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不光是一个爱情故事,也是一个成长的故事。 苏美尔十六岁那年遇到神一样的少年苏淇奥,从此与之牵绊数年。 他硬生生的被苏淇奥拉进了属于苏淇奥的那个世界,在他还没有适应还没有做好一切准备的时候。 却又在他渐渐熟悉渐渐适应的时候抛开了他。 人在成长,爱情也在成长,数年的误会、怨恨,和心底的爱,最终尽数一起爆发。 一、作者有点文案无能。^_^ 二、男主一的名字之所以叫苏美尔,是因为男主父亲是历史老师,于是取了这个名字。 三、文章有虐,分两条主线写,现在和过去。攻是强势冷漠隐忍设定,受是胆小懦弱→谦和驯良的设定。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美尔,苏淇奥 ┃ 配角:高灿灿,徐泽昊,程清,程澈,王轩 ┃ 其它:HE,年上,师生,高干 一 [现在] 和往常一样,太阳还没完全落到山的那一边时,苏美尔拿着饭盒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右数第二个路灯旁,静静的等着。偶尔有熟悉的人经过,笑着和他打招呼,“又来等灿灿啦?” 他抬头稍微一点,眼睛微微眯起,“是的。” “我上去帮你叫叫她。”热情的小姑娘经过,走进了宿舍楼。苏美尔跟着她背影看过去,有时他觉得宿舍的门就像一个黑洞,一个又一个的人被吞噬进去,尤其是这样天渐黑灯渐亮的时候。 高灿灿从那个黑洞走出来的时候,他开始没能立刻回过神,直到走到他面前,她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才反应过来,递上饭盒,“你最喜欢的番茄炒蛋和烤鸡腿。”脸上的表情又和以往一样,是那样的谦和顺良。 高灿灿似是并没有看到他表情的转变,灿烂如她名字般的笑容绽开,“今天出去吃!” “哦,好。”苏美尔一点犹豫都没有,饭盒放到了随身的书包里。高灿灿熟悉的挽住他的胳膊一起往学校门口走去,苏美尔胳膊稍微抖了下,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一路上高灿灿依旧如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快走到学校门口边上他们惯常去的那家店时,苏美尔脚步顿住了,高灿灿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今天不吃这个。” 接下来的一切,吃饭逛学校周围的小夜市,都是苏美尔无法掌控的了,或者说在高灿灿面前他从未能掌控过任何事情,也可以说在任何人面前他都不擅于掌控,而是默默接受的那个。 直到到了学校附近的那家汉庭,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在开房处,虽无言语,但有了些微抵触,高灿灿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看向他,眉毛挑了挑,就这么一下苏美尔不由自主的乞求般的看向她:能不能回去?平常这个表情露出来,高灿灿都是不忍心,今天她什么话也没说,从他裤兜的钱包里迅速抽出身份证,把钱一并递了出去,苏美尔木了,甚至忘了抢着付钱。 他是被高灿灿拉到四楼的那间房间的,高灿灿拉进去后,留他一人呆呆坐在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大床上,电视没开,一片安静,只有浴室的水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高灿灿身上惯有的味道,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高灿灿早就打算好了的,甚至连惯用的沐浴露都随身带着了,他的头好似有千斤重,望向小小的房间尽头那扇门,真想就这么逃出去,但是一种男性固有的责任感告诉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高灿灿穿着自己嫩黄色的睡衣出来,站在苏美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头就低的更低了。高灿灿是漂亮的,这点就连迟钝如他都知道的不能更知道了。被校花亲睐,是他从未想过的事,但不会拒绝的他既然被亲睐上,自然恪守本职好好做一个模范男友,买饭送伞打水,应该做的他都做,甚至做的更多。 高灿灿低下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从来没有亲过我。” “我……” 她笑了声,是那种女孩特有的娇俏的笑,坐在苏美尔身边,感受到他的颤抖,心里有了奇怪的幸福感。苏美尔是去年刚来的研一新生,研究生也是有学生会的,她作为学生会会长也作为学姐,自然会一个个宿舍的拜访,学校研究生并不太多,新生更少,都住在同一栋楼,走完最后间的时候打算离开,这是在宿舍楼的顶层,7楼,没有电梯,绕到楼梯口时,她不经意的看到楼道旁的天台那儿站了一个人,双手插兜的半仰着头看向天空,侧脸的剪影在月光下是那么的……忧伤?高灿灿顿时就站住了,顿了好几秒,旁边的人拉拉她,“灿灿?” 惊动了里边的男生,那人低下头,迟缓的转过脸,从此高灿灿就忘不掉那张脸了。可惜的是,直到追到她才知道自己那天一定是有了幻觉,因为那样的神情和眼神她再也没有在苏美尔脸上和身上见过。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喜欢他,他对自己好,甚至连拉手都不敢,这让她更加的珍惜这个在她眼中世间稀少的男生。 “你亲亲我好不好?”高灿灿突然靠近,靠在他的肩膀上。 苏美尔定住了,心狂跳,不是激动,他是紧张。 “嗯?”高灿灿见他没有反应,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今天我把我自己给你好不好,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小声的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他的手说道。 结婚两个字眼瞬间击中他,他慌忙的抽出自己的手,“灿灿……” 高灿灿敏感,立刻皱眉,“怎么?不愿意啊?” “不……不是。” “那你亲我啊,抱我啊。”高灿灿到底也只是一个姑娘,说出这话都有点不好意思,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说。“你在紧张?”她将苏美尔的颤抖视为紧张,凑上去看他。 苏美尔往后猛的一窜,“不……不是……灿灿,这样,不,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说了,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难道你不喜欢我?” “不是。” “那为什么不可以。”说完高灿灿攀到了苏美尔身上,然后自己都害羞的发现自己身上的生理反应,开始不受控制的去亲苏美尔,苏美尔如同雕塑般的定在那儿,任高灿灿在自己身上慢慢的移动,高灿灿依然当他紧张,越来越投入,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后,高灿灿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苏美尔,苏美尔一脸灰色。 高灿灿终于冷静了下来,成年人了,对这些事情即使自己没有经历过,但该知道的都懂,她看着苏美尔那里,好久冷静了下来,“你是不行,还是根本对我没有感觉?”直白的问出口。她多么希望,苏美尔说自己生病,那方面不行,那样她就可以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医院治。 可是苏美尔只是静默了好久,小声说,“对不起。” 瞬间高灿灿就明白了,先是冷笑,后来大笑,“苏美尔我以为你每天那么关心我,还不敢碰我,是真的尊重我喜欢我,连今天忘记我生日我都觉得无所谓,想着在自己生日这天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结果呢?!” “对不起。”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答应我,我生病还不睡觉守了我三天?!” 他不敢说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照顾关心别人。 高灿灿起身套上了自己的风衣外套,摔门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苏美尔终于放松下来,一头倒在了那张松软的床上,看着头顶的灯,身上的颤抖停了很久,却突然又重新开始,只是和刚刚的丝毫不一样,脸开始变红,他慢慢的将手伸到了那里,缓慢的握住它,终于脑中布满了那个人的笑脸,生气的脸,黑色的眸子,冰冰的手,暖暖的身子,手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闭着的眼睛里面不停的有晶亮的东西流出来。 真的好久了。他侧躺在那张大床上,颤抖的缓缓想。 在L大校花榜上已霸占了六年位子的高灿灿甩掉晦气前男友的消息第二天传遍了整个校园,甚至苏美尔去见自己导师时,老头都特地摘下老花眼镜,头一回宽和的问道,“美尔啊,那个校稿晚两天没关系。” “老师没关系,我明天就可以弄好,下午三点来交给你。” 老头望着自己学生安安静静的走出门,不忍心的喝了口茶,咂了咂嘴,小声嘀咕道,“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那儿不行的啊……”你要相信每个人的八卦能力,尤其在被强烈伤了自尊的高灿灿的故意传播下。 苏美尔一点儿都不怪高灿灿,他自己不好,高灿灿那样高傲的女孩子,必然是承受不了的。现在这个时代,大家宁愿嘲笑一个不举的男人,也不会嘲笑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更何况是高灿灿这样因真爱而献身还未遂的校花,苏美尔觉得这样也好,自己总算少了点愧疚感,以后终于又清净了。他回到宿舍楼,在楼下把昨天买的那盒饭热了热,带回了宿舍。硕士两人一屋,他的同屋年初出国了,就他一人住,回去后就关好门,可还是听到了屋外的讨论声,例如:真没料到高灿灿还真是朵小雏菊啊哈哈、要咱这兄弟有点用还会是么、嗨这你们也信女人的话最不能信了、高灿灿是留给我的哈哈哈…… 这就是众人觉得高学历高素质的研究生群体,其实,男人永远都只是一个样,讨论的都是女人。 想到这里苏美尔噎了一下,其实也不全然是。 闹剧沸沸扬扬,在学校BBS上挂了几天,之后也就淡了。后来有次在学校的主道上他遇到了高灿灿,远远的他真诚又满是歉意的对高灿灿笑了笑,转身走了。高灿灿咬牙还是没能放下自尊上去问为什么不喜欢自己,高傲的女孩子是不可以这么做的,也转回了身回去删了BBS上的帖子,从此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二 当事人释然了,不代表所有人都释然了。当苏美尔被几个人堵在巷子里踢倒在地的时候,他更加的理解这句话,然后被那几个高高壮壮的一看便是学校本科部的孩子揍来揍去,研究生院的男人虽然和他们一样依然只爱女人,但往往不会做这样可笑又冲动的事。那几个人揍爽了,带头的呸了声,“没用!果然是不行的!今天小爷就饶过你!以后给小爷离灿灿远点!不然定要你好看!”又踢了他一脚,才带着几个小喽啰转身走了。 那几个人似是惯犯,倒知道不往脸上揍,苏美尔躺在地上,微微卷着身子,眯着眼斜看着小巷里的天空,很蓝很蓝,就和那天一样,然后突然不愿爬起来,好像一直这样躺着,就会有一个少年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然后挡住那片蓝天,问他,“还爬的起来吗?” [过去] 当年不到十六岁的苏美尔,有点呆傻的正因为被班里的学生揍的全身疼而忍不住的哭,眼角余光瞟到又是一个人来了,认命的闭上眼睛,等了良久不见拳脚落在身上,张开眼睛,看到那个挡住天空的少年,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淡淡的问他,“还爬的起来吗?” 这话一说,苏美尔又是一个激灵,这也是他班里的学生,并且是那几个的头头。他经常下课间隙,看到那几个男的跟在他后面吵吵闹闹,只有他一字不发的在前面只是步子直直的走路,走过一个个暗暗看他或羡慕或仰慕的男男女女。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怕他也是来揍自己的,那少年依然面无表情,“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说完转身走了。 没打他,也没拉他。 苏美尔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也忘记了哭,慢慢爬起来,自己班里的那几个学生也不敢打的多严重,不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他靠着墙角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到巷子口一户人家门外的水池旁,慢慢的洗自己的脸,自己的胳膊,一脸的平静,真不像刚刚被围殴过的一个高中老师。 没错还不到十六岁的苏美尔已经是一个高三毕业班的数学老师,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两周多,可直到现在他自己都依然没有相信这个事实。苏美尔出生的时候,一条街的老太太们都来看孩子沾喜气,结果看完回去的时候,刘老太忍了又忍还是和老伴说了,“隔壁苏家那娃娃福薄啊,父母缘浅。” 苏家是没落的书香世家,这条街上的人过去多数是苏家的奴仆,因而对苏家总是有着一种归属的亲近感,刘老头训斥,“别胡说!”刘老太“啪”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老太婆胡说呢,老天爷不算数啊不算数!” 结果刘老太全部说中了,苏爸爸为了救班里的落水学生自己送了命,苏妈妈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只剩下一个苏美尔瞪着眼睛不相信的看着顷刻之间空荡荡的家,苏家数代以来都是一脉单传,整个苏家最终只剩了个苏美尔,在全街老人同情不舍的眼光下,自己关上了那扇厚厚的大门。 没落的书香世家能有多少积蓄,苏美尔拿着家中剩下不多的钱初中毕业后放弃了当时的省重点,读了师范类的五年制大专。兴许老天爷听到了苏家整条街父老乡亲的祈祷,苏美尔大专毕业的这年终于走运了,省里教育厅的大领导来这个小县城里视察,好巧不巧的大领导某天清晨一人到苏家街散步,这条街年代久远,大领导看的入了迷,仔细地看墙的纹路,没仔细看地上的青苔,之前可下了不少天的雨。“啪嗒”一声就摔坐在了地方,这领导可都快60了,本来腰就不好,“哎哟”一声就再也爬不起来,头上豆大的汗珠直滚。 他摔的地方正好是苏家院墙外,苏美尔在天井里刷牙洗脸,听到声响,好奇的出来看,看到摔倒在地的老人,立刻上前扶起来到街口叫了辆三轮车把大领导送去了医院,领导身上没钱,苏美尔替他交了挂号费住院费,幸好小县城,费用不是特别高,大领导及时报出了号码,苏美尔打过去直到人来了,才悄溜溜的离开。 大领导病愈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己夫人来看苏美尔。拉着苏美尔的手,“孩子,多亏你,不然我这把老腰哦!” 县城里的教育局局长和县长都跟在后面点头哈腰,大领导环顾一周,皱眉,“家里大人呢。” 苏美尔木木的,“都死了。” “哎!”领导夫人都哭了。 后来一串排查,才知道当年苏爸爸的英勇事迹。大领导正色,一定要给这样的好教师荣耀!就在那么一瞬间,苏家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满族荣耀,门前来来往往都是人。苏美尔从小木讷,不会打理,索性关上大门坐在天井里看爸爸留下来的书。 大领导后来又特地来了一次,直接找上县长,“这孩子一定要安排个好的未来!” “是是是!”县长也犯难啊。 按理说苏美尔这孩子智商是绝顶的,人家到底是大户人家,虽然没落了。4岁就读小学了,现在大专毕业才不过没满16,问题也就出这儿,一个16岁的法律上还未成年的孩子能安排什么工作啊。大领导眉头一皱,索性自己安排去了。 然后苏美尔云里雾里的收拾了行李,被带去了省城,去了那所最好的中学,那所学校一个毕业班的高三老师恰好怀孕不得不告假,苏美尔顶了上去。他都懵了,在大领导给自己准备的小出租屋子里,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大领导独子,常年在国外鲜少回来,苏美尔的存在像是填补了他儿子的空白,慈祥的拍拍他脑袋,“叔叔相信你能做好这份工作。只是代课老师,压力不大。” 这个学校在全省都有多少人想着进,即使是一个代课老师,那工资也是叹为观止的。苏美尔走马上任,第一天去上课时,看着满屋子的学生他满满的都是惧怕。 父母过世后他越来越自闭,越来越自卑。而这个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优秀,那么朝气蓬勃,窗明几净,他哆嗦了好几分钟才在学生的嘲笑声中惊醒,慌张的上完了那节课,落荒而逃。 这个小老师软弱无能,凭着家里关系小小年纪就想来做咱们老师,这个班里的学生恰好又都是有权有势有钱家的孩子,智商又高,纷纷看这个小老师不顺眼。这不,终于两周后的今天,骄傲的高智商富家子们揍了这个小老师一顿。 苏美尔洗干净自己的脸,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拍干净裤子上的灰,放下衬衫袖子。这都是领导夫人买的,每次穿都生怕拉开一根丝,可今天……转身往校门走去。 人有时候都是这样,一些事情你经历了过去了,仿佛就不那么可怕了。 再次走进教室的苏美尔就是这样的,看都没看那群学生一眼,忽视他们眼中的挑衅和看热闹,自己上自己的课,下面闹了,就停一会儿,安静下来继续上。上到30多分钟的时候,再次教室哄闹起来,苏美尔保持沉默,可这次三分多钟过去了,下边都依然闹腾着,后排甚至有两个男生打了起来。 他木然的看着讲台下的这些学生,这一刻心里仿佛突然没了恐惧,自己剩下的也就这个身子了,顶多被多打几顿,打死了也好,省的在这个世界一个人,他脑中想的是这些,越发冷静下来。冷静到教室里安静了十来秒,他才回过神。 然后依稀记得刚刚仿佛有人说了句“闹够了没?”这个声音一出,教室就安静了下来,苏美尔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个方向,那个他第一次看,从此就再也无法离开的方向。可那人没有给他看到他的脸,他又再次趴在桌上睡了。 苏美尔回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班级里的座位表,然后看到了那个名字:苏淇奥。 [现在] 闭了闭眼睛,苏美尔挣扎着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的提醒他,不要再做梦了,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苏美尔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地上的书包,很无所谓的转身走出了巷子,继续往做家教的地方行走。 心里默默的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自己挨打之后帮助自己。 高灿灿第一时间知道了苏美尔被打的消息,那几个本科生唯恐天下人不知,早就宣传的沸沸扬扬,高灿灿心里一紧,转身往男生宿舍楼跑,跑到一半猛然止步,自己去能说什么?说对不起? 开玩笑,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他苏美尔而不是她高灿灿! 高灿灿顿住步子,狠狠的往回走,回去的时候没忍住去了宿舍区的一个角落,那里夏天的时候会长满栀子花,鲜少有人会发现此处,她也是曾经被苏美尔告知的,之前还说好今年夏天一起来看,但无奈栀子花开的季节还没到,两人就已分开了。 刚靠近角落,她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没一会儿她就反应过来那是打架的声音,身体先做出了反应的冲了过去,结果看到几个看似还小的孩子正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踢来踹去,在地上滚来滚去,满地的绿色植物上沾满了血,最为诡异的是围殴的圈子之外,还站了一个男人,那人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很轻松的双手插在裤兜里,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衫,漫不经心的站姿。她被那个背影震住,还有心情暗想不知这样看着打人场景的他是什么表情。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这个男人转过了头,那些打手们毫不知觉,继续揍。而她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表情,和他的站姿一样,一样的漫不经心。高灿灿对自己的美貌自信程度颇高,尤其是在遇到这样好看的男人时,心里自然渴望被注视。 而这个男人跟看空气似的,又转了过去,说道,“差不多了。” 揍人的声音才停止,高灿灿不忍看向那处惨景。 那个男人转身打算离开,几个人高马大清一色穿着黑色衬衫的看似保镖的人一律跟着他,高灿灿心中又是一颤,这样的气势,并非她没见过世面,可在这样的环境出现,真的给她一种她在看电影的错觉。 见他就这么走了,不由自主的追问,“你是谁?为什么打他们?!” 可惜那男人吝啬的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连步子顿都没顿的走上了主道,坐进了刚好在他脚边停下的车。 高灿灿皱紧眉头,也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或者说是差距。 而这是苏美尔很久以前就知道并且铭记的事了。 三 苏美尔做家教的地方离学校公交车大约三刻钟,每周三次,每次三个小时,晚上六点到九点,工资很丰厚,对象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好。 小女孩撅着嘴不满的在她妈妈的注视下只好乖乖的听苏美尔讲课,直到有电话打进来,她妈妈去隔壁接电话。小女孩立刻活跃起来,从自己兜里拿出一把巧克力,讨好的伸到苏美尔面前,“哥哥都给你,跟我妈说我一直好好学习的好不好?” 木讷的他伸手拿过来,刚打算摸摸她的脑袋让他安心,稍稍一看手里的巧克力便愣住了。小女孩见他盯着巧克力看,趴到桌上,“哥哥你不喜欢这个么?这个很好吃的,每次我跟妈妈去度假的时候都要带好多好多回来的。” “喜欢。谢谢。”苏美尔对小女孩露出了微笑,把巧克力很小心的放到书包里,继续上课。 结束课时,女孩的妈妈每次都会把他送到了楼下才回去,苏美尔很忐忑也很感谢,拒绝多次,那位母亲依然坚持,经常她回了电梯,苏美尔还在那里发呆,妈妈这个词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苏美尔回头跟她都道再见了她还没有离去,而是递来一个小塑料袋,“回去用毛巾包着冰块多敷敷,没有的话就用冷水。” 苏美尔呆了会儿才明白,连声说着谢谢,接过那个袋子,那位母亲才转身离去。他又发呆了很久,随后才转身慢吞吞的往小区外走,把装着药膏的袋子小心的放到自己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小心的撕开包装纸放到嘴里,包装纸叠好放到口袋里,任那块巧克力在自己嘴里融化,暮春的夜风丝丝吹拂在自己面上。 居然有些东西是真的不会变的,比如这种巧克力的包装。心里甜丝丝的。 他自己都没看到自己嘴角的笑。 直到他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小区外一直停着的一辆车才亮起了车灯。徐泽昊还回头望着那辆开走的25路,“哎,红灯啊,又停那儿了。” “嗯。” “你说你这才回来几天,就成天拉着我不干好事儿专干跟踪的活,被我爹知道了又要教训我了!”徐泽昊拍了拍苏淇奥肩膀,“我就不明白了啊,您要真想见人家,就光明正大的,您苏公子还有不敢见的人?跟了几天我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处啊。”徐泽昊还是盯着那辆公交车,绿灯亮了车开走,才安生下来坐好,“是那年你去那儿认识的?” “嗯。” 苏淇奥把车开了出去,徐泽昊车里嚷嚷,“你别这么高贵冷艳行不行啊!” “闭嘴。” 徐泽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翻出自己手机摇一摇去了。 很快到了下一个路口,徐泽昊果然又忍不住了,“哎呀!又是个美妞,怎么着,要一起去不苏公子?” 苏淇奥把车停下来,解开车锁。 “我靠!你怎么话越来越少了。”徐泽昊收好手机,走出车子,还趴在车门问,“真不跟我去?” “再多话我给你家长电话。” “你狠!”徐泽昊潇洒的关上车门,往路边蹦去了。徐泽昊以后是肯定要被家里安排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其实也就几年,当然得尽情玩。 [过去] 徐泽昊说的那年说的那儿,恰好是苏美尔去省城做老师的那一年。 政治上的事谁都不好说,有升就有贬,有时暂时的贬是为了以后的大升,苏公子他爹就是。那年举家先搬去了离家千里远的江南城市,苏淇奥从小话不多,但样样都早已看透,知道自己没过多久就会回去,因而都去了好多天了徐泽昊才知道。 徐泽昊打电话过去痛骂的时候,他轻轻一句“反正还会回去的”,就把他给堵住了。 他知道,官场上的那些眼毒之人自然更加知道,校长跟接待大仙似的亲自把苏公子送去了教室,那一年苏淇奥正高二,没几个月就升高三。无论人家是否在意高考在意大学,人大公子来了,校长身上就有了使命了啊。 苏淇奥这人也奇怪,其实他不喜欢也不需要这些形式,但往往他懒得去拒绝,也正因为这样,富家子们才发现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本来的不屑,在看到即使校长那样的殷勤都掩盖不了的冷漠和气势时,都倒戈了。 小苏老师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班里那个叫苏淇奥的学生身上有光芒似的,吸的每个人都想盯他看。学校里盯他看的人都不少,但像他这样盯的人真的挺少。大多数都是课间故意盯着他看,青春期的孩子都比较率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只有过度自闭自卑的小苏老师,只敢每天偷偷站在自己办公室朝外看,办公室那扇窗户,正对着自己班级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靠窗坐的他,偶尔上课睡觉的他,更多时候静静地坐着看书的他,苏美尔百看不厌,甚至不明白自己看的原因,只是不由自主。 后来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去找苏美尔的茬,顶多上课时偶尔闹腾一下,遇到这种情况苏美尔自己安静一下也都能够解决。期中考试的时候,这个班的成绩原本就好,数学成绩依然是年级第一。他就舒了口气,虽然自己并未立功,但毕竟自己也曾辛辛苦苦备课认真努力的去讲课了。校长还特地把苏美尔叫去办公室,拍拍他肩膀,“学校对你的期待很大的!” 苏美尔受宠若惊,紧张的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绕过花园往自己办公室走时,听到一个女生的哭声和另一个安慰的声音。 “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早说了白搭,丽丽你偏不相信。” “为什么就他不喜欢我!” 安慰的那个女生估计也倦了,懒得再安慰。苏美尔落荒而逃,像是听到什么大秘密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她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苏淇奥,好像只有他才值得女孩子为他哭。 当天晚上他没有晚自习的班,七点多便下班回去了,出了学校门沿着墙往家走,走到拐弯角落处就看到了前面站着的高高大大的背影,即使是晚上即使只有淡淡月光,苏美尔一下就认出了是他,很久才回过神,然后看到在他的前面似乎在发生什么。微微歪头一看,愣住了,几个人正在踢着什么似的,不时有闷哼声,这才反应过来被踢的那些都是人!他们在打人!而苏淇奥却那么冷静的看着! 慌张的跑上去,“你们在干嘛!!” 苏淇奥身子动都没有动,他跑上去拉正在打人的人,“别打了!” 那些人置若罔闻,直到苏淇奥出声,“好了。” 苏美尔上前去看地上躺着的几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回头看苏淇奥,那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周围黑暗一片,苏美尔却觉得那人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很久,他都听见自己心里刚长出的小芽迅速枯萎的声音,苏淇奥带着那几个人走了,安安静静。那是苏美尔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很狠很冷漠。 他起身去门卫那里,把门卫老头叫来,拉着两个保安一起去了医院。 门卫老头拍拍他,“哎哟孩子啊,快去上课吧,这些事校长都不好管更何况我这个老头子和你一个学生哦。” 他当自己是学生了,苏美尔也没有辩解。 后来那阵子他再也没有偷偷站在那里看苏淇奥,上课的时候也好像放松了很多,不会因为那个人坐在那个地方而紧张。 两周后,学校里突然开了个学生大会,通告批评平常违反校规的学生。 那几个还上着绷带上去的学生,苏美尔一下就认出来了,他坐在礼堂的最后排,咬自己的手指,没忍住转身趁没人注意跑了出去,这个特权遍地的世界还让人怎么活,苏美尔只是一个小人物,但他承认自己心里生出了许多不满。 走出礼堂,整个校园都是安静的,他往男厕走,走到门外时,闻到烟味,知道是有学生偷着抽烟呢,打算换一个楼层,听到里边的声音。 “那几个小子那是活该!” “自己没本事追齐丽丽,还敢去单挑苏淇奥,真是笑死人了,哈哈……” “人苏公子都懒得动手揍你!” 苏美尔靠在墙壁上,自己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转身忘了上厕所,慢吞吞的往教室走去,走到窗外,果然苏淇奥在,手托着自己脑袋在看书。苏美尔又看傻了,站在那里,丝毫不知自己站那儿挡住了光线,苏淇奥抬头,看他,一个窗内一个窗外,对视。苏美尔木木的,回过神来就打算逃,但最终忍住了,逼着自己从后门走进去,站他桌子旁边,这个地方他以前从来没敢来过。 苏淇奥依然在慢条斯理的翻书看,苏美尔张了无数次嘴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沮丧的耷拉着肩膀。 “什么事?”苏淇奥先开了口。 苏美尔舔了舔嘴唇,这是他第二次和自己说话,“没,没什么……” “嗯。”苏淇奥应了声,眼睛还在书上面,都没有看他一眼。 转过身,苏美尔耷拉着脑袋又从后门出去了。 苏淇奥这才抬头,朝窗外那个白衬衫的背影看了几秒,手掌托着脑袋继续看桌上的书。 四 [现在] 学校里打架事件一直存在,无论学校好坏,学生们正是血气方刚时,自然动怒也更为容易,平常有个打架事件,小打小闹的一般校方都不会察觉,可这次都揍成那样了,高灿灿以为校方肯定会有察觉,结果风平浪静的什么风波都没有。 研究生学生会的办公室和本科靠一块儿,高灿灿特地去隔壁探口风,结果无人知晓,部长迷茫的看她,“学姐,您这是有什么要问的么?” “哦哦,没有没有,呵呵。”高灿灿尴尬退出去。 苏美尔回到寝室就冲了个澡,然后坐在床上小心的用药膏去擦身上那些擦伤,疼的他不时的吸冷气,都弄好后套上衣服开电脑校对稿子,他导师最近要出的新书,稿子都是交给学生去校对。他如今承他父亲的衣钵,研究生读历史,主攻宋史,他的导师是业内著名教授李贤,当初为了拜他门下苏美尔一连考了两次,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第一学历只是大专,还没见到导师直接就被拒绝了,尽管他的初试成绩超过了这所学校分数线30多。 他闷头第二年继续考,终于引起了别人注意,这回他超了50多分,是那批人里面的最高分,校方不好再驳回。终于得一复试机会,面试时一排教授,李贤坐在正中央,乐呵呵的打量这个最高分,苏美尔也看着他,只是眼神是朝下打量的,给人很懂礼貌的样子。殊不知这些只是苏美尔长久不自知之后,被教会的最清楚的事情。 面试时他声音虽小,回答问题倒是近乎完美。苏美尔就这么被收了做关门弟子。 苏美尔的两个师兄,一个忙毕业论文,一个忙工作,校稿的事自然落到他身上。他向来话少,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李老头越来越欣赏自己这个弟子。 第二天苏美尔去送自己校对好的稿子时,李老头还沉浸在自己的弟子那方面不行的氛围中,态度尤为和蔼,还拿了500块给他,“拿去买件新衣服。” “谢谢老师。” “哎哎,回吧。” “那老师我去上课了。” “好好,去吧。” 李老头看门被关上,看他校对的稿子,咂嘴,自己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木了点儿,这样的孩子以后去社会上怎么混哦,这么一想又想远了,反正是自己关门弟子了,索性一路到底,拉扯着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就在学校里谋份事情做算了。 苏美尔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导师心里这些想法,出门就拐到了学校里的ATM,把500块存到了卡里,回头去一教上公共课了。因为高灿灿,苏美尔或多或少还是有了点知名度,进教室时前排的几个女生明显的在看他,他低头自己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好,拿出笔记本等老师来。 政治公共课是无论本科硕士还是博士都无法避免的一节课,一般上到这种课,大多数不是翘课便是自己干自己的,很少有学生听。苏美尔是个正经例外,他每节课都无比认真的去听,听得认真记得也认真,时间也过得飞快。高灿灿还是他女朋友时说过,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认真了,有时太认真了就没意思了晓得啊? 高灿灿是正宗的江南人,说话有时不自觉的带些家乡口头禅。 苏美尔每次这个时候会回答:知道了。 而其实他也是一个正经的江南人,只是他说一口特别标准的普通话,只是说知道了,不会说晓得了。有时他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有多么的不喜欢那个所谓天堂的江南,有多么的想要跟那个地方撇清每一丝每一缕关系。 下课时他去食堂吃饭,买了一个土豆丝和四毛米饭。有省钱的因素,也有他实在吃不了多少的因素。默默的低头吃饭,身后一桌男生热闹的在吃小炒,格外热闹,苏美尔漠不关心,安静的吃自己的饭。 那桌男生越说越闹,一个吊着嗓子,“这是哪儿的哥们儿给咱们出气了揍了那几个家伙?” “小点声!别声张!” “怕啥?!都被人揍成那样了,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我怕下一个被揍的是你!” “我又不是那个没用的苏……苏什么的?” “吃你的饭!” 苏美尔扒完最后一口饭,身上的伤口仿佛更疼了。站起身拿着盘子送给收拾的阿姨,出了食堂门,到门口水池洗脸的时候往刚刚自己的位置看了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刚那些话说的被揍的那几个人似乎和自己有关系。 学校的广播站准时出声,他往台阶下走,准备往校门口走时想起今天不用做家教,便不着急,慢悠悠的往寝室晃。夕阳余晖暖暖的照在自己身上,少有的心情好了起来,刚刚听到的那番话被他刻意的抛到了脑后,再次绕到ATM查自己卡里的余额,看了好几遍那个数字自己才安心,如今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只剩这个了。 安心完,既然难得好心情,又去超市买了一包面包。出来时听到广播站在放梁咏琪的《口香糖》,一惊,这都多老的歌了,听的有点愣,愣了几秒不由自主的跟着哼了起来,哼到宿舍楼下时自己的心情达到了近来的最高峰。踩着结尾的节奏爬上楼梯,走到自己寝室门口,正打算掏钥匙,发现门是虚掩的,难倒秦新从国外回来了? 疑惑的推开门,窗帘拉得严实的很,屋子里有点暗,摸到开关正打算开,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回来了?” “啪。” 手里面包掉到了地上,苏美尔瞬间全身仿佛入冰窖,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往后转打算逃,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可身后一只胳膊已抢先过来捞住他,苏美尔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在那人的臂弯间发抖。 轻轻一拽,拉了进来,“嘭”的一声身后的人甩上门。 “回来了?”那人靠在他的耳朵旁,又问了一遍。 苏美尔渐渐察觉到自己在发抖,视觉和听觉仿佛仍在丧失。 身后的人不耐烦的拉开他的裤带,拉开他裤子的拉链,右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抚上他的胸膛。依然是苏美尔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并且还“哼”了一声,发抖的身子软软的靠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的手不紧不慢的一一抚过他身体的每一部分,尤其身上的新伤口,在那块儿来回抚摸了多遍,因为紧张与麻痹感,抚摸过的地方疼痛感都消失了,最后来到下身,慢慢的抚摸。苏美尔的感觉是在身后那一阵痛感猝然降临时猛然恢复的,前几天被揍成那样都没哭的苏美尔,闭上的眼睛里又一滴滴的流出了东西。 但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是因为难过,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开心,或者其他什么。 痛感渐渐麻痹,全身的毛孔一寸寸的舒展,苏美尔轻哼出声。 那人轻笑了下,亲了一下他耳朵背后,叫了声,“美美。” 苏美尔猛然害怕的颤抖,泄了出来。而身后那人才开始正式进入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放开他,从他身体退出,苏美尔清晰的感受到他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羞耻感升腾的同时,是另外一种自己无法言喻的感受。 被脱掉的裤子被再穿上,裤带也被系上。苏美尔打了个颤,趁他穿裤子的时候赶紧离开他的身体,捡起地上的面包就去开门,后面懒洋洋的声音,“你再跑。” 苏美尔就又站住了。 “转过来。” “……”他不动。 “转过来。” 苏美尔听话的转过来。他的话不会说第三遍,否则后果是什么,自己比谁都清楚。 “抬头。”说话的同时,他打开台灯。 苏美尔这次很听话迅速抬头,只是眼睑合着,并没有看向他。 “睁开眼睛。” “……”他只好努力张开眼睛,但终于还是转身溜了出去,速度快的自己都没想到。 窝在栀子花的那个角落里,坐地上机械的往自己嘴里塞刚刚买的那袋面包,塞了一大半胃里面一点感觉都没有,迷茫的不知看向何处。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神经质的边塞面包边问自己,倒忘了自己身后的疼痛。 “能耐见长啊。” 可他即使躲到了这儿都没能躲开,苏美尔一颤,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一个身影走近蹲下与他对视,刚刚他们是做了多久,月亮都高高的挂在天上了,月光浅淡的照在他的身上,还跟从前一样,把他照的跟神似的。 是的,这人从前是他的神。 他努力让自己思绪平稳,“你好。” “我知道我好。” “……”苏美尔好不容易稍微平稳的思绪又乱了。 “我家美美真是长大了,都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苏淇奥,我,”说出他名字的瞬间,苏美尔就完全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这个名字对自己而言是多大的魔怔啊。 “还知道我是谁。” “我,我,” “起来,回去。” 苏美尔一抖,回哪儿。 “回你的寝室。” “你,你不去?” 苏淇奥气笑了,“我不去。” 苏美尔又是一抖,这人多不爱笑他比谁都知道,可今天他笑了两次了。 他被苏淇奥拉了起来,送回了寝室,很君子的在外面还替他把门关上了。苏美尔靠在门上,不可置信的仍在发抖,刚刚那个是一场梦吧,一定是一场梦吧。 可寝室里白炽灯下的那个巨大蛋糕提示这不是梦,巨大的蛋糕上很嚣张的写着一行字:生日快乐。 苏美尔顺着门瘫坐在地上,没忍住终于抱着面包袋子大哭了出来。 苏淇奥这时才往楼下走,宿管阿姨搭话,“看完你弟弟了?” “看过了,谢谢阿姨。” “哎哟,谢什么,你弟弟是个好孩子,天天帮我喂猫呢……” 眼看这位阿姨要侃侃而谈了,苏淇奥礼貌朝他点点头,指了指门外停着的车子,意思自己还有事。阿姨和他说再见,转身嘀咕真是个帅小伙子哦。 司机见他上车,轻声问,“回家吗苏先生?” “嗯。”靠在车座上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徐泽昊的电话随后而到,“大公子?” “有话快说。” “哟,您急什么啊,您说您这之前神神秘秘了这么久,不还是亲自上阵了,之前那些是为哪般哦……” 苏淇奥利落的挂掉电话,关机。 苏美尔24岁生日那天,苏淇奥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再次出现,打破了他原本一切平静的梦。 五 拥有雷打不动生物钟的苏美尔,这天早晨五点不到就醒在了床上,那个地方钻心的疼,疼的他蜷缩在被子里,明明已是四月天,身上却冰冰凉的。昨晚那人离去后,他自己去浴室冲了澡,洗干净了那个地方。这个时候醒来躺在床上还在发愣,如果不是身后的疼,他真的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洗了脸坐着拿叉子一点点的把蛋糕上的生日快乐四个字都挑到嘴里,机械的咀嚼,蛋糕不是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慕斯,也不是芝士或者巧克力,只是多年前那种白色的鲜奶油,纯白色,用草莓点缀了一圈,奶油包裹着实实的大戚风,这曾经也是他最喜爱的东西,那时有家蛋糕店专门做小的,他一口气可以吃下5个。每天都有人买好放在他办公桌的右边抽屉里,最开始他不安,到后来可以安然吃下。 而如今的他,只比当时的不安还要不安上数倍。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或者说他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更多的讯息,可上午的一通电话让他彻底的手忙脚乱,顺丰的快递员态度相当礼貌,他木然的下楼去拿快递,签名,“谁寄的这是?” 快递小哥礼貌的一笑,“不是我接的,抱歉没法告知。” 他拿着那个不算重的盒子爬楼,低头看寄信人那里的空白,只填了个市的名字,是同城。回到寝室,拆开盒子,看到Iphone的包装时,他便知道是谁寄来的了。 盒子被他塞到了衣柜的最里面,拿了笔记本和钥匙装到书包里出门去图书馆。 整个下午坐立不安,并非因为情绪不安或是心情不好,而是那个地方实在太疼,已经多年没有被别人碰过的地方,实在没法适应。苏美尔趴在桌上翻《资治通鉴》,查资料,以前的苏淇奥不是一直那样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那样,但心情好时,他会抱着他在浴室里一起洗澡,然后帮他清理,洗好后给他泡热牛奶,再一起睡觉。 边往笔记本上记东西的苏美尔,边脑子飞快的转着,过去的一幕幕那么清晰的闪现,不自觉的苦笑,曾经他真的以为他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即使只有那么一点。 苦笑的当头,眼前出现一片阴影,抬头看到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的高灿灿。 “出去聊会儿?”这是两人“闹翻”后头一次说话,高灿灿其实是个很大方的女孩子。 “好。” 学校图书馆外面有个小奶茶店,属于学校营业的,两人都点了个橙汁坐下。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怎么脸色不太好看。” “没睡好。” “怎么又没睡好?”高灿灿一连串的问题。 “不知道。” “苏美尔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劲啊?!” “啊?” “没什么!以前那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咱们继续做好朋友?”说着,高灿灿还伸出了手。 “好。”苏美尔握住那只手,握了一下,真诚的说,“谢谢。” “真没劲!”高灿灿拿起橙汁转身走了,出去后从玻璃墙往里看,苏美尔正不停的在椅子上磨来磨去,很不舒服的样子,想了想叹气走了,那天看到的事还是别说了。高灿灿后来发现被打的那个人正是之前揍苏美尔的,心里总觉得不安,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苏美尔又返回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夕阳西下去食堂吃了饭,慢吞吞的去学校门口坐公交家教去。可到了门口,便有两个人友好的拦住自己,他抬头看,高高的两人,冷漠无比的面容却用无比礼貌的语气对他说,“请上车,我们送您去。” “……”他退后一步,“谢谢,我自己可以。”不用问便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我们必须要送您去。” “……” 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毫不退让的气势,苏美尔只好跟着上了车,车座上垫了厚厚的垫子,他却坐立不安。 “可以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吗?” “苏先生说了,您若要联系他,用那只新手机便可以找到他,里边有他的联系方式。” 呵呵,苏美尔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他费尽心力构筑的世界,就如此迅速的被摧毁,如此的不堪一击。就如同自己在他面前一样,建设的再自认完美,都不过是一粒尘埃。绕来绕去都是绕回那个原点,那自己这些白费的功夫又算什么。 苏美尔当然没有去用那个新手机,日子照常过,如果刻意忽视掉每次都会送自己去做家教的那几个人,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生活还是原先那个样子的。 生日那天那个蛋糕后来因为天气渐暖很快就馊掉了,苏美尔眼睛眨都没眨的扔到了垃圾箱里。他的东西他统统都不敢要。对,是不敢要。 后来一个周五他做完家教又被迫上车时,发现那两个人没有跟上来,而车灯突然亮起来,苏淇奥坐在自己身边,手肘撑在车窗上,看着他。 这次苏美尔倒是勇敢起来,跟他对视,心里一会儿澎湃一会儿平静,“你到底要什么?” “你说呢?”他倒玩味起来。 苏美尔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自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完衬衫脱鞋子,再脱裤子,身上只剩下那一点可怜的遮挡物。在车子还是有点冷的,身子微微发抖,苏淇奥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往前探过身子,捞过他,抱在怀里亲了上去,舌头迅速的侵入,苏美尔可怜的小身板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由开始的冷到后来的热,他差不多以为就在这辆车里了。 可苏淇奥却放开了他,在他耳边说,“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苏美尔猛的颤抖一下,然后被蛊惑了似的乖乖点头。 陌生的环境,熟悉的味道,苏美尔被苏淇奥翻来覆去的做了两次才停下来,苏美尔闭着眼睛躺床上呼吸轻微的都快没了,被苏淇奥抱进了浴室,温暖的水流落在他的背上,身后的人细心的帮他清理,给他抹上沐浴露,他静静的就那样缓缓睡着了,隔天醒来时,尽管身后的痛感依然强烈,但一种难忘的满足感从他心间迅速升腾,他睁眼,身边没有人,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顿时就清醒了。 起身穿了衣服,开门走出去就听到了楼下的声音,“我下午过去,你先放我桌上……”然后他听到了开门声回头朝上看,苏美尔一惊,迅速低头,他不喜欢做自己的事时被人打扰。苏淇奥挂了电话,“下来。” 苏美尔磨蹭下楼,身上衣服穿的很整齐。 “饿了吗?” “不饿。”赶紧摇头。 “但我饿了。” “啊?”苏美尔抬头看他。下一秒明白了,低头进了厨房,双门的大冰箱打开里面全是各种材料,他拿了三个鸡蛋出来做油煎蛋。 他做的不是西式那种煎蛋,而是小时候他妈妈经常给他做的那种,鸡蛋打锅里,然后撒上糖,蛋清变脆时,迅速将锅里的煎蛋用铲子对折,将糖和嫩嫩的蛋黄包裹在里面,又香又甜,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三个煎蛋一会儿就做好了,又倒了杯热水。 端到外面桌上,果然苏淇奥坐那儿,只是还在打电话。 苏美尔局促的先去厨房把锅洗了,出来他依然在打电话,只好做了个自己先走了的手势,苏淇奥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转身开门走了,跟逃似的。 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腰,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从前被翻来覆去再多次第二天顶多不适,也不会这样的酸。心里想着,也许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就会不再对自己有兴趣了吧,照这样看来自己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忌惮他了,因为离被嫌弃的日子不远了。左想右想的在这片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去的公交车,安全的上了回程的车,心才落下来。九点多,刚好刚过上班的高峰期,他靠窗坐,看着窗外风景,可一切风景到了他眼前都变成了苏淇奥的脸。他变瘦了,是那种脱离少年时期的刚好的瘦,脸上棱角更好看了,眼睛也更大了……就是眼睛里面的东西自己更加看不懂了,手掌依然那么温暖。 唉。 回到学校,在校门口买了一袋豆浆和两个烧麦,边吃边走到寝室,将吃完的包装袋扔到垃圾桶里,洗干净手,去衣柜里摸出了那个盒子,思考了好一会儿打开盒子拿出那个手机,他没用过触屏手机,但本能在,摁了home键,被手机屏幕上那张锁屏的壁纸照片惊住了,露着虎牙灿烂笑看着镜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又是谁,锁屏一会儿就暗了,便又按了一次,虎牙少年再次出现,苏美尔自己不自觉的就看呆了。 [过去] 苏美尔嘴里有两颗虎牙,笑起来时很可爱,或者说很是俏皮,只是他不常笑。 苏淇奥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当真愣住了。 学校里有几只流浪猫,都养的肥肥胖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美尔发现了。于是他每天的必做功课除了备课上课、偷窥苏淇奥之外又多了一样:喂猫。 苏美尔领了几个月工资,自己又不乱花钱,手里有了人生第一笔钱,很大方的买了双汇王中王火腿肠,每天都会带上两根去喂,学校里的流浪猫什么都吃,每天趁大家上早读时,没什么事的数学老师苏美尔就到学校小花坛旁找猫咪。 蹲在那里“咪咪”“咪咪”的轻声喊,然后几只猫就会围来乖乖的吃他的火腿肠。 有次几只猫为了抢火腿肠打了起来,一只最胖的猫被其他两个瘦弱的猫咪合伙推到了草丛里,那只猫由于太胖,仰躺在草坪上好久都没能翻过身,苏美尔一愣然后张嘴就笑了,伸出手里的火腿肠等着胜利的猫咪来吃,结果猫咪吓到了似的突然全跑远了。他疑惑的抬头,脸上的笑容还挂着。 却见苏淇奥正站在草坪旁,探究的看着他。 苏美尔也吓住了,倒没跟猫咪一样乱跑,而是往后一仰坐到了草坪上,脸上笑容也尽数退散。手里的火腿肠掉落到了草坪上,手忙着撑住自己的身子,忘了爬起来。 苏淇奥往前走几步,弯腰伸出手,苏美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手。 “起来。” 最终苏美尔是起来了,只是没有拉着他的手起来,自己爬了起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不好意思的说,“手,手脏……” “没事。”苏淇奥点点头回身往教学楼走去,苏美尔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他背影,连猫咪们再次出现继续抢火腿肠都没发现。 而只留背影给别人的苏淇奥是一辈子都不会让苏美尔看到他当时的笑容的。浅浅的扬在脸上,就跟那冬日暖阳似的。 六 那天早上第二节课就是数学课,苏美尔抱着教材和一把三角尺去教室,这天讲几何。他的板书很漂亮,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但潇洒的写下是没有关系的。可要画图时拿着那把大大的三角尺总觉得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每次都很努力的稍微踮着脚画图,这次可能因为早上遇见某人的关系,比往日紧张了不少,因此在黑板上刚画完一个图,虚线还没标上左手一酸,三角尺直接砸到了他的脑袋上,那把尺子挺大,也挺重。 猛的砸下来着实挺疼的,苏美尔条件反射的“哎哟”一声,左手就摸上了自己的头。下面一愣,接着大笑声骤起,有嘲笑的也有善意的笑,但这些他听不出也不愿意去分辨,只是低下头捡起了三角尺,脸红红的回头小声说,“题目写黑板上了,给大家十分钟,然后我来讲,谁愿意上来答题的?” “老师你虚线还没画呢,我们怎么答啊?”下面有人故意叫嚷。 苏美尔脸更红,转身就打算添,只见教室右边角落里一个人站了起来,他手就僵硬了,其他人也看到了,纷纷不解的看着苏淇奥慢慢走到了讲台上。 他从粉笔盒里拿了一只白色粉笔,径自走到了黑板跟前,刷刷两笔画上了苏美尔还没添上的虚线,下边不知道谁“哇”了一声,后来就是静静的一片,只有笔尖与纸张接触的沙沙声,苏美尔都忘了像平常有同学上来答题时站在门旁边看着,还是站在讲台上,有点呆愣的看着那人左手拿粉笔,刷刷的在黑板上写解题过程,鼻尖上沁出了汗。苏淇奥很快写完,把粉笔扔回粉笔盒里,转身就走了下去。 又听到下面几声“哇”,全是女生的。不得不哇,苏美尔心里也在连连的哇,从未见过他写板书,其实他在班里一直都是很安静的存在,只是因为他的气场和相貌以及其他东西往往让人无法忽视,没有人见过他的字迹,这下见到了,女生们更是小鹿乱撞,教室里又有了一阵小混乱。 苏美尔自是没有察觉,因为他也看那些字看出了神。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差不多在心里把整首诗都念了遍,他才回过神,不再看黑板,回头看了看下面的学生,眼神往角落里瞟了几眼,最终还是看着讲台上自己的教案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苏淇奥同学答的特别好。” 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心里有什么塌了,又有什么新生了,心间满是畅快,还有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情愫。 第一排的女生大声,“老师!苏淇奥答的不是特别好,是最最最好好不好!” “就是!!!”其他女生附和。 苏美尔点头,“是是。”边说边又往那个角落瞟了一眼,苏淇奥居然也在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苏美尔脸上的表情顷刻之间各种颜色纷呈。 那节课后来是怎么结束的,苏美尔已经不太记得。只是那天之后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那个时代数码相机是一种奢侈品,可在这个贵族班还是挺必需品的,好几个小姑娘把那天苏淇奥的板书拍了下来,叫嚷着要留作一辈子的纪念。 后来有一次苏美尔无意中想到那天的场景,心中唯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那些女生是不是真的像她们所说那样留作了一辈子的纪念。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苏美尔的课上的越来越好,班里的男生虽然看他还是颇为碍眼,但女生倒跟他关系渐好,偶尔还能碰上有女生来办公室问他题目。 伴随着他对这所学校渐渐适应了的是他对这个城市的适应,开始的束手束脚让他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世界,虽然到了此刻依然是没有相熟的人,但他开始有了每到周末就出去转转的习惯,尤其是市中心那家的书店,不同于小县城里的新华书店,这是家很有格调的书店,里边会放苏美尔当时不懂的new age,只以为是很好听的伴奏,还有供你休息的桌椅,苏美尔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一看就能看一个下午,看累了就看窗外的风景。 很多时候他喜欢学苏淇奥那样,右手手肘撑着桌子,手掌托起自己的脸,微微歪着头看,他不太明白其中原因,只知道苏淇奥身上的光芒吸引的自己不得不去效仿他,这样仿佛就会离他近一点,有时到了一半自己也会脸红,再迅速放下来,这个时候却又不知到底该怎么看书了,最后乖乖的再撑起手肘。 这样周末倒也过得坦然自在,心中的自卑也渐渐洗掉了一些。 就是这样撑着手肘看向窗外的时候,苏美尔看到了正好从车上下来的苏淇奥,两人看了个正着。苏美尔满脸通红,慌不迭地的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赝品和正品放在一起,谁万丈光芒谁晦暗无比是不用说的事。苏淇奥倒是跟没见着他似的,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了过去,苏美尔舒了口气把自己的胳膊在桌上放好,瞟着窗外,看到苏淇奥绕到了车门的另一边,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长到腰的女生走了下来,仅仅是背影就把苏美尔看呆了,每个人都有鉴别美丑的能力。 等这个女生转过脸来时,苏美尔心中冒出天作之合四个字。偷偷的看着苏淇奥牵着那个女生的手往书店旁的一家冰淇淋店走去,心里暗暗生出了一种羡慕的感觉。这样的人,才能毫无违和感的和他走在一起吧。 苏美尔起身把书放回书架,绕出书店走到了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外边,透过玻璃看刚刚自己坐的那张椅子,心想自己刚刚的表情是会有多傻。好在,也没人会在意。 心中如释重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离那个冰淇淋店离那个书店越来越远。 每个孩子少年少女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偶像,多为明星,少数为作家科学家之类。而苏美尔少年时代的信仰,全部献给了一个叫作苏淇奥的男孩子。 插曲不值一提,苏美尔继续兢兢业业的备课上课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一天中午休息时间,他正在办公室改试卷,其他老师或是回家吃饭或是到休息室午睡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因而敲门声就格外的清晰。 应了声“进来”后,一个哭的眼睛红红的女生走了进来。 苏美尔一看就慌了,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仔细一看还是自己班里的女生,成绩很好,总是安安静静坐着写作业叫做陈倩倩的,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走上前,“怎么了啊这是?啊?” 陈倩倩“哇”的一声大哭。 “别哭啊,慢慢说。” “老师……”叫了她,陈倩倩就只顾着哭了。 苏美尔心中涌起一种责任感,到如今没有多少人叫她老师的,这么一叫他立刻连腰板都挺的更直了,拉着她到沙发上坐好,“和老师慢慢说。” 小姑娘抽搭搭的说着,苏美尔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老师,我再也不能上学了。” 苏美尔思虑了不到几秒钟,拍拍她肩膀,“不用担心,老师可以资助你。” 陈倩倩傻住了,瞪大眼睛看他。 苏美尔心里一片苦涩,原以为这个班里全是富家子弟,原来也并非全部,比如陈倩倩,父母早逝,还有一个弟弟,和自己是如此的相似,原本资助她上学的奶奶前几天也去世了,其他亲戚都不愿接手这个烂摊子。而陈倩倩本来只是心里面难受,在班级融入不了那个圈子,就想着来跟这个小老师寻求安慰,其他没有任何想法,却没想到听到那么一句话,惊诧过后,拒绝,“老师,你的好心我很感激,但是,真的不用。”这个老师可比自己还小,而且看他平常的行为举止也不是富裕人家。 “学是要继续上的。你看你都快高考了,这个节骨眼上退学,不都前功尽弃了,你成绩那么好。老师建议你如今好好准备,明年高考完暑假打工为自己赚学费,你弟弟才小学,书费并不多。这些老师我还负担的起,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等你工作后可以把钱还给我。”苏美尔很真诚的分析。 陈倩倩低着头听他说,半晌抬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在哭呢。良久才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您,老师。钱以后我以后一定会还给您。” 苏美尔不好意思了,“没关系没关系,快回去上课吧。” 等陈倩倩离开,苏美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满满的骄傲感。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帮助到别人的。 那学期结束以后,苏美尔还真的挑了一个日子去了陈倩倩家,给了她两千块钱,包括她弟弟和她下学期的学费,送完才回老家过年。陈倩倩非要给他写一个欠条,他坚持不要,却没想到就因今天的失误导致后来的大患。 那学期他们班考试考的又不错,工作带来的满足感让苏美尔渐渐多了笑容,过年回老家,街坊领居们都竖着大拇指,“苏家小子出息了!个都长高了,人也喜庆多了!” 刘老太特地来送饭菜,拉着苏美尔说了半天的话才不舍离去。苏美尔笑嘻嘻的把她送到家,自己才回到苏家宅子,以往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如今才明白为什么人们说心里亮了世界就会亮。 晚上虽然一个人开着电视,但是也不寂寞。他翻出自己的书包,把夹在书里的一张照片拿出来,正是那天女生们拍的板书,他后来厚着脸皮以学校要用为理由去要了一张,拿回来后就跟宝贝似的夹在书里,天天看,天天描摹,都快能写的跟苏淇奥一样了。 过完年再回学校,学校里一派新气象,苏美尔心中也给自己定了很多计划。开学第一天,近乎贪婪的站在窗户旁看着对面教室里的苏淇奥,还是同办公室的一个英语老师拍了拍他肩膀,“小苏又在看外面啊?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什么好看的……” “再过些日子啊,这学校里可就好看喽,柳絮儿满天飞呢。行了别看了,刘主任叫你呢,你看看什么事去,看起来挺急的。” 苏美尔一听刘主任召唤自己,立刻毕恭毕敬起来,这个学校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刘主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不满似的,老是拿下巴看自己。快速跑到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 刘主任见他来了,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苏美尔一抖,手掌贴在裤子两侧,“刘主任,你找我啊。” “嗯。”刘主任阴阳怪气的应了声,“小苏老师春节过的怎么样啊。” “挺,挺好的,谢谢刘主任关心。” “按理说这学期咱们是要给你办编制的,可是你看看,这让我们怎么给你办。”说着把桌上的一张纸拍到了苏美尔跟前,苏美尔只好上前拿过那张纸看,一看脸就白了,不知道谁写的举报信,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自己以资助班里女生陈倩倩为由逼迫她和自己发展不正当关系。 还没看完纸就飘到了地上,他半天才找到嘴巴,“主任,这不是真的!”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陈倩倩的女生?” “是。” “你是不是给了她2000块?” “是……” “你是不是逼迫她的?” “不是!” “那你给个证据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捅给校长知道。” “陈倩倩家里困难,我才帮她交学费的。