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半晌,刘守义也不敢抬头,何奉余这才说道:“有理,我说,你是杀害我的从犯,你认吗?”
刘守义不住的点头,鼻涕眼泪甩在地上,十分狼狈,他哭丧着答道:“我认我认~~你别再来找我了,我去给你修坟,很气派的坟,往后每年,我多给你烧些纸钱,给你披麻戴孝……”
“不用你假慈悲,我再问你,李敬亭结交的神秘高手,都去了哪里?还有他那些金银,都藏在何处?”
“那些人在锦华呆了一阵,李敬亭失势前不久,造了艘大船下了海,没了踪影。至于那些金银,我真不知。”
“那好,你府里的管家娄七,是你从何处雇来的?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
刘守义开口就答:“有次荒郊遇了贼,娄管家救了我,他说来锦华投奔亲戚,我便邀他来做了管……”
娄七娄七,何奉余怎么会知道娄七……刘守义幡然醒悟,嘴脸陡然狠毒起来,手脚也有了力气,他指着那鬼的遮面长发高声问道:“你不是何奉余,你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来人哪,给我将……”
那只鬼从离地三尺的地方飘过来落在刘守义面前,不再装腔作势,伸手撩开长发,那面容气质,不是王爷又是谁?
刘守义心头瞬间闪过千百个歹念,却是一条也行不通,只在心里打定主意,谁问也不承认。谁知他还没回过神来,门扇陡然被人大力推开,当先的,是王爷的贴身侍卫,那人身后站着王爷的俩贵客,除此之外,还有俩老头,一个八字胡一个髭须,正是锦华出仕老来还乡的文武老官,此刻正满面怒容的盯着自己。
刘守义两眼一黑,再也撑不住自个肥硕的身躯扑倒在地,他完了。
要是到这时他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那他可就真白活了这么多年,浪费了数百担米。嘿,王爷算计好了一切,将他抵死不认的后路都堵死了,大半夜的将俩糟老头子挖起来听墙角,正是看中了这份德高望重,只怕这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就盼,吾儿学平,能免得一死。
锦华城今日是彻底沸腾,衙门要审案,审案的老爷不是县令,而是帝都而来的西平王爷,更令人咂舌的是,堂下跪伏的一众犯人,居然是日日堂上坐的刘大老爷。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谢长安微服私访,两手空空一身轻,除了银子还勉强能塞进衣袖,朝服这等麻烦物件,打死他也不会带的。这会升堂,虽没有朝服以正威严,可我们小王爷自觉正气秉然又预备惩奸除恶,即将告真相大白与天下,还死生者一个公道,那是威严气魄盈满乾坤,穿着寻常衣衫负手就上了案堂,开始审案。他素来跟屁虫似的宝贝侍卫,这会却影子也不见。
大堂里还沉着脸坐着俩老头,那是锦华城心中的顶梁柱,从来说一不二。跪着是刘家父子身边,还长身站着俩青年。刘守义见狡辩无望,李敬亭也早进了宗人府,索性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看在自发认罪的份上,为自家儿子求个免死的恩典,将残害何奉余一家的事发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末了满面是泪的长跪在地,求王爷明鉴,放过他家痴傻的儿子,他是无辜的。
谢长安掏出皇上御赐的金牌擎在手里,一本正经的公事公办模样,当众摘去了刘守义的顶戴花翎贬为庶民,押入监牢随后上京,由大理寺亲判。其子刘学平万事不知确实无辜,贬为庶民,由两位老先生亲自教养,刘家之财产二成归他,三成偿于何奉余之子何万里,剩余充公。锦华一切事宜,暂由临城太守陈无隶全权代则,等候新任县令走马上任。
谢长安说完,何万里站在大庭广众的县衙大堂里,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六年了,这样这样久,他日日夜夜憎恨蚀骨,心里生根的绝望思念愤恨失望疯狂滋长,在这一刻,被命运突然挥出的一把锋利镰刀割断搅碎,融在了泪水里,不流出来,就会腐蚀浸坏他的心肝,唯有酣畅的倾泄,才能重新开始。他的爹娘,成了苍茫黄土之下的根根白骨,再也回不来了,可至少,他能为二老,光明正大的,立个坟,落款:不孝儿,何万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