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煌无影则看着楼下戏台上的伶人依依呀呀,也听不分明唱得哪出戏,加上慕容遥的轻抚,不会就困意顿生,站起来,到床上挨着夜泓云睡觉去了。慕容遥叹了一口气,自己却在卧榻上拉毯子睡觉。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都进入了梦乡。外面再吵,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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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外面楼的场子也渐渐地散。客房中,煌无影和慕容遥都睡得很熟,慕容遥甚至打起呼噜——大概是睡的地方不好,呼噜一阵接着一阵,煌无影也拉着夜泓云身上被子的角,睡得沉沉的。
但是,就在他们享受难得的休息睡眠之时,煌无影从睡梦中感觉到周围的异常,感觉灵敏的他虽然被吵醒了,但是却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还保持着侧身熟睡的姿势,没有轻举妄动,甚至连杀气都没有发出一丝出来。
紧接着,他感到有人把被子给他拉过来盖盖好,还轻轻地拿住他压在侧脸下的手掌,轻轻地抽出来放到边,甚至细心地把他凌乱的头发都捋好,整齐地放在枕头上方空隙里,并试探地在他耳边轻声道:“无影……无影……”
见没有反应,那人才松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睡着了。”
听他的口气和声音,竟然就是夜泓云!!
煌无影心中起疑,想道:他醒了么?是邵萍踪的医术起作用了?
但是看起来夜泓云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好转,随即他就痛楚得弯下腰,用手紧紧地抓着着胸口的衣衫,脸上布满冷汗,但是却拼命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吵醒熟睡的人,踉踉跄跄地抱起桌上的茶壶,走向客房的侧间,想要用茶水使自己再清醒些。
可是他终究中毒太深,体力不济,走到侧间的时候,全身无力,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不留神,茶壶就掉落在地,发出破碎一地的声音。
饶是如此动静,慕容遥竟然还鼾声连天,没有发觉!!
煌无影却从床上翻身下来,赤脚飞奔过去查看,黑灯瞎火的也来不及掌灯,只是跑到侧间问道:“夜泓云!你做什么?”
“……我只是口渴了……”夜泓云平复了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正常,刚才的难受感觉此时也稍微好些,他干咳一声,挺直身体,才道:“无影,这里有碎瓷片,你不要进……”
一双手却突然将他拦腰抱起,煌无影抱起他道:“我已经进来了,回床上躺着。”
说着将他抱回床上,并点亮了蜡烛。
烛光下,夜泓云脸色苍白如纸,但是还是勉力挤出个微笑:“无影,我觉得好多了,不用担心……这是哪里?”他开始四处打量。
“这是客栈。”煌无影道,此时夜泓云目光触及地面,惊见地上留下血迹。
“无影!你还光着脚!刚才……你的脚底被扎伤了!”夜泓云挣扎着坐起来,要查看煌无影的伤势。
“无妨。”煌无影制止他,把脚搬起来看了看,果然被碎片划破了,正汩汩地流血。夜泓云撕破自己的内衣白衫,捧住他的脚把碎片剥出来,再小心地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笑了笑,眩晕和巨大的痛苦却再次袭来,让他终于不支地歪倒在床上边。
第66章 中途的坠崖
第二天,出乎意料地下起了倾盆大雨。慕容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见穿戴整齐的煌无影站在他身边。
“慕容遥,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个客栈,等我们回来。”煌无影道。
“为什么?你不让我跟你一起进山了吗?”慕容遥诧异得立刻惊醒。
“凡是去过郁山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难道你想冒这个险吗?”煌无影看着他,他指着再次昏睡的夜泓云道:“也许我们两个都即将是郁山的下一个牺牲品,既然在此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就等我的消息,说不定会找到消除诅咒的方法。”
慕容遥愣了愣,忽然觉得喉头噎住,想起这么多天的生死相随,不自觉间眼圈就红了,说道:“无影,假如诅咒破不开,我一辈子都要跟着你。”
“好,只要你提供食宿,我可以当你的影卫。”煌无影道。
“那么,生生世世不分离?你愿意让我碰你么?”慕容遥头脑发热,突然将煌无影的腰抱住,把头贴到他的怀里:“我真的被你迷住了!”