“他极力解释,可自己嘴笨,又说不到中心。 “口说无凭啊,这白纸黑字写着呢,还有陈倩倩自己亲笔承认的信呢!”刘主任又拍过来一张纸。 苏美尔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看着外面学校里的风景,耳边是刚刚那个英语老师的话,只可惜更美的风景自己是没法看到了。 刘主任说的是这几天先不要上班,自己回去反省去,实际什么意思他又怎么不会知道。他本来就嘴笨,而且看这样子是刘主任并不打算捅到上面让校长知道,这就等于直接叛了他死刑了。收拾东西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个新的老师走进来,骄傲的很的样子,看着他一脸鄙视的样子。苏美尔这才算知道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踹自己让这人上位呢。 但这些他都不难过,最难过的是自己好心帮助的人居然和那些人一样摆自己这么一道。其他至于公平不公平的,他真的没有想太多,像他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遇到的不公平已经太多。公平于他而言已是奢侈品,想都不敢想。 这个刘主任走了一招妙的,之前好不容易自己侄子就能安排进来了,却半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抢走了关系,他不知道苏美尔是怎么来的,但知道和校长有关,盯着他盯那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终发现这小子的确没啥背景,又总算抓住了破绽,便决心擅自逼走他,有了这个证据,即使校长知道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而他势必要在校长知道之前就解决掉。换句话说就算校长知道,他在教育局那边也是有人的,足够摆平。 于是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的苏美尔就这么被扫地出了门,抱着东西迈出校门时,最不舍的其实那是那两扇窗户。 七 高三(4)班最后一学期开学的第一节课和往常没有不一样的,大家对高考其实没有多大概念,这个班里的学生不是出国便是早就保送了,因而依旧懒散的聊着寒假又去哪里度假了,又买了什么,唯一不正常的只有陈倩倩,低着头靠在墙上很紧张的样子。 其他女生本就跟她玩不到一块,也没当回事。 所以当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走进教室时,教室里是真的安静了。 班里眼尖的女生立刻发现就连一向平静如水的苏淇奥,都皱眉抬起了头,看着讲台上那个陌生的男人。 矮胖的男人自认潇洒的一笑,“鄙人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姓……” 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苏美尔呢?” 全班人暗暗惊呼,因为这话每个人都想问,都准备问,却没想到第一个问出来的是苏淇奥,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苏淇奥。 矮胖男人不高兴,“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美尔呢?” “跟老师就这态度?!”胖男人发火的扔了一个粉笔头过去。 早有男生帮他接住了,“哟,这位老师您火气怎么这么大呢。” 苏淇奥一字一字的说,“再问一次,苏美尔呢。” “你!”胖男人疾步走到苏淇奥跟前,眼看就要一巴掌呼上去了。自然有人帮苏淇奥接手,拉住他的手腕,笑眯眯的说,“老师你不知道体罚学生是犯法的啊?” “你们这些学生都是些什么东西?!” “哎哟,我们是东西,总比你不是个东西好!” “哈哈哈哈哈!”其他人纷纷狂笑。 胖男人满脸憋得通红,早就听说这个班都是权贵子弟,以为自己来了这里就会飞黄腾达,怎会想到第一节课就这样。 “老师你乖乖的告诉我们小苏老师去了哪里,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苏老师?一个性骚扰女学生的人也配为老师?!” 此话一出,班里又一片安静,然后是更加大的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排一个女生开心道,“小苏老师过完年了都还未满16周岁,就他那样,小胳膊小腿的,他性骚扰谁啊?” 陈倩倩一听这话,往墙角缩的更厉害了。 “可是你们自己班里的女生!”这个胖子也是个草包。 班里的女生多精明的一群人啊,看了一圈,刚刚那个女生站起来,“今天是不是特别冷啊?” 其他人不明所以,“不冷啊。” “那陈倩倩你干嘛抖成那样嘛……”甜腻腻的声音撒娇的说。 陈倩倩的同桌一下就明白了,回头看了她一眼,陈倩倩僵住了缩的更小。同桌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甩过去,“贱人!” 胖子不可置信,“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可以打人?!” “老师你都打算体罚我们了,我们见样学样啊。” 班里吵吵闹闹一片,苏淇奥站起来转身就从后门走了。 陈倩倩被几个女生围着崩溃的哭喊着,“我对不起苏老师对不起他!” “贱人!当初你贴我就为了进这个班我看在你的确对我尽心尽力的份上没有揭穿,如今是钱不够用了还是怎么了傍上那种死胖子,还想陷害苏老师?”同桌又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陈倩倩脸颊都肿了。 “苏老师回来,你给我在他跟前好好跪着!” 胖子见着这一幕幕险些晕过去,被刚刚那个男生拉住,“别晕啊,我们刚过完寒假正没劲着呢,你别啊你。” 他哆嗦着翻自己手机就想给舅舅打电话,被人抢过去,熟门熟路的说着,“喂?刘主任啊?……是啊我王子鸣啊……我们苏老师是不是生病了啊?……没事儿这个胖子代几天课我们可以接受嘛,苏老师的确需要休息嘛……不然小胳膊小腿的被人欺负了都不好恢复呢……是呢……” 刘主任边接电话边擦冷汗,王子鸣他爸可是教育局正统局长正一把手!他之前都打听得好好的了,苏美尔在班里及其没有人缘,被人瞧不起,之前还被班里的学生揍过!怎么如今是这场景了! 他不知道的是苏美尔的确是不遭人待见,可后来大家发现这人没啥心眼,也真的没啥后台,估计就是被天上馅饼砸到了来这里做了老师,就是个老实孩子,换句话说大家都有一种心理,苏老师就算被欺负也只能被他们自己欺负,哪轮到你们了! 苏美尔抱着书回家,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刷的停自己旁边一辆车吓到了。 车门很快打开,苏淇奥从驾驶座里走出来,苏美尔眼睛瞪圆圆的,这,这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上车。”他没有废话,看了他一眼就开口。 “我……以后不教你们了。”即使这样,跟他对话苏美尔也是紧张,他抱着书往后退了退。 “上车。” “我……”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三遍。”这是第一次苏淇奥跟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苏美尔立刻打开车门往里钻,还没钻进去,门又被关上。 “前面。”苏淇奥说完自己也进了车子。 苏美尔只好磨蹭到副驾驶的位子,开车门坐了进去。不怕丢人的说他真的没坐过几次小车,更何况这样一看就很好的车,坐在里面有点晕,不知是紧张还是真的晕车。 车子是往学校开的,苏美尔开始急着说,“不是不是,不是啊……” 后来苏淇奥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自觉的住了嘴。 刘主任刚挂了电话没十分钟,门被敲响,以为是哪个老师,镇定的说了进来。没想到进来的是苏淇奥,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冷汗又流了下来,因为苏淇奥后边跟着个苏美尔。 “刘主任好……”苏美尔小声的打了招呼。 “咳咳……”刘主任尴尬。 苏淇奥谁人不知啊,人家爹的位子可比刚刚那个王子鸣的爹又高了不知道多少阶,而且还只是现在的位置。即使不说他爹,说说他爷爷他叔叔那些,哪个不是跺跺脚大地都能抖几下的人物。心里边如今一片懊恼,自己这是做的什么混事!恨不得劈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不是他大学毕业四五年了找不着工作,自己至于今天这个田地吗!看看苏淇奥那个眼神,哪像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刘主任难道不懂只有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自己的位子才能保住吗。”一开口更是瘆人。 刘主任一脸尴尬,被这么个孩子教训脸上肯定挂不住,可他还真不敢回嘴。 苏美尔也愣住了,这样的苏淇奥是他陌生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疏离的神一样的少年。而是成了阶级金字塔上最尖顶的那群人之一,自己只能仰望,与仰望神是不一样的视角和目光。神和自己是一个世界的,只不过境界不同而已。而阶级这种东西,却是根深蒂固不可更改的。 “这件事到此为止,校长那边你知道怎么处理。”说完苏淇奥转身就走了出去。倒是苏美尔傻住了,跟刘主任两个人傻傻的对视,对这样的场面他们都算比较陌生。 “跟上。”苏淇奥见他没有跟上,不耐烦的回头看了眼苏美尔。 苏美尔这才慌忙抱着书跟着他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眼刘主任,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有了怜悯感,因为他知道刘主任和自己一样,严格说来都只不过是底层的人,为了自己的私心不顾一切,而这一切小动作在顶层的人看来连小蚂蚁都不如吧。 [现在] 苏美尔抹了抹自己的脸,不再看手机上的虎牙少年,而是拿了书和本子去老师办公室上专业课。他们专业人少,一般上课都直接在老师办公室上,几个学生随便坐,很随意,他很珍惜这些,也许因为自己从前没有读到想读的书,他格外的珍惜这些东西。 快下课时,老师说了国外一个论文大赛,有关佛教的,让大家有想法的都写点去参赛。这节课的老师不是苏美尔自己的导师,上完课打完招呼他就礼貌的离开了,那个Iphone终究是没有用。他的东西他还是不太敢触碰,尤其那张桌面。那个时候的自己,他更不敢面对。 他本来就无法弄明白苏淇奥的心思,因此他从来没有试图去弄明白过,每天车子来接他去家教时,他就乖乖的坐进去。乖乖的再被送回来,初见时的震撼已经消去,消极的他觉得,再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和他上床继续和他暧昧。但是,他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心理和生活。即便他依然又覆盖了自己的世界,但仅仅是覆盖,再也无法融和与掌控。 他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做什么工作,他也不想知道。他的生日过去了快两个月,其中他们只见了两次,一次是生日他回来那天,还有一次就是和他回家那天,对这样的频率他很满足,于是到了第三个月时,他小心翼翼的问开车的司机,“晚上的时候我自己回去可以吗?” 司机彬彬有礼,“我问一下苏先生。” “哎,谢谢你。”苏美尔心中涌起一片希望。 可晚上结束家教时,他还是看到了停在小区门口的车,心中叹了口气,坐进了车里,车里灯没有开,但他瞬间便感知到了另一个人,不由自主的往车窗靠了靠。 司机将车开到了一个人不多的地方便识相的下车了,苏淇奥在黑暗当中一句话都不说。 他鼓足勇气开口,“要做吗?” 很久,“不做。” 苏美尔不受控制的舒了一口气。 苏淇奥起身下了车,直接绕到了驾驶座,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离了这块,他不路痴,一下认出了是往哪儿开。 小声,“明天……我要上课。” “明天搬过来。” “……这,这样不好吧。” “我缺人做饭。” “你可以请厨师啊,我要上课经常时间不定,这样你吃饭也不规律对胃不好……”说了一串他发现苏淇奥又开始低气压了,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可是谁说的生活中永远满是惊喜,等到了苏淇奥的那座别墅,下了车刚走到门口就听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小娃娃扑过来,扑到苏美尔腿上,叫嚷着,“要抱抱!” 苏美尔低头一看,小娃娃也抬头一看,见认错人了,嘴一撇,“错了!哼!”还打了苏美尔的腿一下。 保姆跟出来抱起她,“我的大小姐哦,小心摔着。” 苏美尔僵住了,大……大小姐? 保姆也好奇的看她,但还是有礼貌的打招呼,“先生好。” 小娃娃瞪着眼睛打量他,“你是谁!” 苏淇奥这时走来,小娃娃立刻扑腾扑腾,“要抱抱要抱抱!” 难得的,苏淇奥真的过去一把抱住,小娃娃咯咯直笑,眉眼弯弯,苏美尔这才冷静下来打量她,小刘海齐眉梳着,穿着格子连衣裙,在苏淇奥怀里蹭来蹭去,两人的脸是多么的相似,心一下便就完全冷却了。 苏淇奥抱着她走了进去,苏美尔却进退都不是。 “进来。”苏淇奥皱眉回头看他一眼。 苏美尔差点就同手同脚,慢吞吞的跟了进来。 “抱小姐去睡觉。” “不睡!”小娃娃大声说。 “不睡明天就回去。” “哼!” 保姆听话的抱着小娃娃上楼睡觉去了。 苏淇奥这时才开始脱外套,回头若有似无的打量了苏美尔一眼,“我妹妹。” “……”苏美尔绷紧了的神经突然全部松懈,呆傻的看着苏淇奥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心中代替莫名害怕感的是深深的挫败感,原来自己那还是那么的在意,甚至在意到担心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女儿。正好靠着沙发,顺势瘫到了沙发上。 苏淇奥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难得的暖着一张脸,“明天我让人去帮你搬东西。” “……”苏美尔靠在沙发上跟他对视,半晌闭上眼睛,感受那双手。 开始疑惑,有些事是不是真的都是宿命。 八 苏美尔晚上睡在了客房,趁苏淇奥洗澡的空头,他礼貌的去问另一个保姆,“我睡哪间客房?” 保姆事先并未被告知,见是自己先生带回来的人,先生难得带人回来,自然十分精神的对待,把他带去了二楼最好的一间客房,手脚麻利的瞬间收拾好,房间里还配着浴室,他等保姆一走,就立刻反锁好门,顺着门缓缓坐到地上,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 果然十来分钟后听到苏淇奥询问他去了哪里,保姆说了些什么,就再也没有听到苏淇奥的声音,然后过了会儿门外一阵脚步声,他心都吊到了嗓子尖,就怕他直接踹了门走进来,这事儿他不是没做过。幸好,脚步声还是慢慢远离了这扇门。 他这才真的放松下来,起来去浴室洗了澡,泡在浴缸里泡了良久。舒服的连连叹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苏淇奥每次的出现总能让他的生活提高许多个档次,在浴室里翻了个身,侧着躺着,心里念叨只可惜自己也早过了因这个就被蛊惑再次走上不归路的年纪了。 这一夜出乎意料的睡得很好,不知是因为澡洗的太舒服,还是床太过柔软。 这次他也学乖了不少,生物钟定时醒来时,就穿好衣服下楼去厨房,在忙早饭的保姆显然没料到,“先生你起这么早。” “我叫苏美尔,阿姨叫我小苏就行了。”苏美尔微笑着说,他长得很讨喜,尤其微微笑时,眼睛会微微眯起,这个年龄的阿姨正是最喜欢这样的男孩子。 “哎哎,小苏你出去看看书,或者院子里散散步。这边有我。” “阿姨我帮你吧,我知道他要吃什么。” “哦哟,怎么能让你一个客人做这些。” “阿姨,你是江南人啊?” “是是,你怎么晓得的……” 两人越聊越热络,苏美尔帮她打下手熬白粥,小火已经熬了快一个钟头。快好时,整个厨房都是香味,餐厅那儿传来拖鞋特有的步伐声,保姆阿姨走出去,“您起了啊,早饭马上就好。” 苏美尔只好也跟出去,小声的打招呼,“早上好。” 苏淇奥“嗯”了声,坐在了首位的椅子上,保姆阿姨回身继续去厨房忙碌,苏美尔第一反应就是也跟着转身,被苏淇奥叫住,“过来。” “……”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再磨磨蹭蹭的拉开椅子坐下。 “课表今天回来交给我份,放到书房的桌上。” “你自己就可以弄到吧……”苏美尔说出事实,却明显感到那人的视线一下冷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看,陈阿姨可以给你做饭,而且也跟着你好几年了,我来不来住都没关系吧,不想太麻烦你了。”说了一堆话,那人一字不发,抬头看,他正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得,他知道自己那些话又全都白搭,起身往厨房走,“我给你做煎蛋。” 照例是三个煎蛋,保姆陈阿姨都惊叹好香。 苏美尔笑了笑把煎蛋盛到盘子里端出去,正撞上大小姐起床被保姆抱下楼,嗅了嗅鼻子,“什么东西?好香!浣浣也要吃!” 苏淇奥看了看苏美尔,“她叫苏浣浣。” “我给你做好不好,你要吃几个?” 大小姐撅嘴,“是你做的?”颐指气使。 “是啊。”他点头。 “那要吃两个。”保姆把她放了下来,她走到苏美尔跟前,竖着两个指头,仰头说。 “那你等三分钟。” 苏浣浣看他去了厨房,不敢相信这么香的东西是他做的,就打算跟过去。 “不许去。”苏淇奥出声制止了她。 “就去!” “那送你回家。” “哼!”苏浣浣不情不愿的只好爬上了椅子,眼巴巴的看着苏淇奥吃煎蛋。苏美尔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心里想着也真亏了是你亲妹妹,你也舍得。他在厨房找到儿童专用的小鸭子碟子,金灿灿的煎蛋盛放在上面格外的诱人,于是高傲的苏浣浣小姐眼睛瞪圆了,拿起叉子就叉着往自己嘴里送。 苏美尔微笑着看她没法把鸡蛋准确的送到自己嘴里,伸手帮她。保姆这时赶忙过来,接手过去,给大小姐喂饭。 苏美尔站起身,看向苏公子,“我先回学校了。” “嗯。” “那我走了。”苏美尔去厨房洗了手,出来拿好自己的书包往门口走,换鞋时被苏浣浣叫住,他往里看去,苏浣浣巴着桌角,“哥哥你明早还来给浣浣做小鸭子吗?” 苏美尔愣住了,这还是那个高傲的苏浣浣小姐么。 苏浣浣的眼神格外天真,苏美尔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乖乖吃饭,他明天就来。”苏淇奥出声。 “哦!”苏浣浣立刻坐好乖乖被保姆喂饭。 苏美尔顿时哭笑不得了。还是做孩子好,善恶分明,仅仅是两个煎蛋,就能让这个大小姐倒戈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至于苏淇奥的话他根本没有当真,自己刚刚说走了的时候人连眼睛抬都没抬,这个人太善变,没准昨晚说的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他现在想的是赶紧回去吃早饭,是的,他的东西他不敢要,能不要的尽量不要,即使是食物。 可到了门口,车门大敞的等着他,司机就等着他呢,见他出来,“请上车,我送您去学校。” “……”他只好坐进去,放书包时看到后座上的一个很漂亮的透明盒子和一杯热巧克力。 “苏先生昨晚就吩咐好了,蛋糕店刚刚送来,您请吃。” 他拿起那个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5个鲜奶蛋糕,正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包裹着戚风的满是鲜奶点缀着新鲜草莓的小蛋糕。一盒小蛋糕拿在手里并不重,但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再拿起热巧克力,烫烫的贴着他的手心,虽然是夏天,却并不难受。他从小就喜欢烫的食物。苏美尔叹了口气,仰靠着座椅,无神的看着车顶,感受车子在缓缓开动,心里默念这样不好,会让自己再次误会的,这样不好。 司机很有分寸,每次都是离学校半站路时停车,今天也不例外。在车上苏美尔一口都没吃,下车时也没打算带上。司机最后还是说了,“先生,您带上早餐吧。” “……”苏美尔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也是替人办事,想必苏淇奥交代过什么。只好探身进去把蛋糕和杯子拿出来,司机如释重负,他自己却满身包袱。 他把蛋糕带去了上课的办公室,老师还没来,几个小姑娘看到漂亮的蛋糕纷纷叽叽喳喳,他打开盒子给她们随便挑。一共四个女生正好一人一个,剩下一个他想了想塞进了自己嘴里,机械的咀嚼着,至于味道? “天哪这个也太好吃了吧哪儿买的啊苏美尔?” 苏美尔翻看自己手里的盒子,盒子是很精致漂亮,倒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文字,只好摇头,“不知道啊……” “哎呀好可惜不然我还可以去买来吃。” 装热巧克力的杯子是保温杯,奶油白的杯子,打开盖子袅袅热气和浓浓的香气一并而出,刚刚的女生又赞叹了句好香。 苏美尔不好意思的低头又盖上盖子,再也没有敢喝。 [过去] 苏美尔小时候只吃过酒心巧克力,还是纯度并不高的普通巧克力,可即使这样,那也足够小时候对过年有上足够的期盼,过年才有酒心巧克力吃啊。 那天跟着苏淇奥回教室后,全班人一致热烈的鼓掌,胖子早被气跑了,王子鸣特地走上前去揽上苏美尔肩膀,苏美尔有点怵,这个人以前打过他,还是打的最凶的那个。 “苏老师!我王子鸣今天在这跟你道歉,以前我揍你,是我不对!”其他几个一起揍的一同站起来跟他道歉。 “没,没关系。”苏美尔结巴了,有点被吓到。 苏淇奥早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这会儿正缓缓的看着他们那个方向,苏美尔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该往哪里放。 事情还没完,一个女生把陈倩倩拉到了他面前,看到陈倩倩肿成那样的脸颊他眼睛瞪多大,“这,这怎么了啊?” “苏老师,这个贱人害你,她该得的,跟老师道歉!” 陈倩倩哭着断断续续的说着老师对不起。 苏美尔着急忙慌的扶她起来,“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是的,他看不得任何人哭,尤其女生。 后来陈倩倩还是退学了,苏美尔感慨万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特地去陈倩倩家又找过她一次,这个女生倒也明白,眼神清明,“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老师这是我应得的。” 还能说什么?苏美尔只好离开。 从那以后,学生明显对苏美尔换了个态度,在他上课的时候再也不吵闹,回答问题的人此起彼伏,数学成绩越来越好,苏美尔有点受宠若惊,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讷讷的接受这一切,努力的备课备更好,讲课讲更好。 这天校长找了他谈话,是谈入编制的事情。上次刘主任那个事校长或多或少有了点风声,但没有给什么处罚,他们不知道,校长自己知道这个孩子是谁托付的,因此迅速的就准备给他办编制。苏美尔不知道这些里面的各种关系,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满心欢喜,眼见四月天了,万物正是苏醒的好不热闹,但也有点寂寥,四月来了,五月,六月……还会远吗。六月,六月…… 回到办公室,他就直直的走到了那扇窗户旁,迫不及待的望着远处那扇窗户,瞪大眼睛努力把那个白色身影看的更仔细些,看了大约一分多钟,那个影子突然动了动,并且转了过来看向这边。苏美尔呆住了,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跑。一直跑到这层的男厕,还在不停的深呼吸,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这么远,他怎么会看到自己在看他。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点水,才冷静不少。 下面一节就是他的数学课,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大约是不停的考试讲解试卷,苏美尔抱着一摞改好的试卷去教室,分了些给前排的女生一起发,他自己也在发,发到苏淇奥的时候人家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他才放下心,之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发完试卷回到讲台,前排的小姑娘笑嘻嘻的,“老师你怎么脸色不好啦?喏,给你,吃吃补充能量。”手心里有几颗巧克力。 “谢谢。”苏美尔不好意思的伸手拿过来,很小心的不要碰到女生的手心,结果小姑娘故意把手心往他指尖蹭,还是碰到了,苏美尔脸一下红了。 前排的几个姑娘得意的哈哈笑,“快吃啊,看好吃不好吃。” “哦。”苏美尔脸通红,剥了纸往嘴里送,然后小声说,“好吃。”的确好吃,这姑娘带的巧克力本就是外国货,那个时候德芙都算了不起了,所以连德芙都没吃过的苏美尔就直接碰触到了这么高档的巧克力,同样,刚来到新天地的苏美尔还没来得及吸上几口空气,就遇上了苏淇奥。多年后苏美尔反省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入眼,最好的都曾在自己眼前,那还有什么值得需要?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个时候的苏美尔细心的吃完那颗把剩下的几颗放回口袋,小姑娘还问,“老师你喜欢吧?” “喜欢。” 正巧这时上课铃声响,苏美尔飞快的瞄了一眼苏淇奥便开始上课,这天是周五,高三的孩子很少放假了,但这周恰逢学校的放假周,因而明天他们也可以休息,整个教室的气氛都是欢快异常的,苏美尔被带动的也满心欢心,他这节正好是最后一节课,讲完就见满教室的学生着急的收拾书包走了,他摇摇头慢慢收拾自己的讲台。 所以也没注意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没走,待他收拾好抬头的时候冷不防的看到还有一个人坐在最后面,教室在教学楼的最高层,高三的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整层楼有点安静,他咽了口唾沫,在犹豫是直接走还是上去问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犹豫了半晌,“你,你怎么,还不回家……” “等你。” “……”苏美尔脑子都快炸了。 苏淇奥已经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他眼前,“你在那里看了我多久。” 一下苏美尔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不,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 苏美尔大脑一片空白,天哪,这人什么时候跟自己说过这么多话,还是这么咄咄逼人,他怎么知道怎么回答。 “走吧。” “去……去哪儿。” “随便。” 苏美尔连办公室都没来得及去,就被苏淇奥带走了,他说不出来的感受,总觉得这天的苏淇奥心情并不太好的样子,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但他就是隐隐觉得,自然了这些不是他可以过问的。 苏淇奥自己开车带他去了一个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下车后他眼前还在晃,跟着他走进那间白色的镂空木门,苏淇奥在前面走着,身上还穿着校服,可来往的服务生没一个忽视他,全部弯腰和他打招呼,甚至后来一个男的急急走过来,点头哈腰,“苏公子您怎么来了,都不说一声,这边这边请……”顺带着甚至朝他身后的苏美尔很和睦的微笑。 苏美尔抱紧自己怀里的书包,深刻的体会到他跟他之间的不同。 那个男人将他们带进一间小包厢,“苏公子您要些什么?” 苏淇奥看他,“要什么?” 苏美尔还站在门边上,看着已经悠然坐下的苏淇奥和身旁站着的殷勤男人,不知该说什么。 “随便上吧。” “哎哎好!”男人说完就打算出门,又被苏淇奥叫住,“热巧克力。” “好的好的这个一定有,您放心!”男人请苏美尔坐下,他关好门就走了。 苏美尔惴惴不安,书包还在自己怀里,他小心的看了看自己身下坐着的椅子,同样也是白色,有着厚厚的垫子,而且一看就是材质很好的。再看了看桌子,和周围的环境,浓浓的欧式风格,当然了苏美尔不懂这是什么风格,只觉得很华丽又很淡雅很漂亮。苏淇奥一直不说话,也没有看他,他正好仔细的打量这里,过了十来分钟,门被敲响,一个服务生进来送东西。 满满的一托盘,尽是些苏美尔从未见过的漂亮精致食物,摆满了一桌。 “出去吧,没叫的话不要进来。”苏淇奥挥了挥手。服务生鞠躬退出去,并且关好了门。 苏美尔瞪着眼睛看着桌上的食物,全部都那么那么漂亮,他的嘴里不由自主的分泌口水,他从小就喜欢甜食,可家境就那样,并不能满足多少。 苏淇奥把一个玻璃杯放到他面前,“喝吧。” “哦。”这个时候苏美尔也顾不上其他了,分泌的口水让他忍不住的去接过那个杯子,小心的喝了一口那里面的浅咖啡色液体,表面上浮着满满一层奶油,液体经过味蕾到他胃里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生出了一种陌生又舒服的满足感,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好喝吗?”苏淇奥居然笑了,问他。 “好,好喝。”苏美尔看到他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这是跟谁在一起,立刻又放下杯子,嘴角上还有一小圈奶油,有点紧张的看他,不可置信他刚刚居然对自己笑了。 苏淇奥递给他一张面纸,“嘴边,奶油。” 苏美尔接过来用劲的擦了几下,嘴唇瞬间红嘟嘟的,苏淇奥眯眼看他,苏美尔缩了缩身子,半晌苏淇奥出声,“快喝吧。” “哦……” 他又拿起杯子慢慢喝,虽然他没喝过,但这味道他也猜出来是热巧克力了。苏淇奥把桌子上的小碟子一一往他面前放,“这是巧克力曲奇,这个是冰淇淋厚多士,这是樱桃乳酪慕斯,这是……”一一为他介绍,苏美尔特别的感动,一个又一个的吃那些,吃的不亦乐乎,吃的间歇偶尔抬头看看苏淇奥,他的眼神不知看向哪里,苏美尔自知自己无法揣摩出,索性认真吃那些东西。 他承认自己从小到大蛰伏在体内的馋虫这一刻都被勾引的苏醒了,仔细的吃那些,最喜欢的还是那杯热巧克力和那盘曲奇饼干。 吃的正出神,苏淇奥突然出声,“苏美尔。” 他呆傻抬头,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吧,是吧。他大脑已经完全缺氧了,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缺到没有任何意识。 “笑一个吧。”然后又添一句,“你笑起来,有虎牙,很好看。” 九 [现在] 那杯热巧克力,下课后,苏美尔带回了寝室,然后亲手倒在了厕所里。他自己嘲弄的看着卫生间里镜子里的自己,不怪自己太矫情,只怪事实太显然。他的东西,自己还是少碰的好。镜子里的那张脸,不再是少年时期营养不良的脸,而是一张男人的脸,也许还不成熟,也许很多还无法正确分辨。 但总有一天,足够应对反抗一切吧?苏美尔心里悠悠的想,然后返回桌子戴上自己眼镜,他度数不高,平常很少戴眼镜,可最近这些事情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还是戴着比较好,哪怕仅仅是隐藏。 这次苏淇奥不知怎么了,说到做到,搬家的中午就来了,两个西装男,是他没见过的,“小苏先生,苏先生吩咐我们来让给您搬东西。” 对于小苏先生这个称呼,他心里实在不好受,怎么绕了这么多年又被叫回这个了呢。 但也无法,只好乖乖的收拾了几件自己常穿的衣服,拿了些书和自己的笔记本。 “就这些?” “对,就这些。”还要哪些?反正住不了多久。 就那么点,西装男都不让他自己拿,他没法,只好清闲的跟在后面走,走廊上遇上几个其他专业的同学,友好的打了招呼,忽视了别人眼中的好奇,跟着那两人下了楼,其实和那人兜转的那几年自己唯一学会的就是忽视别人的眼光吧,什么没有遇到过呢。 他本来是想吃完午饭再说的,没料到这些人这么早就来了。因此坐上车时还特别的饿,但也没办法,肯定是不会让他下来吃饭的。 半个多小时后到了他家,车子缓缓开进了院子里,苏美尔乖乖下车也不管他的书和衣服了,即使自己去管也不会让他自己拿,那不如自己乐得轻松,转身往房子走去,陈姨早就开好了门,满脸笑意,“小苏先生回来啦?饭刚做好。” 陈姨早上还不这么叫他的,谁让的不用想也知道。而且他敏感地发现陈姨对自己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早上是很亲切的,如今却是带着些微的对着主人才有的敬畏?主人?敬畏?心里冷冷发笑,这些人全部都高看了自己。 能搬到这里又怎样,他当初和苏淇奥都同居了那么久最后不还是被轻易的扫地出门。说白了,他只不过是苏淇奥的泄欲对象而已,或许这些对象不止他一个,而他之所以能被带回来,只不过因为自己身体符合他要求而已。仅此而已。 对此他一笑,礼貌的跟陈姨打招呼,“陈姨不用这么客气,还叫我小苏就好啦。” 陈姨脸上也是些微尴尬的神色,可随后屋里传来的声音把他的心情弄的更糟。 “快来吃饭。” “……” 他居然在,居然在。 陈姨也抱歉一笑,“小苏先生这边请。” 苏美尔只好跟着走进去,走到餐厅的桌子,在拉好的椅子上坐好,低眉看眼前的饭菜,四菜一汤,黑鱼豆腐汤,小青菜炒平菇,糖醋排骨,肉末蒸蛋和可乐鸡翅。他有些颤抖的拿起筷子,看着这些自己喜欢的菜,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又何必呢。仅仅是自己当初逃开了不甘心,想要抓回来再次把玩? 伸出的筷子还没碰到那盘菜,苏淇奥已经把一小碗鱼汤放到了他面前,“喝点汤再吃饭。” 他回过神,压下心间的情绪,接过小碗,抬头微笑,“谢谢。” 可不知为什么,苏淇奥对这样笑着的自己好像并不满意,相反一皱眉埋头吃饭了。苏美尔也很无奈,最初见到他时的恐惧这些日子缓和了不少,如果换个角度想,自己再被他玩几年然后彻底腻味了放手,和自己主动脱离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次的事情教会他的是:在离开与否的问题上,主动权只能掌握在苏淇奥手中。 想明白这一切,一切都云淡风轻。他要等的就是他腻味了的那天,他最喜欢的自己不就是最最崇拜他的自己么,而为了让他腻味,自己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于是苏美尔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扯起,吃饭吃得很香,吃完后还能够再说一声“真好吃,谢谢。” 果不其然苏淇奥眉头又是一皱,苏美尔正为此心中惊喜不已的时候。 苏淇奥眉目却一转,“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然后起身,用茶水漱了口,热毛巾拿起擦了擦嘴,潇洒的走了。 苏美尔一下瘫在椅子上,很久自嘲一笑,果然不愧是自己16岁就崇拜上的,神就是神,自己一介凡人,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晚上苏美尔做完家教回来,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他低头一看,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看他,“哥哥你回来啦?” 苏美尔蹲下来,捏一捏那小脸,“又见面了。” “要吃小鸭子哦。” 保姆就在身后,微笑着看他们说话,也不上前。 “晚上吃甜的牙会疼。” 苏浣浣腻在他怀里,“我就吃一个也会疼嘛?” “嗯。”他点头。 “是因为哥哥你以前疼过所以你知道吗?”甜腻腻的童声听的苏美尔心里一阵舒坦,一把抱住他站起来,小女孩一点都不认生,咯咯直笑。 “乖乖睡觉,明早起床就可以吃了。” 苏浣浣撅嘴。保姆笑着上前要接过她,她腻在苏美尔怀里不愿意动,保姆笑道,“小苏先生,大小姐真喜欢你。” 本来大好的心情,就因为这个称呼又变坏了不少,不过苏美尔这么多年的成长不是白长的,并未流露出什么,“我抱她去睡觉。” 苏浣浣环着他脖子问,“哥哥你也姓苏嘛?” “对啊。”苏美尔抱着她上楼,心想小孩子太好玩,昨晚还那么敌视的看自己,这会儿却又抱着自己不松手。保姆之前就给她洗好了澡,苏美尔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喝完牛奶,哄了一会儿直到她睡着,他才转身去了昨晚的那间客房,陈姨欲言又止,他笑了笑,关上门。 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查资料打算写论文参赛,这边不是校园网,不好上知网找论文找资料,只好先盘着现有的资料找题目。到了差不多十一点,关电脑洗了个澡钻进了被窝,仰着看头顶的水晶吊灯,在黑暗中偶尔有一星半点的亮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都没有看到窗帘外的车灯亮起,他才蜷在被窝里慢慢睡着。 生物钟下早早起来时,首先看到了床边放衣服的椅子上有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拜从前苏公子所赐,苏美尔认识的牌子不少,一眼便看出这些衣服的价格。他笑了笑,当没看见,穿上自己的T恤和黑色牛仔裤往楼下走,答应大小姐的事他可没有忘记。 苏家有一点苏美尔一直很佩服,那就是早晨起床一定要准时,从来不许睡懒觉。这点从昨天苏浣浣也早早起床可以看出还未改变,果然等他跟着陈姨一起熬好粥时,苏浣浣跑下楼来,直接钻到厨房里抱着他的腿不松手,陈姨满脸笑容。陈姨和那个保姆都是苏家本宅的佣人,最近由于苏浣浣时不时就要来这里,才让他们跟着。不然,苏淇奥说的也没错,的确这儿就他一人住,没人给他做饭。至于为什么苏浣浣以前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没有多想。 刚刚和陈姨交谈的过程中,他已经知道苏淇奥昨晚果然没回来,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时心里除了一阵轻松感,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窒窒的,他很不舒服。也才知晓苏淇奥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时候,刚从英国回来两周。也大约知道了他如今是做什么工作,没有走仕途,这是他意料之中的,而是经商。到底是什么类型,陈姨也说不大清楚,苏美尔也没有过多问,直觉他的事还是少知为妙。 给苏浣浣做了两个煎蛋,她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虚岁5岁,刚刚出生4年,与他们分开的日子一模一样。吃早餐的过程中,苏浣浣张着嘴等保姆喂饭,“哥哥你送我去幼儿园好嘛?” “……”苏美尔其实是想拒绝的,可看着她的大眼睛,应了声,“好。” 吃好饭两人一起上了车,苏浣浣还不许保姆跟着,苏美尔只好帮她拿她的小鸭子书包,两人坐在后面,苏浣浣不安稳,后来直接爬到了他腿上坐好。 苏美尔看了看前面司机,也没有避讳,“浣浣,你答应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啊?” “不要在除了这里的地方提到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啊?” “那样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啊?”苏浣浣瞪着眼睛,明显不相信,“会被坏人抓走么?” “差不多。” 苏浣浣立刻抱紧他,“哥哥放心,浣浣不说。” 苏美尔拍了拍她背,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学会保护自己了。 这天晚上苏淇奥又没回来,尽管没人说,但他就是知道。 第二天是他这学期家教的最后一天,小女孩的妈妈付了这个月的工资,一直送到了楼下才上楼,临走时,回头笑道,“小苏老师最近好像开朗了些。” “啊,是吗?”苏美尔一愣。 那位妈妈笑了笑,转身走了。 苏美尔把钱放好才往车子走去,还没走到,车子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苏浣浣“滚”了出来,步子不稳的就朝他跑来,“哥哥哥哥!” “……小心啊小心!”苏美尔连忙上前扶住她,司机估计也没想到这,跟着开门下来吓坏了。 苏浣浣倒不自知,幸福的窝在他怀里。 苏美尔突然不知道被苏家大小姐亲睐上,是喜还是悲。 晚上他快睡着时,房门被打开,他身子微微一滞,一个人靠了过来,掀开了被子,环住他的腰,咬他的耳垂,“美美。”这人只会在两种情况下这么叫他,一是喝酒时,二是心情诡异到让他完全捉摸不透时。 他身上的酒气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翻过身,他看着他亮亮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苏淇奥突然猛地把他拽到自己跟前,迫不及待的亲了上去,舌尖描着他的嘴唇,一圈过后便狠劲的撬开他的嘴巴,伸进去一遍又一遍的卷着他的舌头舔舐。从重逢到现在苏美尔一直刻意抑制的快感瞬间迸放,不受控制的伸出双臂环绕住他,颤抖着去迎合他。 “帮我脱衣服……”这个时候的苏淇奥是和任何时候不一样的,说话鼻音很重,有撒娇的错觉,苏美尔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看到,却又一遍遍的沉沦,帮他一颗一颗的解开扣子,由于手抖,居然解了很久才完全解开,期间二人的嘴一直没有分开。 苏美尔不受控制的发出轻吟声,好不容易把他身上的衬衫扒开,苏淇奥拉着他的手去摸他的下面,苏美尔颤抖着摸着那块陌生了很久的地方,碰触到的瞬间自己心间居然生出了一种满足感,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贱。 喝醉的苏淇奥一遍遍的轻声叫他美美,苏美尔不受控制拉下他的裤子,就往下滑去把头埋到了他腿间,颤抖着嘴唇含住了它,抬眼看苏淇奥,苏淇奥眯着眼睛也在看他,苏美尔魔怔了,尽他所能的去让他更加舒服,直到苏淇奥泄在他嘴里。苏美尔呆呆的看着苏淇奥起身,想要压过来,自己吞了下去。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苏淇奥压着他,再次吻住他,苏美尔舍不得眨眼的一直就那样直直看着他的表情,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这种,看到这种好像对自己很深情的表情,仿佛他好像对自己并非全无感情一样……想到这一层,苏美尔悲哀的想到果然绕到最后,自己依然被绕了进去,而他依然分得很清楚。 也许因为眼睛瞪太大,仅仅感到酸,并未有液体流出,这是他唯一的欣慰,毕竟男人哭太多是很丢人的事。 果然到了早晨,尽管苏淇奥前晚喝多了,却还是在他之前醒了过来,苏美尔醒来时,浴室里的水声刚刚结束,苏淇奥随后穿着睡衣走出来,脸上又是那种没有表情的表情。 “快放暑假了,我想回家。”趁这个时候,苏美尔赶紧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实他已经很久没在放假的时候回过那个南方的家了。 苏淇奥倒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也没有想要回答他,回身就想出门。 “那你是答应了?” 苏淇奥手放在门把手上,“嗯。” 苏美尔舒了口气,靠在床头,心想昨晚自己那么卖力也不算浪费了。随后自嘲一笑,真是贱。当然了,这说的是自己。 十 [过去] 初中高中学英语时,老师会用很多外国名言来加强大家的语感,同时为了让大家的作文得更高分,会鼓励学生们去用那些。 苏美尔没上过高中,初中时用的最多的一句是:Well begin is half done。 是啊好的开始才是成功的一半。 所以苏美尔后来经常想到这一点,是不是因为他们开始就错了,所以后来无论再怎么样都不会对?所以无论他有多么的知道苏淇奥多么不是个东西,他都再也无法彻底放下。 苏淇奥不是个东西这件事苏美尔早就隐隐有所察觉,但只怪他神的光芒太过光辉,他不忍心将自己心中那个人赶下神台。因而才会一错再错。 那天吃完甜点胃中满是满足感的苏美尔不好意思的道谢,“谢谢你,真好吃。” “没什么。”苏淇奥一直坐在对面看他吃,还难得多说几句,“喜欢以后可以再来。” “不,不用了……”苏美尔这时终于局促,这里东西一定很贵吧。 空气中漫上一层尴尬,刚刚苏淇奥让他笑一个的时候,他都吓傻了,缺氧了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害怕的低着头,苏淇奥也没再说什么,之后两人就一句话没有说,直到现在苏美尔都吃完了。 他想了又想,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吃了人家这么多,“要不我给你笑一个吧……”他说这些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字面上的意思。 苏淇奥一听这话,眼神就玩味起来了,看着他,苏美尔那时太过单纯完全不懂这些,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不用。” “哦……”苏美尔听到那冷冷的声音,还怪失望的。 “来。”苏淇奥突然朝他招招手。 苏美尔不明所以的站起来,走到对面,看着他,苏淇奥突然把他一拉,拉到了自己腿上,苏美尔只觉得自己身子一重一轻一转,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下是苏淇奥修长的双腿,脸上煞白。苏淇奥环住他的腰,苏美尔全身僵住。 他拉下他的脖子,亲上了他的嘴唇。苏美尔嘴里全是各种甜甜的香气,格外可口,苏淇奥想着刚刚那张红嘟嘟的嘴,只觉全身燥热,环着他腰的手越收越紧,苏美尔张着眼睛迷茫的被他亲。 苏淇奥用舌头舔开的嘴唇,将上下嘴唇舔分开,直接伸进去,卷着他舌头,苏美尔浑身战栗,不知反抗不知反应,就那么愣愣的随他的舌头在自己嘴里游走,直到苏淇奥结束这个吻,苏美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他才16周岁,虚岁也不过才17,从小自卑惯了,别谈亲吻了,拉手什么的他都从未肖想过。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男的一般只会亲女的,而自己是男的,而苏淇奥……是男的。 他完全木着身子,坐在苏淇奥的腿上,眼神空洞。却不知这样的自己在苏淇奥的眼中是多么可口,是的,可口,嘴唇更加红艳,上面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脸蛋微红,眼神那样的迷茫,完全就如同森林中找不到路的小鹿一样。于是他靠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小苏的第一次番外会写咳咳。) [现在] 苏美尔难得在早晨醒来时没有立即下床,而是抱着被子环着自己的膝盖脑袋靠在上面发了几分钟呆才缓缓套上衣服,走出门时还在想着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被那句话蛊惑,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自己。 真可惜,往日不可重来。 下楼时,就听到苏淇奥的声音,冷静又克制,和别人通电话,说的似乎是工作上的事。他低头绕过客厅,直接去了厨房,和陈姨打招呼然后做煎蛋。大少爷三个,大小姐两个,碟子都得分开装,而且给大小姐做的煎蛋蛋黄要弄的格外软嫩些,分别弄好装到碟子里。他一手拿一个端了出去,放到餐厅桌上。 麻利的回头就上楼拿书包拿电脑拿书,装好就往楼下大门冲,打开门刚要呼吸上外面的空气,被还在打电话的苏淇奥叫住,“等一下。” 随后又和电话里说,“余下的到公司我们再谈。” “怎么了?”苏美尔只好回身,书包斜挎在自己身上,牛仔蓝的帆布书包,黑色的牛仔裤,白色的纯棉T恤和白色的帆布鞋,脸上架着半框眼镜,一切都很普通衣服也不贵甚至T恤是打折时15块钱买回来的,但说实在的这幅样子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之下,是很清爽很好看的,尤其他那软软的头发,他的发色本来就偏黄,这样光照着,泛着柔和的色泽,不长的流海,使得整个人更加无害使人想要亲近。 苏淇奥皱眉头,让人想要亲近……心里估算着,开口照样冷冰冰,“给你准备的衣服怎么不穿。” 苏美尔一愣,自己右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很多事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因为之前自己看见那套衣服时并没有想起,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脑袋一低,“不喜欢。”说完不管其他的转身关门就走。 很显然苏淇奥也愣住了,这是头一回他这样明显的在自己面前反抗自己吧?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总之并不舒坦,刚刚助理通知他之前的案子谈妥了带来的些微愉悦感全部消失了,偏偏这时苏浣浣从楼上“滚”了下来,欢快的叫着,“哥哥哥哥,哥哥呢?” “干嘛?”他转身看自己的妹妹。 结果苏浣浣抬起下巴看了他一眼,“哼,谁叫你啊。”转身跑进了厨房找苏美尔。 苏美尔直到车子都快开到学校了,手都还在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反抗了他,下车时司机还关心的问了句,“您没事吧?” “没有。”他故作镇定的说完,下了车,接触到地面就发现自己脚还是有点软的,慢慢往学校走,走到门口时才算缓解,这才能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既然自己开始反抗他,他又喜欢听话的自己,照这样下去,被腻味的那天更加近了吧,心间瞬间轻快不少。去见了导师,确认这学期的事的确已经差不多都完了时,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回家算了,早上他也答应了。 从办公室出来就火速回寝室收拾东西,他知道中午会有人来接他回去吃饭,那些人差不多十点就在门口等了,现在是九点一刻,自己只剩三刻钟的时间。随便拉扯了几件衣服塞箱子,再装上半箱子书,背上自己的电脑锁好门就往外走,遇到同学都讶异,“这么早就回去?” “家里有事。”礼貌地回答,别人眼中他还是那个谦和驯良的苏美尔。 “行,路上小心啊!” “好的,谢谢!” 苏美尔是从学校西边的小门出去的,还破天荒的打了车,到了最近的地铁站,直接去了火车站,到那儿时十点一刻,自己一般是十一出门,十一点半到家吃饭。苏美尔抬头看着售票大厅里滚动的字幕,看看自己能买到的最快的火车票,到家的最近的一班是下午呢,干脆一咬牙买了到上海的动车,到了再转车回去。况且这样复杂些,他们更加不容易找到自己。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自嘲的想居然连自己都高看自己了,说不定自己这么折腾人家根本无所谓,否则四年前自己逃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找自己,而是如今他回来了才找自己。 原因只有一个他无聊了,再找自己玩玩而已。 攥着买好的动车票,苏美尔坐上了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的站台,心里平静开来。又想到早上的那套衣服,冷气在车内散开,他缩了缩身子,嘟囔着:再也别想让我穿跟他一样的衣服。嘴角微微撇着,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睡了一觉醒来,恰好快要到了,他望着外面已黑的天空,远处都是车灯还有已经可见的人群,翻出自己的手机看时间,倒是有短信,自己导师发的,给了几个论文题目让他挑,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咧嘴一笑,早该想到。 到站,拉着箱子往外走,打算继续买一张票,这里离家近,再坐50来分钟就到了,低着头跟随着人群缓缓往前移,刷了火车票出门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一个东西扑过来抱住了自己,他不可置信的低头,苏浣浣哭的红红的眼睛正仰看着他,嘴一瘪,“哥哥……” 他头疼,你哥哥应该是苏淇奥不是他自己。认命的抬头找苏淇奥,妹妹都来了,他能不来么,找的过程中不得不承认的居然涌出了一种开心感,这人居然跟过来找自己了,可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倒是看到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人往自己走来,还拍了拍手,“大小姐别哭了成不!” “哼!”苏浣浣回头瞪他,抱着苏美尔的腿怎么都不松手。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出口,行色匆匆的路人见这架势还有几个人投来了好奇的眼神,苏美尔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啊?” “哥哥说你回家了,不带我。”苏浣浣抱着他脖子,穿牛仔外套的人走来,“淇奥都快被这丫头烦死了,他忙不过来,我闲着没事,就坐飞机带她过来了。” 苏美尔注意到这人刚刚一直在打量自己,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打量了两次,那种看物品的眼神让他不舒服,但也只能礼貌的问道,“你是?”看他那样称呼那人,应该是熟悉的人,还放心让他送大小姐过来。 “徐泽昊。”那人伸出手,虽然穿着随意的牛仔外套,登着浅米色的登山鞋,但这人和苏淇奥一样,身上满是气势,让人一看就知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 苏美尔小心的把苏浣浣抱好,伸出右手和他握住,“你好。”并未说自己叫什么,他一定知道。 这个时候跟着一起来的保姆才敢走来,“小姐,我抱你好不好?” “不要。”苏浣浣不松手。 保姆心疼的看她,跟苏美尔说,“小姐今天下午放学早,回来看你不在,就一直哭,直到上了飞机才好些,这下也才刚下飞机不久,可累坏了。” 苏美尔低头看怀里的小姑娘,苏浣浣委屈的抬头看他,这种感觉很奇妙,自己居然也是被需要的。他脸颊贴了贴小姑娘的额头,“哥哥要拿东西,你让保姆阿姨抱一会儿好不好?” “那好吧……”苏浣浣思考了好久才松开手,保姆一把抱过去。 苏美尔拿起行李,问一直在旁边打量的徐泽昊,“徐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徐泽昊嘴角一挑,“直接去你家吧,听淇奥说那里景色很不错,我也去看看。” “好。”苏美尔心里叹气,也没问怎么去,自己跟着就好。 徐泽昊在前面走,他拉着箱子和保姆一起跟着,出门上了车,直接出市上了高速。 保姆坐在前面的副驾,他抱着苏浣浣和徐泽昊一起坐在后面。很快小姑娘就累睡着了,徐泽昊手机轻声的响,他一笑接起来,“嗯?……嗯,到了到了,丫头睡着了……你说谁?……”他边说边回头看了苏美尔一眼,苏美尔故作镇定,他知道对面是谁,然后徐泽昊把手机伸到了他面前。 他愣了愣,接起来,说起来这还是最近以来自己第一次接这人电话吧,“喂。” “嗯。”语气听不出来他心情。 “浣浣睡着了,这几天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想了想又添道,“你放心。” 结果对面那人说,“你让我怎么放心?”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苏美尔愣愣的看了会儿手机,然后递还给徐泽昊,一句话不说。 十一 车子下了高速,往他家的那个县城慢慢开,司机和徐泽昊这人一样,好像什么都不急躁的样子,苏美尔总觉得他有什么要和自己说,高速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应对,可一直没说,也就放松了下来,结果这个节骨眼上他开口了,“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徐先生想象中的是?”苏美尔礼貌的看他问道。 “嗯……”徐泽昊看了看他,“应该是很喜欢笑很张扬却爱穿格子衬衫的一个男孩子。” 苏美尔一笑,“那不就和程澈一样了,我不是他呀。”说的云淡风轻。 倒是把徐泽昊说的眉毛一挑,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过了好久才咂咂嘴,“有意思,你有点意思。” “多谢夸奖。” 随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话,车开到了苏家街的时候,正是晚上九点多,这条街很多人家门口还和古时一样会挂灯笼,虽说里面如今是灯泡不是蜡烛,但还是让徐泽昊惊奇了一把,没错这样的公子哥是什么都见识过,但第一次这样在生活区域里见到这种有点玄乎的东西,心情总归是很奇妙的。 苏美尔先下车开门,进去摁了开关,打开自家门口的两个灯笼。这边的风俗是家里有人晚上就一定要点亮灯笼,否则就是暗的。 苏浣浣迷糊着被保姆抱出车,睁眼看到这样子的东西,惊喜的欢快不已。苏美尔对于这个还是很自豪的,抿嘴一笑,“都进屋吧,我把房间收拾一下先早早睡。” 老式的天井,看星星最合适不过了,况且小县城里的天空比大城市的清澈太多,很多星星都在一闪一闪的,徐泽昊抬头一看吸了口气,忍不住赞叹,“真他妈爽啊!这儿空气好!” 苏美尔和保姆两个人一起收拾屋子,过了半个多小时把两个房间都收拾了出来,徐泽昊不客气的进了客房,苏浣浣却怎么也不愿意一个人睡,苏美尔只好抱着她进了自己房间,哄睡着后,他瘫在自己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想自己这一天折腾的都是些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变。 起身,走到桌前,打开电脑,连上网线随意的看网页,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中翻来覆去的不是苏淇奥的那句“你让我怎么放心”,就是徐泽昊那故意的话语,自己就不知不觉的在搜索网页的搜索栏里打上“程澈”两个字。出来了不少消息,不是在XX大学又获得博士学位,就是参加XX科研会,抑或是XX领导家宴出现他的身影。 就这样他还真的一条一条仔细看完了,然后再缓缓的关掉那一个一个网页,心里默默念叨:这人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徐泽昊耐不住寂寞,待了两天就走了,早晨临走之前还和苏美尔互留了号码邮箱和QQ,虽然苏美尔个人单方面觉得没有必要,却很有礼貌的留了。 临出门时,徐泽昊又折返了回来,揽着苏美尔的肩膀,“哥我挺喜欢你的,提醒你一句,跟淇奥啊,你不能太投入,否则最后得不偿失的是你自己,不如趁机多给自己捞好处。” “谢谢你。”这话苏美尔说的真心的很真心,他见过不少苏淇奥的朋友,虽然都和他一样瞧不上自己这些阶层的人,但徐泽昊是头一个真心给自己提建议的,尽管这个建议在他自己看来什么意义都没有。 “都是自己人我再说一句。苏淇奥再喜欢那小子又怎么样,最后他娶的只能是个女人。”徐泽昊说这话的时候估计也想到自己了,长叹一口气,“所以我赶紧的享受青春去了,咱回去再见啊,一起出来吃饭!”说罢潇洒的转身离开。 苏美尔一个人差点没站住,靠着门才站直。 苏浣浣非要留下来,徐泽昊和苏淇奥通了电话之后把她和保姆留了下来。苏美尔在院子里点炭炉子时,大小姐抱着个Ipad冲过来,“哥哥你快看这个!”保姆在后面跟着,就怕她摔哪儿,院子里都是砖头铺的,近日梅雨季节,还有青苔。 苏美尔凑过去看,见她用画图软件画的画,看半天没看出来画的什么,“这是?” “画的你啊!” “……啊,真好看!”苏美尔赶紧赞叹,大小姐嘻嘻笑,然后好奇的看他点炉子,苏美尔不停让她靠后就是不听。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煮粥啊?” “因为这个煮出来的好喝啊。” “昨天还有前天喝的都是这个煮的吗?” “对啊。”苏美尔边答边忙着,家里没有煤气,也只能用这个煮饭了,而且这个火小炖东西煮东西最最合适了。火燃上,他把事先泡好的莲子和糯米一起放到锅里煮,苏浣浣不停的吸鼻子,“好香。” 保姆也说,“真的太香了。” 苏美尔坐着拿把蒲扇煽火,让保姆把苏浣浣抱到了另一个烟吹不到地方,耐心的看着小火焰一闪一闪,鼻子里都是糯米和莲子的清香,满天井的安静,空气中是雨的味道,连一向热闹的大小姐都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乖乖的继续用她的pad画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再待画好一幅时,激动地又想拿去显摆,没想到一抬头看到自家正牌哥哥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背朝着大门的苏美尔,也不知站了多久,竟没人发现。 苏美尔更是一直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着扇子一点一点的煽火,睫毛偶尔颤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所以苏浣浣奇怪的叫了声“哥哥”时,把他倒吓了一跳,抬头看她,“怎么啦?” 保姆这时也看到了门口的苏淇奥,表情立刻严肃畏惧起来,苏美尔见不对劲,也跟着回身看,结果看到了门口倚门站着的苏淇奥,白衬衫笔挺的西裤和皮鞋,手上还抓着一件西装外套,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他完全看不懂。 两人隔着天井对望,瞬间时光像是倒退到了从前。 十二 [过去] 放完假回来之后,高三(4)班的学生明显发现了他们小苏老师不对劲了,上课时明显不在状态,最开始他紧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这次他经常放空,终于到第三次来上课时,王子鸣代表全班同学关心问,“老师啊?你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 “啊?”苏美尔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明白过来了,不好意思的低头,“没事……谢谢你。” 王子鸣上前就揽住苏美尔,苏美尔那时候又瘦又小,被一米八二的王子鸣一揽,跟搂在怀里似的,苏美尔也不自觉地颤抖,前排的姑娘刚想大骂王子鸣作死啊搂这么紧! 已经有人先一步把苏美尔拉出来了,众人好奇回头望,苏淇奥面无表情的站那儿,“已经上课三分钟了。” “哦……哦……” 其他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纷纷坐回座位听课,这节课苏美尔像是恢复到了原来状态,不再放空,其他同学也就放心了,下课之后苏美尔抱起教科书和试卷落荒而逃,回到办公室,怎么也不敢去那个窗户外看苏淇奥。 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苏美尔晚上没有晚自习,七点多下班回家走自己惯走的路回家时,半路上被一辆车拦了下来,他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跑,被一个高大的人挡住,看着那双白色的三叶草鞋子,他就知道是谁了,低头转身打算换方向走。却一把被苏淇奥拉住了手臂,“上车。” 他不敢反抗,却努力开口,“我,要回去备课。” “上车。” “我……” 苏淇奥再也没有废话,一把打横抱起他,打开车门扔到了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嘭”的甩上车门,苏美尔缩在车座里,惊慌的看着苏淇奥的脸越靠越近,然后嘴唇一把被攫住,苏淇奥把他压在车的角落里,一遍遍的舔咬他,苏美尔大气不敢出一个,良久他才停止亲吻,手伸进他的衣服,顺着后背往下移,到了最靠近那里的地方,轻轻的亲了亲苏美尔额头,问道,“还疼么?” 苏美尔一愣,然后瘪嘴哭了。怎么可能不疼,那种疼不仅仅是心理上的疼痛,那天的一切仿佛又在眼前重放,心灵上给予苏美尔的震撼也太大了,可自从那天到现在苏淇奥都没有任何言语解释说明这一切,只是那天结束之后让司机送他回了家。这让他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一丝被侮辱的意思,可这个时候苏淇奥用这种温柔的声音问他疼不疼,心里面的委屈尽数涌到了脑袋那儿,再通过眼泪全部排解了出来。 苏淇奥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上的眼泪,这让苏美尔更是受宠若惊,低头埋在他怀里哭的更放肆,直到他停止哭,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苏淇奥拍拍他脑袋,直接从后座跨坐到了前面,一句话不说就开起了车。 开到了上次那扇白门的门口,苏美尔乖顺的跟着他下车,跟着他进门,再进包厢门,苏淇奥又点了一大堆甜点,还有他最喜欢的热巧克力,甚至点了两杯,曲奇饼干也是两份,苏美尔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觉得暖暖的,脸上本就刚哭过,有点绷,再加上这种暖暖的感觉,更加奇怪起来。 