,挺好,生意比以前大多了。”陆时冰看了他一眼。 陆时冰给小白的妈妈做了全面检查,开了方,取了药。 小白跟着陆时冰转的晕晕乎乎,最后坐在病房门口等着陆时冰回来。 “小白,你妈妈这儿暂时没什么事了。”陆时冰办好住院手续回来,在小白身边坐了下来。 “哦。”小白听见这句话,松了口气,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地眩晕,无力地靠向墙壁。 陆时冰突然伸手到小白额头。 小白一愣。陆时冰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圆润整齐,感觉像他人一样,可是小白没有想到,原来冰块的手竟然是热的。 小白一动不动。陆时冰的手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拿开了。 “你过去一直是这样吗?” “什么?”小白没听明白,转头看见陆时冰严肃地看着自己。 “等一下,我给你做个透视。”陆时冰说。 “小白,”办公室里,陆时冰拿着片子,伸手在小白额角轻轻一指,“你这儿有一个血块。” “什么?你说什么?”小白愣了。 “你过去受过伤吗?” “没、没有啊……”小白惶惑了。 陆时冰脸上难得一见的现出一抹微笑,“嗯,可能有些年了。小时候呢?” “我、我上小学四、五年级时……”小白忽然想起,“那时候我爸和我妈常常打架,有一次,我爸把一个烟灰缸砸到我头上了……”小白摸着额头,吃力地回忆着,“我当时摔倒了……起来时,特别疼……” “嗯,那就对了。”陆时冰点点头,“你平时常头晕吧,可能还记不住东西。” “那,那那怎么办……”小白手足无措一片茫然。 “哦,没关系,已经吸收差不多了,还有一点点。”陆时冰说。“给你开了点中药。” “……”小白恍惚地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他心里想。 “医保卡呢,我去给你取药。”陆时凡瞥了眼小白,随口道。 “什么?我、我不知道啊?”小白又一次惶惑了。小白不知道社保不知道医保,小白对这一切都没有概念。这几年来,小白唯一学会的是卖奶茶。 “她也没有吗?”陆时凡眯起眼注视着小白,惶然无知的小白像是个天然的绝缘体,毫不知晓生活的艰难。 “我不知道啊……”小白说。 陆时冰收回了视线,转头看看眼前的病例,慢慢把它合了起来,“你呢,这几年,你怎么过的?”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我卖奶茶。” “一个人?” “我……和一个叫花牛的在一起……”小白轻声说。 不久之后,小白在遥远的八通线地铁边,找到一处不到两平米的小铺面。 “也许生意没有以前好。不过我只会卖奶茶啊!”每天必去的医院里,他高兴地告诉了陆时冰,“也许我该再学着做点甜点。” “什么时候开张?”陆时冰问。 “我得先搬家。我在旁边租了房子,收拾好住处,就准备开张。”小白心里分秒必争地想开业了 陆时冰看看小白,“你医院这边东西多么?” “我就两个包。” “嗯。”陆时冰点头,“你收拾房子,明天上午我给你送过去。” 那是个三居室,就在一层,穿过草坪与花坛就是街边的商铺,走不多远就是小白的奶茶屋。 星期六上午十点,小白刚刚打扫干净,摆正了沙发,放好了水果,陆时冰的车到了。 “等一下啊,我还带了个人来。”陆时冰说着绕过车头打开了另一侧车门。 26.陆时冰VS花牛 小白愣了一下,看见陆时冰从车上抱下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 “我女儿,”陆时冰看看小白,“我今天答应了陪她。” “额……”小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对不起啊。” “没事,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陆时凡放下孩子,开后备箱给小白拿东西。 安顿下来,房间里,陆时冰在一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看一本厚厚的外国杂志。 小女孩自己在屋子中间转了两圈,等到小白放好东西再进来时,看见她从自己双肩背包中摸出了本大画册,想了想,顶在头上。 小白经过时,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看看周围,又转身看向小白。 “哇,一所小房子!”小白顿时瞪圆了眼睛,“好大的窗户啊!”小白朝女孩的大眼睛眨眨眼。 女孩脸上浮现出笑容,看看小白,想了想取下画册,翻到一页彩图,重新顶在头上。 “哇,红房子!”小白说。 女孩露出开心又满意地笑容,再次想了想,打开书包,取出来一本大写生册。 女孩把写生册展开,举在眼前,露出一幅画。 那幅画笔法稚拙,太阳下,有一座坡顶的小屋子,屋子前有绿绿的草地,还有两只大鸟在飞。 “哇!小小陆真厉害!” “……我不叫小小陆,我叫陆晓晓……”小女孩开口了,慢条斯理地,稚嫩的童声有点磕磕绊绊。 “哦。”原来冰块的女儿不叫小冰块叫陆晓晓呢,小白想到这里回头看了眼她爸爸。 这一看,却把小白吓了一大跳。 原来,陆时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杂志放下了。 小白转头,正好看见陆时冰诧异的目光。 “你看……你看啊。”一只小手在拉小白。 小白回头。 “给你看……”女孩放下了书,在大沙发上摊开,继续慢条斯理糯牙嫩口地说,“你看,这是cake……嗯,这个是……”小孩指着画册上的图片,“Teddy、Teddybear,我家里有一只大Teddybear……你有笔吗?”女孩捅捅小白的胳膊,“有笔吗?我画给你看。” “我没有……” “……”女孩向他翻了翻眼睛,打开书包,翻出几只水彩笔。 “你看你看……我给你画Teddybear。给你,”女孩把一只笔塞进小白手里,“你拿这支,”女孩看看小白,大模大样的从本上撕下一张纸,“你在这里画……” 小白乖乖地接过了笔,和小孩一起画画。 小女孩画了一会儿,忽然往旁边一歪,从沙发垫子上高高地滑了下去,然后仰头懒洋洋地看看小白,重又奋力地向垫子高处攀爬过去。 小白笑起来,翻出所有的靠垫排了起来,把滑梯搭的更高更长。 这次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白听任她滑,自己逐一拾起掉在地板上的笔。 有一只刚巧落在陆时冰脚边,陆时冰弯腰把它拾起来,轻轻递到小白手里,看着小白微微一笑。 对上陆时冰冰一样的目光,小白有点尴尬,刚要开口,“——白叔叔,白叔叔,你快来啊!”小白听见身后小孩又在沙发边喊了起来。 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小孩拉着小白玩了一下午,像是终于逮住一个称心如意的玩伴。 陆时冰自始至终一个人安静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有几次玩的正欢,小白无意中回头,看见陆时冰正看着他们俩。 陆时冰第二次来的时候,奶茶屋已经装饰完毕,只等着上海运来原先的设备。 陆时冰和小白并肩站在铺子前,仰头看门头上几个稚拙的大字:花牛奶茶屋。 几个大字中间还有一个logo,是一个小牛头上顶着一朵花抱着一杯奶茶。 陆时冰看着门头,又看看小白。 “额……那个就是花牛……花牛、花牛……”小白嗫嚅着,转头看看街头的车水马路,又看看陆时冰,露出一个扁嘴的笑容。 小白又和陆时冰的女儿玩了大半天,两个人都玩得高兴,叽叽咯咯笑笑跳跳兴高采烈气喘吁吁,陆时冰照旧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看Ipad或是看杂志,时而抬头看俩人一眼。 等到小孩吃饱睡午觉了,小白和陆时冰一起在桌边坐了下来。 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照在小圆桌的柠檬水上。 屋子里,地上丢着一只鸭子,沙发上摊着两本大画册。 很长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 “我女儿有点自闭症。”陆时冰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 啊?小白听不懂。 陆时冰像是自言自语,“成绩还可以,也挺聪明,就是性格古怪。”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一起注视着卧室紧闭的门,门背后就是睡着的小女孩。陆时冰继续说下去,“平时跟陌生人不说话。谁都不喜欢,跟老师、阿姨都不开口,只肯让我带。” “啊?不会吧?”小白有点错愕。他觉得小小陆挺开朗的啊。 “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照看她。”陆时冰转头瞥了眼小白,“她倒是挺喜欢你的。” “……”小白不知说什么了,他抬头看见陆时冰正看着自己,那目光还是像冰一样,清澈干净,毫无遮挡,通通透透。 小白看着他,脱口而出,“你和时凡长的很像。” “啊?”陆时冰一愣。 小白忽然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陆时冰,“可是,我觉得你比他还好相处呢!” 下午,三个人围在桌边照着画册丢骰子做游戏。 骰子每丢到一格,便回答那一格的问题,或是完成那一格的任务。 “91”小女孩埋头念着画册上的字,“亲右边的小朋友一下。” “嗯……”女孩抬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白叔叔,我坐在你右边,你亲我一下。” 小白低头亲在她左脸上。 “吧嗒”一声,女孩转头亲了陆时冰一下,“爸爸爸爸,你亲白叔叔一下。” “啊?”小白一愣。 但是陆时冰默不作声地转头,轻轻在小白左脸上落下个吻。 “好了,可以下一关了。”女孩高兴地说。 黄昏时分,小白送陆时冰父女出门。 女孩抱着父亲的脖子,不肯坐进车里。 “下周末我带她去植物园,你来吗?”陆时冰微微偏头,躲开女儿险些抓在脸上的小手问小白。 “好。” “太好了,太好了!白叔叔,让白叔叔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女孩终于挣脱了父亲,脚落在地上,伸手扯小白的手。 “对了。”小白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向房间跑去,女孩儿跟在小白身后,一起跑了进去。 隔了一小会儿,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陆时冰看见女儿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的围巾。 