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还是莫远,骆少钦早已分不清自己呼唤的是谁,窗外是皎洁的月色,不由得望去,而此刻远在边塞也是如此,但人儿却在感伤中流泪而眠……
沈莫离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但第二日,他还是故作坚强,抖擞精神来到了忠义王的帐营之中。可就在他走到帐外之时,他却分明听见帐内骆君安颇为激动的声音。不由得想要靠近几分由缝隙看去,眉头也渐渐锁了起来……
“父王,我说过,战事如何,是否需要援助,是我一人说得算的,与萧瑟无干,你又何必为难于他!”也许是过于激动吧,骆君安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有些许的绯红,而一旁的萧瑟在看到骆君安的脸色之时,也没由来的有些担心起来。
半月之前,自己遇到玄雷伏击,若不是骆君安相救,自己恐怕早已无法再见到沈莫离了吧。而如今看着骆君安略显苍白的脸色,让萧瑟不禁有些愧疚。这家伙虽然懦弱,但龙宇说的对,他对自己是实在好的,而自己对他,除了那次高烧不退之时的意乱情迷,自己何曾对他好过半分……
伸手轻轻拉了拉骆君安的衣角,萧瑟小声劝道:“萧瑟一人做事……”言还未尽,萧瑟便听到骆君安大声对忠义王喝道:“若是父王执意要治萧瑟之罪,那君安愿意一死以替萧瑟。”再也不能懦弱的舍弃萧瑟了,骆君安拔出佩剑便想架在自己的颈部。而萧瑟见骆君安如此为着自己,不禁大为震惊,起身就想夺下骆君安的佩剑。
忠义王似乎没有料到儿子会因为一个小官如此激动,不由得大惊失色。毕竟是自己的独子,忠义王明显有些犹豫起来。可看看萧瑟的样子,忠义王却还是不甚甘心,三人也就这么僵持着。
而就在此刻,沈莫离却似想明白了什么,颇为自信的掀开帐帘缓步走了进来。眼神一凛,好不费力的一握骆君安的手臂,便将那佩剑强行夺了过来。可还未等忠义王说什么,他便先一步转身对忠义王笑道:“小王爷,何必激动呢,忠义王是不会将萧瑟治罪的,我说的对吗?王爷……”
不会治罪吗?骆君安和萧瑟皆回首看向沈莫离,颇为诧异的样子。倒是那忠义王似是无奈一般,转而对儿子说道:“我是想治罪,但也只是在这帐营之中,你这孩子,也不想想,我若是当众治罪于他,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你君安小王爷徇私,岂不是让有心人将你从这将领之位拉下马来?”说着,忠义王不由得愤恨的看了沈莫离一眼,但也只是一瞬便接着对儿子说道:“若是如此,依照军法,你觉得自己还能拿命来威胁我?”
