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碎片 下——有扇

作者:有扇  录入:04-12

“好了,话说完了,来比一场吧,我早就想知道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维克父亲拿起一柄长枪,摆开架势。

围观者纷纷退开,让出打斗场地。

迪卢木多拔出长剑应战。

一刻钟后,维克的父亲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宣告认输。

维克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一点也不为父亲的失败而难过。问候过父亲并得知其一点事情也没有,便纷纷围在迪卢木多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维克的两个弟弟更是承诺等他们长大了也要跟随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一边温柔地回答三个兄弟的各种问题,一边观察三兄弟父亲的脸色,觉得这位刚刚战败的父亲并没有流露出不满,微微放心,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打搅的时间太久他的同伴还在等他,这就要回去了。

维克一家人挽留,希望迪卢木多吃了午餐再走。

迪卢木多婉拒,道走之前没有告诉他的同伴,离开太久有些不放心。

维克的父亲从迪卢木多脸上看到自己担心妻子出门太久时的表情,了然地笑了,拉回自己三个孩子,说道欢迎下次和妻子一起来,儿子就拜托了。

迪卢木多明白对方会错意,不过也没有解释。

维克去送迪卢木多。到了岔路口时,迪卢木多对维克说,暂时不要离开家,等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后再去领地去帮他,在那之前去的话他绝对不欢迎。

维克点点头。

迪卢木多拍了拍维克的肩膀,说要照顾好母亲啊。

维克点点头。

迪卢木多捏了捏维克的肩膀,道这段时间好好陪弟弟习武,作为兄长,要好好教导他们。

维克点点头。

迪卢木多哈哈笑了,说你只会点头么。

维克也笑了。

迪卢木多告诉维克日后如何去找他,又聊了会,两人分开。

迪卢木多一回到酒馆,就看见门口列着一队士兵,还有一架华贵的马车,街道上一旦有停下来想要看着究竟的围观者就被士兵呵斥赶走。

迪卢木多皱眉,走进酒馆时果然被士兵拦住。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迪卢木多拉下兜帽问道。

“走……”士兵刚要喝叱,看到迪卢木多的脸愣了,急忙打住,行礼,让开道路,恭敬道:“公主殿下正在等您,请随我来。”说着便在前方带路。

公主?会来找他的只有格兰尼公主。

格兰尼来这里找他做什么?

迪卢木多有些不愿意进去,不过想着如果转身就走,不知道格兰尼会等多久,会不会因为迁怒给老板带来麻烦。

迪卢木多叹口气,跟上士兵的脚步。

进入大厅,迪卢木多便发现这里像是重新装饰了一番。墙壁上挂着精致的绣着花纹的金红色的壁毯,多余的桌椅已经撤去,唯一的桌椅用白色的兽皮铺着,桌子上还放着一盘水果,一套酒具。

两名侍女站在格兰尼身后服侍着,一名侍女正跪着在往铁盘里添木炭。

本是很正常的王族做派,但不知为什么,迪卢木多看到眼里很是扎眼。

领路的士兵没有进门,弯着腰后退了出去。

迪卢木多环视四周,没有看见老板和其他人,应该被隔离到了某个地方。

仅是见个面,需要这样隆重吗?迪卢木多对此感到不满,出于礼节他没有表露出来,见到格兰尼后,行礼,站定。

格兰尼看见迪卢木多的表情十分激动,像是要立即起身扑过来,不过她犹豫了下,矜持地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迪卢木多坐在此处。

迪卢木多拒绝道,在女士没有坐下之前,他不会就坐。

服饰格兰尼的侍女们偷偷瞅着迪卢木多,脸上飞上一抹嫣红。

格兰尼脸色变了变,挥手命令侍女退下,等闲杂人等离开后,她的表情更加柔和了,声音里似乎充满了甜蜜的花香,白皙的手往四周挥了挥,柔声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了,不必再顾忌那些。”

迪卢木多内心道,我对你的顾忌只怕太少。

格兰尼笑道:“你站在那里,我一直仰着脖子看你会很累,如果你还不坐下,那才是真的失礼啊。”

迪卢木多说了声抱歉,坐到格兰尼身边唯一的椅子上,目不斜视,继续保持沉默。

格兰尼看着迪卢木多的脸,弯着眼睛道:“我很想你。”

迪卢木多内心如同一群马飞速跑过,他礼貌回应道:“不敢。”