照例偌大的包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啜饮那杯巧克力,苏淇奥开口,“还有草莓柠檬汁,看更喜欢哪个。” “我喜欢,烫的东西……”飞速小声的说完,他继续喝自己那杯热的巧克力,头都不敢抬。 “过来。” “啊?”苏美尔终于抬头,苏淇奥正看着他,那眼神引诱的他真的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然后苏淇奥把他一拉,又变成了他坐在他腿上的姿势,苏美尔浑身僵硬,苏淇奥伸手拿来一块曲奇饼,“张嘴。” 苏美尔愣了会儿,张开嘴巴,苏淇奥把饼干放他嘴里,他机械的嚼了几口,才察觉到什么,脸更红。 苏淇奥却好似心情不错,一连又拿了几块喂他。随后苏美尔出声,“我自己吃。” “好。” “我坐回去行吗?” 苏淇奥却伸手直接环住他的腰,什么都不说,眼神却是:你就这么吃。 可是这么要怎么吃啊,苏美尔哭丧着脸。后来又不知怎么了,这脸是刺激到了苏淇奥哪里,苏淇奥又把他压在桌子上亲。 最后东西没吃成,苏淇奥倒是亲的满脸满足,苏美尔则紧张死,就怕在这儿这人就又那样对自己了,幸好没有。苏淇奥把他搂在怀里,“还喜欢吃什么?” 见他不答,又问了次。 “蛋,蛋糕……” “嗯。”苏淇奥应了声,然后让服务生把那些东西都打包好,送苏美尔回了家。 苏美尔抱着满怀的东西看车开走,脑袋晕晕的,有点不明白如今是什么场景。脑子里面却开始浮现两个之前自己知道但从没有遇到过的字,那就是:喜欢。然后又猛摇脑袋,这怎么可能。即使有,也是自己,不会是他。 只有人喜欢崇拜神的份,反过来怎么可能? 还是少年的瘦小的苏美尔虽然单纯虽然很多事情不懂,这个是他唯一很懂的事情。 随后些的日子大致如此,上他的课时苏淇奥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少,其实苏淇奥这种人也难怪他崇拜,真的跟神一样,天天上课睡觉成绩还能好成那样,偶尔晚上苏美尔提前下班时总能被苏淇奥堵住,然后一起去那家餐厅点一桌子甜点,苏淇奥往往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看他吃,也不总是会拉着他亲他吻他,这让苏美尔渐渐放松下来。身后那个部位的痛感也早消失,他变得自然了许多。 渐渐地他的办公室抽屉里开始出现蛋糕,并且每早都会出现,一盒里面不多不少的5个。第一次的时候他盯着看了半天,然后不自觉的把头移向那扇窗户,虽然没说过,但潜意识里面他相信一定是苏淇奥,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方法送来的。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整个高三教学楼里都是阴沉一片,只有4班例外,每个人该玩玩,该吃吃,苏美尔却不得不紧张,6月份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苏淇奥了。 高考前几天,全校高三生都放假了,苏美尔在家无所事事,苏淇奥离校之前没有和他说任何话,那天他甚至留在办公室以为他会来找自己,结果什么都没有。当时他也就明白了,等待他的,无非也就这个场景,反正监考也不需要他,高三老师最近也放假,索性收拾了东西回老家,邻近端午节了,家家天井里都挂着粽叶,苏美尔看着眼馋,跑去菜场买了几把回来,顺带买了肉、红豆和糯米,傍晚的时候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天井里裹粽子,心境倒也平和。 街道一片安静,偶尔传来几户老头老太拌嘴的声音,苏美尔心想这才是自己的生活,而和苏淇奥那样的……太不真实了。他是神,可以如鱼得水,可自己却是什么。 却不料自家大门突然被一把拍开,他家的门是古老的双开木门,本就是虚掩的,他赶紧回头看,结果看到苏淇奥刚刚迈进门槛,身上的白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处,头发因为汗有一些些湿,尤其鬓角那处,紧紧的贴着皮肤,苏美尔手里的粽叶差点抓不住,赶紧站了起来,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止住了。 苏淇奥还轻微的喘着气,向他走了过来,“谁让你回来的?”浅蓝色的牛仔裤把那双腿修饰的特别长而直,苏美尔低眉紧紧盯着看,苏淇奥挑起他下巴,“看我。”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谁让你回来的?” “你们快考试了……我没什么事……” “你和我说了么?”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苏美尔闭起眼睛,下巴还在他的指尖,轻声说。 对面一片安静,随后苏淇奥的嘴巴就靠了过来,死死的亲着他的。苏美尔眼睛如何都不敢睁开,苏淇奥亲了一气放开他,抱住他就往房子里面走,他手里的粽叶散落一地,还有白色的糯米和红色的红豆。在青黑色的砖头路上格外的刺眼,又格外的相配。 [现在] 苏美尔首先回过神,他看着自己眼中苏淇奥那扣子扣的一丝不苟的衬衫袖子,袖扣不时的会闪一下光,他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你怎么来了。” 苏淇奥皱眉看他走到自己面前,没说话,走到了院子里。 苏美尔面对着门外,无所谓的笑了笑,当时那个急到把袖口捋到手肘处来找自己的苏淇奥所给予的满满感动与震撼,早就在四年前的那个午后被毁灭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再转过身时,脸上又是那样的谦和驯良,“饿吗?粥马上煮好。” 苏浣浣几天没见着他了,倒是乖,主动送过去给他抱,苏淇奥站着抱住她,然后放下来,看他,“我去睡一觉。” “哦,好。”苏美尔先走进屋子,打算把苏浣浣那间给他睡,里面有张大床,还未等收拾好,苏淇奥已经走到了隔壁的房间,他手一顿,就没再继续收拾,隔壁那间是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他已经脱掉了外套,正坐在床上脱衬衫,苏美尔也不怎么回家,家里没空调,他走上前把风扇打开对着他,把他脱下的衣服挂好,“盖好被子,别受凉。”说完也没看他,出门继续照看自己煮的粥。 苏浣浣见他出来了,扑过来,“我哥哥睡觉了嘛?” “对啊。” “哥哥他今天心情不好。” 他一顿,“你怎么知道呀?” “我当然知道,我是他妹妹。”小姑娘得意的一说,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炉子上的小锅了,没一会儿粥好了,他盛了碗让保姆喂大小姐,自己则出门,走到了街口都没看到有车的影子,估计送他来的人去别的地方休息了。 大小姐喝完粥,便拉上他要出去玩,他只好让保姆在家看着,自己带她去街上逛,小县城的商场只有两个,而且规模都不大,这些在苏浣浣的眼里特别的稀奇,认认真真的看,他就不自由自主想到之前和高灿灿谈恋爱时,也经常陪她逛街,女生都这样,看看这位大小姐,果然是从小就养成的。只可惜自己没有多少钱,那时候没能给高灿灿多买点东西,唉。 “哥哥你叹什么气呀?”她看着商场一楼门口的小蛋挞发呆,苏美尔抱着她走过去,要了一袋,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一起等着蛋挞做好。 做好后抱怀里,先用木签戳了一个送到苏美尔嘴里,“好吃嘛?” “好吃。” “嘿嘿。”小姑娘一个一个的往嘴里送,满是满足。 苏美尔看着这张笑容满面的小脸,想着苏淇奥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样子,是和现在一样面无表情,还是和她一样满脸天真。 十三 逛到差不多快吃午饭了,两人手牵手往家走。 进院子时,保姆正在择菜,见他们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他醒了吗?” “还没有。”保姆摇摇头,抱着苏浣浣去洗手。 他自己走到了屋子里,推开门进去,果然还在睡,走近,头上还有汗,平常这人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基本不分春秋与冬夏,几乎让人忘了他有多么怕热的事实,叹了口气,他又拿了把扇子,坐在床边给他扇风,配合着电风扇,热气又缓解了不少。 虽说最近几天都在下雨,但空气中的湿气往往更觉炎热,苏美尔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手酸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继续扇。这个时候他刻意忘记了一些事情,只想就这样扇扇风,那样就好。 看看墙上的钟都十一点多了,打算起身去看看饭菜怎么弄,苏淇奥却醒了,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扇子,苏美尔依然努力镇定,“醒了?喝粥么?莲子粥,喝了会凉快些,放在凉水里冰着的……”没说完被他拽到了趴在他身上。 他上身衣服全脱掉了睡的,此刻肌肤上有细细的一层汗,苏美尔即使穿着衣服都感觉不舒服,全身越来越热。 苏淇奥就这么抱着他,然后压下他脑袋,放在自己颈侧,“不喜欢,那喜欢什么?” 苏美尔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是在说那天早上自己反抗他的事,张了张嘴,“喜欢我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苏淇奥又问了句,随后猛的翻身,死死的把苏美尔压在身下,低头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一直不知道,永远不知道。现在也并不想知道。 “在想我高考前那次,那次我在这张床上……” “别说了。”苏美尔赶紧出声制止他,然后苏淇奥居然笑了,虽然很短暂。苏美尔侧过头,他和苏淇奥从八年前就开始上床,甚至第一次时他都未满16周岁,到了后来尤其是苏淇奥大学后,两人之间更是频繁,在他的车上,在他的家中,甚至在他大学的寝室里,但是给予苏美尔最震撼的一次无疑是八年前的这张床上,那天苏淇奥满身是汗穿着白衬衫和蓝牛仔裤找到了这里,给予了从小就被各种抛弃的苏美尔莫大的感动,当天等于是抱着被救赎的心情和他在那张床上翻滚的。那天是苏美尔主动接受他,甚至可以放肆的叫出声音。 苏淇奥又把他的脸扳过来,密密麻麻的吻全部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苏美尔喘着气,手抓着凉席,却又抓不住,难耐的动了动,苏淇奥轻声,“抱我。” 苏美尔咬牙,动都没动。 苏淇奥直接伸手把他双手拉到自己背上,环住自己。伸出手来到身下,握住他下身,苏美尔难受的又侧过头,苏淇奥再次扳过来,“看我。” 看你?依然像看神一样看你吗?可接下来一波波身体上的快感覆盖了他脑海中的一切想法,苏淇奥用手上他泄出的液体伸到他身后做扩张,一根根手指的放入,有了之前那些次,苏美尔现在其实已经能够适应了,刚刚经历过一次高朝,脑子清醒了不少,只觉他虚伪,这个时候要你这些所谓的关心有何用,咬牙,“别弄了,进来。” 苏淇奥深深看了他一眼,依然在慢慢做扩张,差不多了才进入,然后狠狠的撞击,“就这么想我进来?” 苏美尔闭眼不看他。 “睁开。” “不。” “睁开。” “不。” 苏淇奥又笑了,动作更狠,终于把苏美尔逼得叫了出来,他吓得赶紧捂住自己嘴巴,眼睛也倏的不由自主的睁开,瞪他。 苏淇奥一下一下的动着,眼神竟好像有些些温柔,“就这样,看着我。” 苏美尔被他做的眼神又开始茫然,迷失的小鹿又回来了,苏淇奥亲了亲他眼睛,睫毛不知是汗还是什么,竟有点湿,苏美尔满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次高灿灿那样对待自己都毫无反应,却在最后边想着眼前这人上自己的场景边自慰时射了出来,自己难道真的就那么无药可救了,除此人不可了?女人也再也不行了? 苏淇奥射出来后,还压在苏美尔身上不愿出来,抱紧怀里那只小鹿。 苏浣浣不解的看着屋内,“哥哥们还没醒吗?我都吃完好久了。” 保姆抱起她,“哥哥们工作很辛苦,我抱小姐睡午觉去。” 当晚苏淇奥就走了,就和那次一样,只不过那次把他也带走了。 这次…… “哥哥你真的不跟我回家吗?”苏浣浣委屈的趴在苏淇奥的肩头,看他。 “等我开学了就去看你,乖。” “好吧……” 苏淇奥抱着苏浣浣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大小姐不时的回头看他,苏美尔朝她眯眼笑。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苏淇奥就是这样一个在床上和床下完全不一样的人,自己是否还会错那么多,真可惜自己从前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知道,还是放弃了。直到他们在拐角处消失了,他才回身,抬头看着灯笼发呆。 隔天上午苏美尔在自己房间里写论文,大门被拍了拍,起身走去开门,边问,“谁啊?” “小苏子,是我!” 苏美尔一听这声音立刻跑去把门开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Polo衫的青年,满脸笑容,“晓东哥你回来了啊!” “哎哟还认得出我啊!我妈让我来叫声,中午去我家吃饭。” “那当然了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昨天,我妈说这几天你家有客人也没好意思来打扰,今天正好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赶紧的来啊,我先回去帮我妈做饭。”说罢,刘晓东挥挥手迈着大步子又回去了。 苏美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刘晓东是刘老太家的独子,比他大十二岁,小时候五六岁刚有记忆那会儿,自己爸妈也都还在,他在上海读大学,每次寒暑假回来都带着他一起玩,苏家街里老人多,孩子少,因而那时候每天整条街都是这一大一小的吵闹声,刘晓东从小就出息,后来大学毕业时拿着普林斯顿的全奖去了美国在那儿相继读了硕士博士,之后自己家中也发生巨变,这么一算两人都很多年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他硕士毕业回来时,他正好在家,见了一面。 回房间保存好文档,苏美尔拿着钥匙就跑去了刘老太家,刘老太和刘老头也难得见这个儿子一面,现在自然也是满心的欢喜,看到他进来就拉着手说,“小苏子来了啊,这下可好了,两孩子都在,也都好多年没见着了。” “嘿嘿。”苏美尔顺势在天井的小板凳上坐下,“晓东哥这次回来干嘛的啊?” 刘老太抢着把话说了,“晓东打算回来开公司了,这是先回来做准备工作呢。”满满的自豪感,苏美尔也钦佩,“听刘奶奶说你在美国不也是哪个公司什么CFO什么的么,怎么想着回来的?” 刘晓东洗着手边盆子里的苋菜,笑着说,“再好也是给别人打工啊,我这岁数了,我想想得干些别的东西了,得有自己事业了,目前正好各方面的积累都差不多了,恰好一个大学同学打算跟我合干。” 苏美尔嘻嘻笑,“要不也带上我呗。”这话纯碎说笑的,他们那公司建起来估计初始投资都是上千万的,自己全部积蓄加起来就那么点儿。 结果刘晓东听进去了,一把放下手里的菜,“小苏子你说真的?” 苏美尔一愣,“当然说笑啊,我哪来钱。” “你跟我说,你现在有多少?” “差不多十来万吧。”苏美尔想了想自己那张卡,那张上上周刚刚存满10w整,另一张上还有一万多。这些加起来,是他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 刘晓东稍稍一思考,“你要信的过我,把那十万给我,晓东哥我是不缺那十万,但是你现在入个小股,我和我那同学对我们公司将来的前景挺看好的,日后保证你入账多多,怎么样?”刘老太一听,赶紧说,“这个好,小苏子你听你晓东哥的,这十万给他,亏了,奶奶我给你赔!”刘老太这么些年一直对自己当年说的那番话不满意,仿佛就是因为说了那话苏家后来才遭受那些,而且苏美尔从小就讨喜,他们一家都舍不得这孩子。 “妈,你说什么呢,怎么会亏,你儿子我这公司还没开始建呢!”回头又看苏美尔,“小苏子你好好考虑,我这周都留在家呢。” 苏美尔低头轻轻皱眉一想,他承认他动心了,他自己并没有赚大钱的本事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以后估计也是一路学术下去,那根本没法赚到足够多的钱支付他以后的人生,以及养活在他人生中出现的其他会和他组成家庭的人。所以他很快抬头,“晓东哥,我就这么点钱,在你眼里跟毛毛雨似的,我知道你这是照顾我呢。哪还有我考虑的份,什么时候给你,你跟我说下就好。” 刘晓东爽朗一笑,拍了拍他后背,继续洗菜,刘老太继续絮絮叨叨,“这么些年啊,可算回来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找个儿媳妇让我抱上孙子我可就真的满足喽!” “刘奶奶你放心,媳妇儿给你留着哪哈哈。” 刘晓东在家待了一周火速去了上海,他们的公司是要在上海组建,中途他回来了一次,和苏美尔签了合同,苏美尔看了看自己那十万在全部资金里面的比率,自己都嫌丢人,可以后收益了那就不同了,对刘晓东更是满满的感谢。 公司组建没有他的事,他也完全不懂。论文写好后,给大赛组发过去,他便收拾好行李出门旅游去了,如今的他虽然还是很穷,和小时候一样,但到底见过的世面不同了,性格虽然依然不强势,但已经敢于去尝试开启许多东西。之前他也一人出去游玩过,这次也没想过具体去哪儿,买车票的时候正好看到别人买了去成都的,头脑一热也买了张去成都的,看大熊猫看美女也不错。 他的手机是最老式的直板手机,丝毫不费电,硬座的票,他拿着相机偶尔拍拍外面的风景,大多数时候是在昏昏欲睡,20来个小时,这才一半还不到,车厢里很不舒服,他靠在座椅上睡的正浑身难受时他的手机响,还不是他自己听到的,是邻座的一个小姑娘摇了他半天,他才回过神,看了看陌生的号码,座机,区号010的,接了起来,嗓子有点儿哑,“喂?” “小苏先生,是我。” “啊,陈姨,怎么了?” “先生他发高烧了……”下面的话没多说,想必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吧。 苏美尔愣了愣,“哦。”想想又加了句,“医生在吗?” “医生在赶来的路上,夜里突然发烧的,之前还在书房工作,我们不敢去打扰,可过了睡觉时间许久都不见他出来,我就……” “嗯,熬点白粥等他醒了吃吧。” 陈姨明显顿住了,最后说,“好的,那小苏先生我先挂了。” “嗯,再见。”苏美尔一脸平静的挂了电话,他发烧给我电话干嘛。我又不是他的谁,床伴而已。 生病这东西谁都不好说,苏淇奥身体一向很好,就是这周刚从苏美尔家回来时开始隐隐有了感冒迹象,但只是简单吃了感冒药,并未太当回事,谁能想到他居然也能发高烧晕倒在自己的书房,他醒来时,窗帘拉的紧实,他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病人的耳朵格外敏感。 明显感到家中有其他人。 “跟他说了没?” “之前打过电话,都说了,小苏先生说熬点白粥给他醒了喝。” “就这些?” “嗯……” “我靠!……”徐泽昊骂了句,之后说了什么,他没听仔细,两人好像换了个地方,或者是没有再说了。 苏淇奥动了动,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伸手去开台灯,灯亮开的瞬间,徐泽昊首当其冲的走进来,“大公子您也会生病啊。” 苏淇奥浑身没劲,懒得理他,医生上前做检查,陈姨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看着,苏浣浣被保姆带去了苏家本家,保姆跟着走了,陈姨本来也打算跟着的,见他最近精神不济就暂时没跟着走。 “烧已经退了,长久没生病,有点虚而已,把白粥拿来给他吃点儿。”医生朝陈姨说。 陈姨应着转身就打算下楼去厨房,然后愣住了,其他三人见气氛诡异,一起回头,苏美尔手里端着托盘,很是自然的走了进来,绕到床那边,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探身把苏淇奥扶着坐了点起来,枕头放到他脑后,看这架势就打算喂食了。徐泽昊疑惑的看向陈姨,陈姨也满脸不解。 医生尴尬的说了几句废话,首先退了出去,然后是陈姨,最后是徐泽昊,眼神在苏美尔身上打量了几圈才走。 苏美尔拿过粥碗,果然开始喂他,苏淇奥一直看着他,倒是配合的张嘴喝粥。 喝到一半时,苏美尔说,“机票4011块,最近的班次只有一张头等舱了。” 愣了几秒,苏淇奥气笑了,声音很轻的说,带着病人的虚弱,“我真是小看你了。” “谢谢。”苏美尔收起碗,“身体刚好,不能喝太多,你再睡一觉,到时候我来叫你。”转身拿起托盘就走,苏淇奥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 陈姨在厨房炖汤,医生也已经走了,只有徐泽昊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调频道,见他下来,好奇问道,“你不是去成都了?” “刚到就坐飞机回来了。”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一直都察觉得到我的生活方式不对,但总是找不到切入点,是你那天的话点醒了我。”苏美尔面上还真的带着感激的笑,看向他。 徐泽昊努力的回想自己那天说的什么话,苏美尔却已经拿着托盘去厨房了。少年时候有关喜欢的梦,四五年前破碎了,四五年后的再次相见,恐惧退散后是一种深深的不解,自己和那人这样的纠缠到底算什么?是那天徐泽昊的话让他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啊,既然无关喜欢,只是欲望,那自己为何还要死死的拽着那本不该出现的清高,不如也尽数散放自己欲望算了,与此同时,多为自己捞好处。 有什么不对? 在火车上他反复的想这个问题,最后他买了最后一张头等舱的票回来了。 十四 苏美尔没有再回去,又留在了北京。 苏淇奥身体很快就恢复了,陈姨也回了苏家本宅,临走前苏美尔想了想还是去说,“陈姨,在那边不要提到我,好吗。” 陈姨和顺的回答,“放心吧,不会的,我有数。” 他的导师本来就在忙一个新的国家课题,和日本学者有交流的,学校内的研究生懂日语的几个偏偏不是忙工作就是回家,所以苏美尔的回来填补了这个空白。那天去机场接了刚来的日本的几个学者,带着他们往学校赶,这几天在国内的行程基本都是安排的由他随行做翻译。 去学校和老师们会面后,一起出去吃饭,本打算在学校的贵宾餐厅,结果最近放假,人来人往明显的少了,餐厅没有开。这次的会面是两方老师个人决定的,和校方无关,于是他的导师李老头大手一挥,反正花自己的钱,都说咱们中国学者穷,制度不公平,年薪不及他们十分之一,这次也显摆一次,虽说是玩笑话,但真的把几个日本老头拉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随行的有三个日本学者,一位东京大学的,还有两位是京都大学的,自己这边是他和李老头,还有老头的开山大弟子,王轩,现在是学校的教授兼历史系副主任,李老头年过七旬,精神却格外抖擞,一下车就迈步走了进去,这些学者都是国宝级的,自然经常出入这些场合,大家都很平常。李老头的大弟子王轩行政工作繁忙,而且和苏美尔隔了太多代,虽说是他的正统大师兄,平常见面见的倒不多,一个上午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还挺会来事的,虽然嘴不太会说,但做事很让人放心,他和他一起进门的时候,也是无意中一瞥,就见他进这酒店跟进自家大门似的,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心里也顿时觉得好玩,不是他看人低,只是普通学生,有几个会来这种地方,而且自家老头以前特地说过这个师弟家境不好,心想这个小师弟也真是个人物,无论什么环境都能如此平静,实在是可造之材。 苏美尔当然不知道旁边的人脑中什么想法,他根本就没在意身边的环境,他跟苏淇奥在一起的那几年,什么地方没去过,真要说起来,比这华丽高档的他也去过很多,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几位学者的步子,拐弯就要往右边进包厢的时候,他看到了前方五米处的一对背影,男的是在他脑中已经刻了八年并且估计会刻下一辈子的苏淇奥的,尽管只是背影,但他一眼就看出,而旁边,是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后背开了个V型叉,露出了漂亮的蝴蝶骨,头发高高盘起,恰到好处的暴露让这个女人从背后看很是清纯且诱人。 苏美尔看着她挽着他臂弯的那只手,笑了笑,这人眼光十年如一日。 [过去] 苏淇奥顺利的进了本省的一座重点大学,高考分也比模拟考时少了好多。 从北京跑来找他的发小白棋一不解,“靠,我记得你每次考试分数都是我的三倍的啊,这次怎么只有两倍?大王!”叼着烟甩下一张牌,邪里邪气的瞟对面的苏淇奥。 “炸。”苏淇奥甩出五个Ace,“考那么好干嘛,反正在这儿上学。” “我就知道你小子!”白棋一瞪他一眼,然后再瞪第三方的苏美尔,“小朋友你快出牌!” “……哦。”苏美尔格外紧张,他根本就不会斗地主,本来今天是打算和苏淇奥一起出去玩的,结果早上这个人突然敲门进来了,长得很好看,但那双老是上挑的眼睛和身上的气场让他害怕。 “出六个2.”苏淇奥出声,苏美尔看自己手里的牌,果然有六个2,如释重负赶紧扔到了桌上。 “这还打毛啊!”白棋一嚎叫,“你们串通!” “自己脑袋不好。” 苏美尔缩了缩,听他们说话,更加佩服苏淇奥了,这人就是斗地主都能斗的这么好,不看自己的牌就知道自己手里有什么。 “还玩什么玩啊!”白棋一一把甩掉自己手里的牌,看苏美尔,“你们班有没有漂亮的女学生?” “有……” “手机号码给我,我去泡几个。” “啊?”苏美尔吓一跳,他这学期教高一,编制也下来了,他已经是正式的高中老师了,他心想这人怎么这样……高一的女生才多大啊。 结果白棋一看他那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淇奥你从哪儿挖出来这么好玩的人啊哈哈哈。” 苏美尔脸红,这人嘲笑自己的意味,他怎么会不懂。 “出去吃饭。”苏淇奥起身往外走,白棋一叫嚷,“这才几点吃什么饭啊?!”说话间两人已经开门打算出去,苏美尔立刻跟上,如今苏淇奥念大学已经两个多月了,自己在外面住,正好离他的高中也近,后来苏淇奥就让他搬了过来,如今算……同居。住的房子是个小高楼,他们住八楼,他换好鞋关好门,出去的时候电梯刚好下来,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白棋一说话一点儿都不避讳他,说着上周又和哪个女明星上了床什么什么的,直听的苏美尔脸红,往饭店去的路上,就听他一人在说,“程澈出国了你知道不?” 说完女明星又说其他,这会儿说的是个苏美尔完全不认识的人,估计也是他们的好朋友,听名字还挺好听的,苏淇奥开车,一句话不答,白棋一觉得没劲,回身看苏美尔,看了半晌摇头,“哎,淇奥啊,这明显不能跟程澈比好吧?!” 苏美尔很敏感,顿时觉得自己听懂了,立刻看苏淇奥,如果他应了的话……心里在担忧,幸好苏淇奥跟没听见似的,依然什么都没说,他舒了口气,心想管你怎么说呢,他没承认就不是。 那个时候他太过单纯,哪里懂很多人是不会把自己内心想法表露出来的。 白棋一见他不搭理,安静了一会儿,继续热闹,“听说清清之前来找过你?” 这回苏淇奥倒是答应了,“嗯。” “靠!那丫头怎么这么难玩呢!”他说着,自己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怒嚎,“怎么说曹操曹操到啊!”接起电话,“喂。” 他坐苏美尔旁边,苏美尔可以听的很清楚对面那个好听的女声,“你和淇奥在一起?” “是啊,姑奶奶啊,又怎么了?” “很好,我也到了,来机场接我。” “我靠,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到了,来机场接我!”说罢,就挂了。 “苏公子啊,你说怎么着?!”白棋一哭丧着脸把头伸到前面看他,苏淇奥一点都没有犹豫,转个弯就往机场开了。 苏美尔莫名的心慌,他惊觉自己对苏淇奥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曾经他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可今天,这么多陌生名字出现的今天,包括那声苏公子,都让他发现了他们之间明显的差距。他知道苏淇奥家境很好,但一直并不知道具体的。这一刻,他突然很慌,很慌很慌。 很快车子开到了机场,白棋一开车门下车,他本来想跟着他一起从那边下车的,结果车门被他从外面“嘭”的甩上了,他看了看还在车内的苏淇奥刚想开口,他却直接开车门下了车,苏美尔哑口,嘴还张着,随后他发现他怎么开都没法打开车门,他被锁在了车上,这个时候他还不敢相信他们是把自己忘了,以为只是外面太冷了他们不愿让自己下去。 眼巴巴的看着车窗外,没多久见到他们回来了,苏淇奥手里还牵着一个人,是个女孩子,一看他就想起来是谁了,是之前他在书店看到过的那个女孩子,她依然穿着白衣服,只不过此刻是一件暖白的的羊绒大衣,在初冬的南方不怕冷的穿着暖白色的丝袜和银色的高跟单鞋,脖子里围着白色的不知是什么毛的围巾,手臂上挽着的白色皮包也格外精致,那一头长发依然尽数披着,垂在腰间。和上次那样,苏美尔依然看呆了,这个女孩子实在太漂亮了。 而苏淇奥和白棋一其实只是穿的很简单的风衣,却没有一丝违和,三个人的气场那样融洽,他收回视线看看车外的周围,果然好多人看他们三个,在这样的地方,那个女孩子的打扮太惹眼了。 他突然很害怕面对这三个人,但他们还是走了过来,苏淇奥亲手给她打开车门,看她坐好了才关好车门,苏美尔缩在车的角落,那个女孩子突然调头,皱眉,好听的声音说着冰冷的话,“你是什么人?” “……” “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白棋一和苏淇奥也上来了,白棋一一愣,“我说好像差了点儿什么。” 苏美尔缓缓把视线投向苏淇奥,可是他脸上也是那种刚想起的表情,顿时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似的,特别特别难受,眼睛特别特别疼,但他感受着那个漂亮女孩子的视线,拼死了都没有哭。 他们甚至没有给他说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更加不可能把他介绍给她,完全忘记了这个人,三人在车厢里愉快的聊着天,说着食物,说着旅行,说着人名,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凑在一起他却怎么也不明白了。终于车子开回市区时,他小声开口,“我先下车吧。” “啊!”白棋一先开口,前面的女生连搭话都懒得搭,依然很愉快的和苏淇奥说话,那么话少的苏淇奥居然跟她说了很久,甚至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只好转向看白棋一,白棋一看到了他祈求的眼神,心里面有几分不舒服,虽然很快掩盖过去了,但到底开口了,“淇奥,你前面停下,让小朋友先下车。” 苏淇奥这时好像才听到,顿了一下,继续和那个女孩子说话,只是到了前面路口真的停下了车。苏美尔低头开门立刻下去,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这儿人少,所幸没有车辆。还没等他到马路那边,车子便呼啸而过开走了。 他缓缓转身看着车子渐渐没了的影子,仰头看灰灰的天空,总算是没哭。 [现在] “小苏,发什么呆呢,快点啊。”王轩见苏美尔站那儿不动,催了句,苏美尔应了声转身就跟着王轩进包厢了,没有看见苏淇奥的蓦然转身。 “苏先生,怎么啦?”女人甜腻的问道。 “没什么。”苏淇奥眉头皱了皱,恢复平常,继续往定好的包厢走,女人腻在他身上笑的一片春光。 十五 李贤是个爱喝点小酒的人,平常正式场合很少多喝,今日这算私人交情下的饭局,便带了两瓶自家十几年的五粮液来,几个日本学者也爱喝中国白酒,一拍即合,两瓶几个人分怎么都不算多。 苏美尔倒酒,倒完五人到自己时放下了酒瓶。 东京大学的那个学者笑呵呵用日语说这位同学不喝? 苏美尔羞赧的解释自己不太能喝。 李贤哈哈一笑,“小苏今天也喝点儿,男人嘛!”导师都发话了,王轩更是亲自来倒酒,苏美尔只好端起酒杯咪了几口,他不是没喝过酒,只是很不能喝酒,一喝就醉。 其他几个人很快就畅谈起来,王轩时不时的跟上,苏美尔就是跟班的,根本不敢插嘴,只是不时的吃吃菜,那杯酒能少喝就不喝,后来被发现了,几个老头又赶紧张罗着要一起喝,苏美尔只能硬着头皮上。 吃完饭,除了王轩,其他几位还是喝多了,不过几个老头是精神亢奋,走路完全不碍事,苏美尔倒是完全瘫在了椅子上,王轩先把几个老学者送到了车上,命司机送他们回住处,再回来打算拖自己这位小师弟。 进门的时候,见到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他的小师弟正打算往外走,他一愣,这人面相很熟,但他的确不认识,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相貌很好,气度却不凡,“这位先生,认识我这个小师弟?” “我是他哥哥。”苏淇奥礼貌的说,“现下不方便,下次请王主任吃饭。” 王轩四十多了,在学校行政体系奋斗了这么些年,有些事情是十分懂得的,这人一下认出自己,而且看气势就知不简单,又走近一步,“苏先生可否告知在下名字?” “苏淇奥。”他点了点头表示抱歉,“他醉了,我先送他回家,先走一步,改天再约。”说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王轩站在原地,脑袋喝了点酒不是十分清醒,但想了一分多钟终于想起来是谁了,暗骂了声操!苏美尔表面上家庭毫无背景,家境也不好,难倒原来其实是苏家在外私生子?! 苏家谁人不知,那其中的权势又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揣测。 王轩摇摇喝的也有点晕的脑袋,自家这个小师弟还真不简单,难怪进这样的地方跟进自己家似的。出门替自家老头结了帐,回家睡觉去了。 苏淇奥抱着他走到停车场,小心的放到后车座,随后打算关车门自己去开车,手却一下被抓住了,他回头,只见停车场明亮的灯光下苏美尔的眼睛更亮,直直的盯着他,然后张口用很是清醒的声音问, “你什么时候结婚?” 就好像根本没醉一样。 他没有答,苏美尔又加了句,“记得提前告诉我,否则我会更……”后面声音变小,苏淇奥没有听到,苏美尔也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意识里边接着说完了那句话:否则我会更难堪,我再也不想难堪,再也不想…… 苏淇奥愣在原地,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关好车门,开车回家。 苏美尔早上醒来时,忘记了昨天的一切,打了个哈欠,以为还睡在自己那间客房,可仔细一看不对劲,往边上看了看,苏淇奥还在睡。心里倒奇怪了,这个人居然醒的比自己晚,小心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惊醒了他,从背后拉住苏美尔。 “要做么?”苏美尔回头看他。 “不。”苏淇奥回答。 “那我给你做早饭去。”苏美尔挣脱开,套上T恤就下楼去了,苏淇奥望着半开的大门,眼神悠远。 家里没了小孩和保姆,瞬间就冷清了不少。等等,苏美尔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家? 自嘲一笑,手里的动作更快。 心境发生了变化,一切也都不同了,白粥再也不用小火熬煮了,大火十五分钟搞定,煎蛋做好放到桌上,走到楼梯口冲楼上说,“早饭做好了,在桌上,我还要去陪那些老头,先出门了。”说完回身就走了。 到了老头们下榻的宾馆,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吃完之后撑的他舒服,是那种确认自己在人间的舒服。 其实今天是周末,王轩醒来,喝了一杯茶,正打算看看今日新闻,手机突然响,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接起来,“喂?” “王主任您好,我是苏淇奥。” “苏先生啊!早上好早上好!”王轩一震,都直接站了起来。 “昨天不方便,名片也不好给一张,不知今日有时间否?” “有有有。” “请王主任吃饭吧?地点你定,您喜欢什么菜系?”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最后敲定了吃苏州菜,王轩换衣服出门时,他老婆不满,“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出去吃?!” “你懂什么?!你知道谁请我吃饭?” “谁啊?难不成你们校长?!”他老婆不以为意,然后见他表情,惊讶道,“不会真是你校长吧?下个月的竞选中了?” “不是我校长,不过啊,啧啧,有了这人,以后何止历史系主任。”王轩没有再解释,直接出门了。 他自己开车到了那家店,一个助理样的人引着他走进了店里,这家店他听说过却从未来过,不是谁都有资格进来的。 助理将他引到了包厢门口,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苏总在里面,王主任请。”给他开好门,转身就走了。 苏淇奥见他进来,特地站起来,这让他受宠若惊,互相握了手后坐下。 “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小苏的哥哥。”王轩想了想,先开口,找了个应该可以回答的话题。 果然苏淇奥表情不错,“他在苏州长大,王主任北方人,没怎么尝过南方菜吧?” “哈哈,还真没有,听说挺甜的。小苏那一口普通话,还真听不出来是苏州人。”王轩脑袋光一转,想到他爹以前有阵子在南方做官,难不成苏美尔还真的是苏家私生子? “等等王主任好好尝尝。”苏淇奥帮他倒上茶,王轩赶紧接过去说着不敢当不敢当,苏淇奥说了声不客气,笑着看他,“以后还请王主任多多关照我家小苏。” “这是肯定的!” “我家弟弟身份特殊,烦请王主任不要和别人说起。” 王轩脑子一转就懂了,确定苏美尔一定是苏家私生子,这事借胆子给自己自己也不敢说啊,连连应着,“苏总放心!”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淇奥就好。”苏淇奥笑的一脸和煦。 王轩心里那个舒坦啊,这样的人这样给他面子,能不舒坦么?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了菜,两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学校的工作上,苏淇奥笑眯眯,“听说下个月你们要全校投票行政职位?” 王轩放下筷子,“是啊,不怕你笑,你老哥我奋斗了这么些年可就指着每年的这个时候呢。” 苏淇奥端起酒杯,“王主任担心什么,以后院长校长还不是手到擒来。”说着喝完那一小杯。 王轩立刻跟着喝完,心里更加舒坦,这句话可就是定心丸啊。他王轩活了大半辈子,在学校给人做牛做马的居然也有遇到贵人翻身的那一天!他刚毕业那几年,他的导师李贤李老头指着鼻子骂他:你这兔崽子就不适合混官场!他不听,硬是拼到现在,开始老头不以为意,他那个时候的学术成就很突出,但是他承认自己在政治上的野心更大,老头一辈子学者,特别看不惯他这样的作风。开始那几年混的灰头土脸,老头让他回去继续搞学术,他没听,就这么坚持到了现在。 眼看着可算要熬出头了,国内的环境是学术到了一定地位往往会用行政上的职位来当做荣耀来赋予你。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是难以抗拒往往最后直接走进行政道路而抛却了学术,只有一小部分是他导师那样坚持了过来。而他导师那个年代和如今的年代又不同,他尊重那样的人,自己却知道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今天碰到苏淇奥,不禁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我自然是希望他平稳的做学术,他自己也喜欢。” “我也觉得小苏那孩子适合这样。” 两人相视而笑又干了一杯。 苏淇奥看着空了的酒杯,心里又默默添了句,只要他喜欢,什么都可以。 这边双方会晤的很成功,环境也很宜人,即使夏天高温炎热。 那边苏美尔可就累成狗了,那群老头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是要去那些著名景点去看,非说是再去看看,有什么落下的东西,苏美尔心里想真有落下的咱们早找到了,还留给你? 但只是心里腹诽,表面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三个老头这边跑那边跑,还要负责鞍前马后买冰水,最后到了博物馆才凉爽些。逛完这里,也到了下午三四点,老头们终于累了,他总算可以送他们去宾馆了,李贤也笑呵呵的从家里过来,一起在宾馆餐厅吃饭,差一套餐具他去问服务员要时直接张口就是日语了。 晚上李老头也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时,他才狠狠的舒了口气,回身往地铁站走。这次回来时他跟苏淇奥说好了以后不用司机送,他居然答应了,这让他一度以为苏淇奥对自己快没有兴趣了,可是今天在往地铁站走时,那辆熟悉的车悄然的停在了自己身边,司机下来,恭敬的说,“小苏先生,请上车。” 苏美尔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也的确太累,乖乖的上了车,没多久就在后座睡着了。抱着后座放着的抱枕,睡的好不香甜。 十六 司机将车开进院子便停了下来,没有开到车库里,见到自己老板站在门口,轻声打开车门打算出来,苏淇奥摇了摇手,他直接走了过来,“睡了多久?” “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明早早点过来。” “是。” 苏美尔一向睡觉很深,一旦睡着就很死,地震都不一定震的醒,苏淇奥探身进去把他抱了出来,他手里死死抱着那个抱枕,都不松手,苏淇奥一笑连着抱枕一起抱了出来,回身往房子里面走。 司机这才安静的把车子开到了车库。 苏淇奥轻声用脚带上门,穿过客厅往楼上走,把他平稳的放到床左侧,一到床上,苏美尔自动右侧,蹭了蹭怀里那只兔子形状的抱枕,苏淇奥也坐上床,帮他拿下眼镜,关灯躺下,掀起被子盖住两人,左侧抱住了他,一起睡着。 房内一片静谧。 隔天早晨醒来的苏美尔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不是自己那间客房,想起昨晚自己一上车就睡着了,如何来到这张床上的想想大概也能明白,他环顾一圈屋内的环境,觉得最近在这里出现的频率较高,不太好。 下楼去的时候,苏淇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衬衫很整齐的穿在身上,暗条纹的紫色衬衫,有一点他需要承认,这么穿的他很好看,相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15块钱打折时一连买了三件不同颜色的T恤,真是天差地别啊。 当时买了黑蓝白三色,今天恰巧穿了那件浅蓝色的,苏淇奥听到声音回头看他,脸色硬邦邦的,他只好开口,“早上好。我去做早饭。” “什么时候开始近视的?” “嗯?大约一年前还是两年或者三年前吧,不记得了。”苏美尔急匆匆的奔向厨房,随便说了句。 苏淇奥只觉得那眼镜碍眼,遮住了什么似的。 照样十五分钟解决,他端上桌子,“我出去了啊。” “慢点走路。” 拉门的苏美尔顿了顿,最近真诡异,连苏淇奥都会关心他了,也没多想冲出了大门,出去一看司机等着呢,“早上好,小苏先生。” 苏美尔回头鄙视的看了看大门,上了车,吹着凉爽的小风,车子开出院子。继续开始了他繁忙的一天。 后来一周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只是他再也没有喝醉过,也没有在车上睡着过,一周有五天苏淇奥没有回来,虽然一人睡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有点空旷,但无疑他心情是好的,这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 一周过后,给三个学者分别安排了三场讲座,每天一场,苏美尔是场场都要去的。虽说放假了,但讲座公示贴出来,很多人还是过来了,小会议厅里挤满了人,讲座开始前,苏美尔穿着短袖衬衫忙着倒水,跑进跑出,最后一次跑出去时正好撞上一人,他手里还拿着半杯水,撞的还是个女生,他差点没撞人家胸上,吓得愣在原地。 “啊!”那女生也吓到了,尖叫了一声,所幸屋内大家都在交流,没人注意这边。两人惊吓的一起抬头,得,高灿灿大美女惊慌失措的站那儿。 高灿灿一看是他显然也放下了心,“你不能慢点儿啊?!” “时间紧急啊,还差五分钟开始了,这边饮水机空了,来不及调水过来了。” 高灿灿“噗”的一笑,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就没见他说过那么长的话,“给两个我,我跟你一起去。” “哎,谢谢谢谢。”苏美尔不好拒绝,递给了她两个纸杯子,两人一起去别的办公室接水,王轩下了电梯急匆匆的往这边赶,他要主持今天的讲座,一看就看到了自家小师弟,“哟,小苏啊。” 苏美尔只当之前那天吃饭吃出了革命感情,很有礼貌的应了,“王主任好。” 王轩这才发现他旁边站了个姑娘,还是个漂亮姑娘,在学校里漂亮姑娘老师们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看,这不是前阵子刚跟自家小师弟分手的高灿灿么,看眼下两人这和睦的气氛,难道要和好? “王主任好!我们去接水,这边水不够了。”高灿灿做学生会主席不是光靠长相的。 “快去吧,等等讲座可就开始了。”王轩笑眯眯和蔼的说。 “遵命!”高灿灿笑着说,然后催促着苏美尔走。 王轩回头看看,心里想这小丫头要是知道苏美尔的真实身份估计之前怎么着都不会和自家小师弟分手吧。(大家不要觉得王轩王主任太世故太那什么。他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混行政多年的官场中年人。) 讲座人来的太多,位子根本不够坐,但是苏美尔是记录员,因此最靠里的位子是留给他的,两人接完水回来看这架势,高灿灿就打算走了,“唉,还打算过来受受熏陶,没位子我就走啦!” 苏美尔怪不好意思的,刚刚高灿灿来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位子的,因为帮自己才没了位子,就立刻说道,“没事,椅子大,你跟我坐一块儿。”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 高灿灿表情复杂的看了看他的背影,多日不见觉得他好像变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真的变了,身上本来很虚无的某种气质渐渐显现了出来,难道以前一直在隐藏?脑海中又现出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的苏美尔,那个手插在袋中抬头仰望天空的侧影。摇摇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她是全校闻名的校花,众人见她进来,自然目光全部注视到她身上,尤其看到她跟她的前男友挤坐在一张椅子上时,众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众人里边,包括王轩。 结束讲座,苏美尔作为翻译一起跟去吃饭了,高灿灿临走时笑着说谢谢,“今天谢谢啦,回头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过了那个忙碌的紧张劲,苏美尔面对她又有点局促了。 “没事,等我通知。我暑假没回家,过几天给你电话。”说完高灿灿转身走了。 一个历史系的学生过来撞了撞苏美尔的肩膀,“兄弟~你行啊!” “……”苏美尔无话可说,跟着教授们走了。 把日本那三尊大佛送上飞机,苏美尔回身好好的喘了口气,他和王轩一起来送的,王轩拍拍他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走,一起去李老头家吃饭去。”王轩一揽他肩膀,一起走出了机场。王轩跟着李贤太多年,平常当面也敢叫他李老头,苏美尔可不敢,跟着笑,一起上车去了李贤家。 李贤一双儿女,没有一个搞学术的,这让他常常叹气不已。不过两人都十分有出息,生意都做得十分大,即使这样李贤也不愿意住他们给他买的大别墅,还是住在学校的老职工住宅楼里,苏美尔以前只来过一次,还是来拿资料的,门都没进就走了。 今天走进去,深深的感受到了年代感,很有韵味。 老头家里墙上挂的都是他自己画的画,写的字,有一个房间是专门放他的藏书,满的都快溢出来了,据说还有许多书放在那个别墅里,这儿实在没地方放了。敲门时是李夫人出来开门的,李夫人的父亲也是国内一位历史学泰斗,她自己倒不是搞历史的,而是哲学。 “哟,这就小苏吧,快进来。”李夫人也年近70,但格外有气韵,一头银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的暗蓝色花瓣小褂不但不花哨,反而衬得更加沉静。 “师母好。”苏美尔深深的鞠了一躬。 “哟真有礼貌。”她把他拉了进来,“老头那会儿说收了个新学生,一说名字,我还纳闷的怎么收了个学世界史(西方古老的文明有个就叫“苏美尔”,本文主角的爸爸是学世界史的,于是给自己儿子取了这个名字)的?” “哈哈哈。”王轩哈哈笑,李夫人拍了他一把,“老头又在那儿死磕,你去瞧瞧。小苏来厨房帮我弄菜。” 苏美尔帮她洗菜,李夫人到了这岁数,难免有一样的爱好,好奇问道,“小苏有女朋友了没?” “没……没有。”苏美尔不好意思的说。 “你长这么好,怎么也没呢,改天师母我帮你看着!” 这事儿到了吃饭的时候又提了出来,王轩哈哈笑,“师娘哎,哪要你操心了,咱学校的校花可就成天追着我这个小师弟跑呢!” “哎呀当真?!” “不是不是!”苏美尔慌忙否认。 李贤正眯着酒,还想着刚刚那盘棋,都没大在意,王轩跟他干了一杯全闷掉了。李夫人盛了碗鸡汤给他,“听师母的,得赶紧的。” “哦……” 吃完饭下楼,王轩问要不要送他回家,心里也有点好奇他住哪儿,苏美尔连忙摆手拒绝了,“不用了王主任,谢谢你。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行,那你自己小心。”王轩只得作罢,自己开车走了。 苏美尔回身慢慢走出小区,正想着事情,自己那小手机响,拿起一看是高灿灿,突然有点紧张,“喂。” “你忙完了呗?” “对啊……” “明天中午咱们出来吃饭?”高灿灿声音很开心,苏美尔都不忍心拒绝,但还是硬着头皮,“灿灿明天可能不行……我临时有事要回家。” “回家?”那边高灿灿明显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笑逐颜开,“行啊,我正好也打算开学前回家一趟,一起回去呗?” “我……”苏美尔还想着拒绝,却编不出什么谎出来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好应,“好吧。” “那明早联系!现在票不紧张,到车站咱们再买!我先收拾东西去啦,明天见。” 挂完电话,苏美尔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就垂了下来,回到了苏淇奥家,在家转来转去,不知怎么跟他说才好。尽管自己现在已经渐渐消除了对他的畏惧感,可一种根深蒂固的害怕感在他心里是再也无法抹去。 那晚苏淇奥又没有回来,早上起床时,他一狠心写了张小纸条压在了客厅的桌上,头也不回的出门走了。只带了自己的书包,里面放了电脑和一本书还有两件衣服,看不出异样。 司机把他送到了学校,等到确认车开走了,他才又转去坐地铁去车站。心力交瘁,很多事就败在自己嘴笨上,可是嘴就是聪明不了,能有什么办法? 高灿灿是上海人,苏美尔本来建议她直接买动车票或者高铁票直达上海好了。至于自己就买其他非高铁的列次,因为到苏州的动车高铁都会经过上海的,这样自己买了其他车次等她上车了自己再退票就行。 可是高灿灿坚持不同意,还以为他没钱买高铁票,坚持要跟他买一样的票回去。 苏美尔无奈了,买了高铁票,也是到上海。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上车他就把手机关了,是怕的。高灿灿倒是高兴了,路上一直兴奋不已的叽叽喳喳,可苏美尔一直只在想一件事他看到那张纸条没看到了会怎么做自己又该怎么办。 到了上海后,高灿灿父母过来接她的,苏美尔只好微笑面对,拒绝了很久都拒绝不了他们的邀请,只好去他们家吃了饭,随后又被他们送去了车站,看着他买好票进了候车厅他们才走。尤其高灿灿,流连忘返了半天。 等他们一走,苏美尔就出来退了火车票,胆战心惊的打开手机,依然什么都没有,松了口气,环顾了周围,给刘晓东打电话。 “嗯?小苏子?” “晓东哥,我刚刚到上海。” “哟!哪个车站啊?我来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自己坐地铁过去。” “这怎么行,虹桥还是总站?” “虹桥……” “好咧,你等着!” 刘晓东带他去了他们公司,虽说只投资了10万,但好歹也是有他的份的,于是一直紧张的心情在从电梯出来看到那一层亮堂的办公区时缓解了不少。 “人员已经初步到位了,下个月我们就开始正式做案子了。” “晓东哥你们是什么公司?” “哈哈,广告公司,我那同学一直做广告做了多年,差一个理财的,于是我们俩就一拍即合了呗。” 现在早过了下班时间,没有多少人,但是苏美尔看着那些桌椅,轻声说,“真羡慕你们做事业的。” “羡慕什么?!我们小苏子做学术的才厉害呢!” 苏美尔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十七 司机晚上去老地方接苏美尔,等了半天不见他人,慌了,给自己老板电话,“小苏先生还没从学校出来。”这个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苏淇奥最近一直忙工作,天天加班,皱眉,“你几点去的?” “不到五点就来了。” “你先回去。”苏淇奥挂了电话就另外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看看他又干什么去了。”说着电话也没挂,过了一会儿那边回话,“上午买了一张去上海的高铁票,三点二十一到上海虹桥站。两个小时后买了一张十九点十一分去苏州的动车,但十分钟后又退了。估计现在还在上海。您现在要去么?” “不去。”苏淇奥说完便挂掉电话,往后一靠坐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鼻梁,只觉得头非常的疼。 晚上回到家,苏淇奥一眼看到了桌上那张字条,捻起来看:我回趟家…… 四个字五个点,苏淇奥看了数遍,也数了数遍,最终只是小心叠了起来放到自己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往厨房走去,晚饭还没吃。 厨房冷冰冰的,打开冰箱,早上吃剩的粥还在,他拿出来,看了看,打算直接喝冰的,脱了外套出去扔在沙发上,随手打了个电话给王轩。 王轩很快接起来,“苏总?” 苏淇奥尽管现在面色十分不善,声音却依然很和煦,“怎么还这么见外呢,叫我淇奥就好。” “哈哈,这不慢慢改嘛!” “明天我和贵校校长有个饭局,王主任有时间来吗?” 王轩又是一拍自己的大腿,“必须有啊,几点啊?” 两人说好后便挂了电话,苏淇奥脸上的表情则更冷,手碰了碰那冰冷冷的碗,还是慢慢喝起了那碗粥。 第二天,胃疼了一夜的苏淇奥起床刷牙收拾自己,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心中说不来的滋味。 助理来接他时,差点没给吓着,着急忙慌的给他吃了胃药,随后买了小米粥给他。中午出去赴饭局时,助理和秘书两个都一脸的担心,他表示无碍,坐进了车里往饭店驶去。 从车上下来,又是那个天之骄子苏淇奥。 王轩殷勤的出来迎接他,一顿饭吃的好不热闹,苏淇奥酒没少喝,胃里越来越难受,痉挛着疼,L校校长先走后,他和王轩最后离开。 王轩关心,“苏总怎么脸色不好?” 苏淇奥一笑,“估计天太热。” “是啊,咱们这儿夏天就跟火炉似的,你真该休个假和你弟弟回趟苏州纳纳凉!” “您也知道小苏回家了?”苏淇奥不动声色问道。 王轩暧昧一笑,“我一个学生,和高灿灿是好朋友。” 高灿灿?是什么? 察觉到他不太了解,王轩解释,“高灿灿不是小苏女朋友么,之前两人闹别扭,眼看着啊,是要和好了。”随后看到苏淇奥表情不太好,心想人家孩子谈恋爱一定会看得很紧,又讪讪说到,“孩子嘛,小时候谁没谈个几段恋爱的。” “呵呵,是啊。”苏淇奥跟着应声,把王轩送上车,他回身,脸色一片阴郁。不是不知道他以前交过女友,但很显然他从没把这些当做是可以影响到什么的东西,根本就没在意,连名字都懒得去问,虽然他们都调查在那里。 上自己车,回到公司,一进办公室他就甩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倒出一些东西,找出那几张照片,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容貌姣好的女孩子,胃痉挛的他脸煞白,却突然露出看似很高兴的笑容,时光真是飞逝,他家美美都知道带着小女朋友悄悄出去玩了。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命运这种东西,就喜欢变着法子折腾身为人类的他们。 [过去] 苏美尔那天下车后,回到那间八楼的公寓把自己的教案教科书和惯穿的几件衣服收拾了出来,拿回了自己的小屋子。手掌上的钥匙想了半天,还是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他知道自己还是有期待的。 可那份期待伴随着他走过了冬天,苏淇奥都没有再出现。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空气中只有湿湿的凉气,刚下课的苏美尔抱着教案急匆匆的往办公室跑,一不小心撞上了人,那人刚拐弯从楼梯口上来,被他一撞往后狠狠跌去,那人大声,“靠!谁撞老子!” 苏美尔吓得后退一步,赶紧上去扶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长得痞里痞气的,旁边还有一个同学,两人目光都不善,“你哪个班的?!”虽然他身上没穿校服,但怎么看怎么像学生,而且这天苏美尔身上正穿着之前苏淇奥给他买的一件Bubbery的米色厚羊绒大衣,这衣服怎么看怎么质量好,两个“小流氓”对视了一眼,又问了句,“哪个班的?!” 苏美尔一惊,“高一(3)班和……”还没说完,他教三个班呢,那两人已经率先走了。他拍了拍自己胸口,下楼去了办公室。其实学校里学生大多认识这个小老师,这两个是其他学校打架被开除刚过来,两人家里都有关系,正好学校建新教学楼差资金,这两家家长捐了不少,校长皱皱眉头,来吧来吧,让下面老师们看紧些。 可最后还是出事了,苏美尔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又被人堵了。这两个小流氓以前就是打架被开除的,都属于没脑子的,还照着他的脸揍了,两小痞子抢走了他钱包和手机,那时候他的手机也是苏淇奥给的,当时三星的一款新款,要不少钱,边揍还边说呢,“原来你是老师?!跟我们一样大就来做老师?!走后门进来的吧!……” 苏美尔被揍的躺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一年前的被揍,只是他们班的学生耍威风,跟这个比起来,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的被揍,疼得他心底里面发凉,疼的连哭都不会了。他们还专门找了个没人经过的地方揍,那晚苏美尔在那里躺了半个多小时才坚持爬起来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借了房东的电话给学校打电话请假,年级主任听他话真的不正常,准了这个假,苏美尔躺在床上轻轻的呼吸,生怕牵扯到伤口,房东是个中年女人,看不下去了,拿了些消炎药和红花油给他,苏美尔就因这个举动哭了,被打的时候都没哭,被关心一下就能哭成那样。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需要关心,有多么的缺少关心。 房东也要上班,交代了几句上班去了。 他吃了药抹了药膏,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一天,到了晚上时房门被敲响,他迷迷糊糊的应不了声,随后好像房东开了门,接着自己屋顶的灯被打开了,一个消失好久的冷冷的声音说道,“干嘛呢,怎么不在学校……”没说完,苏淇奥看到了床上的他,脸上红肿一片的他,步子突然就顿在了那里。 兴许是药发挥了药效,现在苏美尔稍微有了点力气,稍稍坐了起来,“请,请假了……”声音里面有一丝激动,他很想他,特别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他原来还记得自己今天没有晚班,还去学校找自己了,心里满满的都是开心与惊喜。 根本没注意到苏淇奥的脸色变化,只是很开心的看着他那张脸,心想还是那么好看。心里那天生出的怨恨突然就没了,这么好看的人就该有脾气吧,就该那样冷冷的才相宜吧。 “谁打的?”正在幸福氛围当中的苏美尔被他这话问醒了,低头,“不知道。” “我问谁打的?” “真的……不,不知道……” “你非要逼着我问第三次么?” 苏美尔惊慌抬头,“真的不认识,昨天下课后撞到了两个人,真的不认识……” 苏淇奥后来常常好奇自己怎么也会有那样的时刻,有那样失去理智的时刻,看到他被揍成那样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不是赶紧带去医院,而是先去找到揍他的人,狠狠的揍上一顿,让那人的身上比他多上千万倍的伤痕,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理智完全消失。 “在哪里?” 苏美尔缩了缩,“学校后门旁边的垃圾堆旁……” 苏淇奥转身就走,苏美尔愣在那里,很久才反应过来,追着跑了出去,可他开车的,自己根本跑不过车,而且身体还很虚弱,只好慢慢的往学校走,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 而苏淇奥直接去了学校的保安室,调出了录像,查看昨晚那个时候出校的学生,果然看到了两个翻墙头的身影,他看那两个保安,“认识吗?” 冷到极致的声音,几个20来岁的保安吓的摇头。 “再看一遍。”他吩咐。 于是又看了一遍,这时一个保安出声,“哎!这不是刚转学来的那两个么?!” 其他保安回头瞪他,他们也早看出来了,只是那两个不好惹,家里有背景。眼前这个人突然冲进了保安室,什么话都没说就说要看监控录像,他们只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但无法确认这人是谁,他们也怕得罪人,于是干脆装不认识。 苏淇奥回头看他们,“姓名。班级。” 几个保安站在那里不敢动,乖乖的说出了那两个名字。 苏淇奥出门就往那间教室走,几个保安吓的,一个小声叫嚷,“快去叫校长!”其他几个连忙跟上就怕出什么意外。苏淇奥一路走到二楼的那间教室,因为冬天,门是关着的,他一脚踹开那门,门“轰”的一声摇摇欲坠。其他班的人都好奇的打开了窗户往这边看,他走进去,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两圈,看到了最后两排的那两个学生,手上拿着玩的手机他一眼认出来,是他去年给苏美尔的。 班里的同学都愣着看这个踹门进来的男人,穿着黑风衣,身材十分修长高挑,却又让人有一种力量感,脸上的表情寒的比寒冬的冰块都要冷,女生们则好奇的打量这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只见他穿过其他课桌直接走到了最后排。 那两个小流氓总算抬头了,骂道,“哪里来的东西!……”没说完,苏淇奥又是一脚踹过去,骂骂咧咧的那个被踹的直接从凳子上仰倒在地,另一个不满了,“你敢揍我兄……”话没说完,苏淇奥也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几个保安赶紧上来拉人,他回身,“谁敢拉我。” 就真的再也不敢拉了。 苏淇奥一脚连一脚的踹着那两个人,没用手没用胳膊,脚上穿的牛皮鞋,一时间教室里都是尖叫声。校长闻讯赶过来时,见到这场景都吓傻了,见到是谁在揍人时,声音都抖了,“苏公子哎!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 其他跟着跑来的人一见揍人的是谁就不敢上去拉了,几个保安一看这架势,更是不自觉的发抖,这人太狠太恐怖了。 又过了几十秒,苏淇奥停下脚,那两个小流氓在地上痛苦的抽搐。 苏淇奥转身看校长,“还有气,送去医院吧,医药费算我的。让家长直接来找我,不许告诉我父亲。” “好好好……”校长听明白话里头的意思了,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不过校长还是谨慎开口了,“那这是什么原因啊?家长问来我得有个说法,苏公子你看……” “你们学校的苏美尔今天没来上班。你知道为什么吗?” 校长警铃一响,这个苏美尔本来就有教育厅的大领导护法,虽然大领导最近退居二线出国享清福了,但余威尤在啊,怎么这个苏家大公子也跟他扯上关系了,但只能再问,“怎么?” “他被这两人揍的在床上躺了一天。”苏淇奥向来冷漠自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难得的咬牙一字一字说出来的。 校长冷汗直流,“这事我们校方会给苏老师一个交代,你放心。” 苏美尔跑到这里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平和的场景,一路担心就怕真揍了那几个人,看样子没打起来。 “哎呀,苏老师你这脸!”刘主任先看到了苏美尔,脸上红一块青一块还肿很高的,身上还只套了件毛衣,瑟瑟发抖的样子,真让人没法不难受。 苏淇奥看过去,皱眉,直接把自己身上外套脱下来走过去裹住他,“你跑来干什么。” “我怕你打……”他担心地说,还没说完,看到了地上那两个抽搐的孩子,心里“啪嗒”响,还是揍了啊。 校长也见到了苏美尔这样,皱眉,回头跟副校长说,“把这两孩子先送去医院,给他们家长打电话,他们捐的那钱我们不要了!小苏老师,你回去休息,学校先给你半个月的假。” “校长差钱记得找我。”苏淇奥再抛下一句话,拽着苏美尔走了。 苏美尔不时回头看地上那两个孩子,揍成那样,是怎样揍的啊。 十八 拉到校门外,进车,苏淇奥打了个电话说了句“现在来我家”,便一路往他家的方向开去,抿嘴一句话不说。 苏美尔调头看看他,“对不起。” 苏淇奥皱眉,没搭理他。 可即使这样,渐渐暖起来的车厢内,苏美尔的幸福感在一圈圈的升腾,他居然为了自己亲手去打别人。