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不远处开始隐隐浮现一个木质建筑。
那就是迪卢木多在神迹森林的家,年少时期所居住的家。
远远望去并不大,外表朴实无华。但是比起山下那些华丽宏伟美丽优雅的建筑,这个木屋更加让肯尼斯感受到一股温馨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这才是迪卢木多的家吧。
肯尼斯回想着迪卢木多方才对他说的话,说什么依赖啊,共度一生啊的话,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他曾经默念过无数次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弃之脑后的誓言。
我愿意她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默念完后,肯尼斯忽然笑了出来。
娶了这么一个强壮的妻子,真是世所少见啊。
听见背后的笑声,迪卢木多也显得心情很好,笑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肯尼斯见迪卢木多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立即示意下来。
他理了理头发和衣物,背起手,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忍下作弄的心情,道:“既然想和我一起生活,那就说句我愿意听听。”
他的心里恶作剧般默念着牧师的那句话。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迪卢木多虽然疑惑肯尼斯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但依然立即开心回道:“我愿意。”
肯尼斯弯起的嘴角还未翘起,便被强壮的臂膊搂住了。
一个热烈而甜蜜的吻席卷了他的呼吸,像是能把灵魂给点燃一般,将彼此的温度融入在了一起。
因为各种事造成长时间未有的亲密动作,此时刺激着肯尼斯全身的神经陷入阵阵战栗的酥麻,侵入的动作,湿热的鼻息,让他的双腿只感发软,几乎走不了路。
“唔……别在这里。”好不容易得到喘气的空余,肯尼斯推开迪卢木多,大口喘着气。
“我……”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雀跃的欢呼接上,“那我们回家继续吧。”
“等下,我没那个意思。”肯尼斯惊道,急忙澄清。
迪卢木多一把扛起肯尼斯,冲进房门。
“混蛋,你放我下来。”肯尼斯捶打着迪卢木多的肩膀。
“你今天第二次答应我了。”迪卢木多冲进了房间一拐就到了卧房,把人放在床上。
“啊?”肯尼斯被冲力震得一时回不过神。
“‘先吃饭’和‘别在这里’。”迪卢木多压上去,开始剥肯尼斯的衣服,“我记得很清楚。”
“我是这个意思吗?”肯尼斯力气拼不过迪卢木多,魔力在这里又用不上,刚想骂人,黏糊糊的吻亲了上来,把他吻得七荤八素,大脑像灌了浆糊。
“嗯,有。”迪卢木多好不容易放开肯尼斯的唇,带着鼻音低喃着,顺着唇角,亲着爱人脸颊,鼻梁,眼角,眼中是化不开的蜜。
“我爱你,肯尼斯。”
“……”肯尼斯扭过头,握紧的手掌松开了。
费尔角之战遗留在他心里面那些对迪卢木多的愤怒和痛恨,在温柔的触摸、亲吻里慢慢化开。原本抵着肩膀的手臂在不知不觉间换做缠绕的姿势,他抬起头亲了亲迪卢木多的唇。
“我愿意。”
虽然不明白肯尼斯忽然说出这句话的意思,迪卢木多却能清晰感觉到其中所包含的感情。
是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意思。
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加让他感到欣喜若狂的喜悦。
迪卢木多高兴地亲了上去,愉悦得快要爆炸。
