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安静了，只有窗外的鸟儿传来清脆的声鸣，歌颂这美好的季节，这美丽的世界。
沉醉在温情里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李秦，更不知道，李秦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所幸，日后的李秦虽然性格怪癖了些，却从不曾出卖他们，否则，不知又要翻出怎样的风浪来。
李秦默默离开。
李豫先从情醉里清醒过来。他红着脸，把头转过一边，轻声说：“别太过分了，走吧。”
刘淮也不紧紧纠缠，只牵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李豫受不了他这么腻歪，狠下心，拖着刘淮的手快步走出去了——到底忍着，没放开。
冲了澡后，刘淮便回了家去。刘淮刚到院子里的时候，詹晓芬正在挑拣一些农药，旁边儿放着喷雾器，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刘淮，“我还说你还没起来呢，正准备去找你。你吃东西没？桌子上给你留着菜。李豫他们呢？”
“李豫说他自己弄早饭和李秦吃。我怕来迟了，你已经走了，就赶着过来了。要打啥子药水？”
詹晓芬重新又埋下头，拿起这包东西看看，拿起那瓶瞅瞅，最后像是有些不明白，又吩咐刘淮：“你先去把饭吃了都，我把该用的分出来，不晓得的待会儿再问你。你学习当真不要紧么？我也懂不起你那些书上的事，反正你自己要把握好，时间不等人，错过了，就没有什么后悔的。”詹晓芬最关心的还是刘淮的前程学习。父母对子女，多事希望儿女能比自己过得好，那样才觉得，没有白养一场。
“我晓得，不会粗心的。考试都是靠积累，我平时都认真了，就不怕他怎么出题。”刘淮对这个，信心满满的。
詹晓芬可能是感受到了儿子身上传达出来的自信，也发自内心的感到很是高兴，满带笑容地说：“你倒是不懂得谦虚，总还是要仔细些。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前古人几千年总结的经验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快去吃饭吧，看妹妹在做作业没，这姑娘越长大越懒，先前喊了好久才爬起来！”詹晓芬忍不住在儿子面前抱怨起来。
刘淮一面答应一面向屋子里走去，还不忘回头有些宠溺的说：“他爱睡就让他睡会儿吧，平时上课都睡得少，难得才有假期！”
“喔……”詹晓芬拖长了音，“你好好的惯势，我看她二天长大咋办，没得个紧性得！”
只是刘淮已经走进了屋子，再没回答她。她依旧挑拣着她各种药物，专心得像是佛教徒对着佛祖礼拜——大概由儿子提起建议，然后由她一手经办，坚持了这么几年的事业对她来说，不吝于信徒的信仰。是她日日夜夜的操劳，细心的照顾，诚恳的经营才让那些蔬菜和家禽销路变得开阔，也为这个四口之家带来收入，为眼前的这栋房子添砖加瓦。她内心里感到自豪，她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养育儿女，为出门在外的丈夫减轻困难，撇除后顾之忧——大概，这是这个女人毕生的愿望，终于用她勤劳的双手和坚韧的毅力，实现了。
刘淮吃过饭后，叮嘱还在看电视的刘汐早些收了玩耍的心，还是应当抽出适当的时间完成老师布置下的作业，依旧是被刘汐埋汰一番：“知道拉知道拉知道啦！！！你烦不烦啊？比妈还要缠神，快去做你的事了，我自己晓得！”
刘淮摇头叹几口气，自顾地出去同詹晓芬到地里做事去了。
耕种的季节还未过，播下种子，秋天总会还有收获的，只是中途可能会遇见一些坏天气，但总抵不住成长的心。
第八章：李豫成了单亲小孩儿