虽然他讨厌暴力,看到那两个孩子被揍成那样心里面负罪感很重,但不可抑制的为苏淇奥的这个举动兴奋,因为是为了他。 那也是后来苏美尔一直遗憾的事,因为他没有亲眼看到苏淇奥揍人的场景。他依然讨厌暴力,他只是想看看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和眼睛,他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担心有愤恨,而那些担心和愤恨是因为自己。而他也知道这只能是唯一的一次他会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在苏淇奥家里那张熟悉的床上,医生仔细给他检查了一遍,他还带了个护士,外伤很重,骨头什么的没有断,敷了药也挂了水。 苏美尔也不禁后怕,那两个孩子恐怕被揍的真的骨头都断了,他焦虑的问苏淇奥时,被他冷冷的一句“管好你自己”给堵了。 他只好闭嘴乖乖的仰头看水瓶。今天的苏淇奥依然冷冰冰,但却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就好像小时候冬天时总喜欢玩冰,每次玩过后手掌总是暖如火。冷到极致才是温暖和炙热吧。 医生还在和苏淇奥交代,“你自己的胃你也要当心,药要按时吃。”然后医生就带着护士走了。 苏美尔赶紧问,“你的胃又怎么了?” “没什么。”苏淇奥吃了药,拉上被子,靠着苏美尔,闭眼轻声说着。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天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这让他有些不安。 苏美尔心中却更是波涛汹涌,他一直有胃病,自己也经常煮面条给他吃。这么久没见,他今天一定是胃疼又想到自己然后来找自己的吧。越发甜蜜起来,他难受的时候会想到自己,自己难受的时候他会为自己出气,而难受的他还能那样为自己,还把衣服给自己穿。 单纯的苏美尔往下缩,靠在了苏淇奥的怀里度过了太过温暖的一晚。 因程清的出现而产生的首次危难因这样的事情很巧妙的被化解,之后的事?苏美尔睡着前想,那就以后再想吧,毕竟只是之后的事。 如今苏淇奥的怀抱暖过一切,覆盖了在马路边被扔下时心中的荒凉。 [现在] 秘书敲门进来给他送文件,一看他那阴沉的脸色,放下东西就立刻出门了。出去后不放心,去隔壁办公室找苏淇奥的助理,“林助理,你看苏总这是不是中午饭局胃又不好了?” “苏总之前回来时看面色就不善,唉。”林助理叹气,两人无奈对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起来他们苏总也真是个怪人,明明是京城出名的某党,平常却不见他和那个圈子里的人有多少往来,甚至也从未见过他回苏家本宅,他是苏总一回国就亲自聘请做助理的,按理说对他了解应该算透彻。他之前在一家500强公司里做高管,见过的人和事也太多,早就是人精了,可是如今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人,却发现自己真是完全没辙。 “我看徐先生来过公司几趟,要不给他去个电话?”秘书询问道,徐泽昊处处留情,上次来特地留下自己名片,上面有他联系方式。 “嗯,也行,试试吧。” 秘书出去就给徐泽昊打电话了,徐泽昊一听是个姑娘声音,“哟,宝贝儿你谁啊?” …… 秘书努力抚平自己的心绪,“徐先生您好,我是苏总的秘书,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您看,您可以不可以来一下?” 徐泽昊正窝自己书房里打游戏,一听这个骂了句,应着,“行,我这就来!” 秘书拍了拍自己胸口。 不到半小时,徐泽昊就到了,都没了心情和小秘书调情,直接走进了苏淇奥办公室,刚刚秘书进来不敢瞄桌上的东西,徐泽昊可一眼就看到了,拿过来翻看,“你的新欢?长得不错啊。” 苏淇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言语。 “瞪我干什么?” “拿来。” “哟,新欢还不让人看啊?” 苏淇奥一笑,“我家美美的新欢。” “……”徐泽昊看了看他那脸色,“你没病吧?” 苏淇奥站起来拿过照片收进档案袋里,再次放到了抽屉里。 “苏淇奥你不会玩真的吧?” “帮我叫碗粥。” “我问你话呢!” “帮我叫碗粥。” “你当我是苏美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也早就不是了。” “你这样子还像你吗?!”徐泽昊说着就要给苏美尔打电话,被苏淇奥摁住,“帮我叫碗粥。” “我靠!!” 徐泽昊最后还是屈服了,他从小就弄不过苏淇奥。他们那一群孩子里面,表面上看起来白棋一最厉害,打架什么的都冲最前面,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真正的老大是苏淇奥,他要是眼睛一眨,个个就不敢动全部停下,只听他吩咐了。 把粥拿回来的时候,“啪”的放他跟前,“有病要找医生,别在这儿要死要活的,给别人看到多丢人。” 苏淇奥慢条斯理的喝那碗粥,不答他。 “小白下个月就回来了。”徐泽昊只好一人制造话题,坐他老板桌上面对着他,笑着说,“人生还真没意思,记得小时候一起打架叫嚷着以后要一起开坦克上长街游行,如今,都难逃人间烦琐事。” 苏淇奥喝了粥,胃好受了些,“你也早早听话回家,别终日在外鬼混。” 徐泽昊嗤笑,“你也教育我。” “大家都是为你好。” “当年小白也是为你好,怎不见你给他好脸色?” 惜字如金的苏淇奥喝完那碗粥,又变成了平常的苏公子,优雅的站起身,“没事早早回去,别打扰我工作。” 徐泽昊往地上一跳,“自作孽不可活。”说完踢踏着开门走了,到外面看到可口的小秘书,吹了声口哨,“妞下班后有时间吗?” 小秘书脸通红,“没,没有……” “哈哈,进去吧,你们苏总找你有事。” 苏美尔一直待在刘晓东家,第二天一起见了刘晓东的那位同学,公司的另一个老板,也没挑地方,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豆捞坊,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走了过来。 “是小苏子吧。”声音听起来都是如沐春风,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都是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苏美尔一听那声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样子店里冷气开太足了,“你好。” “怎么这么紧张呢,我叫宋可,长你几岁,叫我宋哥就好。” “宋哥好……” 刘晓东这时才哈哈笑,“看你们那小心翼翼的摸样,菜都点了,你喜欢的都点了。” 宋可回头瞟了他一眼,“小苏子喜欢的你没点?” “点了的宋哥!”苏美尔立刻回答。 宋可微笑,“晓东说你从小就跟在他后边玩儿了。”他是和刘晓东坐一边的,苏美尔坐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些诡异,尤其宋可那样叫刘晓东,按道理说朋友间这么叫是很平常的事。 到了后来上菜吃饭的时候,他越来越觉得诡异,刘晓东全程都在忙着往他们锅里扔东西,尤其对宋可,不仅扔,东西熟了也是他拿出来放到小碟子里晾凉了再放到他面前。苏美尔不是傻子,渐渐的脑袋里面一些想法就冒了出来。 刘晓东后来去拿水果了,宋可笑眯眯的看他,“你猜想的都是对的。” 苏美尔蓦地瞪大眼睛,“那……刘奶奶怎么办。”不假思索的嘴巴里面就冒出了这句话,说完才后悔,“对不起。” 宋可没事的一笑,“没关系,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人可以勇敢,可以懦弱,但是唯一不可以的就是放掉自己手里的东西。你说对吗?”他说的声音很轻,但是苏美尔每一句都听到了,宋可挺满意他的表情的。刘晓东和他不一样,是正宗的直的,大学和他一个专业,是后来的多年间活脱脱的被宋可掰弯的,自然没有雷达感应,因此察觉不到苏美尔身上的同类气息,但是他可以。 “宋哥……我挺佩服你的。” “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自然我也会为这个付出一切代价。”宋可喝了口西瓜汁,正好刘晓东手里拿着三个盘子回来了,“说什么呢?” “没什么,说说以后能帮小苏子赚多少钱回来呢。” “哈哈,小苏子你就放心吧,有你宋哥在,包你赚的手都抱不住。” 那晚宋可的话苏美尔后来回味了很久,最后只能总结成不一样的人说不一样的话,自己没有宋可的资本,自然也没办法那么强势。 他也没有回苏州老家,索性在上海待了下来,偶尔去公司看看他们加班。高灿灿早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到家没,苏美尔也骗她说到了。两人这几天就一直不咸不淡的在网上每天聊两句,这天两人又在QQ上碰到了。 高灿灿突然惊讶道,“你到上海了?!” 苏美尔一惊,她怎么知道,也问了出来。 “你的所在地什么时候开开了啦,现在显示的是上海。” 苏美尔悔恨啊,鼠标放在自己头像上,果然显示的在上海,这是什么时候点到的。 “正好你在上海,明天出来一起喝东西?” “哦……”苏美尔还能怎么着。嘴笨的人活该被笨死。 约了在Costa,苏美尔抢着付钱,自己点了热巧克力,高灿灿要了薄荷冰桃茶(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如果打错了请见谅。没有太注意过它的名字。)高灿灿嘲笑他,“一个男孩子居然喜欢喝热巧克力。” 苏美尔不好意思的拿勺子搅了搅,有点摸不透高灿灿的意思。 高灿灿自己又何尝懂,之前两人分手闹的自己是挺愤恨的,最近的自己对苏美尔有了新的看法,心中一些小火苗又蠢蠢欲动,但还没有欲动到某种必须动的程度,这点她自己心里有数,也不知怎么的想到那天打人的场景,现在正好无聊,问了出来,“对了,我想起来,之前,就是那个有人堵你的事,你还记得不?”问的时候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因为自己。 “记得,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后来有人又去揍了那几个人?” “这个还真不知道。”苏美尔低头喝自己那杯巧克力,也没太在意,这都多久前的事了。 “我跟你讲,我亲眼见到了揍人的过程?!” “啊?”苏美尔这才抬头。 “就是那天啊,你说有栀子花的那个地方,那天我正好经过就看到了,好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在揍那几个,揍的特别血腥,当时我都看傻了,太电影场景了。不过最电影的还是,旁边就站着一个男人看他们打,那个男的后来回头我看到了,长得也超级好看,但是特别吓人的那种,哎呀不是长得吓人啦,就是气势很惧人,他说了声‘好了’,那些人就不打了,是不是特别神奇?”高灿灿讲的眉飞色舞,眼前又冒出那人的脸。 没注意到苏美尔握着杯子把手的手指越握越紧。 “打的这么暴力我以为学校肯定会有察觉呢,结果啊,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美尔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招惹黑社会啦?” 苏美尔死死的抓着杯子,心里努力平静去算自己被揍的日子,可怎么都平静不了,脑袋乱如麻。 高灿灿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你怎么啦?” “没……没怎么。”苏美尔努力抬头,笑着说。 “哦……对了,你今天还回苏州吗?” “不回。” “那你住哪儿?” “我邻居家。” “哦……”高灿灿讶于他突然的反应,也渐渐安静下来,没多久两人就出门散了。高灿灿站在地铁口看着那人的背影,最终没有开口叫他。 十九 苏美尔抓着口袋里的手机,差不多就快要拿出来拨那个号码了,最终都没有。有什么意思,他为自己砍清再多前方的荆棘又有什么用,最终他都是会回去娶妻生子的,最终他在意的不是我。徐泽昊说的话他依然铭记在心,从前受过的屈辱还不算多么,还要一次次的把自己往那个火炉里面送吗。 一周后,苏淇奥办公室座机响,他接起来。 对面的声音机械的说着,“买了今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回北京的机票。” “知道了。”苏淇奥应了声,却见对方没有挂电话,“还有什么?” “我们查到他的票是另外一个人买的,一共买了两张,买票的人和另一个位子都是宋可。” 苏淇奥安静了许久,才一字不发的挂下电话。眉头再次皱起来,他怎么会和宋可在一起。 宋可也是他们京城的某党,只不过比他们大上几岁,虽偶有联系,但不是一个时代的,他们小时候在院子里闹的时候,那人已经去上海某大学读了少年班,多么优秀自然不言而喻。一直鲜少有交流,可这次,这个名字却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而且居然是被苏美尔带进来的。 从前他觉得苏美尔是绝对简单的,简单到自己完全可以掌控,所以他毫不担心。可如今越来越多的现实在告诉他自己错了。 苏美尔要回来时正巧宋可也有事要回来,他这才知道宋可是北京人,在飞机上聊了挺久的。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晓东哥了?” “是啊,当时我一个人拉着箱子到学校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正好也过来,问了宿舍号就把我带走了,送去了我的寝室,又帮我铺床收拾箱子,我那时候东西很多,他收拾了很久才回自己寝室。” 苏美尔笑着,“听起来真温暖。” “也只是听起来,其实掰他掰的挺辛苦的。” “一见钟情能够这样的结局已经很满足了。” “不。”宋可笑,苏美尔调头看他,他轻声说,“我还要最后的生死相依呢。” “真心很羡慕你们。” “那你呢?” “我?”苏美尔看他,随后自嘲一笑,“不值一谈,做了个很久的梦,醒来后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梦醒,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宋可抬手摸了摸他头,“真想看看他是谁,居然不珍惜你给的梦。” 苏美尔眼睛清明的看他,“宋哥,你或许不相信,我从小到大,你和晓东哥是唯二会夸我优秀的人。” “可是你本来就很优秀。” “那是因为没有更优秀的人和我比。” 宋可正视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要和别人比?你有最清澈的心灵和容貌,这不就是最最优秀的了?” “再清澈在别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永远的路人甲永远虚无的存在而已。” 宋可不知如何转换他的思维方式,也许他说得对,自己从小集万千宠爱长大,所以有资本去自信,而对面这个听说从小就失去双亲的孩子。突然他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抱抱这个孩子。 但他最后没有这么做,飞机很快降落。 两人一起走出机场,苏美尔自然是跟着宋可的车走了。司机眼睁睁地看着苏美尔被别人带走了,给自家老板打电话,“老板,小苏先生和宋先生走了。” “嗯。”苏淇奥的车子停在另一个方向,但这边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宋可是如何给苏美尔开车门,关车门之前还伏在窗前说了什么,这才绕到另一边上车开车离开。 宋可把苏美尔送去了他学校,苏美尔道谢后他就离开了。苏美尔虽然早就想好了,但这会儿停在学校门口还是又想了四五分钟,才回身往学校里面走。自己离开这里这么多天,那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想象中反抗他而生的怒气都没有,那么应该是真的对自己没兴趣了吧。那自己何必再回去自讨没趣。 可是事实还是告诉了他太天真。 他上楼到自己寝室门口开门的时候就觉得空气中气氛不太对,忍着心中的不安打开门,果然还是看到了自己椅子上坐着正朝自己看的苏淇奥。 寝室的阳台门大开,这几天下雨降了些温,两扇门之间的风在串动,突然之间丝丝凉意打在自己身上,他不自觉的打了寒颤。强迫自己关门走过去,苏淇奥伸手,“手机呢。” 他从自己牛仔裤袋子里摸出手机放到他手心。 苏淇奥低头直接掀开电板,拿出手机卡,同时把一个东西抛给他,苏美尔手忙脚乱的接住,是之前的那个放在柜子里的Iphone,摁了home键甚至还是自己那张虎牙笑脸。 “以后用这个,那个号不用了。” 苏美尔咬牙,“为什么?” “我不喜欢。” “你欺人太甚。” 苏淇奥笑着说,“知道就好。”他起身往外走,苏美尔回头死死看着他背影,听他说,“晚上司机来接你回家。”说完走了。 苏美尔恨不得把手里的的手机砸了。 他想对着那个人的脸说上无数遍,“那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家!!!”很可惜,他最终没敢。 想到自己手机在柜子里面,他找到了,肯定看了自己柜子,脑中突然警铃一响,赶紧跑到柜子边打开找里面的东西,藏在最角落的一个盒子拿出来,抱着希望拿出里面的小本子,打开后里面的那三张纸全然不在,他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被他拿走了,被他拿走了。他还想要怎么羞辱自己还想要怎么让自己难堪。 [过去] 苏美尔受伤养病的那阵子,苏淇奥异常的安静,两人一天都说不了三句话的。苏美尔向来逆来顺受惯了,也不觉异常,等他身上痛感渐渐消失恢复的差不多时,苏淇奥就把他摁在床上狠狠的做了两遍。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精力最最旺盛的时候,那时候最热衷的事情无疑就是这个。而那次事件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奇妙了起来,苏美尔是更加依赖苏淇奥,而苏淇奥是更加的冷静克制。于是往往也就话不多说,常常是抱着就在床单上滚来滚去。 病好后,苏淇奥带着他出去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带到商场买衣服,苏美尔拉着他连声说不要不要,这样的举动会让他不安,他自己并非没有钱买衣服,而苏淇奥买的衣服都太贵了,他觉得太浪费钱。 可苏淇奥怎么会是个受他人语言影响的人,拽着他就往里面走,他那个时候也才大一,再冷静再克制也是个年轻孩子,只觉得心里面闷闷的,只能通过给他更多好吃的更多好穿的来驱散这种奇怪的感觉。 果然给他买了一大堆衣服之后,心情好了起来。果然他们之间就该这样,他给予苏美尔他能给予的,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但苏美尔这个呆孩子看不出来,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商场5楼走,去那里的餐厅吃饭,心中还是刚刚苏淇奥买衣服买起来眼睛都不眨的场景。他记得小的时候家里也不富裕,可妈妈在商场看中了一条紫色的真丝连衣裙,可是当时要好几百,那时是很昂贵的价格了,妈妈最后只是看了又看抱着他回去了。 他告诉爸爸后,苏爸爸当月月底拿到工资就抱着他去买回了那件裙子,尽管买掉了三分之二的工资。他记得爸爸当时和他说的话,“钱可以再赚,裙子却只有这么几条,过了就再也没有了。你妈妈难得喜欢上一个东西,爸爸我怎么样也要给她买回来。男人最大的成就就是给自己心爱的人买心爱的东西。” 那句话以后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所以为的真爱就是舍得为你付出一切。可他忘了,于他爸爸而言奢侈的东西,在苏淇奥眼中只是平常的再也不能平常的东西。他爸爸攒一个月的工资,甚至连苏淇奥的一顿饭都付不起。 他的世界被那种自己假想出来的甜蜜充斥着。 那年的春天,阳春三月的春天,苏美尔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带着满腔的期待写下了他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他依然记得那纸是他走遍了全市的书店才寻得的,乳白色的纸,每页的页脚都有一朵真实的花朵标本,那花是春天时开的最平常却也最烂漫的蓝色蝴蝶花。那个时候苏美尔抱着信纸回学校的时候,心中想的都是即使自己如同这些蝴蝶花普通不起眼,但也有属于自己的灿烂,就看他人愿意不愿意去发现去拥有。 那个时候的他是坚信,苏淇奥是愿意发现愿意拥有的那个人。 他仔细写了一个下午,小心翼翼的把三张满满的信纸封在信封里,放学后就跑去了苏淇奥的大学找他,偶尔晚上有课时,他会住在学校。 到他寝室门口,他的舍友很习以为常的和他打招呼,“又来找你哥啊?” “嗯。” “你哥他约会呢,你可要等会儿了哦。” 苏美尔差点没站稳,约,约会?苏淇奥怎么可能会去约会。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后苏淇奥回来了,见到他显然一愣,“你怎么来了。” 苏美尔讷讷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巧其他三个舍友去网吧打游戏了,打了声招呼关门就走了,寝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我,我……来看看你。” 苏淇奥看似心情不错,听到这话居然一笑,“想我了?”用的是暧昧的语气。 苏美尔脸红,昨晚两人才做了个昏天暗地,心也放下了不少,手努力在书包里掏出那个信封,然后抖抖索索的伸过去,“给……给,你……” 苏淇奥一见到那个白色信封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但还是接了过去,拆开看,苏美尔后来一辈子都没法忘记苏淇奥脸上那越看越好笑满是讽刺的表情,甚至只看了一页,或许都没看完,甚至都没翻开看第二页,就合上了,看他,“你怎么和那些女生一样。”把信封递还给他,苏美尔不知道自己怎么接回那个信封,就听他说,“我出去了,你晚上睡这儿吧。”说罢转身就走了。 苏美尔一人拿着那被拆的不复美感的信封和那三张纸,只觉得右手沉重的仿佛要将自己压倒,缓缓瘫坐到了地上。 二十 [现在] 晚上司机来接走了苏美尔,他木木的坐在后座,知道自己积攒一个暑假的勇气又再次尽数消散了。 苏淇奥早早回到了家,带回了不知道哪个餐厅的饭菜。苏美尔进屋后主动去厨房摆盘,一句话都不说,他靠近也一句话不说,只是从身后抱住了他,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解开他的衬衫,手一寸寸的抚过他的肌肤。苏美尔的身体骗不了人,甚至他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对苏淇奥的手是有多么的忠诚。 他仰靠在苏淇奥的身上,难耐的扭动,苏淇奥很有耐心的再解开他的皮带。苏美尔脑中只有一个悲哀的念头,果然都是轮回,每一次,每一次这样的时刻,最后自己还是在他的手心里被牢牢握着把玩。就和五年前一样。 苏淇奥后来把他抱坐在厨房的台子上,面对面的进入他,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他,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一遍遍的在催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听我的…… 那天好像回到了从前,苏淇奥抱着他去洗了澡,帮他清理了身体,再一起坐在餐桌旁吃饭,将他拖来坐在自己腿上,苏淇奥是左撇子,他右手揽着苏美尔,让他靠在自己的右半身,左手拿着勺子喂他喝鱼汤。 苏美尔真的觉得很累很累,全身都靠在他身上,闭眼,勺子递来就张嘴。苏淇奥不时的还亲一亲他的侧脸或是耳垂,苏美尔想着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只求你结婚之前能放了我。 曾以为苏淇奥永远高出自己许多阶,可为什么过了这么些年,自己都能够想清了,他却还是只能使从前的招式。 很快开学了,苏美尔又进入了忙碌的上学模式,有论文要准备,有课要上,还有老头的稿子要校对。苏淇奥帮他辞掉了家教的工作,他也接受了,他相信自己那10万会给自己日后带来许多财富,应该足够自己生活了。反正他从来不买贵的东西。 开学前一天,苏淇奥又拉着他去买衣服了,只是这一次没有逼着他买某种式样。苏美尔心想反正不用自己花钱,也没替他省,就在一楼的奢侈品店里转来转去,挑了几套衣服。 试衣服接受到导购小姐们赞赏的眼光时,他也第一次正视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还不错。苏淇奥对于这个很满意,从前穿着平价衣服的他看起来太过无害,很能吸引别人接近,这不好。而如今的衣服在身上,会帮他和别人拉开些距离,他要的无非也就是这些。 宋可临回上海前约苏美尔吃饭,他下课就过去了。 见他进来,宋可先是眼前一亮,然后见苏美尔那样有点模式化的表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来,挨着坐。” 苏美尔感激一笑,坐过去。 宋可按着他的口味点好菜,一起等菜的过程中,斟酌着开口,“我明天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没关系,那么些年都过来了。” 宋可再次伸手摸他头,“终于知道晓东为什么说你这孩子让人心疼了,唉。”有些人或许他活的很光鲜,生活态度也很积极,但永远会有那么几个人会透过表层看到内里倔强的坚持。很显然苏美尔就是,而宋可一眼就看穿了。 “我现在挺信命的,我也相信命运不会让我这样一辈子过去。”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对方是谁吗,或许我可以找他谈谈。你知道的,我是真担心你。” “我知道。”苏美尔顿了顿,“我从小最怕的事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宋哥你可以理解吧?” “嗯……”宋可还想试着让他说,见到了餐厅门口走进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说熟悉是因为身上那种气场,说陌生是因为这个人自己已经快十年未见过了吧。宋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进来,目标直指自己,一步步走过来,坐到自己和苏美尔面前。 苏美尔抬眼看了看他,拿起杯子喝水。 宋可微笑,“终于知道为什么小苏子不肯告诉我是谁了。” “好久不见。”苏淇奥出声。 苏美尔波澜不惊的放下杯子,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好像这一切和他无关。 “知道是谁就好办了,你放心,哥我会替你讨回公道。”宋可伸手揽过苏美尔,最后一句话却是笑着对苏淇奥说的。 苏淇奥也笑,“宋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小苏子可不是别人。” 苏淇奥皱眉,他不喜欢别人用这个亲昵的称呼叫他。 幸好服务生上菜了,一顿饭吃的还算风平浪静,两人都是会打太极的,苏美尔全程保持沉默,宋可一点都没透露出苏美尔有10万在自己那儿的事,他知道这十万带来的收益或许会是苏美尔最后的依靠。他苏家什么人家,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全家从政,夫妻关系不好,濒临离婚被抖出来,眼看就要影响政治地位了,人家五年前愣是再生个女儿出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夫妻恩爱,阖家幸福。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允许自己儿子走偏路。 就连自家半商半政的,自己折腾了十年,才能以自己离开北京为条件换得未来一生的太平。 宋可越想心里越憋的慌,吃完就站起身,拍拍苏美尔的头,“有事记得和我说。”都没看苏淇奥一眼就走了。 苏美尔还在一颗一颗的吃酒酿汤圆,苏淇奥耐心的在对面坐等着。 吃完后,他抬头,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定位我手机了?” “嗯。” “哦。”苏美尔喝了口茶,“走吧。” 苏淇奥自己开车送他回学校,开到了教学楼下才停,苏美尔在众人的注视下从那辆也不知道价值多少万的车上下来。高灿灿正好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见到苏美尔本想开心的打招呼,边上的女生一拉,她才发现苏美尔是从什么样的车上下来,苏淇奥摇下车窗,看向她。 高灿灿眼睛蓦地瞪大,是那个人!! 苏淇奥收回视线和苏美尔说了句什么,摇上车窗,潇洒的倒车开走了。苏美尔抱着怀里的书往教学楼里走,高灿灿嘴张了张,没有上去叫他。而是看着那个稍显瘦削的背影,好像有什么变了。 苏美尔知道苏淇奥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自己之前太自我了,做了太多违背他的事,他不爽了,他喜欢的不一直都是那个无比崇拜他无比听他话的自己吗。有时候想想,苏淇奥也挺可怜的,兴许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这么卑微对他的人。像他那样接近神的人,应该接受万人膜拜吧,很可惜他终究不是神,只会有一个自己对他顶礼膜拜。 既然他喜欢,那自己那样做好了。反正徐泽昊说得对,他最终是会娶一个女人。他妈妈也说得对,我儿子怎么会和你这样一个小东西在一起,玩玩你罢了。 既然大家都对,那么一定是自己不对。那么自己就按他说的来吧,反正最后他会放过自己的。 开学后,苏浣浣又不时的过来了。 小孩的眼神可真狠,回来的第一天扑到他怀里就叫嚷,“哥哥你衣服好好看,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果然还是衣服加持,苏美尔笑着亲亲她鼻子,“谢谢。” 苏淇奥晚上回来时,陈姨接过他衣服。 “人呢?” “和小姐在楼上玩呢。” 苏淇奥听到笑了笑,或许这就是自己期盼的生活吧。 他边松自己的领带边往楼上走,到了苏浣浣房间外,门虚掩着,里面都是游戏的声音,推门走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都趴在床上睡着了。他靠近,苏美尔的手机还亮着,手机QQ连连看的音乐正欢快的往外蹦。 他小心翼翼的把苏美尔抱起来,抱回自己房间,陈姨在楼下待命,他轻声,“给小姐盖好被子。” “是。”陈姨看着他抱着他进了房间,叹了口气。之前看两个人一直闹着,现下是和好了吧。 苏淇奥洗好澡换好睡衣到床上,把苏美尔上半身抱到自己身上,左手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描摹着那双眉眼。 天渐渐冷了起来,苏美尔在家里对着电脑写论文,手机突然响,一看是高灿灿,“喂?” “今天有空吗?” “有啊……” “下午咱们见一面吧。” “哦……好。”苏美尔起来去洗了洗脸,套上衣服,跟陈姨说了声出门了。高灿灿早到了,咖啡店的玻璃窗便于她看清外面的一切,自然看到了优雅从司机打开的车门中走下来的苏美尔。初秋的阳光照在他本就不太黑的头发上,整条街正是下午最安静的时刻,路过的一个女孩子不时的回头看他,他却浑然不知,而是回身和司机说着什么。 在高灿灿印象当中,苏美尔从来不在乎穿着,能穿就行。而如今他穿着烟灰色毛料西装外套,内搭暖蓝色衬衫,袖口露出一小截。嘴微微抿着,指节分明的右手理了理自己左手的袖子,不慌不忙的往这边走来。高灿灿突然有些慌张,这样子的苏美尔,美好的让他突然不敢接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苏美尔是需要被人呵护在手心,而不是去呵护别人的吧? 胡思乱想间,苏美尔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笑着和她打招呼,“来晚了,抱歉。” “没关系,你要什么?热巧克力?” “嗯……” 高灿灿叫服务生过来点了单,又帮他多点了一个蛋糕,送过来时,苏美尔眼睛一眨,抬头朝她笑,“谢谢。” “吃吧,这家这个味道挺好的。” 苏美尔用小叉子叉了块放到自己嘴里,这次高灿灿发现自己从前忽视了许多细节,在她眼里男生都不爱甜食,以前两人一起吃饭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苏美尔会喜欢甜食这件事。可如今看他吃蛋糕的样子,虽然吃相很好看,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在享受。 “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甜食。” “嗯,从小习惯了,难改。”苏美尔慢慢吃着蛋糕说,间或喝一口巧克力。 “那时候你怎么不说。” “那时候正是努力想改的时候,结果你也看到了,改不了了。” “美尔,我问你件事。”高灿灿突然开口。 苏美尔抬头,镇定道,“你问吧。”其实他猜到她要问什么了。 “我觉得你最近变了。” “是么。” “我和你认真说呢,你最近怎么了,上次送你来学校那个人,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人你知道不知道!”高灿灿都急死了,不会眼前这人一点都不知道吧。 而苏美尔依然很镇定,“我知道是他。” “你……”高灿灿突然没了言语,不知道怎么说。 苏美尔低头用小勺搅动自己的杯子,轻声,“很多人都会觉得最近我变了,但只有我和他知道,我只是又回到了从前而已。” “我不太懂。你知道么,刚刚你从下车到这边,我一直在看,你的每个举止都让人陌生,如果不是我认识你,我几乎以为你是哪个富裕家庭的小少爷,可据我所知你家并不富有,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啊。”苏美尔无所谓的答道。 高灿灿屏住呼吸等着他下面的话,可他却再也不说了,她着急,“我们不是说过继续做好朋友?是朋友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是怎么了,这让我很担心!” “你还记得在汉庭那次吗。” 高灿灿一听这个脸就红了,对她而言那是丢脸的那次。 “说这个冒犯了。”苏美尔抬头看她,“但是我要和你说声抱歉,我并非不行,只是对女人,不行。” 开始高灿灿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很久才放下手,“你跟他?” 苏美尔点头。 高灿灿颤抖着声音问,“那个人看起来很有钱,你不会是被……” 苏美尔笑,“被包养?很多人都会这么以为吧,但很可惜不是。”想想又加到,“当然了,我宁愿他包养我。” “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想了很久,苏美尔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也不知道。” “美尔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不被社会接受的,你们以后还是会分开的。” “我想分开,他不放我走。” “……”高灿灿嘴唇依然颤抖着,然后问道,“你们这样多久了?” “我们九年前就开始了。”苏美尔轻飘飘的一句话,说的无关自己,眼睛甚至看向了窗外。 可对面的高灿灿已经完全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一生能有几个九年,自己也才不过两个半而已。 二十一 新一届的学校行政职位投票当中,王轩成了最新的历史系主任。他们学校的历史系在全国甚至全球都有一定地位的,这么一个主任的分量,想想也知道。 李贤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边抽烟边抬眼看他,王轩微微垂眉,老头把烟斗往桌上一甩,“你个小兔崽子什么能耐我不知道?你能有什么背景?你能票数多过陈部长他侄子?!” “但最终这不多过了嘛老师。” “我知道!”李贤拿烟斗敲桌子,“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交代!我不管你搭上了什么关系,违法犯罪的事你不许给我干!” “老师你这太夸张了,我怎么可能。” “我就怕你被利欲冲昏了头脑!出去出去,别丢我李贤的人就行,凡事多思考!”说罢,老头就挥手让他赶紧滚。 王轩毕恭毕敬的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往电梯走时迎面遇上一个讲师,礼貌的叫他“王主任”,他那个心啊,爽透了。背着手,慢悠悠的电梯也不坐了,直接从楼梯下去,这下可巧,撞到了自己的小师弟,如今这可是自己紧紧抱着的大树,“哟,小苏啊。” 苏美尔是来交论文初稿给李贤,修改修改打算投稿用的,抬头一看立刻礼貌出声,“王主任好。” “跟师兄客气什么,以后叫师兄!” “哦……师兄好。” 王轩笑呵呵的打完招呼让开身,“找老头的是吧?快上去吧!” “哦,谢谢师兄。”苏美尔露出个微笑,继续往楼上爬。王轩眯眼看自己的小师弟,最近这小师弟是越看越像苏家小少爷了,原来人家以前那是伪装着呢,咂咂嘴下楼走了,这些事跟他无关,他要紧的是搞好跟苏淇奥的关系,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官,一个历史系主任怎么可能够,他还要院长……校长等等。 苏美尔敲门走进去,“老师这是我初稿,我打印好了。” 老头岁数大,不喜欢对着电脑,什么都爱看纸质的,李贤看到苏美尔心情好了些,自己这个学生是带学生这么多年带的最乖的一个,他伸出手,“来,我看看。”论文不太长,不到一万字,写的是北宋的井盐,研究的人虽然不少,但他的角度起的比较巧妙,虽说历史论文要求比较严谨,但是好的文笔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苏美尔的文笔就很好,把篇文章写得很能吸引人读下去,老头戴着眼镜仔细看,看了半晌,“不错,有些细节你要改改,格式基本都对,我今晚拿回去给你标注出来,明天咱们再探讨。” “好的老师。” “想好投哪本了吗?” “想投《盐业史研究》,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 “先投吧,年轻人嘛,不怕拒绝!” “嗯,谢谢老师。那我先回去了。”苏美尔起身,老头又叫住他,给了他一个信封,“上次校稿子的辛苦费。” “老师……不辛苦,我不要。” “这孩子,让你要你就要!这是出版社支的。” “哦……谢谢老师。” 李贤有了刚刚王轩刺激在前,现在看这个弟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话又多了,“小苏啊,毕业打算怎么着?” “老师我是想继续读博士的。” “这个好!年轻人就要多学习!到时候继续跟我!” 苏美尔不自觉的也露出了笑容,“嗯。” 离开教学楼后,苏美尔去图书馆门口等高灿灿,等了不到十分钟她就背着包出来了,“等很久了?” “没有,刚来。” 那天之后,两人就经常见面,苏美尔是因为身边一直没人知道这件事,现在有人知道了,可以偶尔诉说,得到些有利的分析;高灿灿是依然很震惊,虽不劝他们分手了,但自己都承认自己的那份好奇心,于是一拍即合,最近几天两人都一起吃饭。 所以徐泽昊打电话约他吃饭的时候,他把高灿灿也带过去了。 徐泽昊看到那天照片里的姑娘的真人,开口就来,“我靠,你也来真的?” “什么?”苏美尔不解,高灿灿奇怪的跟徐泽昊对视。 “这姑娘是你新欢?” 苏美尔脸红,“瞎说什么呢,这是我好朋友,高灿灿。灿灿,这是他好朋友,徐泽昊徐先生。” 高灿灿朝他点点头,“你好。” “美女好!”徐泽昊见到美女就会自动开启调情模式,自然高灿灿也不是吃素的,瞪了他一眼,率先坐在了靠窗的位子,徐泽昊心想这小妞挺难搞的样子。 “徐先生你找我什么事啊?”苏美尔礼貌的坐下,开口问。 “还叫我徐先生呢,我给你留那么多联系方式,你怎么没一个联系的?”徐泽昊故意撒娇的声音,听的高灿灿不舒服,连瞪了他好几眼。 “那叫什么啊?”苏美尔木头木脑。 “……”徐泽昊愣了一会儿,“行,那你继续叫吧。” “嗯,徐先生。” 徐泽昊心想苏淇奥那个人精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小傻瓜的,于是故意说,“你知道不知道小白要回来了?” “小白是谁?” “白棋一。”徐泽昊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等着他的反应了。 可苏美尔依然那副表情,“哦。”伸手给高灿灿倒茶,高灿灿笑颜如花,“谢谢。” 徐泽昊不高兴了,自己在这边白瞎激动什么劲,他今天约苏美尔出来本来是想好好谈谈苏淇奥的事,顺便劝劝苏美尔,打算当个和事老,让这两人关系顺畅些,结果是这样的场景。 “你最近和淇奥是不是经常吵架?” “我们从来不吵架。” “你们最近是不是关系很生疏。” 苏美尔奇怪的看他,“我们最近挺好的啊。” “……” 于是徐泽昊彻底放弃,转换方向了,一顿饭都在“调戏”高灿灿,可惜高灿灿是何许人也,是从小校花到大的高智商美女,四两拨千斤的,就差没把徐泽昊玩转了。 最后吃完饭要走时,徐泽昊挡住她,“哥我挺喜欢你的,留个联系方式呗?” “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我可没兴趣。”高灿灿白了他一眼,拉着苏美尔走了。徐泽昊笑了,别说那一眼白的真带劲,白的他心里爽的跟刚和绝世美女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苏美尔笑说,“徐先生就那样,其实人挺好的。” “你眼中谁都好,那种花花公子见多了。只知吃喝玩乐,正事一点儿都不会。”如今高灿灿是真把苏美尔当朋友说话了,甚至有时会觉得对方是闺蜜,终于知道为什么如今那么多女孩子喜欢找gay当闺蜜了。 “嗯,他们也只要知道吃喝玩乐就好了,其他都是现成的。” “人各有命呗,我觉得我这样挺好,自己奋斗。”高灿灿乐观说道,“对了,你别告诉我你的那个什么也是这样的人?!” “你见过他,你觉得像么?” “不像,明显比刚刚那个有用多了。”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苏淇奥坐在自己车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愣愣的看着远处大笑的苏美尔,印象当中苏美尔很少这么笑,所以那张虎牙笑脸的手机桌面才被视为瑰宝,和自己在一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过去] 那年的春天很奇怪,到了四月突然变得很冷很冷,路边的小树都好像绿的格外晚。 那时的苏美尔也知道自己这次和他是真的没可能了,在一个他上课的日子里,去他家把自己东西都搬了回来,钥匙放到了桌上,关门的瞬间甚至不敢再看一眼,甩门回头就走。 之前写的那封信,他那晚就打算撕碎了扔掉,最终没舍得,那可是自己的心意,寄托的东西岂是一言两语可以描述的。叠好,压在了一本笔记本里,塞到了柜子的最角落处,再也不想打开它。 后来苏淇奥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已经能够平静接受这样的事实,接受他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事实。那时候的他还矫情于喜欢与否这件事,根本想不到多年后的自己连喜欢这两个字都懒得去触碰,因为那是多么可笑的两个字。 他的生日是四月中旬,那天他自己去学校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下了晚自习,十点多走在幽黑的巷子里,因为那天苏淇奥的打人事件,学校没有人再欺负他,这一点他是很感激的。而有时候人的心境能够影响到许多事,比如开始渐渐喜欢往这种乌漆嘛黑的地方钻,这让他特别的有安全感。 尽管他知道这些地方是抢劫犯最爱钻的地方。 所以这天被跟的时候,他还挺镇定的,想想一年多来,自己干的最多的事除了和苏淇奥上床,剩下的就是被揍了吧。于是把怀里的蛋糕抱的更紧些,只希望等等不要波及到它,晚上回去还得吃呢。 可是直到他都穿出巷子了,那人都没扑过来,路灯渐渐出现,将自己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他悄悄看身后那个跟踪者,看着看着自己就走不动了,停在那里,虽然那个影子被拉得比自己更长,他还是认出来了。 长长的影子慢慢靠过来,就快要和他的影子重合时,他恍然惊醒,打算跑,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两个长长的影子以奇怪的姿势呈现在地面上,苏美尔一动不动,等他靠近。 “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了?”依然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声音,苏美尔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动了动,可胳膊被拉得死死的。苏淇奥弯腰打横把他抱起来,他挣扎,苏淇奥的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腿和腰,一句话不说,往他租的房子走,进到房间里把他放到床上。 苏美尔低头,怀里还抱着自己的蛋糕。 苏淇奥打算拿过来,他死死的抱着不放手。 苏淇奥从桌上拿来一个巨大的盒子,放在床上,打开,满屋子的香气,苏美尔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鼻子。 “不松开,怎么吃蛋糕?” 苏美尔依然低头一动不动。 苏淇奥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好,想我喂是吧?我来喂。”他直接拿了勺子,去挖他带来的那个大蛋糕,递到苏美尔嘴边,“张嘴,乖。” 说到“乖”的时候,苏美尔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到苏淇奥一脸耐心,眼神温柔得仿佛之前嘲讽自己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苏美尔眼神不自觉的开始茫然,苏淇奥再次诱惑,“乖,张开嘴巴。” 苏美尔张开了,舌尖首先触碰到的是爽滑的奶油,好吃到毛孔都张开了。 苏淇奥歪头看他,“好吃吧?”说完,头凑上去,舔了舔他嘴唇,再顺势把舌头探到了他嘴里,转了一圈,才退出来,继续一勺又一勺的喂他。 苏美尔开始还磨蹭不肯吃,可渐渐也就坦然张嘴吃。自己的怀抱也渐渐松开,苏淇奥拿出他怀里的那个小蛋糕,看了眼,“这个肯定没这个好吃吧?” 苏美尔皱了皱鼻子,“也好吃,我自己买的。” “好好好,也好吃。”苏淇奥把那个蛋糕也放到了床上,和他带来的那个大蛋糕放在一起,居然还挺和谐的。 苏淇奥右手擦掉他嘴角的奶油,轻声说,“你看。”苏美尔看过去,那个大蛋糕上有四个大大的字:生日快乐。一看那字迹他就认出来了,是苏淇奥的字迹。他不可置信的看他,苏淇奥点点头,“我写的。” “为什么。”苏美尔不解,他不是都拒绝了自己的情书,都嘲笑了自己,可还是对自己这么好,记得自己生日,给自己送蛋糕,甚至亲自写生日快乐四个字,可这些事不是只有喜欢的人才能够做吗。 二十二 “有些事不要问太多为什么。”苏淇奥的眉毛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又恢复到正常,看着他眼睛,轻声说。 苏美尔眼神更加迷茫,苏淇奥却伸手又从桌子上拿来一个盒子,拉过苏美尔的手放到他手心,“生日礼物。” 看着手心里精致的盒子,苏美尔条件反射的就要还给他,“不要,我不要。” “这是生日礼物。”苏淇奥坚持。 苏美尔很茫然,他摸不清此刻的场景,他不是讨厌自己,可是为什么还给自己礼物。 “不拆开看看吗?” 苏美尔不做声,苏淇奥拿来拆,拆开是个手机盒子,“以后找我就用它。”把拿出来的漂亮精致的手机再次放到苏美尔手心。 苏美尔低头看自己手心里的东西,之后他都记得那个手机,是当时刚出来很热门也贵的摩托罗拉V3,苏淇奥给他的是玫红色的一只,虽然其实更适合女生,但他承认很漂亮,在当时,那是很大的一款手机,苏美尔手掌很小,手机在手上几乎覆盖了全部。 “不喜欢吗?”苏淇奥如魔咒的声音问道。 苏美尔摇摇头,“喜欢。” “嗯。”苏淇奥满意的应道,继续喂他蛋糕,他亲眼看着苏淇奥如何用勺子一个一个的把生日快乐那四个字挖出来,再送到他嘴里。 那晚苏淇奥居然没有和他做,只是洗好澡一起躺在床上说话,并且往他手里塞了把钥匙。 苏美尔手心里握着那把钥匙,知道是自己之前留下的那把,想了想问道,“这一个月你是不是想我了?”不然为什么还来找他。 等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他很失望,可最终苏淇奥那边轻轻的应了声,“嗯。” 苏美尔听着那个字,真想把这一刻永远铭记在脑海当中,很久后他又小心问道,“你会想我多久。” “你想多久?” “我说多久就可以多久吗?”苏美尔抬眼看他,眼神清澈。苏淇奥被他看得不知如何回答,拉过他抱紧在怀里,“别再乱想。” 苏美尔在他怀里,乖巧的侧头,手心紧握,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愿去想。 只是单方面的自我欺骗,希望这会是一场很长久的想念。 这一年他17岁。 那次之后他们度过了平静的近两年的生活,苏美尔19岁的时候,生日还没过,他一直带的那几个高一班,如今也快要毕业了,苏美尔站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不禁感慨。 开学没多久,才二月,下了一场雪,课间操全部取消,全校的学生几乎都在室外玩雪,学校领导难得也没有去管他们,随他们玩个够,毕竟这里很少下雪,孩子们都比较兴奋,他笑着看跑来跑去的学生,抬头的时候不经意就看到了对面的那间教室,从前的高三(4)班,如今也是高三(4)班,只是窗户里边的那人换了。 而他和他,曾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仿佛怎么都无法跨过,永远只能隔着两扇窗户投注视线,如今那人却每晚睡在自己身畔。 正看着出神,被进来送试卷的课代表叫回了神,“老师!” “嗯?”苏美尔回头,是4班的数学课代表莫尔。 “刚收好的作业,都放这儿了。” “嗯好的,谢谢你。”苏美尔走回自己办公桌前,笑着跟自己学生说。 莫尔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眉毛很浓,脸也长的很端正,据说篮球也打的很好,会是高中女生都很喜欢的那一种类型。 苏美尔说完见他还不走,“怎么了?” “老师,最近天凉,注意身体。”莫尔说完就飞速跑走了,苏美尔惊诧过后笑,现在的学生真可爱。其实自己本就不比这些人大多少,甚至比一些人还要小上一点儿,但是谁让他已经做老师三年了呢。 大雪过后的几天,逐一化雪,果然很冷。苏美尔早上起床把苏淇奥的羽绒服和围巾都拿到床头,低头小声说,“记得围上围巾,衣服拉链不要敞开。外面滑,最好别开车。” “嗯。”苏淇奥睡的迷迷糊糊,苏美尔因为带高三班,早晨五点多就要起床,近一年几乎都是他先起。 “不要光说,要记住,一定要戴围巾拉好衣服,听见没有?” 苏淇奥翻身抓住他,眼睛还闭着,“听见了。” “早饭自己起床热一下,我走了。”他拉开他的手,自己围好围巾出门。 这两年来,他们的相处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苏美尔不再像从前那样诺诺的只会接受,越来越会表达自己的看法,有时候苏淇奥居然会采纳。只是他再也没有问过他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问出来他也给不了回答,反倒自取其辱。 出门往学校走时,才早晨六点多,外面天还没有完全亮,只是因为地上的积雪,映照的整个世界都带着一种青黑色的亮堂。 苏美尔裹着围巾背着包小心地走在雪地上,身边都是结伴上学的学生,吵闹声不时传入他的耳中。他这么穿,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老师,因而也没有学生特地看他和他打招呼,他一直也习惯了。 快走到学校时,身后传来一串的踩雪声,外加一个很精神的声音,“老师!” “早上好。”苏美尔回头一看,莫尔正跑过来,和他打招呼,“你不冷吗?”莫尔只穿了一件薄棉袄,连个围巾都没有,只是头上戴了顶完全不管用的鸭舌帽。 “不冷,我每天都是跑步来学校。” “下雪天就不要锻炼了,路滑。”苏美尔关心道。 莫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好两人也走到了校门口,苏美尔点点头往办公楼走去了,莫尔停在原地看着这个小老师走远,那白白的身影在自己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四月份的第二次模拟考试,苏美尔带的三个班数学正好是全省前三,校长心情大好,正好教育局评先进老师,就把苏美尔报了上去,这些苏美尔完全不知情,只知自己的班级考的好,晚上苏淇奥来接他下晚自习时,他都没顾得上在校门口,直接冲进他的怀里,脑袋不停拱啊拱(这形容咳咳……)。 苏淇奥早他一步就知道这事了,那次打架事件之后,校长经常有关他的事都会告知苏淇奥,包括这次评先进老师的事,他揉揉怀里的脑袋,忍住打横抱起他的冲动,拽着怀里的人直接送到了身旁的车里,自己打开驾驶座的门也钻进去,凑近他的脸,“开心吗?” 苏美尔嘴角不可抑制的不停上翘,“开心!”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笑到后来自己都靠到了座椅上,哈哈大笑。 苏淇奥嘴角也上翘,把他头扳过来,“瞧你笑的。” 苏美尔牙齿咬住自己下唇,努力不笑。 “行了行了,你还是笑吧。”苏淇奥被他这样逗笑了。 苏美尔露出得意的表情,牙齿松开,嘴角完美上翘,露出嘴里的八颗牙,那两颗久违的小虎牙在车厢中昏暗的车灯照耀下,闪着温暖的光。苏淇奥看得有点出神,凑上去一把吻住了那张嘴。 [现在] 苏淇奥回到公司时,前台员工汇报,“苏总,有位姓苏的先生找你,在小会议室等你呢。” 他倒是愣住了,转身就往那边走。 秘书见他回来,张嘴就要说话,他挥挥手,要拐进去时又回身,“上的茶?” “啊,对!”秘书心想这不是公司传统么,不喜咖啡,只爱茶。 “要热巧克力。上面要浇奶油,浇厚点儿。” “哦……是!”秘书呆了一秒,回过神就去准备了。 他推开门,就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女声,“还要看大象哈哈……”后半句估计是因为他的出现戛然而止了,苏美尔回身看到他,站起来,“回来了啊。”高灿灿也跟着站起来,好奇的打量他。 苏淇奥皱眉,打量眼前这一对儿,尤其高灿灿,眼神中不满的情绪很明显。 高灿灿连忙摆摆手,“苏先生您别紧张,我跟美尔只是好朋友。” “坐。”苏淇奥看了看她,坐到了苏美尔旁边。 苏美尔跟高灿灿对视,高灿灿耸肩,也跟着坐了下来,“苏总,您公司的这茶不错。” “高小姐若是喜欢,可以送你点儿。” “就等你这句话呢。” 苏美尔本来是要坐到高灿灿那边,苏淇奥出声,“这边。” 高灿灿又是一耸肩,苏美尔乖乖的坐过去,秘书敲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刚刚苏淇奥让她准备热巧克力时,她以为是为那位小姐准备的,因为那位小姐长得很漂亮甚至还暗自八卦两人关系,但是想到还有一位男士在场,还是准备了两杯。 结果走进来打算放到那位小姐面前时,她却说,“啊,我不吃甜食。”但是还是接过去了,放到对面苏美尔面前。 秘书手上托盘里还有一杯,她看着自家老板,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淇奥伸手拿过去,也放到了苏美尔面前。 秘书偷偷看苏美尔,其实刚刚两人被前台的人带上来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戴着半框的眼镜,穿着烟灰色牛角扣大衣和同色系的格子裤子,头发还天然的带有棕色的光晕,特别特别的学院气。如今几年流行学院风,她也见过不少男孩女孩跟风,甚至自己也穿过,但她第一次见到穿的这么好看的人,不是衣服穿他,而是他穿衣服。即使没有那些衣服,他本身的气质就是那样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人有些距离感。 因此在自家老板来之前,她也没敢跟这人搭话,倒是礼貌的和高灿灿聊了几句。听前台妹子说这人也姓苏,难倒跟自己老板是亲戚?那样的话,她心想也就不难解释了,如果是苏家的人,长成这样有这样的气场也是应该的。 苏美尔察觉到她一直在看自己,对她微微笑了下,秘书脸一下就红了。拿起杯子喝了口,“奶油浇的真足。”声音也是那么舒心,秘书心想,并且接口,“苏总交代过,奶油要浇的很厚。” “嗯,谢谢你。真好喝。”苏美尔又对她笑了一下。 秘书直接低下了头,退出了会议室,回身关门时正好看到苏淇奥探身伸出左手食指揩去他嘴角的奶油,那眼神跟那动作,小秘书一个没守住,心快的都要蹦出来了,安静的关上门。 苏淇奥拿纸擦了擦自己的食指,心里在想自己一直喜欢给他的热巧克力浇上厚厚的奶油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嘴角有着奶油的他,总是让人忍不住的伸手,并且沉溺其中。 高灿灿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在一个单身美女面前,请不要秀恩爱好不好?” 秀恩爱?苏淇奥心想,这个词很好。 “怎么想起来这里?”他看向苏美尔问。 他手里端着杯子,“圣诞我要跟灿灿去泰国玩,护照不是在你那儿么,还在不在?不在的话我要去补办的。” 一听,苏淇奥又皱眉。 “拜托苏总您不要总是皱眉好不好,好朋友出去玩又怎么啦?” 苏美尔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护照在家,在床头柜第三个抽屉里。” “谢谢!”苏美尔一听这个,真诚的站起来,笑着跟他说。 高灿灿也站起来,上去拉住他,“那我们不打扰苏总啦!”两人一起开心的很迅速的走了,苏淇奥看着桌上那一杯半热巧克力,无奈的笑了。 二十三 苏美尔和高灿灿跟两个一起使坏捣乱的小孩子一样,一出那个小会议室就哈哈笑,经过秘书室时,他还跟那个秘书打了招呼,“再见啦。” 小秘书受宠若惊,站起来目送他们离开。 两人乘电梯到楼下,出了大门,高灿灿就一跳转身,神秘兮兮的抬头仰望某一层,“你信不信,他一定在窗户旁边看我们。” “看了又怎么样。” “说真的我还以为他不会同意你和我一起去玩呢!” “他,除了脾气不好,其他还是挺好的。” “我觉得他对你很好啊,还特地吩咐那个秘书给你浇那么多奶油。我想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苏美尔笑说,“你总说自己心理成熟,其实也是会被这样的男人骗。” “怎么被骗了?!” “他们这些人从小优越惯了,只有他们引导掌控的份儿,换句话说他们想要怎样的状态就可以营造出什么样的气氛。所谓的关心爱护,永远只不过是一种假象。” “真的么?可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温柔。” “当然了我和他这么多年了,做起假象来总归是比较逼真的。而且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他真正温柔的眼神。” “你看过?” “嗯。”苏美尔往路边走去,“不过不是看我。” 高灿灿听到这话心里不自觉的一个抽动,追上他,看他眼神,结果发现他十分镇定,“你都不难过吗?日夜作伴的人却不爱你。” “为什么要难过?”苏美尔心想,其实只是因为早已难过到尽头了,反而就没有感觉了。 “嗯,也对。日子总要过,以后等他放手了,咱们离开北京吧!” “你要嫁人的,万一对方是北京人呢。” “不可能啦,我们一起回上海吧!” “到时候再说。先想想日程怎么安排。”苏美尔回头脉脉一笑。 高灿灿提着自己的包包,一蹦一跳的跟在他身后,心中一片轻松,果然和他,做好朋友更适合。 苏美尔将自己被老头改过的论文再润色了遍,投了出去,就待佳音了。短时期内没有什么大事要忙,于是整日和高灿灿研究出去游玩的攻略,订房间的时候他坚持要两间,高灿灿满不在乎,“睡一张床上我也不怕,你对女的又不行。”把苏美尔说的满脸通红,她哈哈大笑,总算扳回了一局。 有时候苏浣浣过来时,他还和高灿灿一起去接她放学,苏浣浣挺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小孩都喜欢漂亮的人或物。尤其高灿灿又会哄孩子,在车上给她刷指甲油。 下车后,苏浣浣还扒在车窗上依依不舍。 他拍拍她小脑袋,“开车了,头回来。” “浣浣喜欢那个姐姐。” “你是看到好看的就喜欢,以后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大小姐笑,“怎么可能,每天好多保镖暗地里保护我的。” 于是苏美尔终于明白了,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血统不会错。关键时刻,总能看见她的优越性,尽管平常再像个普通孩子。 车刚开回院子,苏浣浣就“滚”下来冲进房子打算炫耀自己的指甲,结果看到了自家正牌哥哥,好奇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苏淇奥对这个妹妹一向不心软,“因为这是我家。” 苏浣浣抬起下巴,“还知道是你家呀!是你家你都不回来的!”苏美尔进来时就听到苏浣浣用童音说着这样训斥的话,差点没笑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苏浣浣的小鸭子书包,“快来洗手。”把书包给了陈姨,拉着苏浣浣去洗手,洗完给她擦手时,苏淇奥走来靠在门上,“等等换衣服,和我一起出去。” “啊?”苏美尔开始没明白。 “衣服在楼上,我上去等你。” 苏浣浣同情的看向苏美尔,“哥哥你怎么受得了他的?他这样糟糕的性格。” 他蹲下来摸摸她脑袋,“所以,我再受不了的话就没人了,那他岂不是很可怜?” “那就让他可怜好啦。我小时候感冒哭着让他抱抱我,都不抱呢。” 苏美尔笑,“你才几岁,就小时候。”难怪她经常要她那个哥哥抱她,原来是这个渊源。 陈姨拉走大小姐,他上楼去了。觉得挺好笑的,他现在又想把自己拉进他的生活圈子了?五年前他不是后悔过,现在怎么又打算这么做了。 进了房间,苏淇奥正给自己换领带,“白棋一回来了。” “哦。”他上去帮他弄,苏淇奥停下手,看他给自己打领带,眼睫毛长长的,很赏心悦目。弄好后,他拿了自己的衣服往室内的浴室走。 “就在这里换。”苏淇奥不满。 他调头,“我怕你忍不住,误了时间。” “……” 终于呛到了他一回,苏美尔关浴室门的时候,笑着想。 到了地点才知道是一场很大的宴会,见到了许多明星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但一看就知不简单的人,一进去时就看到了被很多人围绕的白棋一,尽管只是个侧面也让他觉得这人变了不少。 苏淇奥很快也被人围绕,好几个上来搭话,苏美尔刻意的远离他,苏淇奥皱眉也没法,只好和那几个人微笑交流。苏美尔去长桌上拿吃的时候心想,他其实也变了,少年时候的他不会轻易对人微笑示好,如今到底是大了世故了,也知道不能冷面对待每个人,毕竟他已经是一个正统的生意人了。 戳了个小蛋糕送到自己嘴里,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发呆的看着桌上的小碟子,心中猜着它们的口味,所以有人走到自己身边时他一点儿都没察觉,直到那人出声,“你好。” 他回过神,看说话的人,戴了一副金边眼镜,一看就很斯文的样子,但他一眼就看穿这人是假斯文,尽管戴着和宋可一样的金边眼镜。但很显然这个是斯文败类。 可是今天来的人除了自己,不是政商名流就是明星了,他只能笑着回道,“你好。” “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苏美尔。” “苏美尔?古文明那个苏美尔?” “是的。”他心想,难为你还有点基础知识。 “刚刚看到你好像是和苏公子一起来的。”那人从台子上拿了一杯香槟,也不喝,笑着看着他说。 “嗯。”苏美尔点点头,不想说太多。 那人饶有兴致的还想继续搭话,有人从左边走了过来,“原来你在这儿。” 两人一起回头,是白棋一,金边眼镜率先打招呼,“白少回来了我还没好好敬上一杯,先干为尽。”说罢,喝光了自己那杯酒。 苏美尔听着这话,总觉得哪儿有语病,却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眼前,一张名片半插在自己胸口的口袋里,“以后多联系。”说完,金边眼镜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先走了。 苏美尔抽出那张名片,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白棋一一直在观察,这时才开口,“你真的变了,小朋友。” “那你还叫我小朋友。” “哈哈,这不习惯了嘛。” “最近大家都说我变了。” “哦?” “不过意思都和你不一样。”苏美尔笑说,“他们都看惯了这一两年的我,最近我变回了五年前的我,所以他们不适应。” “所以即使你变回了五年前的你,也和我看过的五年前的你不一样了?”话很绕,白棋一说的很溜。 “就是这个意思。” “很久前我就说过你是个有意思的小朋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没意思的话,苏公子也不会亲睐我这么久。”苏美尔和别人说话都能够平心静气,对待他,他实在没办法不带火药味。 “你还恨我吗?” “不恨。” “真是出乎我意料了,没我那时候插科打诨,你们兴许现在不是这样。” “过程不同,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得谢谢你,给了我四年喘气的时间。” “你现在说话真是流畅到我都怀疑我认识从前的你。” “老是藏着掖着有点难受,总得爆发下,你能保守秘密吗?” 白棋一又哈哈笑,“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白先生愿意保持沉默继续看戏吗。” “看戏?” “你们所有人不是都等着看戏,看我落荒而逃被抛弃的戏码吗。” “果然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这样的形象了。” 苏美尔低头笑了笑,不想再说什么。 “我会保持沉默。其实我也好奇最后的结果。” “不会让你失望的。”苏美尔平静说。 白棋一点点头,“不过我要真心说一句,现在的你,或许可以和程澈拼一下了。” 苏美尔好笑的开口,“真可惜,我懒得这么做了。” 