一语道破,沈莫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忠义王,不以为意的走到骆君安跟前,对忠义王行礼道:“确实,那莫离就代萧瑟谢过王爷了。”说罢,不做多等,沈莫离便微微颔首行礼,算是谢过了。
将萧瑟带离帐营,沈莫离却忽然眼神一变,当着走来走去的将士的面,狠狠的给了萧瑟一个耳光。可即便如此,萧瑟也明白,这不过是做给某些过于聪慧的将士看的,也是对自己好的举动。
这一日,萧瑟从骆君安的副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火头兵。可他却并不觉得不开心,因为骆族战事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不过是沈莫离的安全……当然,现在还有骆君安的安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袁慕凡发现自己竟然越发的思念起那个仇敌来。就连如今舞着手中的宝剑,袁慕凡都会想起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沈莫离。小时候……小时候沈莫离就十分喜爱武艺,所以也时不时的会缠着自己教他一招半式自己的剑法。
如今,他的武艺早已超群,也不知是否能助他抵挡玄雷大军呢?毕竟玄雷领军的,是玄雷的世子戚天涯,是善于五行八卦的高手呀……
说起这个戚天涯,算是自己后来的师弟吧。当年焚琴山庄庄主除了自己这个徒弟之外,唯一的入室弟子便是那戚天涯。所以,当年除了自己之外,对于焚琴山庄庄主的五行八卦阵知之甚详的便也是那戚天涯。
沈莫离若要在此次战事之中取胜,那最大的难题便是那五行八卦阵。也许……也许自己该去助他一臂之力?不由得慢慢停下自己的招式,袁慕凡潇洒的将剑收于剑鞘,转身对院外喊道:“洪长老,何在?”……
十日之后,玄雷终于选择了先发制人。而为首的恰恰就是袁慕凡所猜的玄雷世子戚天涯。这一仗在沙尘滚滚之间可谓是难分伯仲。可就在此时,玄雷却忽然撤兵,退到了玄雷情河之处,似是投降却又似在请君入瓮一般,让人难以猜出他的意图……
但忠义王想来不曾将玄雷放在眼中,也就没有在意这其中是否有诈,执意要乘胜追击。可他这一固执自己倒是无妨,却让跟着他攻入情河的骆族将士损失过半,真可谓是惨烈异常……
若不是出战之时,他不愿假手于沈莫离,若不是他怕沈莫离重新得回军心,不让他前去参战,恐怕此刻骆族后方就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了……
轻轻抚上自己的肚腹,不由得一阵干呕。沈莫离身着盔甲立于高台之上,心下却是一阵烦闷。到军营也近半月时光了,自己的这身子,由最开始的烦闷到如今的干呕,若是他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岂不没心没肺?
心中一痛,但却也担心起来。这孩子是谁的?狱卒的?还是……那一夜在天牢,自己未能看清那身上之人是谁,所以也不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所以……自己也许不该留下这孩子吧?但转念一想,这孩子若是他的,那岂不……
第二十三章:连心
也许是父子连心吧,就在沈莫离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的小腹没由来的一阵发紧,好似在抗议父亲的心思一般,手轻抚上小腹,不由得一叹。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再加上失去的那孩子,沈莫离还是在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忍……
风萧萧兮,易水寒。沈莫离独立高台心却似那易水一般寒冷,此刻若不是这腹中的一丝余温在提醒着自己,自己怕是早已冲入玄雷拼死将跟随多的将士们救出了。可如今,这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的,就凭着刚才的那一丝悸动,他就知道,自己是再也舍不下这孩子了,也许……也许自己该生下这孩子……
忠义王身陷囹圄?骆少钦虽知道他这皇叔不如沈莫离骁勇善战,但也不至于如此吧?难道……心中掠过一丝狐疑,却在下一刻被这狐疑给吓到。自己是何时,何时起变得如此多疑了呢?
将密函置于香案,骆少钦心中一痛,不由得对江公公问道:“沈莫离……如何?有何动作?”沈莫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那么自己是为什么去问呢?这一点,骆少钦却不得而知……
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何,江公公忽然觉得眼前的族长对沈莫离的态度有了变化。心中不禁一怒,但江公公还是平静的笑道:“回禀陛下,近日沈莫离只是操练将士,并未有什么动作……”
并未有什么动作,才是最不该的动作吧。沈莫离明知忠义王身陷囹圄,为何不出手相救,却只是按兵不动,还有骆君安,他难道不想救自己的父王吗?