第二天,阳光依然明媚,以至于肯尼斯还未睁开眼睛,就能察觉窗外的明亮光线,同时还有热切的视线。他睁开眼睛,看见迪卢木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捧着脸笑眯眯地看过来,不知坐了多久。
无法遏制的热意一下子冲到了脸上,肯尼斯先是立即转过头往旁边躲了躲把被子拉了起来,随即又觉得这么做和鸵鸟没什么两样,咽了口口水,扯开被子回过头,硬气道:“我要起来了,你出去。”
迪卢木多点头,关切道:“需要我帮忙吗?昨晚……”
还不等迪卢木多把话说完,肯尼斯打断道:“闭嘴,不许说。”
迪卢木多起身,弯腰亲了亲肯尼斯的脸颊,道:“早餐已经做好了,今天外面阳光不错,我把东西都搬了出去,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走了出去。
肯尼斯见对方走出去后,才拿起床边叠放整齐的崭新衣物察看,布料款式都很精致,甚至连配饰都有,和自己的身量相符,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安格斯派人送过来的东西。
他到底睡得有多沉,连安格斯派的使者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肯尼斯捂了捂额头,反省自身太丧失警觉。不过此处无法使用魔法,他的确做不了什么防御,只能信赖依靠他人。
穿好衣服下地,肯尼斯这才有心情观察迪卢木多自小居住的家。
昨晚进来时太过仓促,加上后来……肯尼斯脸微红,总之完全没有余暇去留意此处的布置。
卧房里的床很大,显得房间有些小,靠墙放置的木柜是想必用来放衣物,墙壁的另一头钉着几排木架,上面放满了书。靠窗有一个矮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堆放着一些杂物,边角摆着一只木刻的老鹰,制作平常但年份久远。肯尼斯拿起老鹰,看见上面刻着迪卢木多的名字还有制作年份,计算了一下是迪卢木多十一岁的作品。
十一岁能雕刻出放在游览地稍微欺骗一下不懂欣赏的外行人就能卖出去的作品,也算是技艺不错。肯尼斯弯起唇角,放下老鹰,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家具很简单,靠墙的大木架放满了酒壶和酒具,动物的皮毛制成的地毯铺在木架旁边,似乎是专门喝酒的地方,中间原本放着张大桌子和几张椅子,比起待客,更像是吃饭的地方。不过此时桌子已经被迪卢木多搬了出去。其它地方都放置着各式各样的木制雕刻,看样子都是出自迪卢木多之手。客厅另一头的房间是储物室,堆放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墙壁上挂着各种武器,肯尼斯还没有进去细瞧。厨房和浴室都在木屋外面另起的小屋子里。肯尼斯想起昨晚做完之后,裹了张薄毯就被迪卢木多抱了出去,还好附近无人居住,否则真是什么脸面都要丢光。
浴室里有一眼活泉,泉水从几个出水口喷出,蓄在池子里保持着半满,温度适中,样式有些像两个帐篷之树林里的那款,此地唯一能使用魔力的地方,感觉像是作弊一样。
感叹着安格斯对迪卢木多的宠爱程度,肯尼斯快速洗漱完毕,走到木屋前的院子里。迪卢木多已经把早餐摆好,坐在一旁等着他。
早餐很丰盛,甚至有些过多了,里面还有一些不该出现的食物,比如牛肉和麦酒。肯尼斯黑线地挑着正常的早点,然后看着其它东西被另外那个人全部消灭。
用过早餐,迪卢木多拿着一个装满浆果的竹篮,道:“早上采的,很新鲜,我去洗洗。”
肯尼斯觉得胃快要撑,忙道:“我饱了。你想吃的话,就洗自己的份。”
“哦,那等你一起吃。”迪卢木多把篮子放到一旁,开始收拾餐具。
肯尼斯起身想要帮忙,被拒绝后便自己到院子里面走走。
迪卢木多的住所位于山腰的一处平坦之地,不像是自然形成,有着明显的人工造作的痕迹。放在肯尼斯的那个年代可以理解为使用过炸药开辟出一块地方,但在这里便只能理解为安格斯不知用了什么凶猛的大型魔法移走了巨大的山石。
让肯尼斯感到疑惑的是,虽然安格斯耗费了如此大的心力为迪卢木多准备了这样的一块住所,这里的房屋修葺家具等物却很简陋,与山下的建筑相差甚远,安格斯甚至没有安置一名仆人,实在是与前期的心力不太相符。