格兰尼一手指着下巴,一手挽着垂下的发丝转着圈,凝视着迪卢木多道:“哪里需要你敢不敢的,这是我乐意的事情。现在没人敢再逼我做些我讨厌的事情了。毕竟我和你一样,都是爱尔兰的英雄了啊。”

迪卢木多心里反驳道,英雄不是这样定义的,做英雄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不受人逼迫。不过他知道这些道理即使说了格兰尼也一定不会接受,于是干脆沉默。

格兰尼没有对迪卢木多的沉默感到不满,似乎光是这样看着迪卢木多的脸就让她感到很满足。

迪卢木多只感旁边注视的目光像是无形的箭矢,嗖嗖的射过来,简直比起战场的暗箭还让他神经紧张。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迪卢木多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他既尴尬又不安,偏偏格兰尼却显得毫不在意,反而很享受这样的气氛,坐了会干脆拉过盘子拿起浆果慢慢地吃,似乎把迪卢木多当做艺术品一样地在欣赏。

迪卢木多深吸口气,终于忍无可忍。他开口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道:“请问公主殿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格兰尼眯起眼睛,露出调皮的笑容,道:“好久不见,所以来看看你啊。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会阻拦我了。”

迪卢木多内心扶额,道:“请您不要开玩笑,您这样做,太子殿下会不高兴的。”

格兰尼听到自己兄长,收起笑容,淡淡道:“再过不久我就会搬去领地住,他看不到我,管不了那么多吧。”

迪卢木多觉得王太子对着这样的妹妹,时间久了大概会心力交瘁。

他总觉得在知道了格兰尼某些不为人知的面目后,现在再看格兰尼总感觉她好像带了一层会变化的面目,让人分不清她说话的真假。

所幸他也不愿去花时间精力去辨认这些,想着以后只要不去格兰尼的领地,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格兰尼,这样的忍耐不用多久就会结束。迪卢木多静下心,保持克制的礼节。

格兰尼往早已准备好的酒杯里倒上猩红的酒,递了过去,温柔道:“在外面走了那么久,一定渴了。”

迪卢木多无法拒绝,道了声谢,接过酒。酒杯在嘴唇上碰了碰,没有喝下去。

格兰尼看着迪卢木多,幽幽道:“如果我现在愿意放弃目前所拥有的一切,财富、领地、名誉、权势我都不要了,我只希望能成为你的妻子,你愿意吗?”

迪卢木多庆幸自己没有喝下酒,否则一定会咳出来。

他镇定地放下酒杯,严肃回答道:“不,公主殿下,我的答案很明确,不会。”

“这样啊……”格兰尼没有因为迪卢木多的回答而沮丧,笑了笑道:“我就知道,真可惜啊。”

格兰尼微微叹口气,拿起自己面前那半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气氛再次沉默。

这次安静没有持续多久,打破无声气氛的是格兰尼。

她拍了拍手,让侍女进来,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侍女回答时刻。

格兰尼露出刚刚记起什么重要事情的表情。

“哎呀,兄长本来派人来召唤你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正好我得知你住在这里正要赶过来,听到兄长也有找你的意思,就说让我顺带将这个消息带过来吧。”

格兰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结果刚才因为看见你太高兴,把这件事给忘了,呵呵。”

迪卢木多僵硬回道,既然这样,请立即出发吧。

格兰尼倒是没有因为耽搁事情而流露焦急的神色,不慌不忙道:“兄长也不是在等你一人,他另外派人去找肯尼斯了,你晚去一点也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迪卢木多站起来,言道希望尽快启程。

格兰尼笑道:“你真关心他。”她理了理头发站起来,道:“有些吃醋啊。”

迪卢木多克制地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退到一边,请格兰尼先行。

格兰尼缓缓步出酒馆,坐上精致的马车。

护送公主的队伍启程回宫。

迪卢木多牵着白马,拉上兜帽,拒绝走到前面,默默跟随其后。

护卫格兰尼公主的部队,进入第七环城墙后,在步上迎宾大道前停了下来。

通往王宫的唯一正道,非特殊时期特殊许可,除了爱尔兰国王,所有人必须步行进入。

士兵纷纷下马,护卫队队长告知格兰尼公主,他们没有得到批准,仅能护送至此。

格兰尼从马车上下来,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早已得到通传的十几名宫内侍女在迎宾大道上等待着格兰尼公主,见格兰尼下了马车后,急忙上前行礼。