缚手背对着江公公,骆少钦眉头深锁,思索了片刻后才对江公公言道:“沈莫离毫无动作,你去查明,是何原因,若是……”似有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若是他存有异心,便将他就地诛杀……”
就地诛杀?是呀,这就是帝王,不是吗?只要不信任,便不可再用那人。而沈莫离,弑兄杀侄,自是不能留的。既是如此,他也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加上一把火,将沈莫离处置而后快,呵呵……
黄沙漫天,军营就在不远处。袁慕凡看着远处一身戎装的沈莫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感。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袁慕凡一个飞身飞向远处,落在马背之上,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军营,一夹马背快速的朝玄雷飞奔而去……
悄悄的走进军医的帐营,沈莫离犹豫了片刻,可摸了摸发紧的小腹,再看了看桌上的药瓶,还是伸手将那生地、熟地、黄柏等药材都随手抓了一些包好,转身朝帐营外走去……
夜凉如水,沈莫离依旧在秉烛夜读。似是完全不在意忠义王之事,任凭将士们在他的帐营外焦急的等待着。可看着帐营中的烛火,骆君安和萧瑟却知道,沈莫离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在想对策。
昨日在他的帐营之中,发现的那些五行八卦图便能看出沈莫离的用心。五行八卦,骆族军营无人知晓,若是不谨慎对待,再派将士前去也不过是多送一些俘虏给玄雷而已,所以,骆君安并未催促沈莫离,仍旧一如既往的信任于他……
一边看着那些五行八卦图,沈莫离伸手将放在一旁的药汤喝下。药汁立刻顺着他的咽喉滑入肚腹之中,肚腹也因为这药物感到一阵舒适。伸手抚上肚腹,沈莫离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但下一刻却还是被那凌厉之色所替代。
是啦,就是如是。那戚天涯所布之阵看似五行八卦之象,实乃邪术为主。而若要破除此阵的威力,那便要以,以真龙之血注入阵法之中,破其水中真龙。真龙倒是好找。
戚天涯说是玄雷世子,但世人皆知,玄雷世子出生之时背部便有龙纹,若是自己能取他的血液,便可大破此阵法,救出忠义王和众位将士。不做多想,沈莫离立刻起身对帐外众人喊道:“传我命令,挂出免战牌,骆族将士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又是按兵不动吗?众人皆是一片哗然,更有甚者大声喊道:“若是如此,忠义王要怎么办,沈大人……”是呀,怎么办呢?站在远处的萧瑟也不禁心中一阵担忧。可就在萧瑟担忧之时,骆君安却心中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几日,观此阵法再研读五行之术,骆君安虽不能看清此中深意,但却也知道这绝非一般的阵法,绝非内力一般者可以破除的。莫非……沈莫离他……
心下一惊,骆君安立刻上前将帐帘揭开,却在下一刻帐帘落下之时,被沈莫离捂住了嘴巴。浓重的药味,药味吗?骆君安自小身份尊崇,四书五经皆是熟读,对医道也略有涉猎。这药味……是黄柏,熟地之味!这是,这是安胎之方。沈莫离怀孕了?难道堂兄对他又……
诧异的转而看向沈莫离,却见他微微一笑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去取真龙之血,你安抚好众将士,小王爷,不知莫离可还有这资格命令于你?”轻轻推开骆君安,沈莫离额头竟沁出一丝冷汗。这孩子,也不知怎的,似乎不如第一个孩子那般健康。
因为这个,沈莫离不是没有犹豫过。可上千将士不能有事,忠义王是这次的将领,若是自己不能将他安全带回骆族,他日便是大罪。自己死倒是没事,可自己不可让忠义王的那些幕僚抓住骆少钦的把柄,让他们说他是在借自己的手排除异己,如此宵小……
帐外众人皆是一愣,但不稍片刻便听见骆君安大声喊道:“挂出免战牌,立刻……”还是要挂吗?众将士不禁蹙眉,但小王爷是忠义王的儿子都不打算做些什么,众人自是不好说什么,只得听命而为……
可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骆君安大声喝道之时,他一侧的一个不起眼的将士眼中却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似是有何事出他意料似得……
三日之后,沈莫离便在小王爷的安排下离开了军营,说是回“若柳”求援了。可就在同一时间,骆少钦也收到了江公公的密函。而密函之中,提及之事除了战事,便还有沈莫离珠胎暗结之事。只不过,以江公公对沈莫离的怨恨,自是会大肆渲染沈莫离的荒淫和对骆少钦的背叛的。