院子里没有什么可供欣赏的花草,主要的区域放置了各类器材,用于修习武艺的之用,如木桩、稻草人、箭靶等物,但明显比正常人使用的要小一些。角落还有几块适合抓握的石头。肯尼斯饶有兴趣的拿起一个最小的石头,拎了拎,约有十公斤,再看了看其它几个明显比手里拿的这个大了几倍的石头,顿时没有再去试试的心情。
难怪那个家伙那么大的力气,从小就在练着个啊。肯尼斯放下石头,甩了甩手。
“肯尼斯,原来你在这里。”迪卢木多的声音由远及近。肯尼斯回过头,看见刚才还在心里吐槽的人小跑了过来。
迪卢木多赶过来,见肯尼斯在此处呆了一段时间,便解释道:“这个是我小时锻炼的地方,东西都还在,看着真是怀念。”他走到放置石头的地方,拿起最大的一块,单手颠了颠,笑道:“我走的时候单手还举不起来,现在可以了。”
肯尼斯内心扶额,想说知道了你不用炫耀,但是又觉得如果说出来会让这个家伙更加得意,于是转移话题道:“这里的东西都很简陋,不像是安格斯的作风啊。”
迪卢木多放下石头,笑道:“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小,能做的也就是这些。”
肯尼斯挑眉,道:“这和你的年龄有什么关系?”
迪卢木多挠挠下巴,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道:“这里的物件和家具,都是我一点点制作出来的,嗯,最开始建房子时有其他人的帮忙,不过后来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我做的。”
肯尼斯顿时有些说不出话。
迪卢木多侧过身体,望着山下华丽的建筑,道:“我有一位最好的养父,但那不是我理所当然享受那些物质的理由,我希望属于我的东西,都是由自己创造出来的,这样我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肯尼斯看着迪卢木多微显黯淡的神情,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需要做的,便是安静地倾听。
迪卢木多道:“我的亲生父亲栋恩,将九个月大的我扔在了纽格兰奇,至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过问过我,那么我也拒绝认可他,我的名字传承自我的祖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亲生父亲是个野蛮冲动脾气很差的人,但是在这里我得到了最好的生活,父亲大人对我很好,大家都对我很好,我还有个弟弟,也是父亲大人收养的孩子,我和他感情好的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可惜……”说到这里迪卢木多略顿了顿,才道:“后来他因为意外死了,没有任何预兆地离开了我。”
肯尼斯听到此处,内心怦然一跳,知道迪卢木多所说的是那个被栋恩杀死的孩子,迪卢木多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尸体被下了安格斯的管事长设下禁制变成魔猪,领引迪卢木多步上死亡的巨大隐患。
迪卢木多声音低沉道:“我曾问过其他人,他是怎么死的,但是没有人告诉我。那个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尤其是管事长,好像凶手就像是我一样。后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强,没有能力为他复仇,所以大家才不告诉我呢?但是现在我有足够的力量了,依然没有任何人告诉我真相,真奇怪啊。”
肯尼斯想开口说,那个男孩是你的亲弟弟,他是被你的亲生父亲杀死的,但是嘴巴张开,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相关内容的声音。
“啊,奇怪,为什么……”肯尼斯摸了摸喉咙,其它的话语倒是没有阻碍。
迪卢木多发现肯尼斯的异状,忙道:“怎么了?”