苏淇奥走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停止刚刚的话题,在说桌上的甜点。 “哟,看的真紧。”白棋一见他走过来,嘲笑。 苏淇奥没看他,直接看向苏美尔,白棋一是他从小的好朋友,虽然他为人冷漠,但是心里都记得很清楚,因此自己这个好朋友从前对他做过的事,很怕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可见苏美尔表情挺平静,他松了一口气,“说什么呢?” “说这个蛋糕,好吃。”苏美尔又戳了一个送到嘴里。 “明天让他们做了送到家里。” “哦……”苏美尔继续吃,白棋一受不了这种气氛,同情的看了眼苏淇奥先走了。 “你不怪他吧?” “啊?”苏美尔奇怪的抬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不怪。他是你好朋友,那么做应该的。” “嗯。”他拿过他手上的盘子,“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哦……” 那晚的收获是离开的时候,很多人和他们打招呼,不是仅仅说一声苏先生再会,还有一个小苏先生再会。 苏美尔自从受了徐泽昊点拨,很能安心接受这些好处,总归是对自己有益处的。 在去泰国之前,徐泽昊又邀请了他吃饭,还特地让他带上高灿灿。苏美尔有点想法,但想到高灿灿那样的女孩子,不会因为这些就怎样,就约了她去了,至于高灿灿本人,她根本不当这些一回事。她如今研三,工作定了论文也差不多完工了,每天大把的时间花不掉,正好拿来到处玩。 欣然赴约,果然如苏美尔所想,整顿饭,徐泽昊都跟只蜜蜂似的,围着高灿灿这朵花转。 高灿灿被转的挺开心,也就留了手机号。 都快吃完了,徐泽昊终于想起来了,“你见过小白了?” “嗯。” “怎么样?” “挺好的啊。” “谁问你这个!他跟你道歉没?” “为什么要道歉。” 徐泽昊摆手,“当我什么都没说。”又变身向日葵转向高灿灿,“真的去泰国玩很危险,最好带个强壮孔武有力的男人,那才安全!” “有美尔就行了。” “他不行!你看他小胳膊小腿的!” 高灿灿白他,“别搞人身攻击好伐啦。” 这么一白,这么一句话,立刻又让徐泽昊全身酥麻了一下。 最后苏美尔不忍心看下去了,忍笑拉着高灿灿走了才了事。徐泽昊开着自己那拉风的红色跑车就跟在他们旁边第五次问,“真的不要我送你们回学校?” “你这人烦不烦?”高灿灿终于嫌烦了。 徐泽昊这才伤心地开车离去。 12月20号,高灿灿苏美尔闺蜜二人组踏上了飞往泰国的飞机,司机亲自把他们送进去,下车时,高灿灿眼尖的看到了角落里苏淇奥的车,她跟苏美尔咬耳朵,“你说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苏美尔笑笑没说什么,拖着自己的箱子去过安检。 飞机起飞的时候,他看窗外,看的还是之前苏淇奥车停着的那个方向,其实他这一刻突然好奇起来,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先去曼谷待了几天,打算第二天坐火车去清迈时,高灿灿家打来电话,他外公病危。 高灿灿当时就吓傻了,看着苏美尔只会哭连话都不会讲了。 苏美尔这时充分发挥了男人的作用,果断的改签机票,当天下午他们就坐飞机回去了,高灿灿直飞上海,他本来是想跟过去的,考虑到自己一个外人跟过去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添乱,就回北京了,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再玩下去也没有意思。 到了北京时,已是晚上,倒地铁坐公交,到家时已经快要十点了。他拖着箱子特别疲惫的往院子走去,想着自己真是娇气了,以前没司机接送的时候自己很有力气的,如今真是。 到门口敲门,钥匙由于出去玩他没有带,幸好院子门没关,算了算今天正好是苏浣浣住这儿的日子,以为会是小丫头飞奔出来给自己开门,想到那个软软的小怀抱,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笑,敲了几下门就被打开了。 苏美尔略微疲倦的微笑着低头,正等着那个小肉球扑上来,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礼貌的问,“你是谁,你找谁?” 他慢慢的抬头,看到面前那张精致的脸,那张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实物却在自己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脸,真心的笑了,那是对自己的嘲笑,礼貌说道,“敲错门了不好意思,这里的房子都长一样。” 对面的男孩子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笑着说,“没关系。” 苏美尔再次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那扇门被关起来的瞬间,他听到了苏淇奥问,“谁啊?” “敲错门的。” “哦。” 苏美尔拉着箱子慢慢的往外走,平静又安静,是的,自己只是一个敲错门的,从一开始就是。 摸出手机直接关机,走出别墅区,坐在自己箱子上,看着空旷的街道发呆,学校太久没人住,被子都没有,自己离开那人那么多年,努力这么久,却还是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城市里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好不容易开过一辆的士,他坐了进去,问去哪儿时,他一点没犹豫,“Night。” 司机一听,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Night是全市闻名的Gay bar。 高灿灿下飞机就被家人接走了,因此很快便安置了下来,到医院一个多小时后她也稍微安静了点下来,去了医院的楼梯口给苏美尔打电话打算报平安。结果怎么打怎么关机,心中觉得诧然,两人的飞机差不多同时飞,耗时也是差不多的,怎么还没开机呢。 她的外公在做手术,生死在此一举,家人都在等待,她也是。她生性乐观,害怕面对这样的场景,因此很紧张,所以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又打了次电话,还是关机。 本就紧张的心情如今更是紧张,担心到难道飞机出事了?慌张的往苏美尔家里打去,是的他们都已经习惯称那个地方为家,她记得自己从前存过,找到后立即打过去,紧张地等,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她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开机!” “你是?”可对面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这不是苏美尔家的电话吗?你是谁?” “这里的户主的确姓苏,但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名字。” 高灿灿眉头一皱,“你让户主讲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换了声音,“你好。” “苏淇奥。”高灿灿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字的蹦出他的名字。 “高小姐?” “我和美尔一起坐飞机回来的,我回上海,他回北京,我已经到了两个多小时,他的手机却关机到现在!”苏美尔将从前的事基本都和她说过,她现在根本是在咬牙切齿,刚刚那个陌生的声音是谁的。 “……”苏淇奥沉默不语。 “苏淇奥你怎么不去死!”高灿灿崩溃骂道,随后挂了电话。情绪已经崩溃,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说这么狠的话,她的外公在病房里生死不明,她的好朋友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安危不明。 苏淇奥缓缓挂下电话,回身看那个一脸无害总是面带笑容的人,“刚刚敲错门的人长什么样。” “好像拉着箱子,太黑没看清长相。”程澈笑道,“看你紧张的样子。” 苏淇奥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二十四 苏美尔下车后拉着箱子直接走进酒吧,这家酒吧来往的人各色各样的都有,就是拉着箱子来的人实在鲜少见到。他目不斜视,一点儿都没在意接待的眼光走了进去。 在泰国时还是穿着薄外套,因此下飞机他只套了件羽绒服,腿上单薄的一条牛仔裤和脚上的单鞋,即使这样,他的相貌气质和拉着的箱子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但基本的东西还是懂的,直接坐到了吧台边上,服务生殷勤道,“先生你要什么?” “酒,不会醉的酒。” “好的,您稍等。” 他静静的等着,感受着四处的眼光,酒吧内的小舞台上一个女孩子静静地唱着英文歌,不多久服务生就把酒送来了,调的很漂亮的粉绿色液体,他喝了口,甜甜酸酸的很好喝,赞了声,“好喝。再来几杯。” “好的,您稍等。” 没一会儿一杯就见底了,他不觉得头晕,看着安静低头唱歌的女孩子,问吧台后的服务生,“我可以上去唱吗?” “当然可以。” “帮我说一下,下一首我唱。” “行,您稍等。” 苏美尔眯着眼睛看那个女孩子,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暂时帮了他小忙,因为暂时还没有人来靠近他,只是远远观望着。 一首唱毕后,一个类似于主持人的年轻帅哥走上去介绍道,“今天一位帅哥顾客愿意为我们献歌一曲,你们的掌声呢?” 稀稀落落的掌声,其实大家并不是很在意,苏美尔一笑又喝光了一杯酒,往舞台走去。这下才有人注意到舞台,他上去接过话筒,转身看向台下众人,他的胆怯早在多年的成长中消逝了,如今又有酒壮胆,所以他对着台下众人灿烂一笑,那虎牙被舞台闪烁的灯光照的迷煞了不知多少人。 一人吹了声口哨,“帅哥你唱什么?!” “ありがとうあなた。”他用日语说。 “靠!还是个日本帅哥?!” 苏美尔瞪了他一眼,“中文名是:感谢你。”转头看台上的伴奏乐队,“会吗?” “血凝那主题曲?” “对。” 乐队做了ok的手势,很快伴奏便响了起来,乐队特地根据他的声音降了Key,本来还吵闹的酒吧很快因为这个悲伤地伴奏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刚刚给苏美尔送酒的服务生都看向了舞台。 苏美尔闭着眼睛拿着话筒开口唱,一句又一句的日语从他口中流出来,众人虽然基本听不懂,但不知为何被这个台上的男孩都感染了,大家都看着他,看他在舞台中间的灯光下一人闭着眼睛慢慢唱歌,仿佛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他一个。 而苏美尔声音很好听,唱歌也不错。这种把自己情绪完全放进去的时刻,唱的更是如痴如狂。 わたしのせいなら你的痛苦,这样深重 许してください 都是因我一身引起 あなたをこんなに我的苦果,我来吞下 苦しめたことを请求你能够原谅我 わたしのことなど我还求你,从今以后 これきり忘れて完完全全,把我遗忘 明るい日向を希望你珍惜你自己 歩いてほしい迈步走向阳光 枯叶の一つずつ零れるたびに秋风阵阵吹,树叶枯黄,一片一片飘零 悲しいお别れ近づいてます 分手时刻,令人心碎,一分一秒临近 泣いたり笑ったり 爱笑,我爱流泪 けんかをしたり我爱闹又任性 あなたといる限り只是自从和你在一起 素直になれました温柔清泉滋润我心田 ありがとうあなた我要衷心地感谢你! 后どのくらい还有多少时刻 爱されますか我能得到你的爱 后どのくらい还有多少时候 生きられますか我能活在你身旁 一曲唱毕时,他闭眼,灯光暗下。眼角缓缓两行眼泪落下来。他慢慢走下台,视众人的“再唱一首再唱一首!”于不顾,坐回本来的位子,继续喝他的酒。这次就不同了,不时就有人过来邀请他喝酒,甚至约他晚上一起开房的。 他不说话不拒绝,只是喝酒,那气场摆明了告诉别人离我远点。这么一来,靠近的人稍稍减少了,即使有见他那样也就退步了,没多久一个戴着墨镜的人走过来,坐他旁边,“这么喜欢这个酒啊?” 苏美尔动都没动,拿着杯子仰头灌酒。 “小心喝醉了,哥哥我心疼,哎哟。”他伸手打算揽上他肩膀,苏美尔灵活的一歪,他捞了个空,他笑,“这么害羞。”再次打算扑上去。 苏美尔直接站起来换了个位子,他是来买醉的,不是来一夜情的。 墨镜男愤怒了,“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苏美尔不做声。 “很好!装什么贞洁!今天老子非要把你干……”没说完身后有人把住他脖子,“这位先生说话还是文明点好。” 墨镜男转身,气急败坏,“少管闲事!” “哟,美人有难,自然人人愿意上前救援啊。” “再不让开,我给你好看!” 那人一笑,“我金逸还就真的没见好看过。” 墨镜男一听这名字就愣住了,半晌回过神笑着打招呼,“原来是金总啊,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您请坐,您请。”说罢就溜走了。 金逸鄙夷一笑,坐到苏美尔旁边,微笑,“好久不见。” 他不理自己也不恼,兀自说着,“没想到你歌唱得不错,就是太悲伤了,怎么了,失恋了?” 他继续笑,“听说程澈回来了。” 苏美尔这时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脸,一双眼睛迷蒙地看着他,那天宴会上遇见的那个金边眼镜男,连他都知道程澈回来了。 “那天给你名片,怎么都不联系我呢。”他暧昧的靠近,说道,“不是一转身就扔了吧。” 苏美尔笑,“真聪明。” 他也笑,“苏淇奥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三倍给你,怎么样?而且我没有什么知心爱人在国外,不需要等。” 苏美尔继续笑,连这么一个陌生人都知道苏淇奥有个知心爱人在国外,他还带着自己在外面转悠,让自己变成彻底的笑料。 “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 金逸没想到他真的感兴趣了,眼睛一亮,“十万,如何?” “我这么值钱。”苏美尔开心地笑。 “跟着苏淇奥多不值啊,我技术也好,包管让你欲仙欲死,如何?”最后一句话他是贴着他耳朵说的。 “我还真没和其他人做过呢。” “跟我试试吧。” 苏美尔笑了笑,晃了晃酒杯里的酒,微笑道,“好。”金逸看着那杯酒和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已经硬了。 再次拖着箱子,他被金逸带出了Night。金逸试图拉他手帮他拉箱子,他都拒绝了。他只是想试试和别人做是什么感觉,想看看自己和除了他的别人到底可以不可以。 苏淇奥停下车,疾步走进了Night,接待生不自觉的咽口水,今晚极品真多,刚刚那个男孩是可口,这个完全就是想让人跪拜在地臣服了,这个接待生好放荡,当下就想跪在地上帮他舔,被他用鞭子抽。 “有没有一个拉箱子的男孩子来过。”还没意银够,这个男人就冷冰冰的开口了,浇了他冷水,对上那吓人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有有有,我们酒吧来的每一位帅哥我都可以记住,尤其他还拉了个箱子,还在我们酒吧里唱了首歌,迷了不知道多少人……” “人呢。”苏淇奥不耐烦的打断。 接待生可惜的说,“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苏淇奥的眼神像要把人凌迟一样,“是谁。” 接待生发抖,“是,是金总……”本来他们有义务保守顾客的秘密,但现在顾不上了。 最后接待生看着那辆开走的车,想象着那个人的背影,到下班了还没回过神。 苏淇奥阴沉着脸一步一步的走在酒店的长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最里面那扇门,偶尔路过的人都被这种表情吓得贴墙走。 走到那间房间外,他突然不敢踹开,他怕下面出现的场景会让他失去一切自制力,但身体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脚猛的踹了上去,不愧是五星级酒店,他踹了两下都没踹开,使出全身怒气踹了出去,门终于被踹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美尔的箱子,然后是散落在地的他的羽绒服,是他带他去买的。苏淇奥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一步步走进去,大床上,一个人在压着他,压着他的苏美尔,上半身衣服已经全部褪掉,下身裤子还在膝盖处,那人听到脚步声不可置信的回头,“苏……”还没说完,苏淇奥大步迈了上去,拎起那人一把甩在了墙上,狠狠的往他下体踹了一脚,金逸嚎叫,他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的身上脸上,腿同时踢着他的下身,不多久金逸就满脸血,开始还能反抗对打,也撕开了苏淇奥的西装,到了后来完全不是从小就习武的苏淇奥的对手,被他死死的压制着。苏淇奥向来话少,尤其这样的时刻,安静的客房内,只有人与地面还有墙壁撞击的声音。 苏淇奥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那个人,只想将他尽数毁灭。这时酒店这层的服务生冲了过来,见到这场景尖叫,苏淇奥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吓的止住了声。 苏淇奥再次拎起手里的人,想要往地上摔,门外冲进了酒店经理,“苏先生不要!!!”几个保安上来拦住他,试着抢下他手里的人。 “谁敢拦我。” 经理都快哭了,“苏先生求求您了!再下去要出人命了!” 苏淇奥不听,几个保安死死的拽着他。 “闹够了没。”床的方向却传来一个清冷至极的声音,苏淇奥的手顿住,几个保安趁机上去救下金逸,在经理眼神的示意下就抬着往外跑,经理带领着小服务生赔笑,“苏先生我们先退下了!”说罢赶紧走。 瞬间,偌大的套房内只有两个人,苏美尔头还很晕,刚刚被压着时自己已经昏昏欲睡了,突然就被吵醒,就见到了那两个人撕扯的场景,苏淇奥狼狈的站在那里,全身的血,脸上也被揍的有了青斑,领带早不知道被扯到了哪里。 苏淇奥突然往床边走去,抱起他就往浴室走,他的身上全是吻痕,他要把那些全部都洗掉。苏美尔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洗,洗了不知道多久,苏淇奥也不管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和斑驳的血迹,死死的抱着怀里洗的滑溜溜的苏美尔,一句话不说。 苏美尔动了动,“这下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苏淇奥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 苏美尔嘲讽的笑,“原来我也是可以和别人做的,如果你不来,我想我可以一直跟他做下去,说不定会比被你干更爽。” “你一定要说这些吗。” “那我要说什么。哦对,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这么多年你也玩够了吧。” “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从开始就错了,所以你看,咱们是不是不要继续错下去?” 苏淇奥抱着他一句话不说,苏美尔开始自言自语还有乐趣,后来无法忍受,挣脱开他怀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发疯了似的拼命挣扎,嘴里叫嚷着,“你放开!你放开!你他妈的放开我!”抬脚就踢他,可苏淇奥怎么都不松手,他挥手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你他妈够了没!!”歇斯底里的吼道。 即使这样苏淇奥还是不松手,苏美尔又甩了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他脸上,一连打了五下,苏美尔终于平静下来,疲惫的说,“苏淇奥你累吗,我真的很累。你知道不知道我再怎么按着程澈的样子去穿着去说话,我都不是他,你可以明白吗。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告诉他,而是年复一年的在这里折腾我。我苏美尔不欠你,即使欠你那也早在这么多年间还给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放过我。” 苏淇奥嘴角被打出了血,却低头抱着他,一遍遍地说,“不是,不是的……” 苏美尔最终绝望的大哭,“你为什么不可以放过我,为什么不可以。”苏淇奥色彩纷呈的脸上也流下了眼泪,只可惜苏美尔自己脸上的眼泪流太多,他完全没有发现苏淇奥居然也会哭。苏淇奥满腔的害怕,他听不到任何一句话,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疼痛,他只是不想松开自己的手,仿佛一松开,怀里的人就再也不见了。 二十五 苏淇奥半晌松开右手,擦掉苏美尔脸上的眼泪,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流,他吻上那张脸,吻过每一寸,顺着他的脖子往下,让自己的吻将之前那人留下的吻痕都遮住,苏美尔的身体再次绝对忠诚于他,在他的亲吻下很快呻吟出声。 随后两人在浴室里纠缠在一起,久久没有对话,只有苏美尔的轻吟声和苏淇奥的喘气声。苏美尔的酒精又发挥了作用,射完后在苏淇奥怀里沉沉睡去,苏淇奥覆着他的身子,在他脸上又吻了很久,才又另外开了一间房抱着他去睡觉。 第二日清晨,苏美尔一睁眼就看到了一直看着自己的苏淇奥,他眨了眨眼,转过身,苏淇奥从背后抱住他,他问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放我走吗。” “嗯。”苏淇奥肯定的说。 苏美尔好笑的说,“好吧。” 两人退房离开时,苏美尔安静的坐在车里,打开手机,给高灿灿打电话,她的外公最终没能安全度过危机,凌晨已经过世了,这时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美尔。” “灿灿你还好吗。” “还不错,外公去另一个世界了,再也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了。”高灿灿尽管声音平静,可说着说着还是哭了出来。 “不要哭。” “嗯,我不哭,你呢,嗓子怎么这么哑。” “昨晚和他吵了一架,你不用担心。” “昨晚我打的电话,接电话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程澈?” “是的。” “你等我回去。” “没有关系,都没有意义了。” “美尔……” “我先挂了,回来时跟我说,我去接你。” “好。”高灿灿望着断了线的电话,眼睛里不知不觉的布上了满满的担忧。 苏美尔平视前方,“我不去那里住了。” “好。” “把他赶走。” “好。” “再也不要让他在我面前出现。” “好。” “嗯。”苏美尔抱着抱枕,他喜欢抱枕,因此苏淇奥在每一辆车里都放了一个,方便他在哪儿都可以抱。苏美尔虽然好奇这次在他和程澈之间他居然选择了自己,但也没有细想,想再多也只是假象,索性继续闭眼睡觉。 那天之后他们搬去了另一个地方住,高层公寓,复合式的。很大,三百多平,搬进去的时候,还都没怎么装修,苏淇奥拉着他的手,“随便你怎么装。” “哦。”苏美尔根本不在乎,“浣浣以后还来么?” “今天就来。” “嗯。”说完他就找地方开电脑写论文去了,这样自己会少想很多东西。苏淇奥却一直站在他旁边,看了他很久才离去。 高灿灿回来的时候没有通知苏美尔,她知道他最近也不太好过,一个人从机场出来时,被一辆黑色的车拦住了身影,她顿住步子,徐泽昊开门走出来,笑着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反正就知道了呗。” 高灿灿平时喜欢穿暖色调的衣服,今日却穿着一身黑,黑色的大衣和高跟靴,头发高高的盘起来,她家中算中产,平常偶尔买一些奢侈品也是买得起的,有一只黑色的Prada杀手包是她表姐送的,平常并不怎么用,最近却正好用。就那样一身黑的站在冬日暖阳下,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徐泽昊没忍住,“灿灿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做我女朋友吧。” 高灿灿平静的看他,这人一向爱招摇,穿衣服穿的也是,怎么耀眼怎么来,开车更是喜欢火红色。今天却是一身黑色正装,连车子也是中规中矩的黑色奥迪,为了什么她自然知道。 这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轻轻点了点头,“好。” 短短几天内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元旦那天苏美尔和高灿灿一起坐在街边的花坛上,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看他们,他们依然无动于衷。 “那你就真的答应了?” “嗯。那个时候,总觉得有点被感动。” 苏美尔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握着的杯子,“我以前说过你到底还是高估了你自己的智商。” “是吧。但只是恋爱,我想试试。” “他们那群人的态度,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你凡事注意着点。” “嗯,放心,我会有分寸。” 苏美尔站起身,“走吧,新年了,给浣浣挑个小礼物去。” “司机呢?” “没让跟着。” “他居然允许?” “他最近脑子有点不正常。” “我看你也有点。” 他一笑,“奇葩配奇葩。” “天生一对。” “所以他死也要拉着我。” “你就不会认为他是因为爱你?” 苏美尔笑着抬头看她,“你看你都满脸不信的表情,还问我。” 高灿灿伸手挽住他的臂弯,一起往前方的商场走去。 苏美尔给苏浣浣买了一套衣服,正红色的斗篷和黑色的小骑士靴。某奢侈品牌的童装,大小姐什么都不缺,他索性就买了衣服,他从小就幻想自己有个女儿,那样可以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可以一辈子宠她爱她,以后长大了有喜欢的男孩子了他要帮着观察,有人欺负她了他一定要去狠狠的揍一顿。 可惜这辈子他都不会有女儿了,他拎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心酸的想。 高灿灿被徐泽昊接走了,在商场门口等他们的时候,他发现徐泽昊是有点变了,居然安分的穿了件卡其色的长风衣,和高灿灿站在一起出奇的相配,心里的担心也放下了点,兴许这个人对高灿灿是真心的。 拒绝了他们送他回去的建议,自己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走,新房子是在闹市区,很快便可以走到。 走到小区门口时,看到了停着的一辆车,之所以注意是因为那车一看就很贵,让人不得不注意,他走近时,车上下来一个人,笑道,“你好。” 苏美尔抬眸一看,也笑了笑,“你好。” 那人往小区里面看了看,“环境真不错,可以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可以。” “真直接,那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他转身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走去,那人跟上,一路无话,到了那里坐下后,各人点各人的,点完苏美尔就放松的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看着窗外。 对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苏美尔收回眼光,礼貌的对他一笑。视这样的挑衅于不顾,他想象中的自己无非就是一个懦弱不堪依赖旁人而又胆小怕事的普通男孩子,真可惜那样的男孩子早死在几年前了。 “你话很少。” “嗯。” 服务生送来了他们要的东西,他看着苏美尔的热巧克力笑道,“这东西我出国后就戒了,淇奥却还一直记着呢。” 苏美尔不慌不忙的喝下一口,“好东西谁都会记着。” “哦?” “比如程先生你。” “哈哈,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程澈得意。 “嗯。”苏美尔照样笑眯眯,再喝一口,胃里暖暖的,“就是你太过自以为是了。” “你什么意思?”程澈有点恼。 “字面上的意思。” 程澈许是发现自己轻易的被他激怒,很快调整了情绪,靠坐着,不屑的看他,“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反正不会是你。”苏美尔伶牙俐齿,“你早在出国离开的时候放弃他了,何必跟我摆威风。” “那也不会是你。” 苏美尔笑,“我本来就无所谓。” “你要知道即使我一辈子都没法和他在一起,他最终要娶的人永远只能是我姐,他永远都是我们程家的人。”程澈骄傲的说完这些话。 苏美尔喝了一口巧克力,抬头好笑的看他,“你们姐弟俩还真是一样的不要脸。” [过去] 五月份的时候,评选通知下来,名单里有苏美尔的名字。校长在周一全校例会上宣布了这个,苏美尔简直不可置信。 校长笑着说,“小苏老师是这么多年来年纪最小的全市先进老师。大家来点掌声表扬鼓励一下。” 苏美尔不好意思的起身鞠躬,其实他来到这个学校风波挺多的,但是苏淇奥都帮他平息了,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只是学校的老师都对他依然友好,基本没有人为难他,这让他更加感激这些人,以及这份职业。 校长摆摆手,“坐下吧,颁奖时间定在六月十一号,正好高考过后。” 散会后,苏美尔特地留下来,又对校长表达了一番感谢。 “说实在的,开始你被安排过来的时候,我是挺不愿意的。”校长年过50,今年也是任职最后一届,再到9月时他便二线了,因而也就说出了这些话。 “我知道,我那时候只是运气太好。” “你很努力,我都看得到,刘主任那件事我也知道,最后苏淇奥帮你摆平了我便没有出手,毕竟刘主任他在市里有人。”校长想了想,“有些事情总是会比你想象中的复杂。” “谢谢校长,小时候我觉得我很不幸,家人都不要我了。可自从我工作后,我发现上天还是很眷顾我的。” “一看就是孩子气的话,我下学期也不管事了,以后你自己多加小心。至于苏淇奥那边……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但是凡事你注意分寸,他们家你惹不起。” 苏美尔不解的看他,不太懂,他只知苏淇奥家境很好,其他丝毫不知,苏淇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校长站起来,“好孩子,继续好好干,争取做我们学校最年轻的高级教师。以后我虽说不管事了,说话还是有点用的,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开口。” “谢谢你校长。” 校长摆手笑笑,背着手走出了会议室。 苏美尔一个人站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想了很久才走出去。 那几天苏淇奥正好和同学一起出去旅游了,下学期他们就大四,很多同学就去实习,基本没多少时间再待在学校,待到大四六月再毕业旅行显然不现实,还不如趁现在有时间赶紧去。 大学里的苏淇奥和从前一样,依然有很多追随者,很多时候他再被动有人愿意跟着他,他想着等他回来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那天下班晚上回家时,他又被堵了,不过这次这个气息很陌生,他立刻判断是否又有人想要揍自己。警戒的停住步子,结果他们班的莫尔从背后走了出来,“老师……” 苏美尔心落下来,“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我有事想要问老师。” “什么题不会吗?是刚刚讲过的那道证明题吗?” “不是。”莫尔抬头,迫切的看着他,那眼神中满是攻势。 苏美尔突觉异样,对面的莫尔已经再次开口道,“老师,你说如果每天都想到同一个人,甚至梦里边都是,那是不是喜欢?” “这个不一定吧。” “为什么?” “为……我也不知道。”苏美尔老实答道,他的感情经验特别少,唯一的献给苏淇奥的,还是畸形的不正常的。 莫尔却突然说了一句,“老师我喜欢你。” 苏美尔大脑空白,还没反应过来,莫尔凑过来迅速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就跟百米赛跑似的跑远了。 良久,苏美尔才回过神,只觉脸上滚烫,低头看手里的东西,一封信。 他几乎是半颤抖着回到家的,没办法他从小胆小,心想幸好苏淇奥不在家,不然他完了,苏淇奥知道就完了。甚至想要把信扔掉,可是脑子里面有个念头跟他说不要扔不要扔,最终他攥在手心里,带回了家。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那个白色信封。几乎和自己从前用过的一样,这么一瞬,以为已经忘掉的两年前的事情又飘荡回自己眼前,不自觉的苦笑,拿过信封拆开那封信。 慢慢的一字一字的看完,莫尔信里边说了从高一第一次看到他到现在的所有心理变化,最后一句是:所以老师我确信我喜欢你。尽管这样的感情不被许多人接受,甚至是老师你。但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苏美尔看着喜欢你那三个字,眼睛里的眼泪全掉到了那几个字上,模糊了那三个字。这封信足足写了五页多,他曾经以为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爱苏淇奥,现在他才发现每个人自以为是的爱都很渺小,因为爱是无法相互比较的。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只可惜自己爱的人永远不会爱自己。就如同写这封信的人,他只是喜欢着一个永远不会给他回应的人。 顿时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感染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抱着薄薄的那五张纸在客厅里哭。 第二天他去学校,开始往高三(4)班走的时候有些紧张,随意的一瞟,却发现莫尔的位子空了,自己手里拿着数学试卷,平常他都是第一个冲过来帮自己分发下去的,今天却是班长过来的拿的。 他愣道,“莫尔呢?” 前排一个女生红着眼睛抬头看他,“他出国了。” “……”苏美尔呆呆的站在讲台后,看着那个空位子发呆。他想这个男孩子成功了,估计他会记住这个人一辈子了。 那个唯一说过喜欢他,让他突生同病相怜感觉,却又蓦地永远消失在他面前的人。 而且他相信那是真的喜欢,不是苏淇奥对他那种暧昧的难解难分。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拥有的真挚的喜欢。 那封信他没有扔掉,而是一直压在自己一本不用了的工作笔记里,放在了书房自己抽屉的最下层。 一周后苏淇奥也回来了,和往常没有不同,依然给他带回来许多礼物。苏美尔却没法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他承认自从莫尔突然离开后,他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承认自己也自以为是了一回,可是被人喜欢被人告白这件事没法不让他去感动,没法不让他去好好体会一下真的被别人喜欢的感觉。有了那样的对照,苏淇奥对他的态度就会更让他不耐烦。 整个五月的他都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苏淇奥自然发现了,破天荒的还问他怎么了,他焦躁的回道没什么便上班去了。 晚上回来时他敲门没人应,便自己掏钥匙开门进去,客厅的灯没开,书房的灯却开着,说明苏淇奥是在家的,难道睡着了? 他放下书包,拿起沙发上的薄毯子往书房走,推开门,苏淇奥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好像一直在等他的样子。 他拿着毯子,眼睛瞄到书桌,手一松,毯子掉到了地上。 苏淇奥依然平静的坐着,拿起桌子上那摊开的一排纸中的一张。漂亮的手指轻轻的捏着它,再伸出右手,空气中“撕拉”一声,纸变作了两张,他的手指不慌不忙的撕着,空气中满是“撕拉”的声音,且频率越来越高。一张又一张,直到六张全部撕完,他才站起来,缓缓的走到站在门边上的苏美尔面前,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抬步离开。 苏美尔慌张的伸手抓住他袖子,“别走。” 苏淇奥回头,看他,“你以为他有多喜欢你?” 那声音,那眼神,冷到了他心里,苏美尔浑身没了力气,手也松了下来。苏淇奥大步走了,门被甩上的那声巨响,是他那几天夜晚的必做噩梦。 二十六 十多天了,苏淇奥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美尔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他觉得苏淇奥说得对,莫尔的确没多喜欢他,他所喜欢的自己,穿的衣服是苏淇奥的,吃的东西是苏淇奥的,用的东西是苏淇奥的,甚至他所说的雅致气质都是苏淇奥给予的,没有苏淇奥就没有如今的他,他又何必沾沾自喜于一个人的喜欢。 那只不过是一个壳子,苏淇奥给的壳子。 自己却因那样的喜欢而忘了本分,难怪他要生气。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忍受这种背叛吧,自己一定就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也是东郭先生里的那只狼。 高考那三天他闷在家里一步都没迈出去,脑子中都是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刚被苏淇奥从苏州的家中带回来,一次次的两人翻滚在客厅的地板上,他高考那三天,他每天在家中准备三餐,那时的自己是那么无忧无虑,苏淇奥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而如今,他望着那空空的地板,听着耳畔手机里一遍遍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才明白,原来已是三年后。 最开始在一起时他很患得患失,害怕明天一睁开眼就再也看不到他。可两年前那次的情书事件之后,他开始自我欺骗,知道得过且过,却不曾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三年就过去了,而他们还能够在一起多久。 六月十一号那天的颁奖典礼他没忘,典礼是在市政府举行的,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市政府,虽然是跟着学校领导一起进的,他还是有些紧张。他们这个城市是省会,这天恰好省领导来视察工作,他们一行人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他们出来,气势十足,苏美尔往身后退了退,躲在学校的几个领导身后,一起给他们让路。 走远之后,只听前面的副校长笑着说,“那位就是苏公子的父亲吧。” “据说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人家就是来过个渡,要调回京城了吧。” 校长开口,“注意着点,这里人多口杂。”那几个人这才不言语,苏美尔反应有点慢,待他反应过来时,他慌张的回头看那一行人,却早已走远了。他却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更加的紧张。 苏公子苏公子……白棋一就叫他苏公子,苏公子的父亲?被一群人包围着的苏公子的父亲? 校长之前说的话历历在目,刘主任都能被他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训斥,每次去吃饭所有人对他礼遇有加,苏美尔越走步子越慢,副校长回头,“小苏,快跟上啊!” 他才回过神,小跑步跟上。 那天的颁奖典礼是副市长亲自颁奖,他上去拿奖时,主持人还特地说明他的年龄,副市长还和他握了手,好好看了他一会儿,当着整个礼堂一千多人的面赞道,“苏老师是所有教师的骄傲。” 苏美尔红了一张脸,“谢谢市长。” 那一幕很快被直播到了电视上,苏美尔抖着腿走下去坐回位子时,调成震动的手机就不停有短信进来,他坐在比较偏后的位子,小心的看了看没人发现紧张的打开看,逐一扫过每个姓名,只可惜全部都是他的学生,和一些交好的学校同事。他的交际圈子窄的可怜,生活中除了学校只有苏淇奥。可如今,他却依然一条消息却没有发来。 短信还在不停的进来,他在学生中人气很高,甚至从前和苏淇奥一届的王子鸣等人都发了短信来道贺,他蔫蔫的关掉手机,抱着那本荣誉证书看着台子发呆。心想这恐怕是自己人生当中最闪耀的时刻了,可是他却不在。 中午一起在政府餐厅吃了饭,离开时,搭了副校长的顺车到了学校,自己再慢慢往家走,天很热,他却依然把那本证书紧紧的抱在怀里。那天的气温反常的很高,才六月,却到了32℃,他走到电梯里俨然满身的汗,电梯里的冷气让他呼出一口气,再出来时,掏出钥匙刚要开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他惊喜抬头,以为他回来了。 结果却见到了她,那个他见过两次却给他太多阴影的女孩子。 她依然穿着白衣服,荷叶领的露肩白衬衫,下身是白色长裙,头发还是那样披散着,见到苏美尔眉头一皱,“进来吧。”虽这么说,却让都没有让。 苏美尔微微低头,不知如何是好。 “我叫程清。”她自我介绍,“是淇奥的未婚妻。” “啪嗒”,苏美尔怀里的证书倒掉了地上,自动掀开,程清低头看,看到了上面的几行字,不在意的嘲讽笑道,“先进老师?这种东西也就哄你这种人玩的吧。” 苏美尔弯腰捡起来,抱在怀里,心里隐隐的有怒气,这人凭什么这么评价自己的荣誉和努力,但却不敢言,程清这下真的让开身,“进来吧,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谈谈。”转身率先走了进去,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的苏美尔突然就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但还知道换拖鞋,那拖鞋是他去超市买的,和苏淇奥的一样,颜色不同,他的是一双白色的,苏淇奥的是黑色的。程清看他换鞋,不屑的“哼”了声,苏美尔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他其实很久没做过这个动作了,如今只有当他感到有巨大压迫时才会有这样的动作,他先进书房把自己证书放好。 出来时坐沙发上,程清满脸的不耐,“还真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苏美尔低头,“你要和我说什么。” “两年多前我好像就见过你,淇奥大一的时候。” “嗯。” “真没想到,当时我以为淇奥跟你玩玩的,居然玩了这么久,说明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每一个字如针一样都在往苏美尔的心口扎,他低头默默不言语。 程清从自己身旁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册子,翻开摆到他眼前,“知道这是谁吗。” 苏美尔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上一个男孩子笑的天朗风清,那才是真正璀璨的笑容,和对面的女人长的很相似,身上穿着的衣服……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自己脑袋里,程清故意多翻了几张给他看,规律任他都能发现,这个男生喜欢格子衬衫,基本全部都是这个打扮,他移了移眼光,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格子短袖衬衫,和照片中的基本类似。 “这是我弟弟,程澈。”程清骄傲的说,收回册子,再放回自己包包中。转头看苏美尔换在玄关处的鞋子,“淇奥真是费尽心思的把你往我弟弟的方向打扮啊,就连这鞋都能给你搞到,很可惜我弟弟的是全球唯有十双的限量版,你的那个终究只是不值钱的街款,淇奥对你也不过如此嘛。” 苏美尔身子不受控制的颤动,他努力抬头,看着她。 程清见到他的表情又是优雅一笑,“淇奥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十岁就向我弟弟表白了。苏伯伯工作调来这里时,他本来不需要来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吗?” 他摇头。 “因为我弟弟出国了,因为我弟弟拒绝淇奥的告白,而是出国了……”程清的嘴不停的张合,苏美尔却之后再也听不到任何一句,他的听力终结于苏淇奥告白那句,原来他也会喜欢人,原来他真的有喜欢的人,原来他也被拒绝了。 “然后呢。”很久之后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程清骄傲一笑,“告诉你也无妨,我弟弟出国后不久我就翻到了他留下的电脑,破了他的密码看到了他的日记,才知道原来我弟弟也是喜欢淇奥的,只是我那个弟弟,太有野心,他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前途。”她又是一笑,低头看自己的左手,他跟着看过去,非常漂亮的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她居然此刻带着点幸福的笑容说,“只有我,是自始至终不求回报的爱着他。即使以后他回来了,告诉淇奥了,我也不用担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美尔看到程清脸上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表情,问,“为什么。” “苏家想要登顶必须要靠我程家,所以即使淇奥再爱我弟弟,他娶的人,只能是我。”程清笑的很美丽,“戒指是苏妈妈送我的,漂亮吗?” “漂亮。”苏美尔呆呆的回答。 “淇奥快毕业了,苏伯伯也快回北京了。你以后就消失吧,再也不要出现了。我们快要结婚了,淇奥他也不会再来找你。”她这时又咄咄逼人起来,“刚刚说的话不要说出去,自然我不怕你说出去,呵呵。关键是有谁会相信。” “我不会说。” “算你识相。”程清抬手理了理自己头发,“其实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这个世界上我只恨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程澈。” 程清银铃般的笑声晕开,“难怪淇奥和小白都说你有意思,果然。” 苏美尔站起身,“程小姐,其实你是我长这么大,所见到的长得最漂亮的女性,除我妈妈之外。你们,很配。” 程清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 苏美尔转身往书房走,“十分钟就好。” “请便。”她站起来,走到了另一间房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苏美尔去书房收拾自己的书,从前他觉得这里有很多他的东西,满柜子的衣服,满厨房的好吃的,以及苏淇奥给他置办的无数新奇的东西。现在这一刻才发现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除了那些学校分发的书。 他抱着满满的一箱书走出了那个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临出门时他还是穿上了那双鞋子。把钥匙放到了玄关处的小盒子里,关上门,真的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进电梯,而是走楼梯,手里的书并不重,但总觉得有一股很重的气压在压着他,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程清说的那一番话都被他刻意的忽视了,他现在脑袋空空,心间空空,到了楼下,抬头看天空时,只有一个念头,今天的天空真蓝。 他租的房子早退了,这三年来他的工资除了他偶尔买买菜,基本没花多少,直接去了车站,买了回苏州的车票,坐在汽车上呆靠着车窗时,他发呆,每个人果然都需要有一个家,就连自己那个残缺的家,到了最后都能成为他唯一的依靠。 果然沦落到了和三年前一样的场景,自己还是逃回了家。 不过人都是成长的,苏美尔一到家放好自己的书和那本证书,没有待下去,转头再次离开走了,趁着晚上买了张火车票,开往拉萨。 这个时候的拉萨不像几年后的拉萨,很多背包客文艺青年纷纷前去,这时的它还很安静很神圣,苏美尔完全是鬼使神差的买了去那里的火车票,上火车时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哪里,终于茫然起来,却在看到正好经过的列车员那善良的脸庞时平静了下来。 想象着那样的高原反应,甚至希望自己就在那里死去最好。 旅程很长,坐在他隔壁的是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两人渐渐聊起来,女孩子塞了一个耳机给他,耳中缓缓的流过一阵琵琶声,女孩子笑着解释,“《仓央嘉措情歌》,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歌手吴虹飞,只是很小众,知道的人不多。说来我还真的是因为这首歌想要去西藏看看的,去看看是什么样子的情景能让仓央嘉措写下这些。” 苏美尔偏着头,静静的听着耳机里的歌和女孩子的话,仓央嘉措他知道,正史记载的他知道,民间传说的他更加知道,有个喜爱的女子,却因为天定的活佛命运而只能安坐佛堂,只能看着经筒写下那一篇篇诗。 “你哭了。”女孩子调头看他说道。 他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不好意思的说,“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我有阵子天天听这歌哭。”她笑了下,“那时候他抛下我和他的初恋走了。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苏美尔眼中的眼泪再次泛滥,“他也要结婚了。” 女孩子伸出手揽过他,“别哭,别哭,我以前比你更爱哭,哭过之后才明白这样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历练,我现在就比从前坚强多了。在去苏州前,我还一个人去了云南,你看,一个人反而自在。” “嗯!”苏美尔不停伸手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咬牙忍着自己的眼泪。 旅行中认识的每个陌生人都是自己的财富,苏美尔一路上和这个女孩子分享耳机,累了就讲讲笑话,也不谈各自的身份和家乡,困了就头抵着头睡一觉。火车整整开了两天,他们从车上下来时,苏美尔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重装了一次。 那个女孩子夸张的呼吸了一口空气,“真爽快!” “还可以接受,高原反应也不是那么怕人。” 她拉着他往外走,“现在才到哪儿,明天跟我去山上你再这么说才叫真厉害。” 苏美尔笑了笑,跟着她往外走。 女孩是日音爱好者,正好苏美尔懂日语,车上的后半段时间两人都是听日音听过来的,顺便跟他学学日语,她带了四个mp3,“就怕没电车上无聊呢。” 苏美尔翻看着那个小小的东西,“下车后我也买一个,我也要放上那首歌。” 于是这会儿他们打算出站先到市中心买个mp3,两人从车站走出来,广场上空荡荡的,苏美尔好奇的正四处张望,女孩子也叽叽喳喳的十分兴奋,不停让他看这边看那边。 突然的,“苏美尔。” 一个声音从他右后方传来,他的身体很明显的颤抖了下,停下脚步不敢回头。 “怎么啦?”女孩子奇怪的回头看他,然后同一角度不可避免的看到一个男人,倚墙站着,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深的仿佛要将人吞没。收回眼神,拍拍苏美尔的脸,“走啦。”他们在车上并未交换姓名,甚至不知道彼此叫什么。 苏美尔被她拽着又走了几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硬生生的再次停下来,回头看,果然是他。 女孩子迟疑的开口,“你叫苏美尔?” 苏美尔点头。 “我住蓝错青年旅社,没事了来找我玩儿,我要在这儿待上一个月呢。”说完女孩子松开手,拿下他耳中的耳塞,背上自己的背包继续头也不回向前走。苏美尔感受到自己手里的温度消失,耳尖的温度消失,然后又是他一个人,身体冰凉的站在阳光下面。 他和苏淇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久久对望,谁都不动。苏美尔狠心回头还是决定离开,却在走出五十米后最终回过了身,苏淇奥却依然站在那里,像是笃定他会回来一样。 他一步步靠近。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和她从我面前经过,你却没有看到我。”这么多天来,他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什么就什么都不是,是吧。”这是第三句话。 “她是谁。”苏美尔抬头问他。 “她让你走,你就真的走。我让你乖乖听话,你听了吗。”第四句话。 苏美尔默默的心里数着,等到了他的第五句话,“过来。” 他的身体永远比他的灵魂忠于他苏淇奥。 苏淇奥抱起走到自己面前的身体,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低头吻上他的嘴。苏美尔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掉落,满脑子都是那首《仓央嘉措情歌》,心里对自己说一定是最后一次哭,哭过一定坚强。 正好又是一辆列车到站,很多旅客涌出车站,全部见证了这场在阳光之下长长的亲吻。 二十七 他们在拉萨待了一周,苏美尔按照那个女孩子说的地方找了过去,苏淇奥生平第一次住在标间100元的地方,陪着他住了一周。 那个女孩子见到他们找来,开朗笑道,“和好了?” 苏美尔没回答,不是他不好意思,而是他自己心里也不相信这是和好了,何况他们什么时候真正的好过,总觉得这个时刻特别像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带着很强烈的回光返照的意味。 倒是苏淇奥难得的笑了下,“这一路上多亏你照顾他了。” “嗨,没事,你们这就要回去了?” 苏美尔摇摇头,“都来了,待几天再走。” “我跟人约好了要去拍照,回来再找你们啊!”女孩子爽朗的笑着和她身边几个人一起走了,有男有女,晒得黑黑的都,但是每个人脸上笑容都很真诚。那个女孩是住多人间,上下铺,苏美尔好奇的往房间看了眼,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羡慕的神色,其实他也想像这些人一样能够到处结交有意思的人,拥有很广阔的朋友圈。 苏淇奥拉了拉他,带着他往青年旅社外走,苏美尔怔怔的被他拖着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除了去了趟纳木错,其他时候他们基本都是随便在街头溜达,在大昭寺前晒太阳,还有偶尔和那个女孩子聊聊天,看到很多磕长头的人,苏美尔看着他们那样虔诚的举止,认真的思考自己对待苏淇奥是否就像他们这样。 回去时是坐飞机走的,跟那个女孩子道别时,那个女孩子惊讶,“真的这么早就走了?” “嗯,回去还要工作。” “我早辞职了,这一年要好好走遍大江南北。”女孩子笑着说,“后会有期!”说完又是背着自己的背包,和几个人一起离开,他知道,他们的下一站是尼泊尔。 他很羡慕这样潇洒利落的人。 苏淇奥拉紧他的手,“想玩的话,可以去别的地方,这里你的身体吃不消。” 苏美尔敷衍的笑了笑,自己在他那里永远是一个弱弱的存在。但这并不怪他,因为自己的确是很弱,倘若没有当时的他生出援手,自己如今恐怕会更弱。 苏淇奥却说到做到,回去后,立刻就带他出国了,至于自己的护照为何会存在他也没有多想。去了欧洲,辗转于几个国家间,最后带他去了瑞士。 苏美尔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他以前在一档旅游节目中见到过介绍瑞士,漂亮的雪山,和平的环境,安逸的生活,冰雪小屋还有cheese火锅。一直很想来,没想到愿望终于实现。 他们提前预定了冰雪小屋,到那里的时候,他跑过去,拿手摸那些墙壁,回头笑道,“真的是冰做的,凉凉的!” 见他终于露出笑容,苏淇奥终于放下心,靠着另一边的墙壁站着,看他跑来跑去,“里面还有火炉,居然可以点火。” “啊,快来看,可以看星星。” “床也是!” “居然桌上还有鲜花!” 苏美尔惊喜的声音不时从屋里传出来,最后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抬头看星星。 “星星真多。”苏美尔喃喃的说,“想到小时候《宝莲灯》那部动画片的主题曲,天空像蓝丝绒一样。” 苏淇奥伸手抓住他手,苏美尔手软软的在他手心。苏美尔笑了笑,觉得这样也挺好,他甚至懒得再去问程清的那些事,更加懒得去问程澈的事,假如明天就被迫分开他也不会难过一丝。 太多的震撼已经给予了他,还有什么能甚过那些。而这些想法,苏淇奥是完全不知。 那些日子是苏美尔认识苏淇奥以来过的最轻松的,不想未来不想过去,甚至不想他那压人的身份,只想着怎么开心。开心就好。 [现在] 程澈在听到那样子的话显然怒气值直升,他是什么人,他从小便众星拱月般长大,何时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直接站了起来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就想把里面的咖啡泼到他脸上。 苏美尔眼睛眨都没眨,“不过很显然你姐姐还是比你有用些。” 程澈的手停住,停在半空中,半晌重新坐下来,阴阴的笑道,“我真正的小瞧你了!” “什么时候你能像你姐那样把我逼走,你才算赢了你姐姐。”他用小勺搅动着自己的巧克力,缓慢说道。 “你在逼我,你以为我不敢?” 苏美尔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没事我先走了。” 程澈坐在沙发里,他今天明显是来显威风的,却没想到最后被摆了一道的是自己,盯着窗外那人的背影,眼睛里的阴翳良久都没散去。 苏美尔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真正地离开这里,真正的脱离那人的控制。并且再也不期待他会去找自己,如果他真的愿意找回自己,五年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偏偏四年后才那样出现,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承认,自己心里的不平和怨恨经过岁月的历练终于在心中根深蒂固。 和他料想中的一样,苏夫人出现了。 那天他和苏浣浣在家里一起在白墙上拿着画笔随便的涂鸦,两人玩的热热闹闹,冷不防的门就被人打开,苏浣浣回头,“是哥哥回来了吗?”苏美尔还在专心的画,就听到苏浣浣有点不情愿又有点畏惧的声音,“妈妈好。” 他放下画笔,回过头。 和五年前一样美丽的脸庞,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黑色的套装,手里的黑色皮包,优雅的坐在沙发上,“送小姐回家。”一身令下,身后就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过来抱苏浣浣。 苏浣浣挣扎,“不要回家浣浣不要回家!” “带走。”她一句废话都没有,朝那人一看,那人帮苏浣浣穿起外套就开门离开。良久之后苏美尔都能听见苏浣浣的哭声,她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给他买的那件红色的斗篷,伏在高大男人肩头往回望的眼神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满是担忧和畏惧,连一个6岁的孩子都能察觉到的危机,却没有让他慌张,只是为苏浣浣的哭声难受,他不知道过了今天他们还能不能够再见面。 他往沙发走来,坐在她对面,身上的白毛衣上沾了很多颜料。 “苏先生别来无恙。”女人硬邦邦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您也是。” “五年前的话你是忘了吗。” “没有忘。”苏美尔正视她,“现在不让我走的是你儿子,不是我自己。” 她果然皱紧了眉头,“你未免把自己的位子放得太高了。” 苏美尔一笑,“我从未忘记我自己的身份,苏夫人您不要担心,只要你能劝动您儿子,我现在消失也愿意。” “那好,我来安排,你现在就走。” “苏夫人,我不是物品,也不是五年前毫无判断力的我。我会自己走的干干脆脆,现在我要确定的是你能否保证您儿子再也不来找我。” 对面的女人眉头皱的很紧很紧,苏美尔在心中暗叹和他真像,真不愧是母子,一样的冷冰冰一样的心狠手辣。 “淇奥那边我来说,你说到的,也势必要做到。”她站起身,仿佛一刻都不愿多待,“否则,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 苏美尔听着这样似曾相识的威胁的话语,点头道,“我比谁都清楚。” 他站在十八楼的窗户旁给苏淇奥打电话,这是一年前重逢以后第一次他给他打电话,兴许苏淇奥也惊到了,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声音甚至有些不稳,“喂。” “你妈妈今天来过了。”他开门见山。 苏美尔没有说他妈妈来说了什么,不用多说他也明白,直接说自己的目的,“苏淇奥,放我走吧,不然我现在从十八楼跳下去。说到做到。” 很久之后,苏淇奥轻声说,“好。” 苏美尔微笑着看着窗户玻璃上自己浅淡的倒影,“谢谢。”挂断了电话。 苏淇奥同样站在十八层楼的窗户朝外看,这是这么久来他第一给自己打电话,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给自己打过电话了,这么久来的第一通电话是让他放他走,不然他就要从这个高度跳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淇奥开始对数字敏感,文件都是十八份十八份的放一摞,订房间永远让秘书订尾数十八的,回国开公司租写字楼时也放在了十八楼,甚至那个他们的新家同样的在十八楼。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全部是他在维系,而另一个他再也不在乎。甚至察觉不到自己这样的强迫症完全是因为他的生日是十八号。 可是这样的强迫症他再也改不了。 他依然站在窗前给王轩打电话。 王轩乐呵呵的接起,“苏总,好久不见啊!” “嗯。我想问问最近你们学校有些什么比较好的公费出国留学项目吗?” “哎呀!你是为小苏的事吧,他去年就填了申请了,你放心!肯定有他一个名额。” 苏淇奥愕然,半晌笑,原来他那么早前就开始策划,原来他那么想要离开自己。 名单下来的很快,不到一周就确定了行程,本来是年后去,苏美尔主动要求现在就过去,适应环境。东京大学和学校的交换生,李贤临行前特地到他寝室去交代了一番,“内藤道雄是个好学者,在那边好好学习,不要丢我的脸!” “放心吧老师。” “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继续给我打下手校稿子!” “嗯,老师!” 目送李老头离开,苏美尔站在自己的寝室里打量收拾出来的大箱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天后他就回学校住了,两人也再没有见过面。 本来是自己坐地铁去机场的,拗不过高灿灿,徐泽昊做苦力帮他拎箱子送他去机场,高灿灿在后座拉着他哭,“怎么都没一点缓冲就要走了。” 徐泽昊在前面说,“就要这样才能把针扎到人心里边儿,灿灿你哭什么,人家这招使得可高了!”他到底是苏淇奥的朋友,见不得他这样,心里堵得慌。 高灿灿在后面瞪他,“再说话用针缝你嘴!” “好好好我不说!” “没事,你别怪他。”苏美尔安慰她。 “我春天去看你,正好一起看樱花。” “嗯,你想来就来。” “你不要孤单,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嗯。”苏美尔应着,心里却在想,家?哪里还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不在这里,自己的家早已残缺不堪,在南方那个叫苏州的地方。 高灿灿靠在他怀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虽然苏美尔没有和她说具体的原因,只是淡淡的说苏淇奥的妈妈出现,但她完全可以猜到其中缘由。 高灿灿红着眼睛被徐泽昊拉出来时,看到了外面站着的苏淇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着,双手插兜,抬头眯着眼睛看天空,不知道看了多久,高灿灿抬头和他一起看,红肿的眼睛有点不能适应阳光,即使今天的阳光并不强烈。 没多久,天空中响起轰鸣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飞机往东开去,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 那辆飞机上有苏美尔。 很久之后,苏淇奥收回视线,转身看她,“他会回来的。”语气十分笃定。 高灿灿不满,“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不去留他。” “找过太多次却换不回来他的安心。也许,这次过后就好了。” 她满脸的不明白,苏淇奥却再也不看他,只是低头又轻声说了句“他会回来的。”转身先走了。 高灿灿步子不受控制的就想要追上去,被身后的徐泽昊拉住,“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高灿灿靠在他的胸前,不由自主的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眼中眼泪又流了下来。 