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掌!”
所有人都看清了,假“叶凭生”使的乃是泛着蓝光的冰掌。
“哼,这种冰掌不值一看!”楚云熙大喝一声,内力源源不断灌入掌内,逼人的寒气透过相接的双掌,直窜入假“叶凭生”的身体。
“砰”——
假“叶凭生”被震退了数步,口吐鲜血。他眼珠一转,便使出轻功朝人群中溜去。
可楚云熙哪肯放他走。
若非这人的陷害,孤影又怎会为救他离他而去,不惜损伤身子服药坐上盟主之位,而后谋计、演戏、顶罪,甚至甘心受他一掌,而致如今下落不明。
愤怒,痛恨,仇视的情绪溢满了楚云熙的双眼。
被人陷害的苦闷,与爱人分离的痛楚,孤影为他所担的罪孽,今日,他要一一报复!
“纵天梯”疾驰,“云水”剑出,寒气凛凛,所过之处皆凝冰晶,刺骨寒冷,如坠冰狱,永世不出。
划破的空气响起冰碎的声音,强烈的杀意,刺骨的寒气,将假“叶凭生”层层包围。
恐惧,如被恶魔附身般的恐惧,让假“叶凭生”奔跑的双腿颤抖不已。
“你不能杀——”话,戛然而止。
一把透质薄剑穿喉而出,血还未流出,便已成冰!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僵硬地转头,惊恐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同……归……于……”。
“噗”——
剑离,人倒,血凝,顷刻毙命。
楚云熙挥手一甩,剑上的血迹飞离。
他沉着脸皱眉思索,方才假“叶凭生”临死前的话究竟是何意?
他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楚云熙拧眉,心里突生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快看!”
众人抬头望去,惊见两旁山体滑坡,烟尘滚滚,不断有大块的山石坠落,携着强大的冲击之势直朝底下的众人砸来!
“快跑!”楚云熙嘶声大喊!
所有人惊叫出声,乱成一团,毫无方向地四处逃窜。
“大家跟老夫来!这边有密道!”叶凭生挥手打开头顶的碎石,扯着嗓子高声大喊。可他武功被废,毫无内力,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山石滑落与众人哄闹之声中。
楚云熙划过一道剑光,挡开叶凭生头上的山石,沉声大喝:“全都闭嘴!想活命的跟叶凭生走!”
楚云熙霸气一喝,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相互对视,便齐齐朝叶凭生的方向跑去。
又是轰的几声巨响传来,滚落的山石愈来愈多,愈来愈大。
前方,后面,每一个角落都有山石狠狠砸下。
许多功力不济之人,挡不开掉落的山石,或重伤或死亡!
“宫主!”赶来的温阳挥掌劈开山石,急喊出声。
“该死!”楚云熙挥掌破石,满脸尘灰,抬眼环望四周情势,下令出声:“温阳、墨夜去护住叶凭生,暗七、暗九护住他人!本座殿后!”
“宫主!”
“去!”
情势迫在眉睫,已容不得他们反抗楚云熙的命令,他们几人疾掠而去,护住应保之人。
“该死!”楚云熙咒骂出声。
局面已相当混乱,前方不断有爆炸声响,重重阻拦他们的去路。
在天灾面前,人类是那么的渺小,纵你武功高深,也不敌自然威力!
楚云熙脑里已一片空白,论理这些白道中人污蔑他诋毁他,他该不顾他们的生死自顾逃走才是。
可他脑里却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一袭红衣,一把轮椅,他静静地端坐,悲戚地笑着说:“天下武林,吾只愿与君共享。”
笑如桃花,泪如雨下。
“孤影!”楚云熙大喝一声,将滑落的巨石震碎!
是的,为了孤影,一切只为着那个为他颠覆世间千华,为他尝遍凄楚辛酸的男子!
他要让所有人皆欠着他的情,让所有人承着他的恩,以偿孤影的付出!
“啊!”眼见一块巨石砸下,定绝师太高喊出声。
她毕竟是个女子,内力不厚,且武器乃是柔软的拂尘,支挡不了多久,她的内力便竭,无力再击散巨石。
“砰”地一掌袭来,击碎了她头顶的巨石,可四散的碎石却划伤了出掌之人。
“你!”定绝师太惊愕。
“走!”楚云熙随手抹去面上的血痕,大喊出声。
定绝师太抿了抿唇,忙朝众人方向过去。
楚云熙则一直在人群中掩护他们,但凡有人快被山石砸伤,他便前去相助。
在他相助下,许多武功低微之人都得以保命。
滑落的山石愈来愈多,巨响也声声不绝。
纵使楚云熙武功再高强,他也被不少落石砸到,受了许多伤。可他依旧没有停下他的动作,救了一个又救一个。
孤影可以用命来换来人心,他亦可以用命来搏得人情!
他要他们感激他,然后虔诚地在孤影面前忏悔道歉!
“孤影,我也可以倾尽所有,只为你!”