“你昨晚不是碰过了吗?”煌无影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冷肃,叫慕容遥寒心无比。
“唉,我早就知道,这就是你的作风。”慕容遥无力地松开手,颓唐地搭下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等着你,就算不能和你双宿双飞,但是看到你,我就知足了。”
“嗯,那就这样,我要带夜泓云离开了。”煌无影说罢将魔剑系在腰间,然后背上夜泓云,终于离开了客房,慕容遥从窗户注视着他渐渐走远,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便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依靠,颓然坐回卧榻上,双手捂住脸,竟然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是不舍?是恐惧?是孤单?他不知道。
这般寂寥凶险的征途,除了煌无影,谁还能给他安全的感觉?谁还能摆脱郁山死亡阴影的威胁?接触过郁山真相的人,都早已崩溃,只有煌无影还能带给他一丝可靠的感觉,现在,他终于也将他抛弃在半途之中。*****************************************************************************
阴雨迷蒙,整个往返镇都笼罩着一层使人压抑的氛围。煌无影拉起斗篷,遮住自己的面孔,冒着淅淅沥沥的雨,独自驾着马车,朝着传说中的郁山继续行进。
虽然是雨天,往返镇街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路人撑伞过路,这条大路穿过镇子,一直通郁山,煌无影驾车赶路,马车终于驶出往返镇的地界,可是他却不知道的事,就在他刚刚驶离镇子的时候,所有路上的行人都同时转过头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表情怪异。
煌无影驾车驶出了十多里,雨渐渐停了,但是上阴云密布,周遭都是黑压压的树林,只有条羊肠小道通往前方,依旧安静异常,但是越往前走光线越暗,宛若夜晚前最后一刻的夕阳时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从林中远处突然传来沙沙的风声,煌无影感到一股风扑面吹来,与此同时,拉车的马匹却彷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突然不受控制地发足狂奔起来,只顾一头拼命往前跑。
煌无影坐在车座上,回头一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道路曲折,再也看不分明来时的道路,这时林风呼啸,疯马狂奔,煌无影便欲跳车,他连忙钻进颠簸的车厢里,抱起昏睡的夜泓云就要跳车,却不料此时前面道路竟然嘎然而止,羊肠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个断崖!!
疯马口吐白沫,一头栽向悬崖,煌无影抱紧夜泓云,全身发劲,便从倒栽头的马车后部一跃而出!刹那之间,他人已经悬空,与悬崖边缘差了一臂的距离!
千钧一发,煌无影借助跃起的余劲,伸手欲抓住断崖边缘突起的石头,眼看势在必得,两人就要得救,然而叫他惊怒无比的时,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整个断崖都似乎“后移”了一分!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错,但是当他伸出手时,却抓了个空,于是在陡峭的断崖之前,煌无影便带着夜泓云笔直的下落下去。
危机之刻,煌无影抽出腰间魔剑,想要挂住岩壁,竟然又差了一分,煌无影咬牙切齿,便将魔剑用力甩出,冀图将魔剑插到岩壁上。但是事实终于匪夷所思起来,如果刚才两次没挂住悬崖是他判断失误,但是此刻,他将魔剑那么用力的丢出,却见飞出去的魔剑也半途颓然而落,此刻他与悬崖之间的距离,竟然神不知鬼不觉间足足差了一掷之远!!
这还不足以证明,整座悬崖都在鬼使神差地后移吗!!?
煌无影长叹一声,只好抱紧夜泓云,笔直地坠落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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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在地上的时候,煌无影还很清醒,他记得自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感到地面是软的,他的手不知道何时松开了,夜泓云不知去向,但是他躺在厚厚的草堆里几乎失去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眼睛还是睁着的。
但是有可以确定,他还活着。
天幕,是云霞满天,夕阳的金色阳光洒满他的全身,使得周围的草地都被染成金色,煌无影觉得很疲惫,终于闭上眼睛,但是他还并没有昏迷,他很清醒,他只是闭上眼睛,因为那绚烂的云霞让他感到眩晕。
他听到渐渐近的脚步声和孩童的叫嚷,还听到羊和牧羊犬的叫声,似乎有几个小孩子跑到他的面前,用赶羊的鞭子戳戳他,然后用很怪的山里口音叫起来:“夫子在这里!夫子在这里!去叫云大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不同于孩童的沉稳脚步声急匆匆地跑过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把他的脖子捧起来喊道:“无影!无影!快醒醒!你怎么了?”
“云大叔,我们放羊就看到夫子昏倒在这里啦!”一个孩童在旁边道。
煌无影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夜泓云满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无影!你醒了实在太好了!”夜泓云看见他睁开眼睛,大喜过望,连忙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朝山坡下走去。
煌无影微微抬起头,发现这是一个处在悬崖下的祥和小村落,笼罩在黄昏之中,炊烟从七七八八的茅屋烟囱里升起,正是回家吃饭的时候。
夜泓云把煌无影送到幢干净的小木屋里,并放到扎实的木床上,这床虽然不华丽,但是也细心地架起了蚊帐,被褥应俱全,十分洁净。煌无影躺在床上,夜泓云就把他的衣服解开,脱下来,检查他身上的伤势,最后安慰地告诉他,他身上的伤没有大碍,都是擦伤,并责怪他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你是夜泓云吗?”煌无影渐渐恢复了些气力,问道。
“你摔糊涂了,我不是夜泓云是谁?”夜泓云笑笑,用湿毛巾给他擦擦脸上的污迹。不料煌无影却把抓住他的衣襟,凶狠道:“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是郁山,对吗?!”