五一放假完的前一天下午，刘淮去镇上买东西，路过车站，见着秦香荷拉着李秦，提着个箱子，神色焦急。刘淮骑车上去，打了声招呼：“婶婶，李秦，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秦香荷本是想着事情，未曾多注意其他，忽地听见刘淮叫自己，好是吓了一跳。她欲言又止，只支吾着说去李秦外婆家。
刘淮本想着，可能是她和李万林闹了矛盾想要回娘家避开李万林，散散心。谁能想到，经此一别，再见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刘淮只记得，那个下午，匆忙上车的秦香荷，声音带着哭腔，殷切的叮嘱刘淮，“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看着李豫！”然后就拉着李秦上车了。
还只有九岁的李秦上车前猛地回头看着刘淮，忽然大声的喊：“淮哥！你……”刘淮还未来得及听清，汽车就轰鸣着开走，淹没了李秦的声音。
刘淮心下起疑，不敢多呆，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奔回家，放下东西就朝李家跑。
刘淮跑到李家，门没关。客厅里空无一人，整个一楼显出死一般的寂静。他有跑上楼去 ，找到李豫的房间，使劲推，门却是关着的。刘淮不由得有些心慌。
刘淮敲门：“李豫，打开门，你在里面，是我！”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来，李豫一手扶着门，一手蹙着眼睛，把刘淮让了进去。
刘淮刚进门，只听得“砰”一声门响，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紧抱着自己，还微带着颤抖。五月份的天气，温和偏热，刘淮只穿了一件短袖薄衬衣。他站着不动，反手抱住李豫，感到一阵湿润从后背传来。他转过身子，双手绕过李豫腋下，稍低下头脖颈挨蹭着李豫，没有多说，只紧紧地抱着他。
李豫只把头埋在刘淮胸口，死命的箍着刘淮。良久，才瓮声着说：“他们走了。”
刘淮没问是谁走了，他大概猜着了事情的经过，也没多说其他——说了其他的再多也没有用。刘淮侧头亲吻李豫的头顶，轻声安慰着李豫：“我还在，我不会走的，你还有我！”
李豫抬起头看着刘淮，不发一言，又把头贴在刘淮胸口，听着刘淮炽热而平稳的心跳，渐渐放松了自己紧张的神经，缓缓的诉说着。
“我妈让我和她一起走，我没答应。”李豫似乎在组织语言，有些断断续续，“我爸打了李秦，打得好狠，我吓死了。然后我爸一个人开着车走了，我妈也带着李秦走了。”不愿再想起那一幕，李豫闭上眼不再继续说下去。
过了片刻，强调一般的说：“我妈让我和她一起走，我没答应。”然后再不说一句话，只管抱着刘淮。
刘淮心里酸胀着，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如何不明白李豫没说完的话——我没答应，因为我答应你，和你一辈子不分开。
刘淮找不到多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细细密密的吻着李豫来表示自己懂得。何其有幸！
两人相拥着，久久无言。
因着先前的事故，李豫心力交瘁，等刘淮来了才得一刻放松，顿时感到困意连绵。
“我想睡一觉。”
“嗯，睡一觉，把那些悲伤的东西都扔在睡梦里吧，醒来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你陪着我吧。”
“我陪着你。”
于是，二人衣衫不解，相拥着在床上睡去。
傍晚时候，两人是被饿醒的。
李豫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眼睛仍旧有些红肿。刘淮拉着他下楼去，打了些热水，洗了帕子给他覆着。
刘淮见炉子上的蜂窝煤已没了什么火气，待李豫擦完脸，说：“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吧，还不知道刘汐煮了饭没。走吧！”