第六十章:何谓正义何谓邪
“快!这边走!”叶凭生在墨夜的掩护下回身甩手大喊。
众人边格挡山石边加快了脚步。
他们穿梭在乱石烟尘中,挣扎在生死一线间。
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叶凭生口中所说的密道。
奔跑了数里,叶凭生带他们来到了一山脚的隐蔽处。
叶凭生踢开脚边的石块,蹲下身,在那处周围的草丛里四处摸索。
“快!”有人急急催促,此话刚落,一声惨叫,落石已砸穿了那人的脑袋。
“在哪?在哪?机关在哪?”愈是紧急的时刻,素来沉稳的叶凭生愈是紧张得发抖。
耳边传来愈来愈多的惨叫声,叶凭生的脸已惨白得可怕,他的牙齿在不停地咯咯打颤。
在哪,机关在哪,他竟然找不到了!
一双素手凑到了他的旁边,快速地拨开丛生的杂草,一同寻找起来。
“在这!”手的主人——华采英欣喜地喊道。
素手一转,机关开启。一道狭小的门在机关的旁边,自下而上缓缓打开来。
众人皆面露喜色,有地方可避,他们有救了!
每一个人都激动地喊出声,争先恐后地抢着进门。
可是门口十分狭小,仅能容两人通过。
大家急着避难保命的结果,便是有人为了早点进密道而与他人大打出手。
密道外山石仍旧滑落,而却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在此私斗。究竟是要保命还是送命!
“唰”一剑冷光晃过众人的双眼,最先大打出手的两人,头颅顷刻离身,血尚未迸出便凝成冰花!
所有人的呼吸瞬间都停止了,正打斗中的人身子一僵,便这么维持着手上的动作,不敢再动。
楚云熙深冷的眸里凝着嗜血的光,他朝天大吼一声,宛如狮王咆哮,震天动地,便是那山上的巨响也湮没在他的怒吼声中。
他身聚全力,提件朝天一划,数块落石顷刻碎成小块石屑,砸向众人。
每一个人都如死了一般,定定地睁大双眼看着狂怒的楚云熙,任碎石屑砸伤身体,划破肌肤,也不敢有所动作。
这是王者的愤怒,可怕,惊人!
“老弱妇孺先进。”楚云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在这寒天里显得更为彻骨冰冷。
所有人都重重地咽了口唾沫,默不作声,开始有秩序地一个个地进门去,而未进门的便在后面护着前面进门的人。
第一次,来自不同门派的人能合作得如此默契,如此有序。
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一直在他们身后掩护的男人,一个不禁让人虔诚跪伏的王!
楚云熙已打红了眼,碎石擦伤了他裸露的肌肤,头上也流出了猩红的鲜血。
可他不能停,纵使他的内力将尽,他也不能停!
在外边的人愈来愈少,可滚落的山石却愈来愈多!
“宫主!”当外头只剩楚云熙几人时,温阳高喊。
“进去!”楚云熙一掌打开温阳头顶的山石。
“不!”温阳执意不肯先进。
“快进!”已进入密道的玉十娘喝道。
一旁的墨夜脸色一沉,一手挡石,一手拽起温阳,将他扔进密道内,自己随后也跟着冲了进去。待入密道后,墨夜便回身朝楚云熙点头。
楚云熙明了,仰头大吼,运起仅剩的内力,祭起“素心诀”最高重,凝起空气中的水汽。
雾天水汽甚多,水汽很快便凝成大片的冰晶。见物即凝冰的寒气使得落石下滑的趋势渐缓,周围凝起的冰晶随即将那些落石击溃。
楚云熙的内力已所剩无几,凝晶的情况支撑不了多久。
但他所争的便是这一瞬的时间!
他急冲向密道口的机关,左手一转,关闭机关。
他人则在门下关的一瞬间翻身滚入。
轰!滚入的一瞬,功力一滞,凝结的山石又急急滑落,门未来得及关上便直冲门内而入,快得让滚地的楚云熙来不及震开!
“噗”——
巨大的山石携着强烈的落势击在楚云熙身上,一口鲜血喷口而出。
“宫主!”温阳嘶声大喊,急忙跑上前去震开那些山石。
“咚”,门终于关上,他们安全了。
楚云熙慢慢地撑起半身,单膝跪地,用力地甩开了欲搀扶他的温阳。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得可怕。紧咬的双唇流出一抹血迹。长发因汗湿而紧贴在两颊,凌乱不堪。唯有那双眸,异常的清亮,流露出不屈服的模样。
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渍,颤抖着身子,以“云水”撑地,挣扎了几下,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强忍着剧烈的痛楚,一步一步走回门口,凝起功力,结出一堵厚厚的冰墙,防止山石破洞而入。
门外的声响仍旧未歇,脚下的地仍在震动。
可这些远不及众人心中的震撼。
每一个人看楚云熙的眼神都变了。
没有仇视,没有嫉恨,只余感激,感动与佩服。
在这生死之刻,黑道之人援手相助,而白道之人却互相残杀。
何为正,何为邪?
何谓白道,何谓黑道?