夜泓云吓了一跳,不过没有躲避,而是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下面托着,以便让他有个支点,并轻柔地安慰道:“没事了,无影,没事了,别害怕,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煌无影用种惊疑的眼神看着他良久,夜泓云认为他一定是因为摔伤而吓着了,便哄道:“好好休息,饭一会儿就好,我把母鸡杀给你炖汤吃。好好歇会儿,我去把饭端过来好么?”
于是他便起身离开,端过来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又把煌无影床边的枕头垫好,扶他靠着半坐起来,才一勺子一勺子吹了吹,喂他一口一口把鸡汤喝下去,喝完鸡汤,夜泓云把剁得粉碎的鸡肉做成鸡粥,又喂着他吃下了,煌无影之前赶路,早就饿了,连喝了三碗鸡粥,夜泓云很是高兴,连连夸奖,他今天终于肯吃饭了,但是又嘱咐他不要噎着。
等煌无影吃饱,夜泓云才收拾下碗筷,起身离开。煌无影把抓住他:“你去哪里?”
夜泓云摸摸他的头道:“我去收拾一下,你今天从山坡上摔下来,轮椅也摔坏了,我给重新做一把,可能晚点睡觉,有啥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外。你今天受惊了,明天村里私塾就不要去了。”
“哦。”煌无影应答一声,目送夜泓云离开里屋。
夜泓云把碗筷端出来,便来到厨房,把鸡骨架捞出来,就着剩下的鸡汤,细细啃了起来,看来鸡肉都让给煌无影吃掉了,匆匆吃完饭,他便取了工具,到外面篱笆墙围起来的院子里做木匠活,天色很快就晚了,煌无影一个人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突然明白了——————————————————————————————————————————————郁山,把夜泓云的梦境实化了,这是夜泓云的梦境里才出现的情景,夜泓云一直都在做这个梦:归隐山林,所以郁山把它变成了“现实”!
这是郁山的第一波诱惑。
郁山,想将我们置于何种境地?煌无影目光深沉地思索起来,第一次的交锋,他和我如何应对?郁山造出了一个梦中的村庄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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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解释:
1煌无影从山崖上掉落的时候,从物理上来,山崖是不断自己后退的,大概这就是郁山的魔力吧!
2煌无影掉下山崖后落到了一个村落里,这里其实是夜泓云的梦境重现,也是郁山的魔力营造出了一个真实的幻境,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和代价,也不知道梦境持续多久。
3村落里的煌无影和夜泓云都是真实的,夜泓云因为郁山的魔力和蛊惑,暂时恢复了神智,但是迷醉在自己心目中的世外桃源里。
4 在这个真实梦境里,煌无影诡异地保持清醒,大概和他体质上与郁山的魔力有抵消的能力相关。
5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王家村,是往返镇至王家村的中途,郁山布下的陷阱。
第67章 钥匙
这个村庄并没有黑夜和白天。从煌无影睡着一直到他醒来,这个村庄直都处在黄昏时刻,煌无影从床上爬起来,但是觉得浑身力气都没有了,精神也异常疲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人一样颓废。
“无影,你醒了?”夜泓云却满脸欢喜地从屋外走进来,并把新做好的轮椅推过来,把煌无影抱到轮椅上,让他试试感觉如何。
煌无影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从指缝间,他看见夜泓云脸色是不正常的土灰色,双眼充满了血丝,那是行将就木的濒死之相,可怜他还不知道,兀自沉迷在虚幻之中延续自己的美梦。
【题外话:听有个民俗,从指缝能见到鬼的;或者在室内打伞。】
“无影,我推你出去转转吧。”夜泓云还很高兴,握住轮椅后面的扶手,就把煌无影推出屋子。煌无影用手遮挡下正对自己的夕阳余光,问道:“去哪里?”
“去学堂转转,那些孩子都想见你。”夜泓云着就把他推到外面的小路上,顺着蜿蜒的村间小路,路前行。
原来村子中间围着一个小湖,学堂就在小湖的边上,从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夜泓云来到门口,便道:“夫子来了。”于是很多小孩都围到门口,闹哄哄地把煌无影连椅子起架到里面——只见学堂里是一个院子,栽种着参天大树,最里面的圈房子才是读书堂,煌无影被抬到书桌前,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摞发旧的圣贤书。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还没看两眼,那些小孩就都问道:“夫子,我们今学什么?”
煌无影没精打采道:“待我找找。”于是翻开书页,竟然每页的字都扭曲模糊,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