肯尼斯明白这是那个恶毒禁制的影响,没想到那个禁制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以至于他无法将真相告诉迪卢木多。
“没什么。”肯尼斯泄气地按了按额角,只有日后再慢慢想办法了。还是十六年的时间,有足够除掉危险的准备时间。
就在迪卢木多不放心打算让肯尼斯回去休息时,从山下飞来一只鸣叫的小鸟。
肯尼斯盯着那只小鸟看,是安格斯的神鸟,看起来像是之前提醒过迪卢木多吃饭的那只,印象中很是聒噪。
不一会,肯尼斯就从小鸟的鸣叫声中听见它在说什么。
“好劳累啊还要亲自跑过来看看他们什么情况,安格斯大人用不用这么关心爱护体贴瞎操心啊,他们恩恩爱爱眉来眼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要我跑过来看看万一看到不想看到的画面岂不是……啊哈哈,可以告诉克拉斯让他给我摘浆果也不错。”
小鸟停到了迪卢木多的脑袋上,继续鸣叫着,
“这个金长毛好像听得见我在说什么,不过可能是上次撞彩随便说的?再试一试看看。喂,你这个鸡蛋壳脑袋迟早会秃顶的死人中年大叔脸。”
啪!!!
小鸟飞跑了。肯尼斯一巴掌招呼到迪卢木多的脑门上。
迪卢木多后退一步,捂着额头,满眼委屈与不解,“哎?”
肯尼斯捏紧拳头,心中暗道,下了山那只小鸟就知道什么叫做说错话的代价!
小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飞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没有停在迪卢木多的头上,而是在肯尼斯的头上盘旋着,嘴里嚷着,
“对不起啊大人,我是在跟您开玩笑,平时除了安格斯大人没有谁能听见我的声音,我是太激动了所以才会乱说话您不要生气我下次不敢了请您原谅我吧。如果您想报复的话,下了山就随时可以了。我知道自己逃不了,安格斯大人也不会怪罪您,总之都是我的错。我好可怜啊就这么死了的话我的另外几只兄弟会很伤心的,他们会哭的哭的哭的很伤心,我也要哭了……”
肯尼斯终于忍不住爆出几根青筋,“闭嘴!”
“啊?”迪卢木多不明所以,不过根据上次的经验他马上明白肯尼斯是在和小鸟说话。
小鸟停在了迪卢木多的肩膀上,鸣叫道:“好啊,我马上就闭嘴,大人您终于不生我的气了,您真是大人有大量,谢谢您的宽容。”说完之后立即不叫了。
迪卢木多侧过头,用手指逗弄着小鸟,道:“有的时候你的确太吵了,刚才说了什么让肯尼斯不高兴的话了?”最后那句他笑着看向肯尼斯问道。
肯尼斯觉得自己实在抹不开脸面和一只鸟计较,于是黑着脸道:“没什么。”
迪卢木多摸了摸小鸟的羽毛,道:“你是来这里看看情况的吧,回去告诉父亲大人,这里一切安好。”
小鸟展开翅膀起飞,走之前鸣叫了几声。
“我偷听到安格斯大人打算晚上请你们吃饭,在那之前请不要到处乱走让别人找不到你们啊。”说完飞走了。
肯尼斯深深觉得,放着这样几只吵闹小鸟在身边的安格斯神经不是一般的强大。又或者是因为只有在外人面前那些小鸟才会如此放肆。
距离晚餐时间还早,肯尼斯将安格斯的打算告诉迪卢木多后,于是两人决定下山先去其它地方逛逛。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要好走些,但走了不到一半肯尼斯的小腿便受不了了,腰也在隐隐作痛,昨晚耗损了他极大的体力,至今还未恢复。
迪卢木多蹲下来伸手示意。为了安全起见,肯尼斯只好附上去,让迪卢木多背着下山。
还好仅是住几天,否则每天都这样才能回家的话,真是让人不想回去,而且还发火不能。肯尼斯趴在迪卢木多的背上,郁结地想。
走了一会,两人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克拉斯。
刚才飞走的小鸟在克拉斯的头上盘旋着,叽叽喳喳。
“上次那种浆果很好吃我还要我还要,再给我弄一些来吧那些灌木丛刺好多我飞不进去……”
克拉斯伸出胳膊让小鸟停在上面,道:“嘘,一会再说。”他朝着迪卢木多与肯尼斯的方向打了个招呼,“这么巧,我刚好想去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