其实天下武林俱是一家,无谓正邪,无谓黑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楚……”
楚云熙挥手打断了智信大师的话,紧抿着唇,冰冷深沉的眸扫视了众人一眼。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一脸土灰,满身烟尘,双眼暗淡无光。
只可惜——
他眼里狠戾的杀气如一把冰刃,将叶凭生的身体片片切碎!
只可惜,叶凭生没有死。若非需他引路,他早已将叶凭生碎尸万段。
叶凭生感到了楚云熙对自己的杀气,一脸愧色地低下头,摇头叹道:“待我等安然脱身后,老夫头颅双手奉上。”
楚云熙冷冷地盯了叶凭生半天,方甩袖望向众人。
“若要感激本座,便去向孤影忏悔。这是你们欠本座,欠孤影的,生生世世都还不清!”即便受了重伤,他的声音依然清亮震撼,毫无虚弱之态。
密道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出言反驳,他们的内心已被深深的愧疚所缠。便是定绝师太,也低下了她高傲的头。
他们因着一己之私,冤枉楚莫俩人,而后甚至选恶人为首。一切种种皆由他们所起,今日悲惨的局面,是他们的债,是他们的孽。
楚云熙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举动,让他们的心如被一把钝刀慢慢地磨,慢慢地片,纵是鲜血淋漓,纵是万般痛楚,也诉不尽其中惭愧之情。
楚云熙越过人群,四处打量了密道内一周。
这密道内异常宽敞,周围皆有烛火照明,显然常有人入来。
“这是何地?”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此乃莫府地下密道,尽头处通往莫府历代府主的墓冢。”叶凭生回道。
“带路。”斜觑叶凭生一眼,楚云熙抬颔示意前方。
叶凭生点了点头,随同华采英在前方带路。
“跟上。”楚云熙冷冷地道,抬步朝前走去。
在他身后的众人却无人挪动脚步。
那走在前方的人,裹在黑衣下的身躯散着浓厚的血腥味,一滴又一滴的鲜血,顺着手上的剑滑落下地,溅染出一朵朵的血花,诡异,妖娆。每一步履,都沉重得可怕,在空旷的密道里回荡着让人心疼的声音。
望着那个骄傲的人,玉十娘悄悄地抬手拭泪。
这个男人,高傲倔强得让人钦佩。他的尊严,绝不容许他有丝毫软弱!
他是王,是霸者。他高傲地走在众人的前头,他狂妄地立于天地的顶端。永远的睥睨天下,永远的俯瞰苍生。
即便,他是个受重伤的王!
每一个人都默默地注视着那挺拔而宽厚的背影,直待他消失在目光尽头,他们方跟着前行。
众人劫后余生,早已无心观赏这密道的风景,即使这密道内装扮华丽,他们也无心过问,只盼着能尽快出去。
叶凭生带领众人绕了几个弯,拐过几个道,方来到一个大厅。
可看到大厅中央那扇紧闭的门时,叶凭生愣住了。
“门怎么关上了?糟!”叶凭生似想到了什么,忙扑到门边左右查看。
良久他一脸死灰地回身叹气道:“这门后是莫府屯金存粮之处,为防有心人从外边闯入偷窃,开门的机关是设在里边的,而这扇门后的路是唯一通往出口的路。我们从这出来时,门还是开着的,如今却不知怎地关上了。”
众人一听,又是惊愕又是担忧。
如今外面的巨响仍旧未停,再从那出去已是不可。即便是待巨响停后再出,难保门口不被重重山石堵住,无法出去。
如今,这可怎生是好?
“可恶!”已有人忿恨地抱怨起来。
楚云熙紧蹙眉头,走到门前,凝掌重重一击。
但遗憾的是,门丝毫未动。
“这道门坚硬无比,非人力可破坏。”叶凭生长叹道。
每一个人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
“他会不会仍在里边?”一旁的华采英突然插话道。
叶凭生一愣,眼睛一亮,似是感觉到了希望,忙扑到门上,重重地拍门道:“贤侄,你可还在里头?若你还在,快替我们开门,贤侄,贤侄。”
可惜,咚咚的敲门声回荡了很久,里头却依旧无人应答。
所有人的心瞬间都跌落了谷底,刚燃起的希望又再次破灭。
楚云熙看着那冷冰冰的门,胸口突地生起一股熟悉的刺痛,那痛很悲伤,很无奈,让他的心也不禁流泪。
鬼使神差地,他双手轻触那冰冷的门,将脸贴在门上,柔声唤道:“孤影。”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有一种直觉,那道门后边有一个人,一个他爱到骨髓,疼到血液里的人。
“孤影,孤影。”他闭上了双眼,一遍又一遍的呼唤,整个密道里都回荡着他凄楚的喊声,让人不禁动容。
“云……熙……”过了很久,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从门里边传了出来。
楚云熙浑身一震,睁大了眼,虽然声音很微弱,但是他听到了。
是孤影,是孤影的声音!
楚云熙眼睛泛起亮光,使劲地锤门喊道:“孤影,孤影是我!我们被在困在外边了,你快开门!”
可是——
沉默,死寂,门里边久久都没有回应。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上,门里的人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