在他们相遇的时间即将跨进第十年的时候,苏美尔再次离开。 只是这次,终于是他自愿,甚至迫不及待的离开。 二十八 [过去] 从瑞士回去后,高考成绩出来了,他要回学校开会开始招生的一系列工作,他怎么都不愿再住回苏淇奥那个房子里,苏淇奥面对这么久来他的第一次反抗,到他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住在这里。” 苏美尔怀里抱着一大摞招生信息,抬头看他,他知道他已经让步了,这人为自己能做成这样已是他最大的限度了,低头应了声,“嗯。”矮下身子从他臂弯间走开。 高一高二学生期末考试完毕放暑假那天,老校长给他们开最后一次全校教师大会,照例也是总结了本学期的成果,却在大家等着他继续提出不足以及措施,以便下学期好好改进时,老校长喝了口茶,“剩下的就再也不是分内事了。” 很多老师愣住了,这个消息目前并未有太多人知晓,苏美尔是早就知情的,他坐在礼堂的后排,怔怔的看着台上的校长,总觉得有股很憋闷的情绪在心中久久散之不去。 整个暑假异常繁忙,不时的有学生有家长打电话过来咨询,苏美尔忙的团团转,倒也忘了其他事情,所以苏淇奥再次好几天没回来这件事,他刻意又无意的完全抛之脑后,他们学校是重点,学生基本都是上本一,只有少之又少志愿没填好的孩子会在八月底再填平行志愿,而这其中的很多孩子又是不愿意这样随便流放的,多数选择了回去复读。 第一批志愿填报完毕后,他总算喘了口气可以休息休息。早晨睡到九点起床,翻身,空荡荡,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摸了摸空了的半张床,很久才起身给自己做了碗面当午饭吃。 下午在家看少儿频道时,门被敲响。 他去开门,程清那张颐指气使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让了让,“请进。” “你还有什么脸居然还八着淇奥。”她来势汹汹。 苏美尔低着头,瘦削的身子站在门旁,不知道怎么回答,心中也是充满了不安,觉得自己是很没脸没皮。 “再给你三天的时间!”程清说完就走,苏美尔望着她的背影发呆。那时的他木讷胆小,永远自卑的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可是苏淇奥去拉萨找到他之后说的每句话他都铭记在心,他说过:你只要听我一个人的话就好。 就是这样的话支撑着他,让他即使也很厌恶自己,即使对苏淇奥的态度渐渐更改,他也依然不敢不听他的话。 三天过的何其快,他焦虑不安的在家等着程清的再次上门,却没有等到,让他放下了不少心,苏淇奥没几天也回来了,看到他陷在沙发里,走过去拍拍他头,“这次做得很好。” 苏美尔仰头看他,知道他知道了程清来找过自己的事,心里也更加的放心,他现在只想平平安安轻轻松松的过好当下每一天,既然他知道了,那边就由他去交涉便好。他把自己脑袋往他手心凑了凑,苏淇奥手顺着他脑袋渐渐往下移,移到他脸颊上,大大的手掌覆着它,“想我了?” “嗯。”苏美尔眼神恋恋的看着他,从瑞士回来后已经好久不见,程清的威胁在一旁,苏淇奥此刻的存在给了自己太多安全感,他比任何一刻都清楚自己有多想念他。 苏淇奥嘴角挑了挑,弯腰抱着他往房间走。苏美尔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把自己脑袋安然的放在他的胸前,满满的温暖与安全感充斥全身,闭着眼睛,仿佛置身于天堂。 生活又渐渐归于平静,苏淇奥每天早出晚归,他不问他做什么,依然安心在家做三餐,等着开学,在想学校今年会让他教高几。 可生活又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那天是他们学校学生填平行志愿的日子,已是八月底,都快开学了,学校里老师还挺多,苏美尔早上九点也到了学校,进校门经过公告栏时发现那里涌了许多人,他平常不爱看热闹,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那里的人群很是吸引他往那里走。 他歪了歪脑袋,踮起脚尖什么也看不到,于是缓步往那里走去,刚刚靠近人群,人们发现了他就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他不解,正好人群里有个跟他玩的还比较好的英语老师,就比他大五岁,他好奇地看他,却没料到那个英语老师避过了他的眼神。 他走到公告栏前,看到上面贴了一张照片,是一对在接吻的人,看背景就是在拉萨火车站门口,而面对着镜头的那半张脸,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自己。苏淇奥宽阔的背遮住了他另半张脸。 他双脚哆嗦,耳边一阵安静。他突然冲上去,手就直接往玻璃上砸,试图砸烂玻璃取出那张照片,可自己的劲根本不够使,他慌张的四处看,看到了地上的一小块砖头,拿起来就往玻璃上砸去,几下后玻璃终于碎了,不少碎渣还溅到了他脸上,身边的老师见到他这个举动早就散开了,谁还敢上前,他撕下那张照片,转身就跑出了学校。 不敢听身后的窃窃私语不敢看周围人的颜色,直到跑出很远很远,他都仿佛能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是在打量自己。他全身发抖,手上捏着那张照片,脸上有血,这副样子,吓得路人没一个敢靠近的。 那时的他过于胆小,遇到问题只会一味的逃避,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半晌之后,他哆嗦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苏淇奥打电话,打了无数遍永远都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不知前路在何方。 直到有辆车停在他脚边,车门缓缓打开,后坐里面的程清笑颜如花,“要捎你一程吗?” 他呆滞的看她,摇头。 程清笑容散去,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拉着他把他送进了后座,而苏美尔早就双脚无力,司机那番举措倒像是帮助一个病人,并未引起路人的怀疑。 上车后,程清一句话没说,只是吩咐了司机,“开车。” 开了很久,她才笑着回身,“给淇奥打电话了吧?” 见他不答,继续说,“关机是吧?” “知道为什么吗?”程清的声音越来越欢快了,“因为他在英国,在我弟弟那里。” 苏美尔总算有了点意识,不解的回头看她。 程清漂亮的笑着说,“淇奥要去英国读研了,你还不知道吧,之所以这么早就去,是我弟弟最近感冒了,身体不好,淇奥一听很担心,所以立刻就去了。” “上次你们从瑞士回来之后呢,淇奥是陪我回了趟北京,见了我父母。” 这时苏美尔的手机突然响,他迅速的翻出来,盼望是苏淇奥,可是是自己班里的一个学生,程清露出不屑的笑容,“淇奥还真是的,居然给你买粉红色,不过你的确很像女生,一点用都没有。” 苏美尔颤抖着手摁下通话键,对面响起来他们班一个女生担忧的声音,“老师?你还好吗?” “好。”他轻声说。 “老师刚刚我也在学校,事情都听说了,你不要难过……这个其实没什么的啦,你放心,大家都依然很支持很喜欢你的。”女生元气满满的声音安慰他,这让苏美尔顿时有了点意识,低声说,“谢谢你,谢谢你们。” 程清看着他挂掉电话,“人气还不错嘛,看来你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 苏美尔低着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程清笑了笑,专心的看自己的手指,车内一片安静。 差不多十来分钟后,车子缓慢的停了下来,程清率先下车,苏美尔身子软软的,望着眼前的场景还有点回不过神,司机得程清的吩咐将他拉下车。 程清仙女似的站在他身旁,反而是他自己,满身血迹,眼神呆滞,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这个女孩子,更别提她那个弟弟了。 “这里可是政府大院,也是淇奥在这里的家,估计也是你这辈子唯一来这里,好好看看吧。”说罢走上前,带着他走进一栋小楼里,早有阿姨过来开了门,热情道,“程小姐来啦。” “嗯,苏妈妈回来了吗?” “一直在呢,快进来吧。” 程清昂首挺胸的走进去,苏美尔缩在门口不知道怎么才是好,那个笑眯眯的阿姨人很好,“这位小先生也快进来吧。” “哦……”苏美尔总算出声,把照片塞到自己裤子口袋里,木木的被带了进去。听到程清欢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缩了缩脖子,被阿姨带到那里,见到了程清,同时还见到了一个特别有胁迫感的中年女人,脸庞很漂亮,严肃地坐在那里,不笑,这让他立刻想到了苏淇奥,没错两人的相貌如此相似,想到这里他双腿就发软了。 “坐。”那个女人瞄了他一眼,命令道。 他趁势坐到沙发上。 “苏妈妈,这个就是那个人,我给你带来了。”程清邀功道。 “嗯,清清总是这么乖这么能干。” 程清露出得意的笑容,悠闲的吃着水果,好不惬意。苏美尔却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那种巨大的胁迫感让他特别恐慌。 “你就是那个和淇奥住一起的人?”她问道。 苏美尔咽了几口唾沫,开口,“是。” “具体的清清都和我说了,你这就走吧。” 走?走到哪里?他疑惑的抬头。 “淇奥这几年也要谢谢你陪在身侧,不然他着实无趣。”然后道,“你要多少?” 多少?多少什么? 程清开口,“苏妈妈愿意给你钱你该感到庆幸,难不成你还想一直和淇奥在一起?”她故意说道,果然那个女人皱眉,“开玩笑,我儿子怎么会和你这样一个小东西在一起,玩玩你罢了。” 苏美尔不能接受这一句,他抬头,小声的一字一句的说,“他到我家找我,还去拉萨找我,帮我不让别人欺负我,还给我过生日……”他努力的举出例子,试图反驳这一个观点,他可以走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推翻苏淇奥对他的感情呢,即使那不是喜欢不是爱,也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不舍啊。 谁知程清一听这个就笑了,是很好笑的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女生了?被一个男生这么护着很自豪?” “不,不是……” “淇奥平常学习很累,还要打点他自己的生意,当然需要有个人照顾生活,所以才会有你,你明白吗?” 苏美尔一片茫然,他还有生意要打点? 对面那位女士很赞同程清话般的点头,“本来我无意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但如今清清是我们苏家未来的人,我自然要替她做主。” 程清感动的看了她一眼,再自豪的看向苏美尔。 苏美尔嗫嚅了半天,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把他送回去之后,程清给了他一张卡,“是我给你的。算是谢谢你这么久来照顾淇奥。” 苏美尔接过那张卡,站在晦暗的阴影里,无声无息。 他开始发了疯的打苏淇奥的电话,每次都是关机关机关机,终于有一天打通了,一个清朗又陌生的声音,“喂?” 他抓紧自己的手机,“苏淇奥,在吗……” “淇奥不在,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可以转告。” “你,你……是谁。” “程澈。” 苏美尔“啪嗒”合上手机盖子,坐在地板上,脑中再也没有任何思维。 二十九 八月二十九号,是他难以忘记的一个日子。 那天他去了学校,尽管之前闹出那件事,但至今并未有学校领导找他谈话或是什么,他心中抱着一丝侥幸,一进学校就感受到了很多视线,刚刚走进办公室,一个老师就好奇,“苏美尔?你怎么还来学校?” “……”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隔壁班那个一直考不过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嘲讽一笑,“学校把你开了,你不知道?前天教师大会上可当着全校人的面说的。” “我……我不知道。” “忙着见男人吧。” “小胡你少说两句!”另一个年岁大点的老师训斥道,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小苏啊,你去刘主任那儿一趟,他有话和你说。” 苏美尔转身,如行尸走肉般往他办公室走,三年多前的事情之后,他和刘主任之间的关系出奇的好了起来,刘主任就像待自家孩子般的待他。 去了办公室,刘主任像是一直等着他一样,叹口气,自己起身去关了门,“坐吧。”苏美尔坐在木椅上,“主任……我被开除了,是吗。” “是。”刘主任看着他说。 苏美尔嘴唇颤抖,眼睛瞪的特别大,泪珠子在里面转了很多圈,终究是没有掉下来。 刘主任吸了口烟,当年苏淇奥为他大打出手的事,学校很多老师见到了,那天那个照片出来时,有眼人都可以看出另一个人是谁,可现在这么多矛头指向苏美尔,新校长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除苏美尔,苏淇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刘主任心里也有数,看了看眼前这个瘦削的孩子,真不敢相信自己当年也曾想过害他。 “我在苏州三中(随便写的,不要对号入座哦。)有点关系,我跟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先回去,剩下的我来安排。” “主任……” “老校长交代的,这事他也不好出面。新校长来的头一件事就是这个。”刘主任抽着烟想到,校长八成都是那边人指来的。 “谢谢主任。” “唉,你先回家吧,到家了给我来个电话。” “嗯。” 苏美尔去了学校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校门,他先去了移动营业厅,把自己的通话清单拉出来,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死心,结果拉出来最近的那个电话是国际长途。 国际长途。 苏美尔再次逃离这里,回了苏州的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刘老太好奇道,“小苏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快开学了哇。” “刘奶奶我回来拿点东西的。” “哦,晚上来奶奶家吃饭!” “晚上要早睡觉,明天还要赶回去,就不去了奶奶。” “哦哟这么忙啊,那好,奶奶等会儿做几个菜给你。” “谢谢刘奶奶。” 苏美尔自然不敢说真话,并且也无从说起,他蹲在自己的房间里的矮柜前收拾里面的东西,他把自己的东西都带了回来,彻底的带了回来。 写的情书,以前收藏的苏淇奥的板书,苏淇奥给自己买的每一件衣服的标签,他偶尔给自己留的字条,一个个的放到柜子里安顿好。 像是要再确认最后一次,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下那个号码,颤抖着手摁了通话键,甜腻又机械的声音告诉他: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凄凉的笑了笑,关门去街上买东西。 绕了许多家药店,每家买一点,一共买了一百多颗的安定,放在自己贴身的书包里,兜兜转转自己离开苏州四年多了,一直陪着自己的也只有这个书包,这是唯一让他在此刻感到安心的东西。 冒出死的念头,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父母均过世的时候,第一次被班里学生揍的时候,写情书送给他被拒绝的时候,见到程清的时候,甚至是即将踏上去往拉萨的火车,看着火车轨道的时候,每一次他都想到了死,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总是哭,总是依附着别人,总是只知逃避,既然自己一直都是个错误,那么就彻底消失好了。 背着包,最后去了他父母的墓地,小县城的墓地多年前的时候并不贵,因而父母的位子风水很好。路边很多卖茉莉花和栀子花的,他买了满满一大捧,坐在自己父母的墓前,一句话不说,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白云朵朵飘,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转向墓碑,笑着轻声说,“爸爸妈妈,我也要来了,你们要来接我。你们要找到我。一定要。我一个人,真的,太孤单,太孤单了。” 随后起身离开,裤子上的灰随着他的步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在他身边飘荡,他却浑然不知。 路过小河时,他掏出用了几年都没换的那只玫红色手机,取出里面的手机卡扔到了河里面,再蹲下身拿起砖头把翻盖手机砸成两瓣,手平行置在水面上,手指一松,两瓣都落入了水里,打出了漂亮的水花。 [现在] 苏淇奥开车回去时,正是一天当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即使今天的阳光并不强烈,他也需要戴起墨镜,否则像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那光线,实则墨镜下自己的眼睛酸疼无比。 他苏淇奥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生会是天之骄子,长相,家庭,甚至是智商,拥有这三者的人不少,同时拥有的人却很少。苏淇奥是其中之一。几乎任何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直到他十七岁的时候,才发现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那个叫做程澈的人。 几乎是带着逃避的念头他跟随自己的父母去了南方的那个城市,是的他也曾逃避过,谁都有过青春年少无知时。那些日子他比平常的自己更加沉默寡言,可在学校里依然有那么一群人围绕着自己。 最先察觉到有人偷窥自己是一个午后,他睡了一觉刚醒,耳中是化学老师讲题的声音,他有点不耐的把头转向窗外,结果看到对面那栋楼的一扇窗户有个亮点不停的闪啊闪,那天的阳光很强,他开始以为是镜子,刚睡醒的大脑比较混乱,便好整以暇的看着,结果那个亮点一直在那里,差不多十分钟后才离去。这一刻他还不确定是在偷窥自己,结果下一节课是数学课。 他们班那个小老师,自己很少在意,只记得有次他被班里的学生揍,自己凑巧碰到了,良心发现想要伸手拉他时,那人却拒绝了,眼神中满是防范。吃力不讨好,他转身就走了,却又好奇的没有走远,一直观察着那个小老师,见他缓缓爬起来,擦自己的眼泪,认真的洗脸洗手,当时只觉得这个小老师其实还挺让人钦佩的。 小老师抱着教案拿着大大的三角尺走进教室,走进的一瞬间,一道光线正好照到他身上,胸前衣服上的拉链一闪一闪,他的眼睛就亮了,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盯着讲台上的他看,正好小老师也走上讲台往下看,两人眼光对视。他很快一缩脑袋收回了视线,他则低头笑了笑。 他和他都不爱笑,他见过很多笑容,但见过的最漂亮的笑容无疑是苏美尔的。 只是当时当他下车冲进病房,见到的是一个戴着氧气罩虚弱躺在那里的仿佛全无生命的人时,他才发现当年那个仅仅看流浪猫打架就能露出单纯笑容的他再也不见了。 那时他刚从英国回来,刚下飞机,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病房里只有一个老人,用他听不懂的苏州话在和他说什么,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硬邦邦躺在床上的身体,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不管能否得到,他都再也不需要了。他仅仅需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能够再次活蹦乱跳起来,能够再次蹲在阳光满满覆盖的草地上,能够继续那样开朗的笑着喂那群爱打架的猫。 后来医生的声音是他一生的魔咒,“三天没有进食,安眠药又吃太多,发现较晚,再晚一步就真的拉不回来了。” 刘奶奶依然在不停地哭,依然在用他听不懂的苏州话和他说话。 他怔着看刘奶奶把一张照片塞到他手里,终于那句话他听懂了,“小苏子一直抓着这个。” 只一眼,他就全然明白了。手心里那张照片被他攥的全部皱了起来。 在马路上飞驰的车子突然急刹车停了下来,苏淇奥脸上露出少见的慌张,太久没有想起的事情突然全部从脑中涌现,眼前全是苏美尔当时那张白如纸的脸,胃迅速的绞痛。 他伏在方向盘上不解,为什么那一次他已经主动的放手了,却没能够换来他这一次的留下。 (本来不打算写苏先生视角的,甚至番外也不打算补的,可想了想,这样的话苏先生看起来实在太渣了,于是写了这么一段,正好也完整一下文章的描写。) 回到办公室,秘书一看他的脸色便识趣的避到了一边。林助理跟她对视了一眼,止住了要跟进去的步子,待门关上后,轻声说,“去备些胃药,唉。” “嗯。”秘书转身就去拿了。 他坐下,习惯性的先看电脑,看邮件,邮箱里又塞满了邮件,他大致的掠看一遍,先挑些重要的看,却在拉鼠标拉到最下边时,看到了今天早上一封四点多发来的邮件,看内容看格式都不是工作类邮件。 对方邮箱名一个苏字。 他轻点鼠标打开那封题目只是三个句号的邮件。 五年前你欠我一个解释,我欠你一声再见。 如今解释我不再需要,却要真正的和你说一声再见。 苏淇奥,再见。 秘书敲门送药进来时,看到的是自家老板僵硬了的身子,右手死死的抓着鼠标,一动不动,入定了一样,脸色更加苍白。 她担心的出声,“老板!” 苏淇奥这才慢慢抬头,看向门口。 “药和热水。”秘书往里走,递上手里的东西。 “放桌上吧。” “我看着您吃下。” “我等等就吃,你出去吧。” “老板……” “出去。” “是……” “等等。” 秘书转身,“什么吩咐?” “谢谢你。” 秘书愣住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往外走。 苏淇奥看都没看药和水一眼,而是继续看那封邮件。冷冰冰的三句话,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意再也自己打一个电话么。那样的字,组成的句子,看得他眼睛疼。 正在此刻,他手机响,他接起来,“喂?” “淇奥,那事儿成了。” 苏淇奥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谢谢。”挂掉电话,低头不知思索什么,嘴角随后翘了翘,拿起药和水,慢慢吃了下去。再看电脑屏幕时,看着每句最后的那两个字,心念,是的会再见的。 外篇一:五二〇 “九月份要去英国,大英图书馆,大概待一年。” 晚饭时间的餐桌上,刚喝完一碗鱼汤的苏美尔淡淡的说了上面那句话,瞬间餐桌上的氛围就变了。本来是平静祥和的,现在立刻变成紧张诡异。给苏家小少爷喂饭的年轻保姆小萌愣住了,但最快反应过来,继续往小少爷嘴里喂鱼汤。 可是苏小少爷却抿紧了嘴巴,眼巴巴的抬头看苏美尔,怎么也不愿意喝,满脸的委屈。苏美尔推开碗,“吃饱了。”说罢转身往楼上走。 小少爷转头看向苏淇奥,眼泪就掉出来了,“爸爸是不是又要走了……” 小萌赶紧拿儿童专用面纸给他擦眼泪,还哄着说少爷不哭不哭哦。 苏淇奥伸过手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他的后背,可是明显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种很疑惑的神情,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英国了呢,家里不好么。 晚上睡觉前他就问了,苏美尔靠着床头看手里厚厚的一本大书,“学校新出的规定,要评副教授还需要有两年海外经历,我还差一年。” “噢。”苏淇奥把手里的的杯子递给他,“牛奶。” 苏美尔接过去慢慢的喝。 苏淇奥想了想又开口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可以调好时间然后一起过去待一年啊。” 却不知道这句话又惹到苏美尔哪里了,他放下喝了一半的杯子,摘下眼镜,“睡觉。”钻到被窝里,背对着苏淇奥,再也没有声响。 苏淇奥理不出头绪,只好也跟着钻进被窝,顺手关了灯,也不再说话。只不过他已经开始在想怎么安排英国那边,好让他去那边生活舒适。 很快就到了初秋,苏浣浣临到苏美尔都快走了才知道这事,却为时已晚。只能在机场拉着苏美尔哭,“怎么又要走怎么又要走!”说也奇怪,苏家大小姐苏浣浣在外冷艳又高贵,一点儿都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偏偏在苏美尔跟前就能瞬间变身成爱哭闹的婴儿。 一看小姑姑都哭了,本来只敢小声哭不想惹爸爸生气的小少爷,立即跟着扯着嗓门大声哭。一时间机场的VIP候机室里就听见两个声线的哭声,陈姨和小萌着急忙慌的一人哄一个。苏美尔本来还能静下心来看看书什么的,现下也放了书,“一个都不许哭。” 特别轻的一句话,一说出来,两个人还真的都不敢哭了,纷纷瞪着眼睛委屈的抽泣着看他。 他把两人抱到自己怀里,一手一个,“在家里都要乖乖听话。” “嗯!”两人一起点头。 “都要按时吃饭。”然后看向自己儿子,“别以为我不在就成天放开了肚皮吃巧克力,看看自己嘴巴里有几颗蛀牙了。” 小少爷瘪着嘴满脸痛苦,“不吃了。”(o(>﹏<)o) 苏美尔瞟向苏淇奥,苏淇奥立刻跟着说,“一定不让他吃了。” “浣浣你监督。”结果苏美尔还是最相信苏浣浣。 苏浣浣身负重任,立刻应下去,“保证完成任务!” 苏美尔这时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又抱了抱两个孩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那我走了。”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又要开始哭,苏美尔回身,“记住了,不许哭。” “噢……”不情不愿的应道。 于是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太平日子的苏家,又再次鸡飞狗跳。 苏浣浣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逼问自家亲哥,“一定哪里不对!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去英国了!再不济哥哥也会和我说一下的!” 这话明显是在藐视苏淇奥的户主身份,他抱起儿子,懒得理她。 “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了?!”苏浣浣生气。 小少爷窝在苏淇奥怀里,嘴里砸吧砸吧的不知道在吃什么,糯糯的说道,“姑姑,只有爸爸天天欺负我们。” 苏淇奥像是终于听到了实话,笑了起来。身为苏美尔绝对近卫团团长的苏浣浣,目光犀利,“小苏苏啊,嘴里吃的什么呀。”(说到小苏苏的名字,哈哈,七七同学都是叫苏美尔为苏苏的,其实在你叫之前我在后面章节写到这个小朋友时候就是用的苏苏这个名字,于是有缘啊哈哈。所以这里也继续苏苏了,但是此苏苏非彼苏苏哦。) 小少爷立刻紧紧抿着嘴巴,往苏淇奥怀里钻。 苏浣浣上去掰他嘴巴,“不听话是吧,再吃再吃……” 车里一片混乱,苏浣浣嚣张的声音,小苏苏反抗的声音,苏淇奥偶尔帮自己儿子的声音,以及小萌毫无作用的“小姐少爷小心小心……哎呀……”。 苏浣浣却始终觉得不对劲,回到家还在想这个问题,“哥哥是什么时候跟你们说他要去英国的?” “大概是五六月份的时候。”苏淇奥答道。 “五六月份……”苏浣浣眼珠子一转,“具体日子呢?!” 苏淇奥愣了愣,老实答道,“不知道。” 苏浣浣瞪他一眼,跑到厨房,“小萌小萌,记得我哥哥说要去英国那天是几月几号吗?” 小萌站起身,“还真记得,因为那天小少爷去医院做检查,有记录的。”说完带着苏浣浣上楼去找记录,一看到那天的日子,苏浣浣瞬间就明白了,那天是华丽丽的五月二十号啊! 她拿着检查本从楼上飘下来,往苏淇奥面前一丢,“明白了吧!” 苏淇奥拿起来,左看右看,“不明白。” “五月二十号啊五月二十号!!” “五月二十号怎么了?” “天哪!”苏浣浣倒在沙发上,自家亲哥怎么这么不可教。 小苏苏爬啊爬,“Daddy五月二十号是我爱你哦!” “连小苏苏都知道!” “……”苏淇奥陷入沉思。 苏美尔在英国住在苏淇奥当时的住的房子,令人整理了下,装修什么的都没变,他如今就住在苏淇奥当时住的那间卧室,大大的落地窗,拉开窗帘,窗外一片花圃,格外的享受。 很多次苏美尔拉开窗帘喝茶伸懒腰时,想到当初自己在大山区受罪,这个大少爷在这里享福时,就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恨”。 来到英国大半年了,不想家是假的。尤其每次在视频里看到某位小朋友睁着大眼睛窝在苏淇奥怀里一声声叫爸爸时,就恨不得立即飞回去,连带着想到自己跑到这个全是陌生人的国度来的原因,真是逞一时之快,对着苏淇奥就更没有好脸色,于是每次结束视频时苏美尔先生都是冷着一张脸。 苏淇奥纳闷的抱着怀里的小苏苏,“Daddy是不是变丑了?” 书房里只有这两个人,所以没人听到这段幼稚的对话。 “没有,Daddy最帅了。”说罢,小苏苏还凑上去亲亲他, 苏淇奥心旷神怡,但依然加到,“还是你爸爸最帅。” “爸爸最好看,Daddy最帅。”小苏苏坚持。 “那好吧。”苏淇奥只好附和。 “我最漂亮最乖!”小苏苏最后总结。 “那你姑姑呢。” 小苏苏眼睛四处瞟了瞟,确认苏浣浣不会突然冲过来,才小声说,“姑姑最坏了!又凶又不让我吃巧克力!” 苏淇奥哈哈大笑,毫不介意自己的亲妹子被批评,小苏苏也跟着笑。 大洋彼岸的这端书房里欢声笑语,苏美尔在另一端闷闷不乐的对着窗外发呆,今天是个晴天,他见花圃里的杂草太多了,翻到了抽屉里园丁的电话,打过去试试居然还能打通,便约了时间。 这会儿他发呆的时候,园丁正好过来,是个中年男人,长得很英俊,虽说是个园丁,气质却不凡。苏美尔闲的无聊,今天休息,不用去查资料,便打开窗户走出去,看他在花圃里忙碌,园丁发现了他,站起身,随后惊呼一声,“哇哦。” 苏美尔一愣,显然疑惑于他对自己的惊呼声。 园丁笑着说,“我见过你。” “我?我刚来英国没多久,也是第一次约你过来。” 园丁笑了笑,摘下手套,转身到花圃边上自己的车里翻找着什么,随后带了一个相机过来,打开调了半天,把相机递给他。 苏美尔奇怪的接过来,看到相机上的那张照片,眼睛倏的瞪大。不可置信的回头朝窗户里面看,和照片里一样的角度,风景甚至都差不多。不一样的是,现在目光的另一头只是一片光秃秃的白墙,而这张照片里的白墙上贴满了照片。苏美尔手有点抖,放大了那张照片,看到了白墙上密密麻麻的那些照片,看清了每个身影每个背景,半晌之后才移开眼神,抬头看那位园丁,“可以将这张照片给我份吗。” “Ok。”园丁笑着记下了他的邮箱。 苏美尔把相机归还给他,转身走进了房子,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背靠着大窗户,看着那面白墙,不知看了多久,最后低头微笑,久久没抬头。脸上漾着满满的笑容,整个卧室的光线仿佛都瞬间柔和起来,升腾起了一股甜蜜的味道。 园丁第二天就把照片邮了过来,苏美尔打开邮件,发现同时发来的除了那张,还有一张,打开一看,很显然是偷拍的一张,苏淇奥倚着落地窗抬头仰望那面照片墙,阳光斜斜的洒在他的身上。苏美尔近乎贪婪的看着那张脸庞,依然很年轻的脸庞,尽管只是侧面。那四年是苏美尔最痛苦的四年,但不可否认其实也是成长迅速的四年。同样是他离苏淇奥最远的四年。 曾经最远的那个人现在这么近的在自己面前,苏美尔看着那张脸庞,一种心中埋藏太久的虔诚的感觉在心间荡漾。不由一笑,只是不再是苦笑。看到那封邮件里园丁附着的一句话:你很幸福。 多年后苏美尔能够毫不犹豫确认的事必定有这么一件:苏淇奥依然是他的神。 手一动,将那张照片设成了桌面背景。 几天后,苏美尔接到蛋糕店的电话,您订的蛋糕到了。他一愣,过生日时,苏淇奥是帮他订过蛋糕,但那早就过去了啊,疑惑的推开电脑,去开门,签字收下蛋糕。 放到书桌上,拆开缎带,打开盒子,看到那个蛋糕,愣住,半晌倚着桌子笑了。 白色的长方形鲜奶蛋糕,上面依然只是装饰着新鲜的草莓。围了一圈,中间三个大字:五二〇。 苏美尔拿起勺子,打算一个又一个的将那三个字挑起来吃掉。 电话响起,他笑着接起电话,“蛋糕收到了。” “看到那三个字没。” “看到了啊……” “我自己写的。” “哦。”苏美尔笑着应,然后一想,不对啊,“你自己写的??”这是在英国啊。 “拉开窗帘看看。” 苏美尔放下勺子,瞬间移步到窗户前,大力拉开窗帘,看到了面前的花圃,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修剪出了五二〇的字样,三个字的上空还飘着不少的气球,这还不算极致,最后他的宝贝儿子从二的中间蹦了出来,头上戴着个小花环,手里捧着一束花,花上同样束着气球,眼看着就朝自己跑过来了,苏美尔赶紧打开窗户,迎接那个小身影。 小朋友扑到他怀里,“爸爸我爱你!” 苏美尔紧紧的抱着他,看着苏淇奥从旁边不知名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笑看着自己,小苏苏回身看了看苏淇奥,想起临来时自己姑姑的话,赶紧把花塞到苏美尔怀里,“爸爸,Daddy也爱你!” 苏美尔一愣,再看苏淇奥,果然也满脸窘色。 苏美尔大笑,抱起小朋友转身往屋里走,见苏淇奥没跟上,回头,“跟上。” 苏淇奥回过神,跟着他走进来。 苏美尔把花在桌上放好,拿起勺子把“二”挑出来,送到儿子嘴里,“好吃嘛?” “好吃!” 他又挑出“〇”,笑看着苏淇奥,苏淇奥走到他面前,他把它送到苏淇奥嘴边,苏淇奥张嘴吃进去。 “好吃嘛?” “嗯。” 苏美尔最后低头又把“五”挑出来,送到了自己嘴巴里,点头,“果然很好吃。” 苏淇奥几乎是瞬间走来,低头吻上苏美尔还带着奶油的嘴角,他舔光,“果然很好吃。”随后,深深的吻了下去。 小苏苏在苏美尔怀里扑腾扑腾,“呀呀呀呀呀!” 屋外的气球慢慢离开了那片花圃飘到了天空中,苏美尔睁眼看着气球渐渐不见,自己也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始终带着笑。 (气球恶趣味啦。不过都是苏浣浣策划的,十一岁的小女孩真是少女心升腾期,理解理解啦,哈哈。) 三十 苏美尔本来只需在日本待一年,研三下学期就可以回来了。他申请延长了时间,剩下来的费用自费,他在日本的期间一直在打工,并且也在为国内的一些杂志撰稿,加上稿费他还支付得起,宋可那里的钱他没动,不想现在就露出马脚,那是以后的养老费。 高灿灿给他打电话,“你不会直接就在那儿读博了吧?” “有这个打算。” “那你家老头不伤心啊,把你送去接受再教育的,你直接背叛师门了。” 苏美尔轻笑,“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回去我还要继续孝敬他的。” “你还打算回来?” “嘿嘿。” “我下个月要出差,正好去东京,等着接驾吧。” “是,女王。” “哈哈哈。”高灿灿可算开心大笑了,然后挂了电话。 苏美尔也满脸笑容的挂了电话,高灿灿这一年过得很好,他看得出来,虽然偶尔也会打电话抱怨徐泽昊,但大方向是好的,他也很讶异徐泽昊这样的人居然真的能安心守着家中的红旗,因此劝说高灿灿时便格外用心,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他们那些人的极致了。 她毕业后一直在某高端化妆品公司工作,她本科研究生都是学英语的,除此之外还精通日语和法语,其他略懂的有德语。这一年来她工作很不错,节节高升,如今已经是她们公司企划部的一个小leader了,上次她来东京时才刚刚工作没多久,压力大的备受摧残。他想,这次来的高灿灿一定就会不一样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乌鸦嘴了。高灿灿终究没能顺利的来到东京,相反把苏美尔担心的立刻回了北京。行程的前一晚,凌晨他突然接到高灿灿的电话,接起来也不说话,就在那边哭,苏美尔立刻慌了,他都多久没听过高灿灿哭了。 “怎么了啊?别哭啊?啊?” “说话呀,别哭呀。” 高灿灿从头到尾的没有说一句话,哭的不停抽泣,像是喘不过气的感觉,到最后挂了电话都没有说一个字。苏美尔担心的发狂,打回去,电话再也不接,再打就直接关机了。 他彻底慌了,翻出徐泽昊电话打过去,接过去那个号码直接不在服务区。头突突的疼,查了查自己卡里的余额,见还够,立刻定了早上回北京的机票。所以下午不到一点他就降落到首都机场了,来不及伤感感慨一把,直接打车去了高灿灿家,高灿灿父母给她在北京买了一个小公寓,之前他就知道地址的,只是那时还没装修她也没住进去,都没去过。 所幸不堵车,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到了高灿灿那个小区门口,高灿灿给他寄过快递,地址他依稀有印象,很快找到那栋楼,进电梯就摁了12楼。 站在1205门前,他按门铃,按了很久没回应就敲门,敲到他怀疑这里根本就没人的时候,门开开了。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平常无比光鲜的高灿灿。 头发杂乱似乱草,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眼睛红肿且无神,见到他站在门前颤抖地说,“美,美尔?……” “唉!”苏美尔叹了一口气,“没人知道我回来,你电话不接我担心。”说着走进去,关好门,换了鞋子赤脚站在地板上,“到底怎么了?我就没见你那么哭过。” 这不说还好,一说高灿灿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我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话。” “我哪个话?” “你早就和我说过,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我不信邪。当初是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如今再也走不出来的却变成了我。” 一听苏美尔就明白了,心里五味成杂,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经历这样的事,一把揽过她抱在怀里,“不哭不哭了。” “他突然就要和我分手,我没法接受,昨天给他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他明明答应过我,再也不在外结交其他女人,结果他骗我的,全是骗我的……”高灿灿声音支离破碎的,在他怀里哭的全无形象,“我再怎么打过去他都不接了。”平常那么睿智的高灿灿到了这种时刻,照样智商全无,只知哭泣。 “乖,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别哭了。” “他现在根本就不见我了,你看。”高灿灿哭着拿来茶几上的手机,显示的是徐泽昊最新发来的短信:别再来烦我。 苏美尔看了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他说的?!” “是的……”高灿灿嚎哭。 苏美尔平息了好久,才把高灿灿扶到沙发上坐好,掏出自己手机,拨了个号码。 “哎?小苏子?怎么用回国内电话了?” “宋哥,我刚到北京,有急事回来的。” “怎么了,找宋哥有事?” “宋哥帮我查个人好不好,这会儿找不到他人。” “行,谁?” “徐泽昊。” “他?他怎么惹你了?” “没有惹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当面说清楚。” “嗯好,十分钟后我给你消息,不过你可悠着点儿,上次金总可被你家苏公子揍的不清,我好久都没敢见他。” “那事是我欠考虑了。” “我也没想到苏公子反应会那么大,行,我先挂了,等会儿短信发给你地址。” “谢谢你了宋哥。” 高灿灿愣愣地看他,“美尔,宋哥是谁?” “你放心,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说清楚。” “美尔,谢谢你……”高灿灿抽搭着说,“原来你也认识这么多人。” “要还是几年前的我,不被人欺负死啊。” “对,你说得对……”高灿灿想到自己又开始低头掉眼泪,苏美尔只能叹气,高灿灿也是从小顺风顺水长大的,这次估计是她栽的最严重的一次吧。 果然没到十分钟,宋可就把徐泽昊目前的所在地发了过来。 好家伙,居然在某个会所里,这才下午就在那儿,他本来以为徐泽昊在自己的那个房子里。 “在哪里?”高灿灿见他那表情,问道。 “你别问了,我先出去,你好好在家待着。” “哦……” 苏美尔油然而生的保护欲刺激着他火速赶到了那个会所,那是个全国闻名的地方,据说里面的姑娘都是才貌双全,他就不信还有人能双过高灿灿?徐泽昊是哪根筋不对,居然会来这种低俗的地方。 因为不是私人的,苏美尔没有受到阻拦的就进去了,接待生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奇怪,这样的人一点儿都不像会来这里的人,“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找人。” “请问您找谁?” “徐泽昊。” 接待生心里“咯噔”一声,找徐少爷的啊,这可怎么办。 “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他家人全部叫来参观一番。”苏美尔知道徐泽昊的家庭构成,本来就成天为这个儿子无所事事操碎了心。 很显然这事也是人尽皆知的,接待生小心问道,“您是他家人?” “对。”苏美尔大言不惭。 接待生硬着头皮把他领到一间包厢门口,“徐少爷在里边,先生您别说是我带来的行么?” “你放心。” 接待生说完就走了,他走上前推门,门推开的一瞬间见到的就是喝的微醉的徐泽昊躺在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腿上眯着眼睛说,“苏公子忙着带孩子,哪里有空来见你们。” “那你和他说说我们很想念他嘛……” 苏美尔“轰”的脑子就快炸了,为什么一回来,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听到了那人的名字。 “你们重要,还是他儿子重要?” 苏美尔身体彻底僵硬住,待在门口忘了此行的目的。 儿子?他儿子?儿子??? 这时里面的一个姑娘发现了他,“你谁?”不客气的问道。 徐泽昊歪过头往外看,良久迷糊着问,“苏,美尔?” “本来是想问清楚,现在见你这样,我只觉得你放了灿灿也好。”苏美尔说完转身就走了,连那个门都没跨进。 再回去,高灿灿明显也冷静了不好,见他脸色不好的回来,“怎么样?” “灿灿,我觉得,分开,对你也好。” 高灿灿已经洗干净了脸,头发扎了个马尾,看起来清爽了不少,惨淡一笑,“既然连你也这么觉得……那好吧。”低头,地板上出现一个又一个水滴。 他上前,抱住高灿灿。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苏美尔又回去了,高灿灿之前的出差工作已经和公司上层报备过,换人去了,但她还是跟苏美尔去了东京,“就当失恋旅行吧。” 苏美尔临走前,在机场给宋可打电话,“宋哥谢谢你了,我这会儿要回去了。” “这么快,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嗯。” “那你家苏公子怎么办?” 苏美尔抓着电话低头笑,“我只想知道我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 “宋哥,当时我是蠢到什么程度,才想到让你和金总一起帮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有儿子了。” “……” 挂掉电话,高灿灿急问,“谁有儿子了?!” “苏淇奥。” 高灿灿怔住了。 上了飞机,两人坐好,苏美尔面对高灿灿那明显好奇的表情。 “灿灿我还是输了,还是高看了我自己。” “可我没听说他有儿子,也没有听说他要结婚的事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徐泽昊亲口说了他有儿子。” “不……可能。” “输得太彻底。”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美尔。” “其实我只是越来越回归自我。”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忧伤。” “比你好点。”苏美尔笑着看她,“咱能不能别这么文艺了。” “美尔。” “别说了,睡一觉吧。” “好……” 三十一 高灿灿在东京玩的还算开心,一日两人逛街时,她突然头晕,苏美尔把她带到了一家咖啡店,买了杯热饮给她,可高灿灿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儿,甚至想吐。 “今天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灿灿你是可以吃生鱼片的啊。” “我,也不知道……” “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人生地不熟的。” “我还算熟啊,走吧。” 结果一个小时后生活再次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高灿灿不能接受医生说的话,不相信的回头看苏美尔,用中文问,“她说的是真的?” 苏美尔点头。 高灿灿当下就哭了。 是的,高灿灿怀孕了。 两人坐在医院的走廊旁的椅子上,高灿灿闭眼轻声地哭,苏美尔坐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很是手无足措,脑中各种思绪乱飞。 很久之后高灿灿止住哭,看他,“我想把他生下来。” “你父母那边……” “暂时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他是我孩子,我不能这么对待他。” 苏美尔看着那张脸,从前多么的光鲜照人,就这么几天感觉黯淡了太多,他听高灿灿苦笑着说,“说来不怕你嘲笑,每个女孩都虚荣,我不例外,徐泽昊长得好家庭好,每次来学校来公司接我,他们每个人看我都是羡慕嫉妒的眼神。我承认我也贪恋那种眼神,结果谁知苦果还是自己尝……” “别说了……灿灿。” “为什么不说,如果当时我能听你一句话,何以至此。” 苏美尔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也不知怎么想的,自己嘴里的话就出来了,“灿灿你要是不嫌弃,你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高灿灿顿时就愣住了,很久回头看他,“美尔……” “只是我没有太多钱,也没法和你有夫妻之实。但是我会对你好,对你的孩子好,对你父母好。” 高灿灿抖着嘴唇,扑过去抱住他,“谢谢你……” “不用谢,我想这就是命运吧,你看开始我们就是情侣关系,我也见过你父母,他们也挺喜欢我的。我也喜欢孩子,正惆怅自己不会有孩子,结果老天这样安排。” 高灿灿抱着他放声哭,医院本是安静的地方,很多人不解的看过来。 “那你是答应我了吗,愿意嫁给我了吗?” “愿意!” 面对着更多人好奇的眼神,苏美尔笑着用日语解释,“我妻子怀孕了,她太高兴了。” 那些人听到了纷纷恭喜,苏美尔忙不迭地的说着谢谢。 高灿灿埋在他怀里,轻声的又说了句,“谢谢你。” 苏美尔拍拍她背,心想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自己设的局把自己绕在里面出不来,如果不是高灿灿他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倒不如说她救了自己,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决定了要结婚,高灿灿又怀孕马上两个月了。两人很快就开始做准备,高灿灿先打电话回家通报了一声,父母既惊讶但也表示理解,况且他们见过苏美尔,觉得那孩子不错。 准备一起回国前,苏美尔把学校的一切事宜都打点好了,远程也单独和李贤联系了一次,他跟高灿灿之前商量过,不再待在北京,离开伤心地,回上海开始新的人生,高灿灿已经递交了辞呈,如今是他给李贤交代的时候了。 李贤沉默良久,“行,我跟复旦老刘说一声,回去你跟他博士吧。” “谢谢您,老师。” “小兔崽子!一个个的都不让我好过!”李老头“啪嗒”挂了电话。 苏美尔微笑回头看一直坐在他身后的高灿灿,“那么,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嗯!” 苏美尔和她直接回上海,他找到了刘晓东和宋可,果然之前投的那笔钱赚了不少,他们的公司也越办越大,苏美尔支了三百万出来,在上海买了个100平方的房子,看房子是和高灿灿一家一起去的。 高灿灿父母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虽然父母都不在了,家境也不好,但自己出息,一个人能在上海买房子,又是名校学生,人品性格相貌更是没得挑。 订好房子交了定金后,在高灿灿父母的见证下,他在港汇的Tiffany给她买了钻戒,当下就单膝跪地,抬头微笑看她,“灿灿你愿意嫁给我吗?” 高灿灿痛哭,她妈妈抱着她,“孩子,快答应啊。” “愿意我愿意!” 导购们都羡慕的看这个痛哭的女孩子,高灿灿的妈妈也哭哭笑笑,连他爸爸也是一旁眼睛红红的,看着苏美尔仔细小心的给他们女儿的无名指戴上戒指。 幸福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苏淇奥看到发来的照片,愣了五秒,随后把桌上的东西都甩到了地上,办公室里响声一片,小秘书吓得冲到门口,看到满屋狼藉,终究没敢进去。 “他哪来钱买房子的。”苏淇奥阴森的问电话那边的人。 “宋可的那个公司有他的股份,虽然很少。但他们公司一直运行的很好,分红很多。” 苏淇奥挂了电话,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无法掌控他。 徐泽昊接到苏淇奥电话的时候还没睡醒,随便拿起电话眯眼看了看谁打来的,“淇奥?” “你媳妇儿要跟我媳妇儿结婚了。你还在睡?” “你说什么?”徐泽昊瞬间清醒了。 “你妈和你姐已经到上海了。”说完挂电话。 徐泽昊一下坐起来,看手机,果然从昨晚苏淇奥就一直在打自己手机,全是未接来电,这段日子他一直灯红酒绿,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刚刚苏淇奥那段话他是听明白了,胡乱的揉了揉自己头发,混乱不堪。 高灿灿家住在龙之梦对面的一个小区里,既然都怀孕了,高家就默认了他们俩睡一屋。苏美尔坚持要睡地上,高灿灿笑他,“上来啊,在泰国又不是没睡过。” 苏美尔爬上床,她还故意摸他勾引他,“有反应不?” 憋红了脸,苏美尔不好意思的摇头,“没有……” “哈哈哈!”高灿灿差点没笑岔气,苏美尔无奈的笑,“你也就会欺负我了。”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对我好了,除了我父母。” 苏美尔转身抱住她,拍拍她背,没一会儿两人就睡着了。 早上早早醒来是打算去医院做检查的,检查完了还要去试婚纱,这天周末休息,高家父母都在家,八点整,家中门被敲响。正看报的高爸爸去开门,看着屋外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的三个岁数不一的女人,疑惑,“你们是?”高爸爸是大学教师,高妈妈是医生,所以平常来送些小礼的人很多,也没有太多想法。 “您好,是高先生家吗?” “是的,你们好。”高爸爸心想,果然是来送礼的。 高妈妈闻讯走来,“谁来啦?” 三个女人见高妈妈走来,都眼睛一亮,“高女士好!” “啊,你们好。”夫妻俩对视,这三人是干嘛来的,要是送礼的,直接就直奔主题了,可这三人看穿着看气势都不像是送礼的,而且到现在就站在门外也不进来,光手上提着那么多东西了。 “请问你们有何事?” 正好高灿灿也听到这边动静了,好奇的走到客厅,用上海话说,“怎么啦爸妈?” 那三个女人瞬间激动了,互相交换眼神:听着声音就甜腻腻的! “高先生高女士你们好,我是来替我儿子提亲的,这二位是我儿子姐姐,也就是我女儿。” “……”高家长们无语了,苏美尔不是没有亲人了吗。 高灿灿直接走了过来,很敏感的看着这三个人,都和某人长得无比像,顿时就皱眉头,继续用上海话,“爸妈关门!” “啊?”高妈妈不解。 “关门!” 这话三位女士都听懂了,徐泽昊二姐直接迈步子走进来,“别关!” 高灿灿皱着眉头看她们,“你们想要干嘛?” 徐妈妈这时笑着说,“乖孩子,你听我们给你解释。” “灿灿,这是怎么了?”她爸妈完全一团糟了。 苏美尔见他们在门口站了那么久,跟着好奇走来,徐妈妈眼睛又一亮,“这是小苏吧?” “呃是,您是?” “我是昊昊妈妈啊,淇奥他可想你了。” 苏美尔迅速也皱起眉头,昊昊?淇奥? 高爸爸这时看出了不对劲,“三位先进来吧。” 鱼贯而入,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苏美尔和高灿灿坐一边,高爸爸妈妈坐一边,剩下三位女士挤在最长的沙发上。 徐二姐明显很会来事,拿起手边的纸盒子,“高阿姨,这是我瑞士带回来的,限量的护肤品,特别好用。” 高妈妈笑了笑,“谢谢,你们来是有何事?” 徐二姐看了眼自家母上,笑着继续说,“我弟弟前些日子和灿灿闹了点别扭……” “你弟弟?是谁?” “徐泽昊。阿姨我是我弟弟二姐,这是我妈妈和大姐。” 高妈妈和爸爸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看向自己女儿和苏美尔,高灿灿脸色一直不善,这时开口道,“不管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原因,我和徐泽昊早就分手了。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请回吧。” “灿灿啊。我弟弟他从小就混,你别……” “不好意思,你们请回吧。”高灿灿直接站了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嘭”的带上房门。 苏美尔叹口气,“灿灿今天本来是打算去医院做检查的,你们看……她现在不宜情绪不好。” 三个女人赶紧站了起来,“我们先回去!灿灿见医生要紧,我们过会儿再来。” 还要来? 说走就走,带过来的东西死活不肯带走,高爸爸妈妈把他们送到门口,回头严肃的看苏美尔,“小苏,你说。” 苏美尔坐在沙发上不知从何说起。 三十二 徐家女士三人组压根就没离开小区,坐在车里,随时注意着他们的出没。 徐大姐懒懒开口,“妈,咱们昊昊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咱们非得这样低声下气么?” “你懂什么!”徐妈妈激昂道,“你告诉我你弟弟能找什么样的?优秀的姑娘家不是程清那样心机重的,你弟玩的过她吗?不然就是老王家那样读到博士后了连个头发都不会梳的。剩下的就是老肖家的女儿那样儿的,漂亮是漂亮,但干什么正事不好,偏去做明星,报纸上网上天天是她和别人出去旅游开房的报道,咱们老徐家能娶回来吗?” “妈,这你就说的不对了,秦家小女儿多乖巧啊,长得好读书好人又机灵,还能干。” “大姐,那样儿的,人家看得上昊昊么?” 徐大姐住嘴了,是的,那样的是不会看上自己弟弟的。虽然自家弟弟怎么看都好,但是他们也无比知道自家弟弟只知吃喝玩乐,他们爸爸成天在家对着她们三个女人吼:都是你们惯的! “唉。”徐大姐叹了口气,“可昊昊先把她甩了的啊。” “得了吧,知子莫若母,昊昊最近的样子你也都看见了,两人之间一定是有矛盾。灿灿的样子你也见着了,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完美儿媳妇儿。” “嗯。长得好,名校研究生,工作能力强,家庭也好,爸爸大学老师,妈妈是医生。”二姐附和道。 “关键是能管住昊昊。”徐妈妈加道,“怎么好端端的就闹矛盾了呢。” “妈,她刚刚可对咱们挺凶的啊。”大姐说。 “你弟弟把人家甩了!人家还怀了你弟弟的孩子!你心情能好吗!能对他家人和颜悦色嘛!”徐夫人激动。 “哎哟,这一幕真该让咱爸看看,您终于不惯着昊昊了。” 徐夫人正色,“这一次坚决要听我们的,我酒店都订好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大呼,“妈你太夸张了!” “那是!” 正说着二姐手机响,一看,“昊昊的。” “快接!” “二姐?!你们在哪儿呢?” “刚从灿灿家出来啊,在灿灿家小区里候着呢,她等等要去医院做检查。” “操!” “操!你敢跟你姐姐说脏话!!” “我等等就过去!你们等我过去!你们别乱动!” 二姐收起手机,抬头,“妈,昊昊也来了。” 相比于这里的鸡飞狗跳,高家是一片安静。高灿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苏美尔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她刚刚说完一堆话,脸色不太好看。 高爸爸妈妈沉默的坐在对面,皱紧眉头。 “他们家真的是那个徐家?” “是的,叔叔阿姨。”苏美尔回答。 “他们那样的人家门第太高,我们家也无心去攀。但是既然这个孩子不关小苏的事,我和你妈妈便不支持你们结婚,你今天就去把孩子打掉。” “爸!”高灿灿恐慌的抬头尖叫。 “叔叔!”苏美尔也着急。 高爸爸正色,“小苏你别插话,这是我们家的事。” 苏美尔只好咬住嘴唇。 “我和你妈从小就教导你女孩子要矜持要自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我和你妈妈小时候教你的吗?” 高灿灿哭着大声叫,“我不打我的孩子!我不打我不打!” 高妈妈看到自己女儿哭心疼的上去抱住,“你就少说两句,孩子自己不知道啊,谁年轻的时候没犯傻过啊……乖,不哭,不哭。” “妈……”高灿灿埋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最后的商量出来的结果还是高灿灿今天就去把孩子打掉,高妈妈抱着自己怀里的女儿,“爸爸妈妈为你好,那个人伤了你的心,你留下这个孩子以后见了更加伤心。而且你带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爸妈不放心,爸妈以后不在了谁照顾你?小苏咱们也不能拖累人家啊灿灿,现在去把孩子打了,北京咱们再也不去了,让爸爸给你找个好工作,咱们在家安安稳稳,以后好小伙多的是……” 高灿灿目光呆滞的窝在她怀里,点头,“嗯……” 下午四个人一起去了医院,高爸爸开车。 徐二姐看着他们车子开走,“妈,我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啊,怎么灿灿脸色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是说去医院检查啊?” “咱们跟过去吧。”大姐说到。 “可是昊昊说等他来再说的。” “我怕人家是带女儿打孩子去的。”大姐随便说了一句,其他两人都吓住了。 “开车!”徐夫人当机立断,三人心里都开始慌了起来。 开到一半时徐泽昊电话又打来,“你们哪儿呢?地址给我?!” “给你妈!你媳妇儿要去堕胎了!” 徐泽昊犹如被雷劈中了,苏淇奥只说了他媳妇儿要跟他媳妇儿结婚了,这个事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赶紧给我滚过来!估计是去六院!” 她们猜中了,一到医院她就跟着下车,走到那四人面前。 徐夫人勉强带着笑容,“我们陪灿灿检查。” 高妈妈和苏美尔一人一边搀着高灿灿,高爸爸冷冷一看她们,“这是我们家的事,请让开。”带着三个人直接往医院里面走。 徐泽昊在出租车上打高灿灿电话,怎么打怎么不接,换着打苏美尔电话,他接了。 “灿灿呢?!!”徐泽昊在那边吼叫。 “徐泽昊你早干嘛去了。”苏美尔直接挂掉关机。 听到那三个字,高灿灿呆滞了很久的眼睛珠子动了动,回身看他,苏美尔拍拍她,“没事,不用担心。” 徐家的三个女人不敢再说话,跟着她们,看着高灿灿那样心都快碎了。大家都是女人,心情都理解,徐二姐轻声说,“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我想狠狠抽昊昊一顿。” “我也是。” “我也是。” 徐家的人竭尽所能的想要阻止,无奈人家高妈妈是这里的主任医师,保密工作手术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只是今天做手术的实在太多,不得不要等一会儿。 高妈妈带着高灿灿到里面等,其他人坐在外面。 徐夫人还在努力的谈,“高先生,这事我替我儿子给你们道歉,千万不要走到那步成吗?你看灿灿也难受。” “徐女士,我管教女儿无方,我自食其果。以后请你们全家也在我们全家面前消失,我们高家高攀不起你们。” 徐夫人不知还能说什么好,眼看手术的时间越来越近。 终于走廊那头传来急躁的跑步声,大家一起看过去,徐泽昊跟百米赛跑似的瞬间跑过来,看到自己老妈,拉着她的手,脸上是快哭了的表情,“灿灿呢?” 徐二姐一指手术室,“里面。” 徐泽昊差点就坐地上。 “傻逼啊!快去!还没做呢手术!”二姐受不了了,推了他一把。 徐泽昊醍醐灌顶,就要往里面冲,被高爸爸拦住,“站住。” 徐泽昊一见这脸就知道了,“高叔叔,您让我进去行吗,我就看看她,我就跟她说说话!” “我女儿早和你分手了,请你离开。” “叔叔我求求您了。”说着徐泽昊“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叔叔我求求您了。” 徐大姐想上前拉他,被徐夫人拉住,“活该!让他跪!让他对不起人家女儿!让他长点教训!” 高爸爸这时脸上也有了迟疑,慢慢地让开了步子,徐泽昊慌忙爬起来,开门就冲进去,“灿灿!” 高灿灿刚刚躺到手术台上,高妈妈在旁边陪着,一起看到这个走进来的人。医生疑惑的看她,高妈妈做了个先暂停的手势。 徐泽昊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人,简直不相信那是高灿灿,那样呆滞的眼神在白色的床单的映照上,格外的让人心疼,他觉得无数的针扎在自己的心头,“灿灿。”他恍惚的向前走了一步。 高灿灿闭眼,“妈,让他走。” “走吧,小伙子。我女儿和你没关系了。” “灿灿,灿灿灿灿……”徐泽昊一声声的叫他。 “妈让他走!!!”高灿灿尖叫。 徐泽昊走上前,巴着手术台,“我不走!” 医生叹口气,“我先出去下,你们解决。” 这下门外的人全涌了进来,徐泽昊巴着手术台,“灿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 “我那天不该凶你,你骂我是应该的,我不应该因为你骂我两句就故意气你跟你分手,不该关机不该给你发那样的短信不该不接你电话,那天淇奥小白他们都在,还有好多生意上认识的人,你一直说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我就特别想证明给你看我也能自己挣钱给你花可以不靠家里,那天那个生意特别重要,你以为我又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过这也是我的错,正是因为我前科太多才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做成一回证明给你看……灿灿……灿灿灿灿……” 徐家三人组直接全哭了,她们没料到她们家的昊昊居然有一天会愿意自己去赚钱,真的长大了,这让她们欣慰,同时这些话也让她们难受。 “唉。”高爸爸低头叹气。 高灿灿躺在手术台上闭着眼睛侧着头哭,她妈妈在一边陪着她哭。 苏美尔一人站在最外围,突然觉得没了自己什么事,转身走出了病房。 徐泽昊刚刚那番话给他的感触特别大,没想到那样吊儿郎当的人也有这样一面,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徐泽昊的样子,那人穿着牛仔服和登山鞋,那样的放荡不羁。居然真的有一天可以有人拴住他,而那人居然是高灿灿,这个世界太奇妙了。 他走出医院,抬头看蓝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未来果然还是得靠自己一个人呢。 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给李老头的那位老兄弟打电话,没一会儿通了,“喂,刘老师您好……嗯嗯,对对……哈哈,李老师让我问你好呢……嗯有,嗯好……那刘老师明天见!” 挂了电话心情好起来,自己未来的路也有了有何不乐,于是再有电话响起时他接了,即使那个电话是北京的座机电话。 “喂。” “是我。” 苏淇奥的声音出现,他不例外,“啊,你好。” 随后两人静默无语,直到那边响起苏浣浣的声音,“你说完了没?不说给我说!”然后电话被抢走,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哥哥!” “浣浣……”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哥哥说你在日本呢,你快回来哦,回来和浣浣一起玩,给浣浣做早餐啊……对了哦,现在家里又多了个小宝宝哦……” 一听到这个苏美尔心一慌,吓得直接摁掉了手机,站在阳光下发呆。 修为依然不够呢,依然不敢听到那个消息。 那个完完整整证明了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消息。 苏浣浣撇嘴,“哥哥怎么挂了啊?” “乖,去洗手吃饭。” “嗯,我先去看看苏苏。”说完苏浣浣撒欢的跑到楼上婴儿房去了。 苏淇奥坐在沙发上,心里的后怕总算消了,刚刚徐二姐已经发来了短信:搞定,这次算我们徐家欠你的。以后有事随叫随到!还有,你家那位长得不错,也算配得上我家灿灿。 苏淇奥心情好了不少,回道:那让你家灿灿直接嫁给他得了。 徐二姐怒回:缺德!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搞定人家! 三十三 高灿灿最终还是回了北京,回去前二人见了一面,徐泽昊在咖啡店外站着等着,就怕一错开眼睛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苏美尔看看他,笑着说,“他会好好待你的。” “我结婚那天你会回来的吧。” “肯定会回去的,你放心,日子定了?” “嗯。恰巧是你硕士毕业答辩完第二天。” “谢谢你。”苏美尔知道她是为了他把时间安排在这个时候,让他只要回那个地方一次就好。 “你在这边定下来了?” “嗯,跟导师联系过了,那边答辩完我就回来参加他的课题了,他最近在编丛书,需要很多资料,我得一起查。” 然后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高灿灿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他跟前,“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是,对不起。” 