李豫没动，想了想才说，“我自己等火大了再自己做吧，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又恢复了以前的老成。
刘淮也不勉强，“晚上我过来陪着你吧。你爸他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我晚上还有事儿给你商量。”
“嗯，你过去吧。”李豫也不多留刘淮。
刘淮回到家，见客厅里没人，听见厨房里传来詹晓芬有些恼火的斥责声，忙走过去。
果不其然，刘汐是没做晚饭的。刘淮尽得厨房门口时，刘汐正在淘米，一旁放着蒸饭器，还有一碗剩的冷饭在旁边放着。
“妈！”刘淮叫詹晓芬。
“你还晓得啥子妈哦，我看你是跟着李家算了！一天到晚就晓得朝李家跑，难道刘家不给你饭吃么咋个？”詹晓芬很是一通抱怨。转过头，她又继续训斥刘汐：“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儿自觉性都没得，大人不回来你是不是一直不煮饭嘛，安？！！老子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是为了啥子，还不是为了你狗日几个吃得好穿得好些！回到家里茶不烧，饭不煮，原锅摆灶，水都没得一口，你到底是的干些啥子！！”詹晓芬越想越气，口气里不禁疾厉起来。还不待他说完，刘汐便顶嘴：“那不是还有冷饭吗，马上蒸起就要得了！吵啥子吵嘛，吵得难得听，破烦的很！”
“你格老子是不是要跟我对嘴，还不认错是不是！！”说着就要动手打人。詹晓芬急了也是个火爆脾气，下手没个轻重，刘淮小时候没少受罪。
刘淮见状，忙走过去卡在两人之间，假装斥骂刘汐：“顶啥子嘴，大人说话，你听到就是，有你还嘴的么？！”然后抢过刘汐手里韬好的米，“快去写你的作业去了，后天就读书了，表到时候来再赶。”说着就把刘汐网外面赶。
刘汐不领情，刘淮抢米的时候还给了他一拐子。
“那点儿冷饭怕是够你一个人吃！”詹晓芬越加感到冒火。
“大不了我不吃嘛，好稀奇的么？！”刘汐冲着就离开厨房，回房间了。
刘淮只得劝自己老妈：“你和她生啥子气嘛。她一个小娃儿，什么都不懂！”刘淮把米有淘了一道，装在蒸饭器里，放在水开着的锅里。
詹晓芬见刘汐一个人气冲冲地走了，本想发作脾气拉她回来教训一顿，终是强忍住了，只忍不住抱怨儿子“都是拿给你这样惯势的，整的她一个人女王一样。”
“妹妹伙，惯势哈也没得啥子，反正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惯试她惯势哪个呢？”刘淮笑着反驳，“你饿得狠不？我先把那冷饭炒来你吃了不？”
“算了，气都气饱了！”詹晓芬和儿子说一通话，去了些火，说话也没那么暴躁了。
“妈，我今天看到隔壁婶婶带着李秦赶着车子走了，那边儿屋里头就只有李豫一个人。”
“啥子安？难道那两口子闹架么？哎，造孽！”詹晓芬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刚还在埋怨刘淮经常朝李家跑，听得这个情况又担心起李豫来，“你没喊李豫一起过来？他一个小娃儿在屋里头没得大人，怪可怜的，等一会儿去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饭吧。”詹晓芬又心急起来，“不晓得这两口子得干些啥子，儿都两个了，大的那个都十二三岁了，还在闹，不晓得有啥子好闹的！你快去把李豫喊过来，哎，造孽！”
刘淮哪里听得这话，脚丫子生风就跑出去了，招呼都不和詹晓芬打一个。
“这孩子，没个定性，后头有鬼追你么，硬是！”
刘淮跑到李家屋子里，见厨房里满是烟雾，以为着火了，慌慌张张奔过去，边跑边喊：“李豫，李豫，怎么了，这么大的烟？”
只听得李豫呛着声回答：“我在发火，哎哟，眼里熏得我眼睛好痛！”