可他不会知道,不会知道骆少钦在看到这信函的心情又是如何?又怀孕了吗?只是那么一碰,就有了?自己的子嗣……用力将信函拍在案上,却发现母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面前,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自己……
无奈的看着儿子,再看看信函上的字,黎太后不由得一阵心疼。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虽是无奈却还是从容的对儿子说道:“莫离又有了?”有了!这两字如同惊雷一般炸在骆少钦的心中,似乎在提示着自己什么。
如今,自己还要杀了那孩子吗?这是骆少钦最先想到的问题。这些日子自己天天都在做着恶梦,梦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哭着问自己为何不要他,哭着说自己会乖,要自己再给他一个机会,给他的爹爹一个机会。自己是不是就该因为这荒诞的梦境给沈莫离一个机会,也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机会呢……
第二十四章:真龙
雕栏玉砌,金漆红瓦,不得不说玄雷皇城实不负它朝日之名。将壶中的药汁一饮而尽,沈莫离半蹲在红瓦之上,黑衣飘飘眼神中透着丝丝的寒意。玄雷世子戚天涯武功盖世,此次若要取得真龙之血就必须等待时机,而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
将黑布蒙在脸颊之上,沈莫离一个飞身朝戚天涯的忘情阁飞去。步伐轻盈,沈莫离落在一个又一个屋顶之上却似水珠滴落一般,竟引不起殿下巡视侍卫的一丝注意……
来到忘情阁处,此刻早已是月色没入漆墨之时。轻轻推开一扇雕龙窗,沈莫离一个飞身潜入了戚天涯的卧室。可就在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想要靠近中央的床榻之时,一把寒剑却不期然的架在了他的肩上。
下意识的一躲,沈莫离的颈部虽被划出了一丝血痕,但还是很好的躲开了那人的寒剑。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沈莫离有如此灵敏,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的意味,将剑放下。而就在他将剑放下之时,这忘情阁也瞬间通亮了起来,似是早已在等候沈莫离一般。
慢慢从暗处走出来,那人在看到沈莫离之时却是一愣。如荷花一般的眉眼,清冷中散发出一丝妖娆之色。这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呢?那人微微蹙眉,不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似是注意到那人的神色,沈莫离不由得一阵厌烦。虽早已知道自己此行有可能是飞蛾扑火,可上千将士的性命还是让他不得不兵行险招。不做多想,沈莫离衣袂一偏转身便是一剑朝那人刺去。
而那人也不着急,红色的衣袍轻轻用手撩起,飞身看着沈莫离一个转身便来到他身后,轻轻抚他那白玉一般的面颊,似是在戏弄沈莫离一般。但沈莫离也不是省油的灯,伸手从身后就是一把短刀飞去。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沈莫离有此一招,不由得一个趔趄,那短刀便乘此机会直刺如他的肩胛。一阵吃痛,那人身后之人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世子!!!”想要上前相处,却还是被那人拦在了身后。
只见那人似有一些愤怒的看着沈莫离,一把将那短刀自自己的肩胛处拔出。秀眉微蹙,一脸邪魅的把玩起手中的短刀,似是毫不在意肩胛处的伤口一般。将短刀对准沈莫离道:“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沈将军,倒是个清丽人儿呢……”
都受伤居然还敢如此,沈莫离不由得又是一阵厌恶。但就在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动了胎气,沈莫离的小腹还是一阵发紧。第二次了,原以为喝了些药便不会有事,可……
不由得后退几步,沈莫离下意识的护住小腹。但他这不经意的动作却让那人没由来的一阵担忧。上前想要看看沈莫离的状况,却不想手中的短刀却被沈莫离给夺了过去。
将带血的短刀收于刀鞘,沈莫离的额头也沁出了丝丝冷汗。可,即便是如此,沈莫离还是颇为冷静的对那人笑道:“戚天涯,如今你的真龙之血就在我手上,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