他没有去拿那个盒子,“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没有关系灿灿。” 高灿灿勉强笑着看他。 “快出去吧,你看他那眼神,生怕我把你抢走了似的,没想到有一天一个直男会害怕被一个gay抢走老婆。” 高灿灿一听“噗嗤”笑了,随后起身往外走去。徐泽昊在外面向他招招手,带着高灿灿走了。苏美尔一个人坐着,缓缓拿起那个盒子,打开看,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真好看。 好歹也求过婚,这辈子也该无憾了,自嘲笑道。他也起身离开,刚刚那张桌子上,两杯喝剩下的饮料孤零零的被留在了那里。 他去学校找他的新导师,恰巧学校今天研究生复试,教学楼里全是学生,他小心避开走楼梯往办公室走,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老师!” 他压根没有在意,他都不当老师很多年了,这份条件反射早就没了。 可随后,更大的一声,“苏老师!” 他愣住,缓缓回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激动的看向他,他也有点傻,这人怎么长的那么像……莫尔。 那个男生个高,拨开人群迅速走到他身边,楼道里相对的人比较少,“真的是你老师!”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苏美尔顿时心中五味成杂,不管怎么说这个男孩子对自己的人生总有不一般的意义。 “我来研究生复试的!”很显然莫尔十分激动。 “你不是在美国么?”怎么还会回来读研究生。 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后脑勺,“那个时候我父母临时工作调动,急匆匆的就走了……现在他们回国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就回来了。” 苏美尔刻意忽视掉之前两人那点“恩怨”,笑着说,“嗯还是国内好。” “老师你也在国外待过?” “去日本待了一年,还有我现在不是老师了,叫我名字吧,我们一般大。” “哦。”莫尔红了脸,“苏美尔……” 苏美尔好笑的看他害羞,“快去继续等着吧,这是要紧事,我先走了。” “等等!”莫尔着急。 “嗯?” “留个联系方式吧……” “139XXXXXXXX。”这是他刚办的上海号,没多少人知道,他办的时候也没用身份证,目的自然是不想让那个人知道。 “老师你在这里……是?” “都说了不要叫老师啦。” “哦……苏美尔,你在这里是?” “我是你学长,博士会在这里读。” 莫尔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老师还是一样了不起!” 苏美尔笑着想到这个称呼怕是改不了了,也就不强求了,“那我先上去。”点点头走了,莫尔仰头看着他又看了好久,突然对这里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莫尔复试顺利通过了,总分第二考进了他们学校。当天苏美尔从楼上下来时,就见到了跟小狗等主人一样等着他的莫尔,见他下来立刻离开靠着的墙壁走上前,“老师……”苏美尔仿佛都看到他身后摇着的尾巴,一笑,“考的怎么样?” “过了,笔试第二,面试第一……总分第二。” “嗯,很厉害,很了不起了。” “嘿嘿。”莫尔不好意思又得意的笑。 “这样吧,一是庆祝你考试通过,二是庆祝重逢,学长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 “随……随便。” 苏美尔看着面前这么大个子的男孩子,红着脸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拍拍他后背,“走吧走吧,看你紧张的。” “嘿嘿。” 这个只会傻笑的男孩子就这样走进了苏美尔的生活。 他回北京参加硕士答辩,莫尔听闻,立刻表示要一起回去,“我没去过首都呢,正好去见见世面。” “嗯,行,不过我这次去很忙,没空陪你玩,而且很快就回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玩!” 就这样两人一起坐飞机回北京了,票是各人买各人的,所以苏淇奥并不知情,独自一人去机场接他,捎带着听闻哥哥回来了激动地非要跟来的苏浣浣,一大一小站在机场里等,他耐心的牵着自己妹妹的手,看着出口。 “啊!哥哥你看!哥哥出来了!”苏浣浣眼尖,就要跑过去,苏淇奥手快的拉住她,机场人太多了,怕她摔着。 结果就这么一个动作,再抬头就看到苏美尔低头笑着跟身边一个人说话,那人个子很高,背着个背包,浑身散发着青春年轻的味道,抢着帮苏美尔拎包,苏美尔拒绝不了,只好把包放他手里,然后两个人一起抬头往门口走。 苏美尔看到了那一对兄妹,苏浣浣很受伤的靠着苏淇奥的腿撅着嘴看他,他心里一抽,停住了步子,莫尔跟着他停下来。 苏浣浣转身扑到苏淇奥怀里,“哥哥,哥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苏美尔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小丫头只把背影留给自己,即使这样他也认出她身上那件小裙子是自己给她买的,她以前总说不好看,今天却特地穿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苏淇奥把她抱到了怀里,走到他面前,“回来了住哪儿?” “订好地方了。” “哦,好。我送你们过去吧。”说完苏淇奥转身率先往外走,这时他看到了苏浣浣的小脸,趴在苏淇奥的肩头红着眼睛看他,嘴瘪着。 莫尔出声,“老师……” “跟着吧。” “哦。” 车子里一片安静,问了地址后,苏淇奥一句话都没说,苏浣浣坐在副驾上也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到了那家酒店,他们开门下车时,苏浣浣摇下车窗,小脸出现半张,委屈的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苏美尔突然词穷。苏淇奥却帮她把车窗摇了上来,车子飞驰而过。苏美尔难受的很,莫尔担心的问,“老师?” “没什么,你自己去玩吧,我有点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哦……好。”莫尔乖巧如同当年的苏美尔,只不过他长得太过高大。 是不是所有被爱的人都是这么有恃无恐,付出爱的那个人却注定了是要输的。 苏美尔的硕士答辩很顺利,其他老师都赞赏的跟李老头说,“你这个学生还真是给你长脸。” 李老头面上谦虚,眼神忍不住的满是得意的看向自己的关门弟子。 答辩结束后,他去李老头家吃了一顿饭。 师徒二人面对面而坐,“去了复旦要继续给我长脸!” “是,老师。” “老刘那个课题你好好做,将来对你的好处很多。论文要继续写,我每年都要在期刊上看到你至少两篇文章,否则我亲自到上海去教训你!” “老师我知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努力。” “光说无用!三年后给我看成果!” “是!”苏美尔握紧双拳承诺。 李老头这才舒心了不少,自己这个弟子很少有答的这么爽快大声的时候,他既然能答应就一定会做到,身为一个老学者,最希望看到的不就是自己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出息,一个比一个的制造更多的价值吗,很可惜如今这个学术界有几个人能真正静下心来搞学术,他也已有多年未见过苏美尔这样真正不浮躁的人了。 吃完饭回去后,他去了高灿灿家,二人说好了这晚是要住一起的,高灿灿也有她的弱点,也许太优秀,并没有十分交心的女生朋友,即使伴娘也是家中的表妹,苏美尔作为首席闺蜜这样的时刻必须陪伴在她的身侧。 婚礼当天早早起床,苏美尔跟在身侧忙碌不停,高灿灿安然坐在镜前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化妆,高妈妈叫苏美尔,“小苏过来吃早饭。” “哎哎!” “小苏啊,你的事我们也都知道,高妈妈觉得你也要早早宽下心来。”高妈妈好心说道。 “阿姨我知道,只是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啊。” “唉,好事多磨,灿灿和昊昊不就是,你也要开开心心过日子,以后每周都记得来家里吃饭,大家都在一个城市了。” “嗯,阿姨我知道。” 她拍拍他头,“好孩子,快吃吧,我去看着化妆师,别把灿灿给化丑了。” “阿姨你放心吧,灿灿那么美!” “哈哈,也是。” 新郎来迎亲的时间是十点十八分,九点多小花童也被家长送来了,苏美尔惊讶的发现有一个是苏浣浣,这会儿见到他还不太高兴,高高撅着嘴巴,他走过去,蹲下来,“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你昨天跟那个人笑,不对我笑,也不对哥哥笑。” “那现在给你笑好不好。” “哼,不用了!” “哟,脾气挺大,谁送你来的啊?” “陈姨和司机,在楼下车里呢。” “来哥哥抱抱。” 苏浣浣撅嘴,难抵诱惑,还是伸出胳膊,苏美尔笑着把她抱起站起来,她巴着他脖子问,“哥哥,昨天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新家人呀。” “不是啊,那只是哥哥的学弟,知道学弟是什么吗?” “知道。那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家人?” “是啊,哥哥最喜欢浣浣了。” 大小姐可算笑了,“那我哥哥呢?” 苏美尔知道她说的是苏淇奥,想了想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好高灿灿看到他们了,高兴的叫道,“浣浣快来!” 苏美尔把她抱过去,总算逃过了一劫。 他们的婚礼是西式的草坪婚礼,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帷幔和蕾丝以及气球,很符合高灿灿的审美,两人读誓词时,徐泽昊直接哭了,下面众人狂笑,连高灿灿都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两个人对视着哭。 哭着互相戴上戒指,苏美尔在最近的地方看着,微微笑着,眼睛微红。 随后是高灿灿扔捧花的时间,苏美尔依然在一边看热闹,却突然看到高灿灿转身过去时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脸上是坏坏的表情,他心想不好,又不知道她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接着众人惊呼快扔快扔,好几个女孩子趁热闹大喊“给我给我”! 高灿灿背对着众人把手里的的花扔了出去,那束粉色绿色相间的花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被抛了出去,顿时尖叫声遍地,女士们都穿着高跟鞋,为了抢花还有人摔倒了,笑声一片。 苏美尔也看着笑,然后就觉得有东西正往自己这边掉,抬头,只见那捧花正向自己砸来,他木木的条件反射的伸出手,花安然的掉落他怀中。 顿时现场一片寂静。 然后大家爆笑出声,其他人笑是因为女孩子抢那么久却被一个男的拿去了而好笑,高灿灿笑是因为阴谋得逞,徐泽昊笑是因为自己老婆在笑,笑的特别开心。苏浣浣也在笑,他只是觉得哥哥的表情很好笑。苏淇奥也在隐隐的笑,然后朝高灿灿看过去,眼神中隐隐有着做得好的意思,高灿灿斜了他一眼,继续看着苏美尔开怀笑。 苏美尔也在笑,只不过他是在无奈的笑。 正好新人仪式完毕,高灿灿由于怀孕的缘故到树荫下的椅子上休息去了,苏美尔则抱着花立马跟过去。 苏浣浣打扮的像个花仙子,见没自己的事了,另一个小花童不停缠着她,她嫌烦。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自己哥哥,窜过去,苏淇奥把她抱起来。 “哥哥,我今天早上问了,那个人只是哥哥的学弟,哥哥还说我们都是他的家人。”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心想虽然问到哥哥的时候他没回答,但既然自己是,那么她的哥哥肯定也是的呀。 苏淇奥拍拍她脑袋,“乖。” “哥哥,哥哥抢到那个花了也。” “嗯。” “嘿嘿。”苏浣浣突然把头埋在他怀里,开心的笑。 苏淇奥也微微笑,悠悠的眼神投往不远处的苏美尔。 三十四 晚上是宴席时间,徐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会大摆许多桌。来的人太多,自然程清程澈白棋一们都会来,甚至金逸都来了,苏美尔身上穿着高灿灿特地帮他订做的西服,陪他们站在外面迎宾,看到程家姐弟进来时,脸色变都没变,甚至眼光都没从他们身上扫过,包括那位已经多年未见的程小姐。 倒是这两个见到他跟见到仇人似的,表情瞬间狰狞,又瞬间恢复平静。 徐泽昊的伴郎也是个党内人士,早上去和他们二人打哈哈了,程清不时的将眼神瞟向他这里,高灿灿侧头小声跟他说,“我以为多优秀呢,原来就这德行,你甩他数条街好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清楚,看到他们我烦。” “身为徐家媳妇儿这就嫌烦了?” “唉!嫁豪门不容易啊。”高灿灿叹口气,白了徐泽昊一眼,徐泽昊立刻拉住她手,“老婆你可不能不要我!” “哈哈。”苏美尔开心地笑,刺激的那对姐弟俩更不舒服起来。 后来苏美尔去洗手间时,出来见到了等着他的程澈,“别来无恙啊。” “你好。”他礼貌的一侧头,绕过他就走。 “我会让你知道淇奥真正爱着的是谁。”程澈在他身后小声说。 苏美尔好奇的回头,“反正不管爱谁,娶的也是你姐姐。你急什么?” 程澈瞬间吃瘪的表情看的苏美尔心情特别好,轻松又优雅的走回了酒店大堂。 他以为程澈只是说说过嘴瘾,可后来真的出事了。 宴席结束后,很多人纷纷退场,徐泽昊和高灿灿两人在外面送宾客,因为她怀孕,这时她坐在椅子上,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苏美尔作为娘家人和徐二姐一起在厅内打点着剩下来的事,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他回头一看,程澈居然真的和苏淇奥站在一起,两人说着什么,聊得好像还不错,他鄙夷的笑了笑,徐二姐也看到了,更加鄙夷,“程家的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 他为徐二姐这话笑,不在意的又往那边看去,看到苏淇奥转身打算走了,却不知为何又转过身并且急速的往里走了走,从这边看过去好像他在把程澈往后推,与此同时苏美尔突然听到零碎的撞击声,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正在苏淇奥头上摇摇欲坠的水晶灯,脸色煞白,大脑空白,身体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跑过去想要推开苏淇奥,却晚了。 那灯砸到了苏淇奥的头上 “苏淇奥!”他尖叫,手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胳膊,可他却缓缓倒了下来,眼睛看向他,然后缓缓闭上,程澈伸手就想扶住他,苏美尔挥手打掉他的手抱住瘫倒在地的苏淇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头上仿佛破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血从里面汩汩流出。慌乱的想要撕开自己的衣服去堵住那血,徐二姐及时赶来,“别动!现在就去医院!”边说边指挥着几个保镖抬着昏倒的苏淇奥往外走,苏美尔跌跌撞撞的跟着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程澈。 程澈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下你知道了吧。” 苏美尔用起全身的力气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他要有事,我杀了你分尸再抛尸。” 怕影响到高灿灿的情绪,徐二姐提前叫人把他们送回了家,他们并不知情。其他人都吓坏了,到医院没多久苏淇奥的父母也都赶了过来,整个楼层都封住了,只有他们一行人在。 苏美尔目光呆滞的坐在手术室门边的地上,徐二姐在和医生讨论着什么。他父母来时,苏美尔一点反应都没有,徐二姐感触倒挺深,苏家的那些事他们家作为世交怎会不知道,这一家冷酷无血,却没想到在这一刻能见到夫妻俩那样的表情,尤其苏夫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居然连问了两遍这样的话,而她平常是惯常发号施令的人。 “阿姨你先别担心,医生说应该没伤到脑子,就是出血太多。” 苏夫人脸色煞白,差点支撑不住倒下去,被苏爸爸扶住,“麻烦你了夏夏。”徐二姐大名徐泽夏。 “唉,是在昊昊婚礼上发生的,目前消息已经被封锁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 “是谁?” “程澈。我们的失误,前一天他去过酒店一趟,却不曾想到派人动了手脚。” 苏夫人一听这话眼睛血红,苏爸爸脸色也并不好看。他扶着苏夫人坐到走廊边的椅子上,看到了依然靠在墙上抱膝而坐的苏美尔,浑身血迹面目呆滞。 “这……”苏爸爸出声,他并不知情这一切。 徐二姐看了他一眼,“唉。”没有再说什么。 苏夫人望着那个蜷缩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一回有了一种后悔与心疼的感觉。 手术一连做了四个多小时,门打开的瞬间,苏美尔爬的比谁都快,扑过去,却站不稳差点倒下,徐二姐扶住他,“小心。” 苏美尔急切的去看手术床上的人,见到头上那裹的层层叠叠的绷带,眼泪终于开始决堤。那伤比伤在他自己身上还让他疼,他的脸色那么白,他的嘴唇发紫,他都不敢去触碰,倚着墙无声大哭,眼泪就和刚刚的血似的源源不断的往下流。 医生在和他们解释,“今夜前能醒就不会有事,初步预断对脑子没有太大伤害,轻微脑震荡还是有的。具体的要看以后恢复。”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徐泽夏劝苏美尔去换身衣服,他不肯走,死死的巴着病房的门,也不愿进去。苏夫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终于从病房里走了出去,“进去看看吧。”她以为是自己在,他不敢进去。 殊不知现在苏美尔哪有思维想这些,他只是想安静在这里看着,看他安好就好,他摇头。 “那你回去换身衣服,不然淇奥等会儿醒来看你这样也会担心的。” 他依然巴着病房的门摇头,脸上血迹泪渍遍布。 苏夫人只好走回了病房,苏爸爸问,“外面那孩子是?” “唉。”苏夫人叹气。 守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听到里面苏夫人惊呼,“淇奥?”然后是摁铃和医生赶来的脚步声,他知道他醒了。恋恋不舍的看着里面那张床很久很久,转身慢慢离开,脚步酸软无力,不知用了多久才走到楼下,甚至连回头再望一眼这栋楼的力气都没有。 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他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要推开程澈,让灯砸到他头上。 无论程澈是怎样的人,是多么的坏,自己多么的讨厌他。 都不能更改他喜欢他的事实。 即使他将来娶一个女人,即使娶的不是程清。 即使那个程澈根本不爱惜他的生命,为了让自己认清事实做出那样的举措。 他爱的人始终是程澈。 是那个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却不会想到那会让自己难过。 都只不过因为他不爱自己罢了。 所以他不会想到那会让自己难过。 苏美尔在夜晚的医院空地上凄凉的大笑,他想,梦终于醒了。 苏夫人等医生们检查完毕后,出来打算告诉苏美尔让他放心,却发现那个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静悄悄地走了,纵使她从政这么多年,也不禁不懂。 苏淇奥过了一天后可以说话了,他轻声问,“他呢?”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问的他是谁,却没有人回答。 他良久轻轻一笑,“又走了?” 然后说,“那我再放他走一次。” (这个时候来一场失忆会怎么样哈哈。) [过去] 苏美尔是在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醒过来的,缓缓睁开眼睛,被强光刺激的又暂时闭了起来,随后一个清甜的女声,“你醒啦?” 他再次小心的睁开眼睛,对上笑眯眯的小护士,努力的说话,“嗯……” 小护士拿棉签蘸水给他涂抹嘴唇,“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你已经昏睡好几天啦,差点儿就救不回来。” 原来自己没死成,苏美尔心里有点悲凉的想。 “你昏睡的这几天啊,你哥哥也基本没合过眼,有这么好的哥哥你怎么舍得那样哦……”这个小护士是刚毕业没多久被分来的,苏淇奥见她长得机灵,就要了过来,难免说话不知分寸。 苏美尔听懵了,哥哥?是刘晓东吗?是的,自己一定是被刘奶奶发现的,他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剩下的最后几个会为自己难过的人,不禁眼睛也开始酸了起来。 “看吧你自己也难受呢,以后不要这样啦,好好吃饭,听说你还是一个老师,那就要好好上班哦。” 老师?他早就不是老师了,早被开除了。他曾经以为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两件事,一是做老师,二是遇上苏淇奥。这样的幸运让他曾经幸福到忘却了自己从小到大那么多的不幸,直到死前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真正的幸运是最终选择了去死,去到父母身边。可如今,这唯一的心愿都破碎了。 “累吗,闭上眼再好好睡一觉吧。” 他想摇头,却动不了。小护士替他把被子拉好,他顺从的闭上眼睛,半小时后是关门和出去的脚步声,他这时才睁开眼,病房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他努力的往左侧看,那里有窗户,有阳光,有天空。 正发着呆,门又被推开,他不能迅速的把视线换回来,因而声音先到了他耳朵里,“以为这样就能挽回淇奥吗?!” 苏美尔视线也终于转了过来,看到了床边站着的程清,像是为了讽刺什么,她抛弃了她最爱的白色,今天穿了一条火红色的连衣裙,有点类似小礼服,头发高高的束起,还配了个小小的红色蝴蝶结,依然那么漂亮,只是较往常多了许多明艳,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程清才是真的她,原来每个人都在隐藏自己吗。 “你怎么没死?”程清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苏美尔闭眼,不愿再看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欲擒故纵呢,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淇奥绑在身边一辈子?可笑!” 程清后来说了很多很多,很多他后来再也记不起来。 只记得自己当时满心的好笑和悲哀,自己绝望之下乞求新生的举措,在别人眼里仅仅是为了所谓爱情做出的欲擒故纵。 或许别人的生命在他们眼中就是如蝼蚁般渺小,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动动手就获得一切,并且可以肆意的批判别人下定决心的行为。 那一刻苏美尔无比清楚的意识到,爱情,是个自己高攀不起的奢侈品。 “好啊,等你恢复身体,我们继续,我看淇奥能护的了你一时,能不能护的了你一世。”最后,程清撂下这么一句话走了。 苏美尔睁眼看空空的天花板,等到小护士再进来时他开口,“一直在这里的是?” “嗯?你是说你哥哥吗?”小护士眨了眨眼睛,“就是你哥哥啊,长得很帅的,好像叫苏淇奥?” “谢谢。”苏美尔扯出一个笑容,“我想再睡会儿。” “嗯,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你哥哥交代的,你饿了自己摁这个,我会给你送吃的。”小护士把响铃放到了他手边,帮他再理了理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谢谢。”苏美尔又说了遍。 小护士回头笑,“好好休息啦。”关上了门。 三十五 苏淇奥之前已经知道他醒了的事,再回来时轻松了不少,小护士见他来了,跟着他一起往病房走,“中午醒的,精神还不错,下午我们还说话了。” “嗯。”苏淇奥脚步很快,直直往病房走,推开门开灯,迫切的看向病床,却呆住了。 小护士跟进来一看,傻了,“人……人呢?!” 床单整洁的铺在床上,甚至床头柜上的花还开得正好,就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但这里几个小时前的确还有过一个虚弱的病人,此刻却没了踪影。 “有谁来过吗?”苏淇奥冷静的问。 “我没看到。” “调监控录像。”苏淇奥转身走了出去,往保安室走。结果看到了录像里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和几个小时前趁着人少贴着墙壁绕到洗手间,再转到楼梯没了踪影的苏美尔。 小护士眼尖的看到了苏淇奥紧紧抓住椅子把手的手,满是青筋。后来小护士再也没有见过苏淇奥。 白棋一被苏淇奥叫出来的时候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当苏淇奥从车上下来,缓慢又冷静的走到自己身边,随后狠狠照着自己肚子揍上一拳又一拳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看苏淇奥高高在上俯视他。 “你不是一直爱她么,怎么忍心促使她嫁给我。” “好久没见你说过这么人间的话了。”白棋一嘴角流血,却笑着说,“爱她就要帮她得到她想要的。” “即使是我?” “即使是你。从小大家就都尊你敬畏你,打架打的再厉害只要你一开口还有谁敢说话,九岁那次你还记得么,最后大家都走了,只有她留下来给我擦血。”他低头,笑说,“虽然擦完后她问我你最喜欢什么。你以为院子里那群个个都是真心待你?除了徐泽昊那个二逼,有几个是真心敬你。可是你又何时正视过别人,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得到程家姐弟俩的青睐,凭什么因为你清清和她弟弟反目。” 苏淇奥抬脚又踹了他一脚,白棋一疼的抽气,停止说话。 他仰起头,“没错是我,全部都是我,以前是,这次也是我让我们业务出问题,所以你不得不去英国,今天同样是我,是我拖住你,医院和苏美尔那些事也是我告诉她的。你有真正爱过谁吗,你知道那种为了真正爱的人愿意付出一切的感受么,你这样冷血的人,可能知道吗。”他的声音中满是嘲讽。 苏淇奥弯腰看着他,轻声说,“如果程清现在死在你面前,我想你可能也会立即知道。” “你在威胁我?!”白棋一眼神凌厉起来。 “我父母是我父母,我是我。京城也不是只有程家一家。况且苏家足以撑起这一切,你问我有什么资本,这就是资本。”苏淇奥站起身,转身打算走,白棋一在身后叫住他,“难倒你真的爱上那个苏美尔了?” 苏淇奥步子顿都没顿,继续往自己车上走,白棋一在他身后大声笑,是啊为什么大家都敬他,因为苏家足以撑起这一切。 徐泽昊当晚就给白棋一打了电话,“小白?” “嗯。” “你跟淇奥掰了?” “算是。”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怎么。” “程清那个小贱人唯恐天下不乱,只要对她自己有利,她什么做不出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淇奥迷一个男的迷的死去活来,并且恭喜你也变成了男配角一号,因为是你介绍他给淇奥认识的,并且你们现在为了争这个男的打得死去活来并且绝交了。” “……”白棋一沉默。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信念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你喜欢这么个小娘们儿。” “你们都不懂。” “我是不懂,你还是我们兄弟么?” “九岁那次,最后只有清清回来了。” 徐泽昊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你知道她为什么回去么?” “为什么。” “因为是淇奥让的!并且他怕伤你自尊,叫了当场唯一的一个小女孩,当时我们才几岁?!我们才他妈的九岁!淇奥他就这么照顾你情绪,还答应和程清一起写作业写一周,那小子那么烦女人,尤其是程清那样的!” 白棋一缓缓挂了电话。 苏淇奥坐在车里,车子停在苏家街街口旁,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亮着的那两盏灯笼。他一直盯着那两处亮光,仿佛这样才会心安不少。 手机震动有短信进来,他低头点开手机。 下个月我要去法国了,再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个孩子不是我们,他的自卑和敏感我甚至比你更清楚,如果你真的爱他,不如试着换个方式。最后我要说声对不起,我们还是不是好哥们儿?—— 白棋一。 苏淇奥摁了回复键:是。谢谢。 白棋一看到那条短信,居然夸张的小哭了一把,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自嘲的在灯光下笑,然后电话响,拿起一看,是程清。 他接起来,程清委屈的声音响起,“小白哥哥,最近我爸爸公司出了点状况,家里叔叔们都不愿帮我们,还有我的offer突然没了,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法国呢。” “噢。你不是要和淇奥结婚吗,还要去法国?” 程清似乎噎了一下,“我要和你一起去法国啊。” “程清,以后有事别再找我了,爱莫能助。” “小白哥哥……” “程清,以后请叫我的名字。”说完他挂了电话,心中重担终于卸下。 苏淇奥的车停在那里整整停了三天,他几乎没怎么睡过,死死的盯着那扇门,终于有一天门打开了,先迈出来的是一只脚,穿着一只很是陌生的帆布鞋,随后是半个身子,再随后他看到了完整的苏美尔。 微微低着头,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缓缓往街口走,脚步很慢,看起来还很虚弱。走到车子附近时,苏淇奥突然紧张起来,不敢开门下车,苏美尔也停住了步子,最终却没有回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苏淇奥远远的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就在清晨的微光之下,渐渐消失不见。 密闭的车厢里,他突然明白了白棋一的话,或许他要换一种方式,来挽回自己这姗姗来迟的醒悟。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苏美尔离自己越走越远,而没有上前阻止一步。他后来跟着苏美尔去了车站,看他买了票,看他上了火车,看着火车开远,回身去机场买了机票去同一个地方,和以前一样,提前到达,在火车站外看他慢慢的走出来,经过自己,远离自己。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上去拉住他,他让他离开了自己。 他离开的第一年,去了青海支教,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住在破陋的办公室里,早起晚睡,冬天时双手要浸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打水,还要拿出自己的钱每年捐助那些孩子。苏淇奥只去过那里一次,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怕自己忍不住就绑那个人回来。 苏淇奥去过的唯一一次是正好秋天,苏美尔刚去没多久,他本来是在教室靠近树林的后窗处偷窥在讲台上的他,那里有植物层层的遮着,却突然被后排的一个学生看到了,好奇的看向他,他转身就走,身后只有树,仓惶之下他爬上了那棵树,坐在树枝中间时他哑然失笑,五岁之后就没干的事今天全干完了。偷窥,跟踪,爬树。 悠闲的坐在树叶中间,看着讲台上那个人,正好一个学生回答问题回答得不错,苏美尔笑了起来,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笑,一点点漾出来的笑容。苏淇奥瞬间就僵住了身体,随后他跳下树转身逃离了那里,他不敢再待下去,否则他只想把他带走。后来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他派了专人盯着,几乎每天给他汇报。 他离开的第二年,苏淇奥大学毕业,去了英国。原因不再是程澈,只是他无法保证依然待在国内的自己,会在听到那人的消息,看到那人的照片时,不会立刻去带他回来。 而他知道时间还没到,他不可以。 他去了那个陌生地方,那里不比国内,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没人在意他的身份,即使自傲的智商和能力在那样的学校里也只不过是平常物而已,他需要花费更多的努力去比别人更优秀,每晚发过来的照片是他从图书馆疲惫回到家的唯一慰藉。 他在英国的房子,墙壁上贴满了苏美尔的照片,蹲在河边洗衣服的照片,踮着脚在黑板上画三角形的照片,和学生们一起玩闹的苏美尔……他要确保的是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他离开的第三年,离开了青海,去了北京。苏淇奥听着那边的人说他在报考研究生,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自豪感。 这时的苏淇奥已经来到英国一年,环境和生活所致,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冷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回去看到满墙壁的那人时,自己心中无缘无故的暖流。 他离开的第四年,苏淇奥开始思考是否时间已够,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苏美尔顺利的拿到了研究生公费名额,随着电话一起过来的照片上正是他从办公室出来,低头微笑的侧面,苏淇奥看着那张脸,知道有些东西自己再也无法控制。 他离开的第四年,苏淇奥带着裹的更加严实的自己回到了北京,回到了他的面前。 三十六 [现在] 苏美尔只身一人回入住的酒店收拾好东西就匆忙的打算赶往机场,出门时看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莫尔,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老师……”莫尔满脸担忧。 “我要回去了。”这个时候的他实在没法打起精神勉强开心勉强淡然。 “老师你怎么了……” “没怎么。”苏美尔避开他就想走,莫尔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老师!” 苏美尔停住脚步,听他在自己身侧说,“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写的那封信吗。” “记得。” “老师你看了吗。” “看了。”苏美尔抽出自己的胳膊,“很感动,当时还哭了。” “老师……”莫尔的声音多了一丝激动。 “但是感动不是爱情。很多东西都不是爱情。” “那什么才是爱情?” “不知道。”苏美尔把自己手里的背包放在地面上,回头看他,“有些事正好今天全说清了吧,这么多年后你还喜欢我,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谢,但是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所以还请你早日抛开这个念想。”他的声音冷冰冰,面无表情,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莫尔嘴唇嚅动,“老师……” “不用觉得我陌生,这才是真正的我,其他的都不是,都是假的。” “不!老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六年前我曾经自杀过一次,可惜没死成,但是你认识的我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莫尔满脸的不可置信,很久找回自己声音,“可是老师,我以前,经常看到你在办公室……看我……” 苏美尔想了想,居然笑了,“原来那个位子完全可以看到我,原来我犯傻犯了那么久。” “老师……” “因为我喜欢的人曾经也坐在那个位子,我并不知道后来坐在那里的人是你。” 莫尔一脸的受伤和痛苦,苏美尔冷漠的看着,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不爱的人再难受也不会被触动,因为你不爱他。难怪以前自己那么痛苦都无法让苏淇奥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当自己也身临其境时才会明白为什么。 “老师……是那个经常放学后会来接你的人吗?” 苏美尔弯腰拿起自己的背包,“我走了。”再也不想谈到那个人,大步的走出了莫尔的视线,拐弯不见。 九月底高灿灿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子,苏美尔第一时间得到了喜讯,徐泽昊按照她的吩咐打出的第一个通知电话就是给他的,苏美尔难掩兴奋,“真是恭喜了,灿灿估计很累吧。” “已经睡着了,刚刚差点没吓死我,就没见她那样绝望过,疼的脸都变形了,我都跟着哭了。” “好丈夫呀。” “哪里哪里,你少夸我。” 苏美尔一笑,因为二人各自的立场关系,他们很少有私人对话,今天由于是大好日子,徐泽昊和他说话也少了很多火药味,“你不用谦虚,继续好好待她们母子吧,我先挂了,你那边也忙。” “嗯,好。”徐泽昊想了想,剩下的话终究没说出口,而是摁掉了电话。 苏美尔收起手机,转身又走进了图书馆,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本宋会要,不知道为什么再也看不进去。 高灿灿在医院住了一周回到了家里,开始安心坐月子,这时也才从徐二姐口中得知了他们婚礼那天后来所发生的事,当下就愣住了,“不会吧?!” “会啊,当时怕惊着你们,消息全部封锁了。” “那苏淇奥怎么样了?” “后来在医院待了一周回家疗养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啧啧,怎么不再多待待。” “灿灿看不出来啊,你也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二姐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怎么对苏美尔的,知道了,你也会恨的牙痒痒!” “当时那孩子一直呆呆的坐在病房门口也不说话,就坐地上,怎么劝都不动,就跟没意识了似的。但也奇怪了,听苏阿姨说,后来他莫名其妙一个人走了。你跟他好,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估计他又看到什么误会什么了,唉!”高灿灿端起碗喝自己那碗鱼汤,苏美尔向来不喜欢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就冲这一点,她觉得苏美尔和苏淇奥的确是绝配。不同的是苏淇奥永远笃定高估自己,苏美尔永远自卑低估自己。 坐满月子后,高灿灿总算得以出来透透气,她也立即让司机开车送她去了苏淇奥的公司,前台还认识她,问了秘书后直接就把她带了上去,小秘书还是那个小秘书,见她来了眼睛一亮迎过来,“您好。” “你好,好久不见了。”高灿灿笑着和她说。 小秘书眼尖的看到她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心想难怪总觉得哪里变了,结了婚气质总归变了,以前少女气息很足,如今内敛了不少。 “苏总还在开会,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就好,您先坐着休息会儿。”小秘书把她直接迎进了苏淇奥的办公室。 高灿灿四处打量,坐在沙发上,小秘书又问她,“需要喝点什么?” “只要不是热巧克力都行,哈哈。” 小秘书也羞涩的笑了笑,转身出去准备,没一会儿托着一杯茶送进来,配着的还有曲奇饼,高灿灿眼光一扫,“真有意思,你们公司各种甜点配的很全,居然还有曲奇饼,并且是做的这么考究的曲奇饼。” “苏总一直这么要求的。” “嗯,也难为他了,就是不知道喜欢吃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够再吃到。”高灿灿拍拍身边,“坐下,聊聊。” “这不好吧。”小秘书拒绝。 “没事儿,你坐,苏淇奥不敢怎样。” 小秘书依言靠在沙发边坐好,高灿灿笑着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问道,“你们苏总平常有什么业余活动吗?” “没有。”秘书老实的摇头,“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应酬饭局,其他时间都在家。” “就这么肯定?” “苏总最近一年胃特别不好,因此我和林助理对这个很上心,行程之类也是很肯定的。” “听说你们苏总有了个儿子?”高灿灿直接问主题。 小秘书明显不敢再回答了,高灿灿鼓励道,“没关系,你说。” “我只去过苏总家一次,是给他送紧急材料的……然后的确看到过。” 高灿灿顿时兴趣大增,“看到孩子了么?长什么样儿的?” 小秘书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想看?” 一听这个,秘书吓的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站着,苏淇奥挥挥手,“你先出去。”赶紧仓皇而逃。 高灿灿还坐在沙发上,看他走到自己面前,出声,“是挺想看看的。” 这是自几年前那次高灿灿让他去死后,两人第一次对话,包括她结婚时,即使他来了,她也没和他说话。 苏淇奥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拿着车钥匙带着高灿灿回家了。 苏淇奥推开门,高灿灿跟着他走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面前的那面白色墙壁,上面被水彩颜料涂的乱七八糟,各种色彩,却又不得不承认还的确有种诡异的错乱式的美感,这种画画风格明显只属于一个人的,“他画的?” “嗯。”苏淇奥已经换好鞋子走了进去,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中年阿姨,见来了客人,给她拿拖鞋。 她换好鞋子,跟着苏淇奥走上二楼,进了一个房间,进屋子的瞬间就被满屋子的童趣吸引了,不由自主地说,“设计得不错,我觉得比我家的婴儿房好看。” 苏淇奥听到这个笑了笑,往里面走去,有两个保姆样的女人纷纷站起来,苏淇奥轻声道,“先出去吧。”高灿灿看清了窗边有一张十分可爱漂亮的婴儿床,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探过身,一个孩子正闭眼安睡。她的呼吸瞬间都变轻了,孩子的眼睫毛特别长,足够盖住自己的眼睑了,小巧的鼻子,再往下看,她看到了那张嘴,上嘴唇微微嘟着,呈现出心型,肉嘟嘟的小嘴,很想让人上去亲一口。 她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苏淇奥,苏淇奥微笑着点头。高灿灿走到床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好,低头说,“等等,我缓缓。” 这时孩子也突然醒了,动了动,苏淇奥立刻走上前,看他。 小孩瞪着咕噜噜的大眼睛和他对视,半晌居然笑了,苏淇奥再次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伸出双手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拿自己的手指逗他,小孩子的小手指抓着他的小拇指捏来捏去。 高灿灿看着这样的场景,都傻眼了。苏淇奥这样的人,这样冷硬的人,居然可以这样对一个婴儿微笑,并且两人在一起不仅不生硬,反而很和谐,她傻傻的看着,半晌出声问,“多大了?” “一岁多了。” “啊,几月生的。” “十月。” “和我家宝宝一个星座呀。” “那是什么?” 高灿灿摇头,“没什么。”站起来,凑过去,“给我抱抱。”苏淇奥小心翼翼的放到她怀里,她到现在仿佛还在做梦,喃喃道,“简直不可置信,和美尔长的太像了。”伸手捏捏小孩子的鼻子,“叫什么?” “想让他取。” “就没个暂时的名字?” “大家都叫他苏苏。” 高灿灿笑着继续捏他鼻子,“小苏苏,给阿姨笑一个呗。”小苏苏真的笑了,高灿灿朗声笑,“你真是比你爸爸乖多了,也真实多了。”抬头看苏淇奥,“要是他自己看到这个孩子,估计就一切都明白了,甚至连我,看到他的瞬间好像也都明白了,为什么你不让他看看这个孩子。” “我一直在等他自己回来。” “苏淇奥你谈过恋爱吗?” “不知道。” “你高二遇到他之前,有过真正的恋爱吗?” “没有。” “程澈呢。”高灿灿看着他的眼睛问。 “所有人都以为程澈在我生命中很重要,包括曾经的自己,事实,你知道的。” “难怪。虽然你和他在一起纠缠了这么多年,但现在我才明白你们两从一开始的方式就错了,谈恋爱不是你们这样的,你永远笃定他会自己回来,却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直在躲,在逃,他和你不一样,苏淇奥。” “……”苏淇奥沉默的看她,眼眸特别的黑。 “唉。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也不会和他说的。你们就好自为之吧,只是有一点,当年是我追的他,所以他的市场怎样你应该有个数,不应该永远那么笃定。”高灿灿打算把孩子再放回婴儿床,听到苏淇奥在她背后问道,“笃定?” “不是吗?”高灿灿回头看他,“你们一直都是这么笃定啊。” 苏淇奥无奈的笑了笑,“都是假象。他是否每件事都和你说过?” “基本上。” “包括他自杀那件事?” 高灿灿猛的抬头,不相信问道,“不会吧?” “所以我对他的感情,是他自己不愿去相信。否则他不会对你隐瞒这件事,因为所有人通过这件事都会发现我的笃定早在六年前就烟消云散了。他怕你也这么跟他说,他只是不想再在我身边,只是不想再接受我的感情。原因我也知道,所以我一次次的放他走,希望他能明白,然后有天可以自己回来。我只是不想再逼他,我只是想弥补从前,难道人真的只可以犯错,不可以改错么?” 高灿灿那天回去后,坐在后车座,脑海中满是苏淇奥那些长串的话,那个向来只是一句话的苏淇奥的话,“当所有人以为你一切都唾手可得一切都不需要的时候,他们都羡慕你嫉妒你,却只有自己才知道真正的孤寂。当年的我并没有明白这点,直到看着昏迷的他躺在我面前,看着虚弱的他在我面前走上去青海的火车,看着他一次次的在我面前经过却不知道我一直在注视他,才知道我也需要别人的注视,而那个人就是他。可他却再也不给我机会。” “苏淇奥你别这样,我有点接受不了。” “我一直觉得你有句话说的很对。” “什么话?” “苏淇奥你怎么不去死。” “……” “可是我还没有等到他自己回来,还不能死。他回来我还要照顾他,所以也不能死。”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问程澈平安夜那天为什么会在你家,灯砸下来那天你为什么会受伤这些事,但突然间我发现完全不需要再问了。有些时候世界上的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你确信不需要我去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需要。我要等他自己回来。” “如果一辈子过去了他都不回来?” “那我在死之前会去看他一眼。” “如果他先死?” “不会。”苏淇奥笃定的说,“他要活很久,才可以。” 高灿灿穿着短袖,胳膊被车里的凉气刺激的起来一圈鸡皮疙瘩,她靠在车座上想着苏淇奥的那个笃定的语气。那个不再笃定的人最后仅留的一丝笃定居然是他会死在他之前。她反复的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执念到这种地步。下车后她给苏美尔打了个电话,那头苏美尔的声音涓涓如细流,十分舒适,“灿灿?” “啊。” “怎么了?” “哦,我坐完月子了,月底回趟家,提前和你说一下。” “你家宝宝带回来吗?” “这个要看情况啦,允许的话当然带回去给你看看啊。” “那我要准备好红包了。” 高灿灿想了想问道,“美尔你不想看看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苏美尔笑着说,“想是想,可是不能害人家女孩子啊,所以我注定孤身一人了,你家的给我做干儿子吧。” “那你红包可要多给点儿。” “没问题,这边要上课了,先不说了啊。” “嗯,好。回去我给你电话。”高灿灿挂掉电话,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手机,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进了房子。 外篇二:本该清澈 程清再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刚从法国回来没多久,多年前苏淇奥最终还是放过了自己,没有阻拦自己学业上的深造,但是给自己造成的阴影那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她这时是在某家餐厅里等着友人一起来吃下午茶。 因此再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心间生出的第一份情绪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惧怕。 那人其实没有太多变化,微微侧着头朝她的女伴微笑,一起走进这家餐厅,帮他的女伴拉开椅子,等她坐下自己才脱了风衣,坐在她的对面,继续低声又和煦的交谈。丝毫没有察觉到角落有个人,在偷偷的观看他。 往事真的就如潮水一般从她的脑中一一流过,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敢缩在车的角落里观察自己,如今居然反了过来,悄悄观察的变成了自己。 彼时的她的确没有把这个人当一回事,即使身上穿着好看的衣服,也遮不住他心底的怯懦,这样的人真的不值得她程大小姐动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巨大的威胁,程清拿起杯子喝了口红茶,缓缓放下,是自己大三那年,自己在国外的弟弟一反常态的主动给自己电话,问她姐姐你知道淇奥最近在忙什么吗,电话打过去都没有人接。 当时的自己听着久违的那声姐姐很久没回过神,他们是双胞胎,她早出生一刻钟,她的弟弟差点死在腹中,因此这个弟弟从出生开始就比她受到更多人的关爱,包括后来她苦苦追寻了整个青少年时代的苏淇奥,都轻而易举的被他抢了过去。 因此回过神后她心中终于涌出了一股得意感,众人的手中宝最后不还是向她低头了。 她问了白棋一,苏淇奥最好的朋友之一,另一个好朋友徐泽昊总是瞧不上她,这一个却相反,从小就迷恋自己。果然得到了答案,跟他们家小朋友闹矛盾心情焦躁中。 她存着其他念头,问道,闹什么矛盾? 白棋一贼贼一笑,小朋友被别人喜欢上了还给写了情书,苏公子吃醋了~ 她就犹如被雷劈中了般,吃醋?苏淇奥会吃醋?还是为那样的一个人吃醋?如果没记错的话,小朋友是她记忆中那个怯懦的毫无威胁性的孩子。她当机立断,去白棋一那里拿了苏淇奥家中的备用钥匙,火速的赶到了那个城市,坐在自己的车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上了司机开好车门的车扬长而去,当时的她在车里冷到极致。那个人居然真的变了,上车时那样缓慢而又优雅的姿势,尽管脸上满是担忧。 她止住自己的心慌,带着赌一把的念头,开门上楼打开了那扇门,推门进去,客厅窗明几净,地上铺着地毯,浅色的花朵尽数盛开,她似是一定要发掘出一些什么似的,直接推门进了书房,两张书桌,两台电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苏淇奥的那台,她犹豫着上前,打开她,却要输入密码,对于小时就能够直接进入某些政府部门官网后台系统的她而言,必然是小菜一碟,电脑是她的好朋友,当时察觉弟弟的秘密是通过这个,这次她也毫不犹豫。 甚至不要十秒钟,密码就出来了,0418。多么简单的四个数字,但她总觉得不简单,她和她弟弟的生日都是十二月,但不等她再多想,电脑已经打开,看到电脑桌面的时候她完全愣住了,也完全相信小白说的苏淇奥会为这个人吃醋的话。 桌面上是一张睡颜,很安静的睡颜,眼睫毛安静的躺在眼睑的怀抱中,侧着身,手臂搂着一个兔子形状的抱枕,她顺着他的手看下来,没有搂着抱枕的另一只手似乎在抓着其他什么,果然她看到了画面中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半个手臂,不明显,如果不是那个手表,几乎会让人因为整张照片的暗色调而忽视掉。而那个手表,是苏淇奥十六岁时成人礼上,他爷爷亲手给他戴上去的,当时他们每个人都在场。 她直起身子,几乎是瞬间,关掉了那台电脑,低下头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情绪,一眼又看到了小抽屉,她随意一拉,结果看到了一个档案袋,拿出来,虽说是大家小姐,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堪称完美的,但现在这个时刻她完全顾不了那么多,打开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来两本护照还有瑞士的签证,她颤抖着手拿起一本护照,几乎立刻看到了上面的出生年月日,0418,多么碍眼的四个数字。她啪的塞进那个袋子里,签证抽起看了一眼也放了进去,开始日期已然已经过去几天了,对于这一点,她都可以自己给自己解释,本来预定的日子显然被两人闹矛盾那事冲掉了,自然出游也就不了了之。 她走出书房,坐在客厅里,仔细思考自己要不要再赌一把,拿出自己包中特地带来的弟弟的相册,反复思考。 直到门外响起钥匙声,她毫不犹豫的起身去开门时,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看着门外那张惊慌的脸,满脸的不自信和时不时散发出来的一种恬淡气质,两种气场交杂在一起的奇异融合感,让她心里的不适感简直难以压下去,这就是苏淇奥一手养出来的人,几乎让她不忍心下手,但也让她有种立刻将他毁灭的冲动,因为这人的威胁太大,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毫无威胁感的人。他是苏淇奥一手养出来的,只属于苏淇奥的,拥有苏淇奥完全亲睐气场的人。 所以她冷着声音不屑的让他进来。 然后趁他最紧张的时候告诉他“我叫程清”,“是淇奥的未婚妻”。 看到那人一瞬间瘫下去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又赌赢了。她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苏淇奥的人,但绝对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苏淇奥,他怎么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或者说是他根本不知道需要将这些说出来,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喜欢。她看着眼前局促万分的男孩子,心中自信满满,这个人估计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对于苏淇奥的重要性。 后来一切水到渠成,她违心想尽办法的羞辱那人,把他说的很不堪,终于逼得那人走了。 那人搬着箱子离开之后,她再次忍不住的打开那台电脑,看着桌面轻轻的微笑,即使再喜欢又如何,那人也不会知道。很多感情不就是在各种误会中错失的吗,那自己就做那个制造误会的人好了。 之后诸多事情,包括自己私自请出苏淇奥的母亲,苏淇奥都没有正面跟自己对峙一下。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我这么对待你的心上人,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任我胡闹?再怎么惹出是非,都不能换来你一点关注吗?程澈什么都不做,就能换来你们所有人的宠爱,我做尽一切,都无法换来你的一个眼神。 她那阵子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尤其在看到那张照片,那张在拉萨火车站门口,苏淇奥低头抱着苏美尔亲吻的照片,背后满是惊诧的人群和地上斑驳的阳光,但苏淇奥的表情那么真挚,那么云淡风轻。 她觉得自己的最后一份理智也散了。嫉妒冲昏了头脑。 使劲办法抹黑苏美尔,让学校开除他,雇人在学校侮辱他,哭着求小白引开苏淇奥,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苏美尔求死不能、再次醒来。 当时的她说过你怎么没死。 换做现在的她,她依然不后悔。如果那时候的他真的死了,她相信一切一定会不同。 那一次终于换来了苏淇奥的出现。 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很是开心,就像古时少女见到心上人时的那种欢欣的心情,特地穿了他最爱的白色衣服,头发全部放下,不施一点粉黛。 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苏淇奥伸手掐住她脖子,“我不屑于和女人动手,也不屑于管你做的那些事,更加不屑于你家那所谓的权力,但是你拿这些去吓他威胁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现在一下就可以毁掉你程家的那一切?”他的声音清清雅雅,实在太好听。 她尽管被掐着脖子,很难呼吸,却笑着说,“我信,一直信,淇奥你在我心里一直是这样的伟大。你是神,他配不上你。” 苏淇奥手更紧了些,她感觉自己已经濒临死亡。 “现在知道快死的感觉了吧。”苏淇奥慢吞吞地说。 “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她是疯了。 “我怎么会让你死呢。”苏淇奥笑了笑。 那时候,她发现,她原来也不了解苏淇奥。 苏淇奥后来走了,她在背后轻声说,“其实,一直在吓他威胁他的,不是我,是你。” 他身子顿了下。 “他一辈子都不会相信你爱他。” 苏淇奥回头,朝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站在原地,也笑。 后来她们父亲被人打压,叔叔的产业也被人打压,自己名下的公司股价更是突然跌的一文不值,原定的offer突然也被校方收回,她去求小白,被狠狠拒绝。 在她最凄惨的笑的时候,徐泽昊居高临下的走过来,不屑的看着她,“就你这么个小娘们儿,也配让小白为你做蠢事!” 那一次之后,她被完全排斥在了他们那个圈子外面,一年多后才有一个多年的姐妹保她出去,这时的她尽管表面上依然风光,但是家族产业的难以支撑岂是外人知晓,父母家人每天唉声叹气的表情和满家族的无望感,终于让她走出儿女情长,了解自己做了蠢事。 让那个从前因着弟弟对自己无比关心的苏淇奥,这样对自己动了手。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忆那一年的暴风雨,简直噩梦。 最近,苏淇奥才渐渐放开了手,他们家才能舒出一口气。 她父母后来似有觉察,一天单独找她谈话,绕了圈子说了一通,最后说,“父母只希望你们安安分分过日子。我们家,和苏家,有什么不同,你了解。” 她怎么不了解,只是当时急于报仇,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们家怎么能够跟这种百年官宦人家相比,人家那是真正的大户人家,自家即使现在权力再大,在那些人眼中也什么都不是。当时去请苏妈妈的时候,她的说辞是苏淇奥爱自己,而还在北京的时候,她的确因为自己弟弟的关系被苏淇奥特别对待过,苏妈妈相信了她这个小姑娘的话。但上流社会当中其实还是会分阶层,是她高攀了。 当时的她已经清醒过来。 父母最后说了一句话,上楼回房了,第二天她出国离开。 那句话是:我们给你们姐弟取这名字,本意只是希望你们清澈如溪水。做人应无愧天地,你们本该清澈的。 一时间,程清想得太远,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等的好友还没来,那桌上的人已经要走了。似乎只是来用了简餐,二人一起走了出去,她的目光随着他们一路移动,餐厅在商场二楼,窗外的空地上可以停车,她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车子,看到司机给他打开车门,看他优雅的坐进去,车子开走。 落寞的笑了笑。 这时手机响,一看,是自己的弟弟。 “姐姐,我圣诞回来。” “嗯,我去接你。” “姐姐,淇奥最近……”程澈的声音满是期待。当年的事情他毫不知情,父母为了保护他不说,程清不说,则是存了私心。 这个时候私心好像终于有用了,她看了看窗外没了车的影子的地面,轻松说道,“前几天回来时还见过淇奥,他说他很想念你。” “真的?那为什么这么久我联系他他从来不理睬我?” “他以前不也一直那样么,你知道的。” “哦。” “快回来吧,淇奥的房子很漂亮,我看是根据你眼光来选的。”那个地方她只是听说过,根本没去看,更何况她有什么立场去看。其实苏淇奥这个名字和他身后的一切,已经将他们程家排除在外很久很久了,只有她那个弟弟不知道。 “嗯!”程澈乐滋滋的挂了电话。 程清笑着放下手机,想起多年前的那段对话。 “其实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这个世界上我只恨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程澈。” 误会,不就是人为的吗。 本该清澈? 真可惜,多年后的现在,早已无关清澈。 三十七 苏美尔念到博二的时候,不负众望的发表了一篇很有水准的论文,得到了国内诸多著名学者的关注。那年在陕师大举办的宋史论坛,作为当今宋史研究会会长的他的导师刘晗带了他和自己另一个研二的女学生一起出席。(陕师大这个地址和会长这个都是剧情需要写的,实际如今中国宋史研究会会长是邓小南先生,我的人生偶像。=。=) 正式会议,苏美尔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他就和自己的师妹,以及其他学校来的学生们在另一个会议室里聊天,顺便交流学术,倒也学到了不少知识。随后的几天就放松了很多,私交好的几个老师带着自己的学生在一起相互交流,几个外校的人士纷纷对苏美尔表达了赞赏之意,刘晗喝了口茶哈哈笑,“李老头教的好啊。” “两位老师都教会了我太多。” 一个南大的老师笑道,“你们师徒俩就别谦虚了,被李老头瞧见你霸着人家关门弟子非跟你打起来不可!”别的老师听到这个都大笑,剩下来的学生不敢笑,却也忍不住。这个不是秘密了,他们那一代对学术态度很认真,上个世界七十年代的时候,刘晗跟李贤非常不对盘,有次在一场学术研究会上真的因为意见相左两人大打出手,自此反倒不打不相识。 但这无疑也成了历史学界长久不衰的笑话,众人都爱拿来调侃几句,显然当事人也是不在意的。 最后一天总体会议,学生们也都纷纷跟着自己老师出席。苏美尔由于最近自己不错的表现,提前就说定了会上去做个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演讲,一是谈谈自己刚刚大放异彩的那篇论文,二是说说自己对如今学术环境的看法。 他自然表现得当,几年前离开北京去日本的时候,他在吃穿用度上都没有再回到从前,换掉的话反显刻意,反正自己也早就适应了那样子的生活,对自己百益而无害。去上海的时候,都是从新认识的人,无人知道他的那些过去,因而在所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甚至其他同学眼中,他就是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气质优雅,女生们又爱又不敢靠近,男生们也是适当和他保持距离。不怪他们,他那永远整洁的衬衫袖子,怎能让那些被子一个学期都晒不了几次的男生好意思靠上去。 况且他不住校,刚开学的时候有同学跟他还不错,跟着他回家玩过,之前准备的婚房,当时由于急着结婚,买的样板房,所以很是精致漂亮,大家看到时都瞠目结舌。历史专业是个贵族专业,有足够的财富支撑你才能够静下心来做学术,不想工作不想赚钱的事,想买多少书就买多少,尤其他们古代史,古书更贵。当然也有贫苦人家过来读,是真心喜欢历史,不过只能天天去图书馆,想尽办法的借书看,还得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很艰苦。所以历史专业大凡都是这两类,剩下的中间的那类混文凭的也就无所谓了。 苏美尔当时待客很客气,给大家准备吃的喝的,带大家去书房。 这次带人回来的起因就是在图书馆一起找书的时候,一个同学郁闷自己定的一套宋人文集被人借走了,苏美尔恰好经过看了眼,随口一说,“我家有,要不你跟我回家拿吧?” 那同学眼睛一亮,这好啊,跟另一个人一起去了。出门苏美尔就拦出租车,其他两个同学开口,“你家在哪儿啊?”不远的话打个车也无碍,他们也着急看到书。 “哦,不远,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大家也都放心了,以为是走路半个多小时就行,那样打车不会超过二十块的。结果人家说的是打车半个多小时,下车时,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苏美尔递过手里的一百块,然后找回了三十多块。