“哈批戳戳的，你不晓得去我们家换火么，走两步路难道会要了你的命？！妈的。老子吓死了，还以为你呗烧着了！”
“你表进来。这里面难受的很，哎哟，我受不了了，我出来我出来！”说着，李豫就跑着出来了，正和门口的刘淮撞个满怀。
“噗！”刘淮看见李豫的样子，忍不住的喷笑起来。
李豫不明所以，只疑惑地看着刘淮，然后试探着拿手擦自己的脸。
刘淮笑得更大声了：“表擦了表擦了，越擦越花，走，去打水来洗过！”说着就拉李豫的手。
“哦！”李豫悻悻的。
“洗了脸去我们那儿吃饭，你二伯娘叫我过来喊你的。吃晚饭在换个火过来就是了，你去把脸洗了，我去把窗子打开，厨房门关着，你娃娃胆子大，窗子不开就烧东西，也不怕不通风呗闷死在里面！”说了不解气，在李豫头上胡乱的薅了几把，然后拿袖子掩着口鼻，进厨房去了。
李豫自去打水洗脸。
刘淮关上厨房门，出的场坝来，见着李豫一个人站在水龙头边上发呆，怔怔的望着外边的大路上。刘淮朝着那个方向望去，看见几个人走在路上，有大有小，猜测着大概是一家人。
刘淮瞬间明白李豫为何会发呆，走过去，拍了下李豫的肩膀，说：“别多想，婶婶过几天就回来了。”这安慰却太过苍白无力了些。
“嗯，总会回来的。”李豫说着便收起了那起子忧伤，仰着头看着天空。
今夜倒是很开阔晴朗，繁星满天都是，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李豫望着天空，刘淮望着李豫，一时静默。
李豫先回过神来，朝刘淮说：“走吧，去你家。”
“我们回家！”
二人牵着手朝刘家走去。
第九章：第一式功成
走到刘家时，厨房里正传来筷子带着阻碍敲打碗的声音。李豫识得，这是在调蛋。
“刘淮泥巴碗筷拿好，我打个蛋汤就好了。”厨房里的詹晓芬听见声响后大声的吩咐刘淮，“李豫，你洗手没，坐着等一会儿，伯娘马上就好了哈！”说罢，又传来“嘶嘶噗噗”的声响，应该是把调好的蛋倒在烈油里了。
先前还是郁郁的李豫心里一阵温暖一阵寒凉，百感交集。
“要得”“要得”刘淮李豫几乎同时回应詹晓芬。两人相视一笑，刘淮进厨房去拿碗和筷子，李豫坐在饭桌旁等着。
刘淮进了厨房，数着拿了四个碗。詹晓芬一边掺水在锅里，一边叮嘱刘淮：“去看一下刘汐在做什么，喊她吃饭了。这个鬼姑娘儿，胃子又不好，还动不动就做气不吃饭，饿着了算哪个的？还不是老子出钱打针吃药！”詹晓芬对女儿是又爱又恨，左右难为。
“晓得！胃子不好多喝豆奶吧，豆奶养胃的。”刘淮建议。
“你又不是不晓得的，买起了她也记不住每天喝。你也是，给你买的牛奶你也不吃，看你那个小身板儿！男子汉，没有些体格，不晓得还像什么男子汉！”说起儿子，詹晓芬也很是焦心。
刘淮嘿嘿的傻笑两声，说：“我那是保持身材，不想长肥。我……”
“你！你那样子不晓得有几两肉！我倒管得你的，管不了你这么多时候！”
“哎呀，我是吃了牛奶身体不好过，尽是长些小包。我问过医生，人家说是过敏。所以咯，我是真的不适合吃你那烧钱的东西。”那时候的牛奶豆奶在农村已经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了，村里的商店里根本没有卖，有的只有不晓得是真假的小瓶装哇哈哈。詹晓芬在孩子的读书和身体上从来都舍得花钱，凡是想着能为孩子好的，恨不得拼了命给他们弄来。
“哎，没福气的家伙。”詹晓芬叹口气。“快去吧碗筷放好喊他们吃饭了！磨磨蹭蹭的，没个速度……”
“你自己拉着我说，还骂我……”刘淮一面说着一面出去了。
放好碗筷，刘淮让李豫把饭添好，自己去叫刘汐吃饭。
詹晓芬端着一盆小菜蛋汤出来，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叫：“哎哟，妈诶，烫死人了。李豫快让，看不小心烫着你！”说着，一把把汤盆子坐在桌子上，反射般的把手放在耳垂上，嘴里不断呼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