那是条红色长围脖,上面跑着一排欢乐的白色小鹿,女儿摸着围巾垂下的两角,高兴地转圈,“好漂亮啊!好漂亮啊,爸爸!” “嗯,你最漂亮了!”陆时冰笑着看了小白一眼,举起女儿抱上了车。 小白站在门口,看着陆时冰的车调头,经过他身边时忽然落下车窗。 “对了,这个给你。”陆时冰从车里递出一包东西,“我们医院旁边,有个书店,我经常去给她买书” “什么?”小白纳闷地接过来,是一个大的环保购物袋,再抬头时,陆时冰已经踩油门开走了。 苏晓白回到家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原来是一摞图文并茂的甜点书,有甜点大全、世界西店一览、有法式甜点制作、入门教材、两张光盘,还有一张培训学校的学员证和计时课程卡。 那些书和卡散落成一个半圆摆在眼前,小白呆呆地看着,忽然心里一阵刺痛。 “他”也许是直的吧,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再开始接纳新的感情,甚至友情? 一瞬间,他忽然感到自己长大了。甚至也不那么傻了。 然后,突如其来地,小白又想起了花牛。 周末,在小白的记忆里,有个艳阳高照的清晨。 照例,早早地,他在房间里看见了陆时冰的车,于是开门出去接陆晓晓。 可是就在他刚刚走出楼门时,一个高大的影子忽然出现在眼前,“——小白!” 小白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大叫出来,“——花牛哥!”他激动地纵身一跃,紧紧抱住了对面的人。 “花牛!花牛,你怎么找来的?”小白热泪盈眶语无伦次。 “我看见你给老王留的地址啦,你让他给你递奶茶车呢,我就和奶茶车一起出发了。”花牛严肃地说。 “花牛——”小白再次扑上,忽然他想起了梁菡梵,放松手臂退后了半步。“可是,你怎么、怎么来了呢……梁小姐呢?”小白说。 “我想你了。”花牛犹豫了一下,“我,我辞掉了工作。你走了,我想啊想,我想什么也没有我傻傻的小白好……” “花牛——”小白再次跳起来,抱住了花牛哥,刚要开口,蓦地,他想起路边还有一辆车。 “额……”小白心里一乱,他略一挣扎想挣脱花牛的怀抱。可是花牛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于是小白在花牛的肩膀上使劲探出脖子,向路边的汽车看去。 他看见陆时冰和女儿并排站在汽车边注视着自己,看见自己望过去,陆时冰无声着向他轻轻摆了摆手,于是小白在花牛地肩膀上也无声地摆了摆手,然后他看着陆时冰低头抱起好奇的女儿,上车开走了。 “花牛——”小白重新抱紧花牛,泪水模糊了视线。 “小白——” 一阵晨风吹过,飘来街边店铺里的音乐。 “昨天我在你的房间, 看见一个春天的画面, 阳光洒在你微笑的脸上, 一滴泪静静挂在你眼角, 你的微笑点燃我的微笑, 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 好吧,如果这时候再作一道选择题的话,你会希望小白和谁在一起呢? A赵晓全 B贺飞 C陆时凡 D花牛 E陆时冰 尾声 小白与花牛哥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或许很多人会说,小白一直过着扭曲的生活。 其实,这世界上,总会有人比我们聪明,比我们有本事。在比我们聪明的人面前,我们就成了小白。在强权面前,我们也是小白。作为一个曾经比常人有些弱智的男孩,小白只不过是走了一条更少有人走的路。而且小白真是费尽了力气才长成奶茶王子,费尽了力气才找到他的花牛哥呢。 那么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不久之后,梁菡梵也到了帝都,因为梁启文把公司总部搬到了帝都。可是一年后就赶上世界金价大跌市场动荡,这时梁启文远在北美谈判,梁母生病住院,在魔都毕业前最后一场同学聚会上,曾开玩笑的说“愿同学情谊,情比金坚”的花牛会怎么办呢? 陆时凡的公司继续发展壮大,不但闯进网络应用研发与硬件集成领域,还买下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准备在创业板上市。然而适逢风云变幻之年,倚重多年的官员落马,陆妻一家牵涉其中,陆时凡的生活或许要从长计议。 贺飞在这一年终于踏上归途。在海南,他像过去一样酗酒好斗,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那里有名的地产商之一。过去十年,那里地产群雄逐鹿,有远比贺飞更有背景的大咖,也有攀附贺飞的小咖,横纵牵扯中,贺飞渐渐经营下几座楼盘、剧院、会所甚至还有赌场。回到帝都不久,有人为他的北欧红酒推荐代言时,贺飞很可能会接到一家名叫“晓全经纪”的艺人公司总经理打来的电话。 陆时冰自然还在当医生。不过冰块的女儿和她的小白叔叔一起养了一只宠物龟,所以小白叔叔经常会去看那只龟,也会看到陆时凡。 小白呢? 小白当然还在卖奶茶。 对于小白和花牛来说,如果你希望他们幸福,那么当你看到“花牛奶茶屋”时,进来坐坐就好了。 ****** 宁静的夜晚,满天星斗。 卧室里,传来花牛与小白傻呼呼的絮语。 “花牛哥——” “哎。” “花牛——” “嗯?” “小花——” “在这儿。” “小牛——” “在。” “小花牛——” …… 正文完奶茶王子与花牛哥——香龙血树
作者:香龙血树 录入: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