他随手往自己兜里一塞,先下了车。 这时那两个人已经有点不自在了,苏美尔回头笑道,“快点啊。” 这才减轻了他们心中奇怪的感觉,跟上去,说着平摊路费什么的,苏美尔摆摆手说着没事啦。 回到书房里,苏美尔从庞大的书柜里搬出那套书,放到桌上,笑着说,“哪,你们随便看,带回去也行,不要弄坏就好。” 那两个人这时才彻底愣住了,六十多块的打车费算什么,漂亮的房子算什么。他们一直以为苏美尔所说的他家有是他借的,结果眼前的这套学校图书馆也仅有一套的宋人文集,压根就没有任何图书馆的标签!满是年代感,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拿起看,差点没晕过去,学校那套特宝贝的书也不过是清朝整理版,眼前这版却是明朝整理版的。他们知道市面上有,但不是被私人收藏着就是在国家图书馆啊。 现在他们居然在自己一个同学家看到了。 另一个也拿起看,跟宝贝似的捧在手里,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苏美尔你哪儿搞到的?!” “跟一个私人收藏家买来的。” “要不少钱吧?!” 苏美尔笑了笑没说。 那天之后,渐渐地就没有多少人敢靠近苏美尔了。苏美尔开始也好奇过,但眼看着上次去过自己家里那两个同学明明看到了自己,却绕了过去装作没看到时,深深叹了口气。 苏淇奥真是成功,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这么让人不愿意靠近。 索性也就这样下去了,以后更不爱待在学校,除了上课见导师,不是在家窝着写论文看资料听歌,就是出去到咖啡厅坐着打网游,抑或到公园里晒太阳,偶尔去高灿灿家吃饭。剩下的时间到处淘书,家中书房里的书越来越多,托刘晓东和宋可的福,他的钱越来越多,可是命中注定他无儿无妻,又无父无母,钱便就全拿来置办那些奇贵的古书了。 于是苏美尔更加成为了学校里一个异类。 再回到会议现场,由于参加的是学术会议,苏美尔穿的很素,靛蓝色的绒衬衫和格子毛衣背心,背心也几乎是同色,只是掺加了点奶油黄和白色,不会过分死板,也不会浮躁,人一站在台上,气场就出来了。 台下好几个跟导师过来的从没见过他的小姑娘都看花了眼,压根就没在意苏美尔说了什么,纷纷低头就拿起手机百度搜索,一搜,出来好多,发表的好多论文,还有两本书的编撰作者里有他名字,甚至某本著名的考研教材都是他编的,她们也都看过,顿时少女心升腾,满会议室的粉色泡泡,前排的老头子们都察觉到了异样。 苏美尔的小师妹袭小鹤不屑的哼了声,胭脂俗粉,岂能染指她家师兄。继续仔细听苏美尔的学术见解,不时的还低头记几笔。 由于是著名的学术论坛,很多报社媒体过来参加,因而苏美尔那一幕被不少家媒体拍了过去,没一会儿全网络就全是苏美尔那个清隽的身影了。 苏美尔下台来跟自己小师妹对视了眼,在她身旁坐下,袭小鹤凑过去小声说,“师兄刚刚在台上,下面的女人都疯了。” “你疯了没?” “嘁!” 苏美尔笑,袭小鹤是学校里唯一不怕自己愿意与自己亲近的人。收好自己的稿子和材料还有U盘,然后安静的靠在椅子里看台上更多学者的发言,思绪渐渐飘远,飘到了好多年前,也是这样大大的礼堂,自己坐在靠后的位子,忐忑不安的等着短信,等来等去等不到,等不到那个人和自己分享曾经以为会是自己人生中最闪耀的时刻。 那时的自己人缘极好,无数的人给他发短信祝贺。只可惜没有一个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如今人缘惨淡的自己,即使得到了更加超于从前的荣耀,怎么好像觉得总是缺了点什么。 但幸好,他有了这些荣耀,并且会越来越多。 正好一阵掌声响起,他回过神,跟着一起鼓掌,把那些事又抛到了脑后,过去就过去了。然后不在意的拿出手机,打算给高灿灿和刘晓东说一下,好歹得有几个分享的人,不然再多的荣耀也没意思,却发现了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就两个字:恭喜。 完全陌生的手机号码。尾数是0418。 好不容易从刚刚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的苏美尔再次愣住,愣住这个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了。强大的人,不需要愣住,因为不需要突发事件,再突发的事件出现时也能够迅速解决,这是他给自己说过的话。 而今天,他又愣住了。 难以解决的突发事件还是发生了 。 会议散场时他甚至忘了移动步子,袭小鹤拽他,“师兄怎么不走?” “啊?哦……”苏美尔站起来,袭小鹤拉住他,“师兄你的包!” 他回身,看到自己落在座位上的包,探身拿过来,苦笑,“不好意思。” “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美尔避开她的视线,率先走了出去。 迟来了多年的短信,终于到来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没来得及多想,便被导师们叫走一起去吃饭,袭小鹤担心的不时看看他,他低头耐心的吃饭。就听自己导师和别人说,“小苏啊,哪都好!就是木!你看……” 其他老师羡慕的笑道,“这哪是木!那是沉静!你少装谦虚!” “是嘛哈哈哈……” 苏美尔却一句都没听到。难道真的把苏淇奥忘了吗,很明显,根本就不可能,几乎每晚梦到那个人,梦到后来的自己足以习惯不去在意这个问题,就好像这个人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个部分,即使不会出现,即使自己不会刻意想起,但那就是存在的。存在到只能那样静静地存在,于是有一天平静被打破时,他才又开始惊慌。 每个人都约好了似的,不会在自己身边提到他。他完全不知他的情况,想要依靠网络更是不可能。他以为苏淇奥早就结婚了,或者是早就和程澈在一起了,所以连高灿灿都不曾给自己透露半句,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不然高灿灿那样的性格不可能忍得住。 因为他以为的这个原因,他更加刻意的去让苏淇奥的存在更加平静。 可是这个平衡今天全部被打破了。 吃完饭回酒店时,在门口被一个记者样的人友好的拦了下来,那人很有礼貌,是一家门户网站的,有一个栏目是专门针对各科学者的,近期在做一个年轻学者的专题,几天前就从北京赶过来,想要采访他,打算约个时间。 刘晗一听,这个好啊,谁不希望自己学生出息,看了那人的一系列身份证明,就替自己学生定了下来,就是明天下午,在酒店客房里。 于是这事暂时让苏美尔忘记了之前的那件事,为采访做准备。 第二天记者带着摄影师和助理准时来,采访很顺利,最后结束时,记者笑着说下周就可以在网站上看到专访,接着递给他一个U盘,“这里是昨天苏博士在台上的那段演讲,我们录了下来,很精彩。” 苏美尔开心的接过去,谁不希望自己的光辉时刻被记录下来,连声说着谢谢。 等他们一走,就自己连了电脑,戴着耳机看起来。 与此同时,刚出酒店的记者打了个电话,“喂苏总……嗯,是,结束了,……对对,下周一就可以看到……好的,也给他了……好的,谢谢您。”挂了电话,回头跟摄影师笑说,“你说这要出名怎么不找些更出名的网站,选了我们呢?” 摄影师了然一笑,“我们的定位刚刚好啊,你说一个才崭露头角的新星被捧得太高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记者摇摇头笑,“真是煞费苦心。” 另一个城市的一座宅子里,已经九岁的苏浣浣手里托着一杯牛奶,推开门,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翻了个白眼,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转身一起看床对面墙壁上的电视机里面带笑容做着演讲的人,“天天看不难受啊,有本事去把真人抢回来啊。”声音呛的很。 苏淇奥悠悠的靠在床上一句话不说,手里随意的拿着遥控器,眼睛依然直直的盯着电视机。 九岁的苏浣浣终于脱去了幼年的童真,彻底展露出属于苏家人的血统,冷血且毒舌,说话永远一针见血。但看着自家亲哥胃疼的难以下床时,还是亲自送了杯牛奶过来,现在看他那样又气不打一处来。 “苏苏呢?”苏淇奥轻声问道。 “还有脸问?哭着呢!” “怎么又哭了。” “都三岁了自己还没个大名,还能为什么哭!”苏浣浣不满的说。 “哦。” “你这么糟糕的性格!连唯一受得了你的人都被你气走了!自生自灭去吧!”苏浣浣气鼓鼓的甩门走了出去,去隔壁哄小孩。 苏淇奥这时拿起牛奶,低头喝了几口,然后又抬头看着电视上重复播放的那十五分钟,露出很满足的笑容。他就知道,他会变得很优秀,并且会越来越优秀。 因为他不是别人,是苏美尔啊,是他的苏美尔啊。 三十八 从西安回来后,袭小鹤明显的发现自己师兄的不对劲,有时候两人一起干活时,明显他会走神。她趁休息时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了点吃的,顺手带了包薯片上来给师兄,到门口看到师兄正和别人说话,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长得还不错。 “小鹤回来了啊,这是我学弟,莫尔。”苏美尔作了介绍。 莫尔伸出手,“你好,我是金融学院的。” “你好。”袭小鹤不自在的跟他握了握手,然后就远离了他们两个人,到一边继续干活,把薯片放到了师兄面前。 莫尔笑着说,“那学长我先走了,五点我在楼下等你。” “好。”苏美尔笑着目送他离开。两人那次之后,索性直接做了好朋友,莫尔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 袭小鹤这时候才磨蹭着走过来,“师兄,你跟这个莫尔很熟的哦?” “嗯?怎么了?” “他长得不错嘛。” “嗯,高中的时候就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那时候出国全班女生都为他哭呢。”苏美尔低头边干活边说着,袭小鹤“哦”了声,“你们高中同学啊。” 苏美尔笑了笑没应。 晚上苏美尔下楼时,袭小鹤就紧紧的跟着他,苏美尔哭笑不得,这个小师妹古灵精怪,眼珠子成天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索性转身看她,“怎么?要跟师兄我一起吃饭去?” “可以吗?” 正好这时莫尔走来,应道,“当然可以啊。” 袭小鹤又回身看了看他,面部表情很纠结的率先走了出去。 “学长,她怎么好像看我不太顺眼的样子……可我不认识她啊。” “没事儿,她小孩子心性。”苏美尔其实也一头雾水呢。 结果当晚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莫尔接了个电话,立即笑逐颜开,“学长等等我一个同学要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 袭小鹤跟筷子有仇,不停戳啊戳,“什么同学啊?” “一个大美女。”莫尔笑着说。 袭小鹤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美尔觉得这气氛真是越来越古怪了,过了十来分钟包厢门被打开,苏美尔看过去,还真的是大美女,和高灿灿一样美,只是不是同种风格,高灿灿明媚,这个是隽永。还没看够,发现美人脸色变了。 然后就听到自己身边小师妹甩筷子的声音,“你果然跟这个姓莫的有一腿!!”甩完拿起包,走到门口把她一推撒脚丫子跑远了。苏美尔这时好像才明白过来,见那个美女发呆,提醒道,“快追啊。” 美女回过神,“不好意思。”然后迅速没了身影。 莫尔没忍住,爆笑出来,“难怪院长儿子追了李心一这么久都追不到,人家压根就不喜欢男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疯狂。” “得了吧学长,彼此彼此。” “是啊大家都是一家子,来,干。”苏美尔笑着喝完杯里的可乐,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活宝小师妹从此更是赖上了苏美尔,“师兄你其实也是那什么吧?” “是啊。”苏美尔坦诚答应。 “哎呀!那好啊!以后的形婚对象有人了!” “原来你师兄就是这个作用的啊。” “那不然咧?”袭小鹤歪着头看他,苏美尔把她脑袋掰正,“走路都没个正相,还像个女孩子吗。” 两人一起走到楼下,李心一忠心耿耿的提着一袋吃的在门口等着,苏美尔看着大美女那一身打扮,却拎着一个塞满吃的塑料袋,心里面着实不忍。袭小鹤已经蹦蹦跳跳过去,从里面挑吃的了,还朝苏美尔招手,“师兄快来!有好吃的!” 李心一温婉的朝他笑,苏美尔无奈的笑着走过去,袭小鹤往他手里塞,“来吃吃吃,都自己人,她钱多,不怕吃!” 李心一无奈的看着苏美尔,苏美尔终于忍不住了大声笑。 袭小鹤还真是个大活宝。 本来他一直以为袭小鹤所说的形婚只是玩笑之谈,直到博三快毕业时,他才发现玩笑之谈也有成真的一天。那阵子他忙着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的事情,同时要去北京一趟,亲自请李贤过来。博士答辩,要求是硕士时候的导师必须到场,他自然是要自己去请的,在上海机场等待时他非常忐忑,那个地方三年没有去过了,这让他很紧张与不安。 就是这个时候接到了袭小鹤的电话。 “嗯?” “师兄你跟我结婚吧。” “……”苏美尔傻住,袭小鹤家庭其实很开明,家人都知道她不喜欢男人,并且已经默认了她和李心一的事。因此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事。 “她要结婚了。”一向快快乐乐的袭小鹤冷静的说。 “怎么可能?!!”苏美尔完全震惊,李心一对她的那好,已经好到了无边无际的地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心抛下自家小师妹去结婚。 “一直瞒着我,她妈妈今天打电话来告诉我的,日子都订好了,六月十六,多好的日子啊多喜庆的日子啊。师兄,凭什么她可以结婚我不可以。”袭小鹤声音一直冷静,但是苏美尔完全可以听出她在哭,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要报复罢了,这种心情他简直太了解。以前让金逸帮自己那次,不也是这个目的,只不过那次自己输得太惨。 “师兄,你愿意帮我吗。” “……”这件事真的需要好好思考,结婚不是儿戏。 “师兄……”袭小鹤终于崩溃大哭起来。 “不哭了,等我北京回来我们就去领证。我会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比她的风光数百倍,最漂亮的婚纱最漂亮的礼堂和最华丽的拍摄,花钱请广告公司让徐家汇的电子墙上布满我们的结婚场景。” “师兄……”袭小鹤哭的声音支离破碎。 苏美尔却突然变得十分平静。是啊,为什么不可以报复。为什么不可以。 报复那些总是隐瞒到最后,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为什么不可以。 苏美尔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从飞机上下来,踩在北京的地面上。或许是没有任何的心情。 速战速决,一切布置好后,第二天他就和李贤回上海了。 苏淇奥目送着他们师徒走进机场,完全不知道就在一周后会有那么大的一个爆炸消息等着他,他此刻脸上还带着微笑,坚信他家苏美尔很快就可以回家。 苏美尔这次瞒住了所有人,除了袭小鹤和她的一个好朋友。甚至为了不露陷,一切要联系的事情都是袭小鹤去做的,而袭小鹤也为了保证一切低调进行,均拜托了她的好朋友,苏美尔拿出了积蓄的一大半去置办这场婚礼,他认为值。 即使去领证,也是选了最合适的时间,在婚礼的前一天民政局快要下班的时候,一对新出炉的夫妻俩从里面出来,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是激动和兴奋,而这份兴奋和其他夫妻不同。 他们兴奋的是那份报复。 六一儿童节那天,徐家汇的某块总是播放着各大广告品牌的电子墙突然一片暗黑,正待大家好奇的时候,一片漂亮的气球在屏幕上渐渐飞了起来。然后镜头下拉,一个穿着长长拖尾婚纱的新娘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看着前方甜甜微笑,身边满是各色的气球,小心又幸福的向前走,直到清俊的新郎出现在画面中,伸出手,她把她的手放到他的手中。镜头特写到两人十指紧握的双手上,随后华丽的交响乐响起。再拉远镜头时,一对极漂亮的新人依然在朝前走,走到了每个人的心中和眼中。 那场婚礼直播了一个小时,大屏幕上才恢复成原本的广告。 所有在场的人都无比兴奋,很多女生哭着仰头看,有些男生甚至就趁这个机会直接求婚了,整个徐家汇那片热闹无比。小孩子叫嚷,商家做广告卖气球,路人不舍的依然站在原地。 更有许多拿相机手机录下了那一个小时,整个网络都是那一个小时,都是那对笑颜如花的夫妻,甚至当晚的国家台都播放了这则新闻。 所有人都称那位新娘是中国最幸福的新娘。 高灿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很久才缓过神,回头看徐泽昊,看到他同样皱着的眉毛,终于相信了那个人是苏美尔。眼泪迅速落下来,原来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了他不相信的人。不过的确,如果苏淇奥那事她能早点说出来,他也不至于如此。 苏淇奥脸色煞白,胃搅成一团,疼的晕了过去。 原来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事情,除了苏美尔多年前的自杀,还有他这次瞒的这样密实的风光婚礼。 苏浣浣开门进来,看到床上晕倒的那个人,吓得终于恢复儿童本色,哭着叫着陈姨,自从苏美尔走了之后,苏淇奥本来就不好的胃因为更加不正常的饮食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好,配了药,他又总是不按时吃。胃痉挛是经常发生,胃出血也有过。 陈姨一片慌乱中给医生打电话,命令其他人拿来药往苏淇奥嘴里灌,还要哄着吓傻了的苏浣浣。隔壁的小苏苏也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大声哭闹,整个苏家陷入混乱。完全没了秩序。 而除了电视墙上那一个小时,剩下的可就多了。在上海的李心一第一时间看到,就顺着画面摸到了婚礼现场,一个郊外的小庄园,很清静,她们请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相熟的同学和袭小鹤的家人。 李心一赶到的时候,神父正在问袭小鹤是否愿意。 “小鹤!!”李心一冲上前,全部人都看向她,包括袭小鹤和苏美尔。 袭小鹤看了看她,李心一顿住了步子,满脸痛苦,袭小鹤甜甜的朝她笑了笑,就像她们七年前第一次在大学校园遇到时一样,她那样一笑,愣住了的李心一便走上去帮她拿起了包,“同学,我帮你拎吧。”然后她说,“好啊。” 袭小鹤转过身,笑着看苏美尔,坚韧的声音说道,“我愿意。” 乐队奏起了欢快的音乐,苏美尔给她戴上戒指,抱起袭小鹤,袭小鹤埋在他怀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他的怀里嚎啕大哭,现场的音乐盖住了她的哭声,以及别人的欢笑声,还有李心一压抑的哭声。 苏美尔一直笑看着这些,眼神悠悠的看向北方。 心里不知为什么,终于有了一点满足。 原来报复是这么美妙的东西。 三十九 苏美尔毕业后留校做了讲师,教本科,日子比起从前来忙碌了不少,要不停的在几个校区之间来回转,袭小鹤继续读博士,这天恰巧他在本部,两人一起在教室食堂吃饭,袭小鹤用吸管吸着玻璃瓶里的可乐,十秒不到一瓶就光了,然后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师兄,还要。” 一脸无奈的苏美尔起身又去拿了一瓶过来,“最后一瓶了,不许再喝了。”袭小鹤早拿过去,点头应着嗯嗯嗯。苏美尔知道她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李心一把她惯的十分骄纵,以前她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三人一起吃过饭,他眼睁睁的看着可乐狂魔袭小鹤喝光了十瓶,李心一还满脸宠溺的摸她脑袋,“宝宝还要吗?” 除这些袭小鹤骄纵的小习惯外,两人的婚后生活算是十分和谐,在家心情好就睡一张床,各自有事要做时就分开睡,睡一张床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这两个真是一对,一个对女人不行,一个对男人不行,相当安全。 这次袭小鹤很听话,知道可乐喝多了不好,喝完这瓶站起身,“那我继续去图书馆啦。” “嗯,去吧,晚上在门口等我。” “对了师兄,我妈说要给我们买个车,你要什么样的啊?”袭小鹤父母都挺喜欢苏美尔,看他来回辗转于校区间,想着买辆车方便些。 “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呗。” “我又不开,买给你开的呀。” “我像会开车的人?” 袭小鹤做了个鬼脸,“晚上回去你跟妈说,我走啦!”然后拽着包一阵风跑远了,苏美尔吃完自己的饭把她的托盘一起送到了清理处,才往食堂外走,这会儿一点多了,他是上课耽误了,因此食堂外人很少,所以他刚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柱子旁边的人,清晰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看错了。 就在他疑惑的这一刹那,那人走到了他跟前,“出去坐会儿?” “老公~!”袭小鹤的声音拉回了他往外飘的灵魂,他猛回神,朝那个声音看过去,实在太惊悚,袭小鹤什么时候这么叫过他,他家媳妇儿却已经跑过来了,“老公,我想起来了,妈妈说今晚在外面吃,去港丽吧,我想吃菠萝油了,你下午没课,早点去等位哦。”说完转身,朝苏淇奥甜甜一笑,“这位先生是?” 苏美尔赶紧抢在苏淇奥开口前说,“以前我的学生。” “噢~那是莫尔的同学吗?来上海出差啊,有时间到家里坐坐,莫尔就经常去家里玩呢,不要客气哦。”袭小鹤的长相是那种日系的甜美,声音又嗲嗲的,一脸灿烂笑容的看着苏淇奥,十分热情。一只手抓着苏美尔的手心,捏啊捏,怎么看怎么甜蜜。 苏淇奥笑了笑,“谢谢。” “那老公我先去图书馆啦,晚点打电话哦。”袭小鹤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苏美尔的手,恋恋不舍的看着苏美尔一会儿,转身往图书馆走。 苏美尔心里咬牙切齿,就冲你今天连叫我三声老公,害的我差点三天吃不下饭,今晚死活不带你去吃港丽。这么一打冲,完全把自己见到苏淇奥的震惊气氛消散了,看着他也笑了笑,“那走吧,我下午没课。” “嗯。”苏淇奥点点头,转身往路边的一辆车走去,苏美尔不慌不忙的跟在他身后,才能好好打量他,哪怕是背影,高灿灿婚礼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转眼间又是四年过去了。 上车后,苏美尔看到司机和自己打招呼,才发现还是从前那个司机,笑眯眯的叫他小苏先生好。 他稍微有点愣神,慢了几秒,接道,“好久不见,你好。” 司机已经回过去开始开车。 苏淇奥在他身边开口,“听说你结婚了,浣浣一直想来看看。” “人呢?” “开车来的,有点儿晕车,在休息呢。” “哦……” 随后车内一片寂静,苏美尔怡然自得,他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会为这样的安静心神不宁,也不会因为身边那人的存在手无足措。 “你妻子,很漂亮。”苏淇奥又开口。 苏美尔回头看苏淇奥,发现他的表情真的挺真挚的,笑着道谢,“会帮你转达给她的。”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对话,苏美尔稍显无聊,把自己的平板电脑拿出来,随手翻看着PDF。苏淇奥坐在另一边,嘴唇始终紧抿着。 到了目的地,发现不是他想象中的酒店,而是一座别墅,苏美尔表示很能接受,他这样的人,全国各地都有房产才是正常的,进了院子后,来开门的是陈姨,见到苏美尔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苏美尔心里感慨的很,拿出自己手帕给陈姨,陈姨擦着眼泪带着他往里走,“小姐天天念叨着,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快上楼去看看。”进去后苏美尔才发现里面的蹊跷,这儿的摆设和从前北京的那座房子太像了。他轻微的皱了皱眉,就跟陈姨上楼看苏浣浣去了。 小丫头见他来了,欢欣不已,什么冷艳什么高贵全没了,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五岁的孩子,两人好一阵玩。 “哥哥,你会和你的妻子生孩子吗?” “应该会吧。” 苏浣浣嘴一撅,“那你孩子叫什么?” “得等有了才知道啊。” “那假如你已经有了呢。” “嗯……”苏美尔向来不会拒绝苏浣浣的,“那就叫苏尚初……” “苏尚初?” “嗯……” “为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快躺下继续好好歇着。”苏美尔捏捏她的小鼻子,拿被子给她盖上,两人已经玩了一个多小时了,他知道楼下的人还有话跟自己说,而晚上还得陪家里人去吃饭。 苏浣浣也明白,乖乖的放他出去了,只是脸上带着坏坏的笑。 苏淇奥果然一直坐在沙发上,见他下来了,陈姨立刻就把吃的喝的端了上来,苏美尔坐到他对面,看着桌上那些饼干那杯巧克力,“其实我戒甜食很久了。” 陈姨愣住,苏淇奥倒不在意,“偶尔吃一次没关系。” 苏美尔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笑,没有言语,陈姨退了出去。 “我到上海来定居,怎么样。”苏淇奥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跟我无关。”苏美尔四个字打发了他。 不知苏淇奥是被打击到还是如何,居然再也没有说话,苏美尔懒得去想为什么,再坐了会儿,起身,“我先走了,要陪家人吃饭。” 苏淇奥依然没有反应。 苏美尔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看他,用大家刚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苏先生,我已经结婚了,我有喜欢的工作,我生活的很好。”说完开门离开。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苏淇奥听懂了他的话:所以你还是不要再出现打扰我的生活了。 苏美尔真的生活的很好吗。 晚上吃完饭他和袭小鹤两人散步回家,小师妹恢复了正常,“中午那男的是谁?” “明知故问。” “他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 “他问我他如果来上海定居怎么样。” “艾玛要把你抢走啊!” “别闹。” “唉,你们的事哦,我反正是搞不清。我以为我跟李心一够折腾的了,见到了你,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袭小鹤拉着他的手,看着两人的影子时长时短,“师兄你现在幸福吗。” “挺好的。” “我是问你幸福吗,不是好不好。” 半晌苏美尔叹气,“不知道。” 苏淇奥最终没有留在上海,一周后走了,走之前又见了次苏美尔,两人坐在路边的咖啡店里。 他递过去一个大信封,“你的结婚礼物,只是迟了些。” 苏美尔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那个信封,良久伸手拿过来看,先是拿出一把车钥匙,又是一把门钥匙,还有一张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他对自己这么多年任他泄欲的打发么,收好放到自己包里,“谢谢。” 苏浣浣和苏淇奥一起回北京的路上,听他汇报了这些,气的差点没把自己这个哥哥从车上扔下去,“你是猪啊?!!!送这些?!!!” “他办那场婚礼花了不少钱,住的地方也不够大,工作很辛苦。”苏淇奥知道他喜欢买书,花钱的方式也早被自己培养的近似流水了,不给钱,还能给什么,给钱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买自己想买的,做自己想做的,包括那样华丽的婚礼。 “陈姨!!!回去后收拾东西咱们回家!不想跟这头猪一起生活了!” “好的,小姐。” 苏淇奥安静地坐着,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苏浣浣苦恼的瞪他,就凭他这脑子,真的是一辈子都没可能把她的苏哥哥骗回来了。 苏美尔倒真的带着袭小鹤搬到了新房子,袭小鹤跑上跑下的看,“哎呀真不错!完全是你的风格嘛,那人对你挺上心。” 苏美尔抱着电脑进书房,“啪嗒”关上,把自己关在里面。 袭小鹤耸耸肩,到车库看车去了。 苏淇奥就跟缕轻风似的,飘了下又没了影,快到苏美尔怀疑这人是否真的来过,要不是那车子房子给他作证明,他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没醒。所幸,工作一样很忙碌,他渐渐的没了心思去想这些,依然辗转于几个校区,还要忙各种评职称的事。 就在这样的忙碌当中,苏美尔一天又接到了来自北京的电话,他开始没敢接,后来思考了下没什么了不起的,结果接起来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对方是北京一家医院的,问他是不是和医院签过愿意献血的证明之类,他一想,是有这事,还是好多年前了,研究生入学时学生安排体检,由于他的RH阴性稀有血型便和医院签了那个。 “这里有个病人,需要大量血液,苏先生您能否今天就赶来?我们院方和病人家人都愿意帮您支付交通费。” 苏美尔想了想,答应了。虽然北京那个地方很恐怖,但是有难不助更恐怖,他小时父母还在时,身体状况很不好,有次受了小伤,诱使他患了出血性贫血症,受了不少折磨,幸好他妈妈的血型和他一样才能顺利长大。他明白这种恐惧感,和袭小鹤说了声就打算去,小师妹非要跟着,于是夫妻二人一起去了北京,打车到了医院,医生过来带着他就去抽血。 袭小鹤担心的跟着他,到了门口被拦了下来,苏美尔被带进去。她闲来无事在走廊里来回的逛,见到了对面走来的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脸色都不好,她体谅的让开,让她们先过。 谁料那个小女孩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她,眼睛瞪很大。 袭小鹤莫名其妙,“小朋友你认识我?” 苏浣浣摇头,“不认识。”带着陈姨继续往病房走,他们家的小宝贝小祖宗昨天在院子里玩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上出了个口子,本以为没事,让医生过来杀毒便包好了,谁料今天突然不对劲,医生去过道声不妙就赶紧送到医院来,才知道是儿童出血性贫血,苏浣浣之前搬去了主宅住,才知道,差点没吓坏。 刚刚总觉得那个女人面熟,很像她家苏哥哥那个妻子,可是想也知道那人怎么会在这里,一心只念着她家小祖宗便也没有多想,走到病房,看到坐在床边上的苏淇奥,她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哥哥心情不好,乖巧的靠过去,“哥哥。” 苏淇奥抬头看了看她,拍拍他身边,她挨着坐了过去。 “哥哥不要担心,苏苏不会有事儿的,刘医生说了,有人愿意输血给苏苏,人很快就到,马上就没事儿了。” “嗯。” 苏浣浣拉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微微发抖,她紧紧握住,“哥哥,你是打算永远不告诉苏哥哥吗。” 苏淇奥没出声,只是手依然冰凉一片。苏浣浣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苏美尔抽完血,右手摁着伤口上的棉花走出来,脸色微白,袭小鹤赶紧走上前去,“师兄没事吧?” “没事。”苏美尔朝她笑了笑。 后面医生跟出来,“苏先生,我们已经给那位孩子开始手术了,你是否等等再走,病人家属打算当面谢谢你。”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总得见见那孩子吧,你们这是有缘啊,你现在脸色也不好,而且你身体也比较虚,我们也需要观察一下。” 苏美尔略一思考,袭小鹤已经代他答应了,“好的好的,我们在这里休息会儿!”扶着他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袭小鹤去给他倒了杯热水过来,看到他闭目养神的靠着墙,坐得很直,脸色虽白却依然那么好看。看得有点愣,如果自己不是拉拉,一定会爱死这个师兄的,想到学校那群只敢远观的女人,袭小鹤自豪的笑了笑,走过去安静的坐着陪他。 没多久,有护士微笑过来,“苏先生是吧?那位孩子现在很安全,多亏了你的血,我来带你去见见他的。” “有劳。”苏美尔站起来,袭小鹤跟着他们一起往病房走。 “你们还真是有缘,那位生病的孩子也是姓苏。”护士笑着说。 “还真是也!”袭小鹤和她聊,“那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叫苏尚初,很可爱哦。” 苏美尔猛的停住步子,回头看那个小护士,她眨眨眼睛,“苏先生,怎么了?”苏美尔摇摇头,又摇摇头,脚好像踩在云端之上,懵懵的往病房走,心里突然就闷闷的特别难受。到了病房门口,护士帮他们打开门,“请进。” 苏美尔走进去,袭小鹤跟着,里面很安静,因此听到开门声估计是那位愿意输血的恩人来了,都感激的看过来,结果看到了脸色微白的苏美尔。 苏淇奥都不可避免的面露惊色。 苏美尔脸色更白,不受控制的往里走了几步,看向病床上睡着的孩子,看了好几秒,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苏淇奥,脸上渐渐涌上的全是痛苦,迟疑的又看了眼病床,在众人均大脑空白的时候转身冲出了病房。 “师兄!”袭小鹤着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她认识苏淇奥,也认出了之前瞪着自己的那个小姑娘和她身后的人,她往里走了走,看到了病床上睡着的孩子,那样的脸那样的鼻子和嘴巴,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和师兄那么像……”喃喃自语,苏浣浣已经哭着跟着苏美尔跑了出去,陈姨要跟过去。 苏淇奥低声说,“让她去吧。”闭眼坐到了床上。 苏浣浣一直跟着苏美尔,跟到了医院楼下,见苏美尔漫无目的的乱走,差点被医院里的车撞倒,她哭着扑上去,“哥哥。” 苏美尔低头看她,眼睛无神,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哥哥,我是浣浣啊哥哥。” “浣浣……” “哥哥,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们都需要你,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苏浣浣紧紧的抱着他的双腿,小时候的她只能够到他的腰,现在的她已经长到了他的胸膛,但苏浣浣依然用那样的姿势抱着他,就怕这样松开就像她六岁时那次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哥哥,你为什么不能给个机会让我们给你解释呢,为什么每次你来了就走,一点儿机会都不给呢,你为什么和那个姐姐结婚呢,你知道不知道你结婚的时候,哥哥他整整昏迷了四天。灿灿姐姐结婚那次你为什么也要走呢,你明明抢到了捧花,你明明是要嫁给哥哥的,为什么你和那个姐姐结婚了,那天哥哥醒来第一个问的人就是你你知道不知道……”苏浣浣语无伦次的巴着他哭着说,苏美尔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多少,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张睡着的脸,那样和自己无比相似的脸,甚至苍白程度都类似的脸。 他轻轻出声,“那个孩子……” “那是你的孩子啊哥哥,你去日本那年十月出生的。现在已经四岁多了。” 苏美尔低头看着苏浣浣,很久没哭过的他,看着那张泪眼模糊的脸,听着那张嘴说出来的话,眼泪珠子迅速的一颗又一颗的掉落,全部落到了苏浣浣的头发里,苏美尔缓缓滑下身子,抱着苏浣浣哭,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苏浣浣吓到了,回过神来抱紧他,两人哭的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哭掉似的。 “苏苏是早产儿,刚出生的时候很轻很轻,哥哥几乎日夜不睡的守着他……” “哥哥说苏苏就叫苏苏,大名要等你回来了让你亲自取……” “哥哥说你一定会回家的……” “哥哥说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他不想让苏苏成为威胁你回来的砝码,他说要你自己愿意回家……” “哥哥从上海回来那天说你再也不会回家了,再也不回来了,你过得很好,没有我们的你会过得很好……” “哥哥说你不会回来了,可是苏苏大了不能没有名字,就用了你取的那个名字……即使不是给我们苏苏的……” 高灿灿得到消息来到医院,刚下车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哭,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小的不停说着什么,她想要上前,可是又不敢,她已经不是苏美尔相信的人了。 半晌没有忍住,“美尔……”她轻声叫道。 苏美尔听到了,微微抬头,张嘴,“灿灿……” 高灿灿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就站在原地。 “灿灿……”苏美尔又唤了声,她走向前,手放在他肩膀上,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对不起……我只是相信苏淇奥有他的理由,我一直只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美尔你们两个之间有太多太多误会,这些误会只能靠你们自己解开,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就此错过。” 苏美尔拉过她的手,脸颊靠着她的手心。 “哥哥,你不要生灿灿姐姐的气……”苏浣浣抽气。 袭小鹤远远的看着他们三个,有点懵。她认识的师兄不是这个样子,她眼中的师兄是无所不能的,从来不怕困难,很坚强,始终温润如玉,清雅如竹,全校女生的偶像,历史学界的冉冉新星。而此刻她的强大师兄跟个孩子似的,在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的怀抱里面哭。 甚至不顾众人投注的视线,他的衣服甚至都皱了,他甚至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形象。 “这才是真的他。”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维,她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男人,但同样很好看,“你是谁?” “无所谓是谁。”徐泽昊耸耸肩,看着抱团哭的那三人,转身往医院里面走去,里面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人不知道怎样了。 高灿灿戴着墨镜,带着眼睛红肿的苏浣浣一起再次走进病房。 苏淇奥早就预料到般,甚至都没问他呢。 “他回去了。”高灿灿说,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身继续看床上躺着的孩子。 袭小鹤看着一直在身边戴着墨镜的师兄,不敢说一句话,快要到家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兄,他们说那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小鹤。”苏美尔声音沙哑,“这阵子我想一个人冷静下。” “Ok!没问题!”袭小鹤很好商量。 苏美尔缓慢的往楼上走,走进书房,关好门。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袭小鹤的房门被敲响,她揉着眼睛看着明显一直没睡的苏美尔,迷糊叫道,“师兄……” “如果我想离婚,可以吗。” 袭小鹤一下子就醒了,旋即灿烂笑,“当然可以,当时为什么结婚我们都清楚。现在既然师兄你可以追寻自己的幸福了,我自然支持。” “幸福?” “那会儿在医院看你哭成那样,虽然很陌生,我也很不解。但是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那时候的师兄虽然在哭,但你看起来很幸福也很真实。师兄你其实是需要被保护的人,而不是保护别人的人。” “被保护?” “能够被保护,是一种福气,师兄。” “我被那人保护了很多年很多年,小鹤。”苏美尔喃喃的说道,袭小鹤坐起身子,耐心的听他说,“甚至是那次采访的记者都是他派来的,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知道每天都有人向他汇报我的行踪……吃一堑长一智,可惜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急需被保护的人,他不知道我知道这些,我也想要变成强大的人,我也想要有一天能够和他面对面的对峙。”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对峙呢?” “是啊,为什么呢,因为他骗过我太多次?让我绝望过太多次?戳过我的心太多次?” “师兄,被保护不是弱者的表现。再强大的人在爱人的心中都是弱不禁风的,所以才想要去保护。虽然现在我和李心一分开并且再也不可能了,但我从前一直安心于她的保护,师兄你以为我真的很弱吗?如果真的很弱,她那样离开我,我不照样过得很好?我只是知道,那时候她爱我,愿意宠着我,所以我愿意被宠,愿意那样幸福。”袭小鹤歪歪头,加道,“人生在世不易,所以不要丢失任何一个幸福。” “可是我居然有个儿子,这是我唯一不知道的……” “那样不是很好,师兄你一直很喜欢孩子。我想那个人不告诉你这个,是不想以此来威胁你吧。” 苏美尔坐在她的床边,想着苏浣浣说的那些话,脸上满满的迷茫。袭小鹤拿毯子裹住他,“师兄,睡一觉吧。睡醒后,一切就都好了。” 六个月后。 清晨,苏淇奥正忙着看新一个季度总结报告,座机响,他随手接起来。 “苏先生。” “嗯?”苏淇奥疑惑,那次上海回来后,他就告知这些人苏美尔的行踪除非特别重要的,其他就无需再告诉他了。 “小苏先生和他的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苏淇奥僵住身子,随后应道,“知道了。”缓缓的放下电话,看着表格发呆。 离婚? 什么意思? 李贤正在家里听京剧,咿咿呀呀的享受着下午的闲暇时光,家中门被敲响。 李夫人出门跳舞去了,他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李老头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拿烟斗敲了他脑袋,“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苏美尔笑着拎着东西走进来,把茶叶放到玄关处,“下周试讲,老师要给我放水,不然我可就没工作了。” “小兔崽子就贫吧!这事儿找你王师兄去!” “王师兄忙的没空见我。” “还委屈上了!过来陪我下棋!” 苏美尔笑盈盈的跟着他进了书房。 再出来时,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照进了旧式的楼道里。苏美尔一层一层的慢慢往下走,过去的一幕幕从眼前飘过。 李心一最终也离了婚,只是袭小鹤和父母一起移民去了加拿大,与外公外婆一家团员。袭小鹤走时,他去送机了。她紧紧的抱了他,“师兄这辈子咱们估计见不了面了,以后我应该不会再回来。” “决绝,这才像你。” 袭小鹤眨眨眼,“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了?” “你也是啦,只不过你家那位更强,你还是别学我,和他好好过日子吧!” “离婚又不代表我就要回去。” “是是是!” 袭小鹤临进关前,突然回头,也不知看向哪里,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比婚礼那天的还要灿烂,大声的说了句,“再——见——啦——!”然后掉头往里走,再也没有回头,随着人潮,人影渐渐不见。 苏美尔笑了笑,最终没哭,回头往门口走的时候,看到了满脸眼泪毫无美女形象的李心一,点点头,绕过她走出了机场,抬头看天空,深深地呼了口气。 想起袭小鹤前晚说的“师兄,你真幸运”。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这句话。 李心一心中的袭小鹤一直需要足够保护,因此她只想着挡住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嚣,让她的袭小鹤在里面幸福生活,包括结婚这件事,结婚再离婚是她早想清楚的,她想在袭小鹤看不见的地方把这些烦心事独自搞定,然后陪着袭小鹤过她最喜欢的生活。 但同时她忘了袭小鹤也是个个体,她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灵魂,她需要坦诚,不需要隐瞒,哪怕只是善意的。 袭小鹤说过,如果她告诉我,只要告诉我。我会支持她,甚至会做她的伴娘,等到一年后她离婚后再一起生活。可是师兄,她最终骗了我。 苏美尔这时走到楼下,楼道口是整片整片的绿色植物,一片阴凉打消了他心间的闷,他终究不是袭小鹤,可以那么决绝的选择要,或者不要。换言之,如果当年的他能有袭小鹤十分之一,现在的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和袭小鹤诸多的不同,注定了如今的羁绊。 他愿意给苏淇奥一个机会,让他解释他的欺骗,解释他的隐瞒。 都只不过因为他依然爱他,爱着苏淇奥。 苏美尔深呼吸,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抬头大步的往小区外走,却渐渐的停住了步子,看到了远处十来米处停着的一辆车,和车前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的很好看。 那个大的身影见他发现了他们,缓缓蹲下身,和身边的小孩说了句什么。 那个穿着小白衬衫的孩子,睁着大大的圆眼睛,有点害羞的看着他,然后在大人的话语下,犹豫的往前走了几步,再走几步,怯怯的叫了声,“爸爸……” 苏美尔心间一震,眼泪完全决堤,他也慢慢蹲下来,朝那个小小的身影伸出双臂,苏淇奥站起身,小孩子见到那双臂,鼓起勇气又往他这里走了几步,最终小跑步扑到了苏美尔的怀里,“爸爸。” 苏美尔紧紧的抱紧怀里的孩子,头埋在孩子的颈间,眼泪打湿了孩子的衬衫领子。 苏淇奥也慢慢的走过来,苏美尔抬头看了看他,第一次这么勇敢的和苏淇奥对视,突然发现自己终于看清了苏淇奥的眼神,原来那最幽深处的东西,不是其他,是眷恋,是爱恋。 他慢慢扯起嘴角,笑开,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起站了起来,平视着对面的苏淇奥,再次认真的看那双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我回来了。”他看着那双眼睛,轻声的说,“你会给我解释的吧。” 苏淇奥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苏美尔没有看清,因为他已经跨上来一步,一把抱紧他和他怀里的苏尚初。 他们两个人在他怀里,瞬间除了眼前苏淇奥的黑色西装外套,看不到其他,他想抬起头,却被苏淇奥摁住了,在他耳边轻声说,“相信我。” 苏美尔再也没有动,和自己儿子在那人的怀里,静静的再也不动。 是啊,即使再也看不见那片天空又如何,即使眼前只有那个人又如何,他会把全部的世界都摆放到他面前。 这一次,苏美尔最终选择了相信。 太阳落到了西边的最下方,路灯亮起,余晖与灯光一起将这三人的身影深深的打在地面上,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迹。 李老头在阳台上喝茶,随即哼着小曲儿拿着烟斗,收回视线往屋里走。 还边打着拍子边唱着:好日子正要开始哟。 ——正文完—— 外篇三:Home Sweet Home Part1. 苏美尔后来又去了一次青海,那时他已经回北京工作。那次是学校历史系的几个老师到敦煌去实地考察,到敦煌时,接待方给他们请了当地的导游,结果人家小导游说什么都被这些教授挑错,即使讲当地神话故事,也被指出完全没有事实依据。 尤其几位老师当中,有一位就是研究佛教文化的,对敦煌里的一切那是如数家珍,小导游讲的什么佛祖下凡之类的神话故事被批的一无是处。 苏美尔跟在后面笑,没办法,那一代老学者总是很较真的。到了最后哪还有什么导游,小导游就跟着他们几个,听他们讲,甚至很多游客见讲得不错,纷纷跟了过来。最后就跟一串“蚂蚱”似的,串成一串浩浩荡荡的行走。 几天旅程完毕要回去时,苏美尔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从前待过的那个地方,见甘肃离青海也不远,便没和那几位老师一起回去。 临时决定的,苏美尔早上买了一张汽车票从敦煌到西宁,凌晨才到,也没有跟苏淇奥说,早晨醒来时他又坐了当地的小巴车,往自己从前待过的地方驶去,路途其实不算太远,但路况不太好,颠簸了快一天才到了村口。 一看到那熟悉的村口大石头苏美尔就有点激动了,他从车上跳下来,尽管满地的尘土飞扬,呛得慌,他也没有在意,拎起自己包往里走,手机信号不太好,进山之前他给苏淇奥发了短信告知了他目前的行踪,发完就关了机。 走上大路时才发现这几年这个村子变化真的挺大的,以前坑坑洼洼的路被修的很好,来往上下学的孩子衣服穿的也比从前好多了,都奇怪的看苏美尔。他目标直指以前自己待过的学校,走到半路碰到了当时自己还在时的村长,一下两人就互相认了出来。 “苏老师!” “王村长!” “哎呀!真是好多年没见了!来之前也不来个消息,我们好准备准备!” 苏美尔对这样的热忱有点羞赧,自己小小的支教老师而已,那时候有很多,又不是只有自己。 “临时经过,顺便来看看,这几年村里发展的挺好的。” “可不是!可多亏了你啊!苏老师你真是真人不露相!”王村长脸上都是真诚的笑容。 苏美尔瞪大眼睛,“我?” “不是你捐钱给我们修路建学校帮助我们哪有现在这样的发展哦!” “……” “苏老师!带你看看新学校去!” 苏美尔满头雾水的被王村长热忱的往村里拉,边走边跟他说,“在这住几天再走!这里信号也比以前好了,可以接电话了!电也全通了,吃食也比从前多了!无论怎么样苏老师你都要住几天再走!” 苏美尔被王村长拉到原来的学校门口,哪还是原来的两三间破房子,新建的几座小楼,都是四层的,粉刷的白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特别的有精神,在院墙外,就听到了教室里学生读课文的声音。 “苏老师啊!有钱人要都像你这样!国家哪还有什么饿死的孩子,早就共同富裕了。”王村长还在说,苏美尔走到学校正门处,抬头一看,看到了学校大门上挂着的一副牌匾,上书:美美学校。 顿时心里说不出的感触,什么感觉都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小名,而且是只有那个人会叫的小名在上面挂着呢,又有点激动,更多的是震撼。 “王村长,这学校什么时候建好的?” “就你当年走的第二年!有个领导样的人和我们说,苏老师你不愿意公开,我们就一直没上报,不然按村里人的意思早就报到镇上好好给苏老师你求个好名声啦!现在苏老师你这样的有钱人真的不多了!……”王村长依然在说,说的越来越激动。 苏美尔反倒在这激动的声音中平静了下来,转身就想要走,被王村长拉住,“苏老师不进去看看?!” “不了,有急事,我得先回去了。” “这怎么行!才来多久!饭总得吃顿吧!” “王村长,真的不好意思,以后我会再来的,今天是真的有急事。” 最后王村长无奈,把他送到了村口,特地让村里开拖拉机的小王把他送去镇上坐车,一村子的人这会儿都来了,都站在村口送他,苏美尔特别不好意思,他不太善于接受这么多人的感谢。 拖拉机突突突的开着时,苏美尔打开了自己手机,来到村里还不到三十分钟,苏美尔又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手机一打开,短信就进来了,苏淇奥简单的回应:哦,注意安全。 苏美尔一向平静的脸上在看到这样同样平静的话时,再也不能一直平静下去,仰头看了看天空,山里的空气无比清新,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逼回了自己的眼泪。 拨了苏淇奥的号码,接通的瞬间苏淇奥就接了起来,“有信号了?” “我现在去西宁。” “哦。” “我现在就回家。我都看到了……谢谢你。”苏美尔手轻微的在颤抖。 苏淇奥缓缓说,“我去接你。” “嗯。”苏美尔挂了电话,把手机握在手心,很久都没回过神。 拖拉机开到镇上后,苏美尔就坐上了镇上的中巴车,往市区开去。 车子一样的颠簸,苏美尔闭眼听歌,几个小时后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车里本来睡觉的人都醒了,叽叽喳喳的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苏美尔难免睁开眼往外看,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正好走上中巴车的苏淇奥,视线在车里绕着找他。 苏美尔坐在车的最后一排,窝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虽然曾经那么多年,他每次都喜欢逃,然后每次都被苏淇奥找到带回去,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淇奥找他时的样子,他的脸上跟平常的他一样冷静自制,只是那双眼睛,尤其在看到自己时一瞬间迸发出的光芒,苏美尔差点又要哭出来。 低头,眨了眨眼睛,再抬头的时候,苏美尔笑着拿起自己包,往他走去。苏淇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对车里的人说了声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拉着苏美尔快速的走下了车,中巴车轰隆隆了几声又开了出去。 苏美尔反手握住了苏淇奥的手,一起往路边的那辆吉普车走去。 “你来的太快了。”苏美尔伸手欲开车门。 “我觉得还是很慢。”苏淇奥在他背后说。 苏美尔的手顿在车把手上,良久回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他真的已经很久没哭了,他早就不是从前的少年,已过而立之年,阅历和经历都让他比从前更冷静,但在遇到这样的事时,怎么能够再忍住。 苏淇奥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在他耳边说,“我们回家。” “嗯。”苏美尔在他怀里低声应。 Part2. 王轩最近新任了副校长,文示过几天正式下来。 但相熟的朋友同学早就得到了消息,王轩的办公室也早搬去了校长室,这天从前的同学相约给他庆祝,当时的几个师兄弟,如今在各大高校都混的不错,还有几个下海做生意也是做的有声有色。 为了庆祝王轩高升,在一家古式私房菜馆订了位子,也算符合他们这一席人的学者身份了。 王轩自己开车过来的,到了之后,服务生过来给他开门,停车场在饭馆的后院里,这家店不大,能容纳的人数也很少,因而停车场并不大。他下车的时候几乎立刻看到了对面从车上走下来的人,那不是自己的小师弟又是谁。 当下就上去打招呼了,“小苏!” 苏美尔回头,一看是他, “王校长。” “哎哟你跟我客气什么,还叫师兄!” “师兄……”苏美尔跟着叫了声,又转过去从车里抱出个孩子出来,趴在苏美尔怀里特别乖巧,大眼睛看着王轩。 王轩脑子飞快转着想着这孩子是谁,车里又走出一个人,王轩一看,这可是自己的大恩人,“苏总!” 苏淇奥笑着还是从前的话,“叫我淇奥就好。” 王轩应着,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了,每次苏淇奥都这么说,但每次王轩再见到他时还是叫苏总,人家是客气,但要真跟人家客气,那就不对了。 苏淇奥拍拍苏美尔怀里孩子的脑袋,“叫叔叔。” 小苏苏刚刚听到自己爸爸叫他王校长,自作主张的叫了声,“王叔叔好。” “哎哟,这孩子可真乖。”王轩说着就从自己身上掏钱,打算给见面礼。还没掏出来,就被苏美尔摁住了,“师兄,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这怎么行!第一次见!”王轩其实好奇死了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傻子也知道不该问。 寒暄了几句,三人一起往饭馆里走。王轩和苏淇奥边走边说话,苏美尔抱着孩子静静的走在他们稍后方。 到饭馆里,先到了苏淇奥他们订的房间。 “王校长进去一起吃?” “哎哟这要平常真是求之不得,今天以前同学都给我庆祝的,你也知道的。” “王校长高升之喜,还没庆贺,等你清闲了一定要通知我声,我也得给你庆祝一番。” 两人打着官腔的时候,小苏苏已经从苏美尔怀里跳了下来,自己踮脚旋开了包厢的门,小脑袋探进去,看到里面的人,眼睛一弯,“爷爷奶奶!” 苏夫人一看到小苏苏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哟小宝贝来了!”一把将小苏苏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王轩听到了也看到了,随后傻住了,国家台的新闻他每天必看,每天都要看到的人物如今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苏夫人也看到了王轩,苏美尔给他介绍,“妈妈这是我师兄,也是我们学校的校长。” “王校长好。” 王轩慌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夫人露出得体的笑容,“不用拘束。” “领导好!” 苏夫人点点头抱着小苏苏转身走进了包间内,王轩壮着胆子视线跟过去,结果看到另一尊大佛,再也没了言语,就听到刚刚那孩子扑腾着叫“爷爷”。 苏淇奥也不留他了,“王校长也忙着见朋友,我们改天再聊。” “是是是。”王轩点头跟他们道再见。 “师兄再见。”苏美尔跟他挥挥手。 王轩走了几步远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眼,正好看到苏淇奥拉着苏美尔的手一起往包间里走,然后门被静悄悄的从里面关上了。 王轩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晕了。 Part3. 苏美尔从英国回来时,全家总动员的去接他。 在机场被小苏苏拖着手怎么也不肯松,苏浣浣在他身边蹦跶,苏淇奥也没让保镖什么的跟着,自己给苏美尔推他的那些行李。 “想爸爸了?”苏美尔心情大好,看到自己儿子不时看自己一眼的小表情,心中满是自豪感。 “想的!”小苏苏点头,大眼睛里瞬间就漫上了一层雾气。 苏浣浣不满跺脚,“你有儿子就忘了我了吗!” “没有,浣浣想我,是明里表达的,不像我们家小苏苏,只敢悄悄想,对不对?”他把小苏苏抱到自己怀里。 “爸爸。”小苏苏头靠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衣服。 “以后想什么,就要表达出来,知道吗。” “哦。” 苏浣浣看了他们一眼,“说了没用的,他和我哥一样,长大了必定是一样糟糕的性格!” 小苏苏不满的探出脑袋,委屈的看了她一眼。 “别看我,不满就要说出来,不然你这样只会看不会说,必须和你爹一样糟糕。” 小苏苏都快哭了。 苏浣浣露出得意的神色。 小苏苏终于忍不住了,张嘴叱道,“姑姑最讨厌了!” 苏美尔一愣,大笑。 苏浣浣愤怒,“好啊我好吃好喝的给你买,帮你跟你同学打架,你还说我讨厌!” 小苏苏埋在苏美尔怀里哭着不停说,“姑姑最讨厌姑姑最讨厌姑姑最讨厌!” 苏浣浣逗他,作势要来打他屁股,小苏苏哭的更厉害。 苏美尔赶紧拦住她,“好了好了,这是在外面呢,注意形象。” “哼哼,那我先放过你!” 小苏苏这时又得意起来了,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苏美尔心情更加好,谁知到了停车场时,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他不解的看向苏淇奥。 “爸妈都来了。” “啊?”苏美尔一愣,这也太大阵势了吧。 “哥哥你看到了吧,我们全家现在可离不开你了。”苏浣浣笑着说。 苏美尔心里一阵暖流流过,但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们一起走到一个很是隐蔽的空地上,一个人都没有,只看到那里停了几辆车,其中一辆是苏夫人的专车,他认识,几个保镖在旁边守着。 苏淇奥放下行李,他们上来拿了放后备箱放。 苏浣浣早蹦到了车旁,钻进了车里,回身朝他招手,“哥哥快来,回家啦!” 苏美尔抱着小苏苏正要走过去,看到旁边走来的苏淇奥。 他对他一笑,“回家好吧。” 苏美尔点头,“回家好。”想了想又加一句,“特别好!”并且低头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苏淇奥笑着拉起他一起往车子走去。 Part4. 有天周末,苏美尔在书房找书,找来找去找不着,可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就放在窗口那个书柜的角落的,便索性一个下午都在书房里找那本书。 找到最后还是找不到,气馁的坐在地上喘气。 视线的水平线整个下调,于是苏美尔眼尖的看到了对面书柜的最里面居然有个小盒子,他好奇的挪过去,把那个小盒子抠出来。是个木质的盒子,很精致,还有清香,没有上锁,他顺手打开,结果看到了满箱子的自己的照片。 一张又一张的拿起看,都是自己那年在青海时的,看得出来都是偷拍,并且和之前在英国看到过的照片墙上的照片类似,他反过来看照片背面,果然有胶水的痕迹,偶尔几张还有墙壁的粉屑黏在上面。 默默的他把照片又都放了进去,打算把箱子放回去,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一样。可放照片的过程中,他又看到了一点白色的东西,他想了想,去抽那个,抽出来的是一个信封。 他差不多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最后他没有看那封信,尽管那封是自己曾经给苏淇奥写的情书。 知道他一直把自己的东西把自己的影像这么完好无损的保存着,并且藏在一个不会有人看到的地方,已经让他很满足很感动。 苏淇奥这个人永远不会说,只会做。 永远都是在自己背后默默的看着,看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看到有困难的时候就伸手砍断一切荆棘,随后再继续看着。 这种,就叫做守护吧。 他把盒子放回原处。 Part5. 暑假的时候,苏美尔带上小苏苏回苏州老家。 苏淇奥有急事实在脱不了身,只能将他们送到机场,“过两天我过去。” “嗯哪,来前给我电话。” 苏美尔抱着小苏苏往里走,小苏苏趴在苏美尔肩头给苏淇奥送去飞吻,“Daddy后天见!” 苏尚初小朋友就和当年的苏浣浣一样,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刘奶奶一家早被晓东哥接去了上海一起住,因而苏家街更加安静起来。 苏美尔将家里的灯笼点亮,小苏苏跳着伸手去够。 苏美尔一把将他抱住,“危险,回去爸爸给你做灯笼。”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苏美尔说到做到,吃完晚饭后拿出纸和柳枝给他糊灯笼,快糊好时一看,小宝贝已经睡着了。苏美尔拿被子给他盖上,又被他踢开。他摇头笑,小苏苏怕热又不爱说话的性格真是像极了苏淇奥,幸好继承了自己比较温和的性子,不然放出去一看就是有着纯正苏家血统的人。 不过这样中和一下,却刚刚好。 他给灯笼工作最后收尾,风扇一下一下的摇出凉风。 屋外偶尔有蝉鸣声,还有因梅雨季节跑出来的青蛙在呱呱叫,一切都是刚刚好。苏美尔做好了灯笼,放到桌上,等明早起来给自己儿子玩,关灯正打算睡时。 大门被敲响,他顿住了身子,随后走到院子里,“谁?”问了声。 “我。” 苏美尔瞬间移到大门处,打开钥匙,拉开木栓,苏淇奥推开门。两人面对面的看着,正是月中旬,月亮特别明亮的挂在空中,真正的月光如水。 地面上一片明亮。 两人的影子重叠着映照在院子的石板路上,苏美尔看着苏淇奥的脸,有些发愣。这个地方苏淇奥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苏淇奥高三时,第二次是自己研一时,两次来苏淇奥都是为了找他。 只是两次他们都只是隔着整个院落遥遥相望,随后再在床上翻滚缠绵。 而这第三次,苏淇奥同样是来找他。他们却能够真正地靠的这么近的面对面的相互注视,他喃喃道,“这儿是我家。” 苏淇奥进来抱住他,“所以我回家了。” 苏美尔怔怔的被他抱在怀里,望着那两顶红红的灯笼,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坐在春光下的窗边,拿着灌满炭黑色墨水的钢笔一笔一划的认真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字。 “……那天你到我家找到我时,我就认定了,以后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再也不是没有家的人,再也不是没有人关心的人。苏淇奥,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你愿意继续这样,永远这样,一辈子这样照顾我关心我,给我家吗。苏淇奥,我喜欢你,我爱你。” 原来有我的地方,也可以是他的家。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也需要我永远做他的家人,永远照顾他关心他。 而他,也喜欢我,爱我。 苏美尔闭眼伸手环住苏淇奥的腰,环的很紧。 苏淇奥衬衫的衣襟渐湿。 月亮则越来越亮。 外篇完君子如锡+外篇——初可
作者:初可 录入: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