迪卢木多将白马交给护卫队队长看管,回头看见格兰尼随手脱下披风东西递交给侍女,并从几个端上来的盒子里拿出湿巾擦手、再换干毛巾,随后让人服饰着穿上大衣,戴上狐狸尾的围巾,喝下冒着热气的水,略皱了皱眉,似乎在不满什么,和近身侍女低声说了几句话。近身侍女低头回应,又说了些什么。格兰尼听后眉头展开。

很正常的公主做派,但是和民间传闻的格兰尼公主平易近人的说法有些差距,也和迪卢木多初次在婚宴上看到格兰尼的印象有些差别。

人总是会变得的。迪卢木多对比婚宴时期的自己,心中淡然。

格兰尼长呼出口气,命令侍女退远些,走到迪卢木多跟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不要再走在我身后了,那样我会看不到你。”

迪卢木多温和拒绝道:“抱歉,只有发现危险的时候,骑士才会走在女士前方。”

格兰尼笑了,“你的意思是说王宫没有危险吗?哈,那里的危险是无形的,一般人看不到罢了。……算了,随你喜欢吧,不要离我太远啊。”说着,格兰尼率先步上迎宾大道。

迪卢木多隔了一步半的距离走在后面。

十余分钟后,两人走到了迎宾大门的位置。格兰尼没有穿过那道庄严华丽的巨型石门,而是停了脚步。

迪卢木多随之停下,看见格兰尼微微抬起头,望着大门的前方。

迪卢木多转移视线注视同一方向,发现那是格兰尼骑着白马离开王宫前,要求他带走她的地方。

后方被命令不许靠近的侍女们见公主停下,在三十余步远的位置处低头静立,不敢上前。

格兰尼露出感慨的神情,黯然道:“那个时候……我听到你说,你同意娶我,愿意带我走时,我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那么高兴,虽然短暂,不过我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格兰尼笑了笑,柔声道:“就算现在有人将整个世界捧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再有当时的那种心情了吧。”

迪卢木多语滞。那天的婚宴前后,实在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格兰尼收回视线,看向迪卢木多,紧了紧围巾,感叹道:“在英格兰的那段时间,失去了尊贵的地位之后,我发现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想法不同了,大概会让熟悉我的人觉得我变了吧,这次你对我的态度和以前并不一样,是觉得我变得让你讨厌了吗?

迪卢木多面对着格兰尼黑曜石般的眼眸,只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搜刮肚肠地想理由,硬着头皮回答说,因为他感到公主殿下变得更加有王族威仪,他对格兰尼态度的改变,也是为了表示他对王室的尊重。

格兰尼听了迪卢木多的回答,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脸色转为缓和,扭头注视着几步远的迎宾大门,叹气道:“这个世上总有你会一直亏欠的人,也总有永远不会和你计较那么多的人。”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迪卢木多的表情,笑道:“所以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介意的。”

迪卢木多沉默。

在情感上,他的确亏欠了格兰尼,但是他已经无法给予更多。

格兰尼见迪卢木多沉默,甚至拒绝与她视线接触,眼中阴霾浮动,呼吸不知不觉间微微加快,握紧手,上前几步,走到迎宾大门前,抚摸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壁,在安静了片刻后,缓缓道:“离开王宫后,我才明白,即使我的王兄曾经欺骗我,为了王室利益牺牲我的婚姻,但他依然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比任何人都能给予我更多的东西,我实在不应该再任性,可是……”

格兰尼的声音带着些许自嘲,道:“可惜人的情感并不是可以控制的东西,对我最好的人,我已无法信任依靠。我最喜欢的人,却总是在拒绝我。感情和付出,永远也无法对等,即使我贵为公主,那又怎么样?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擦着石壁上的雕刻,用力的指节发泄着心中的怨愤。

格兰尼轻声道:“现在他们虽然尊重我,但是已经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了,他们口中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觉得我不正常,是不安分的女人,甚至觉得我不可理喻。如果没有权势财富地位,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个自甘堕落,头脑不正常的女人罢了。迪卢木多,你也是这样看待我吗?”格兰尼回头,凝视着迪卢木多问道。

迪卢木多想了想,回答道:“人们发自内心的尊重,更多的不是出自身份,而是来自品行。我并不曾看低您,您做了许多女人不敢做的事情。”

格兰尼微微翘起嘴角,“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迪卢木多无言以对。

格兰尼捂着嘴呵呵轻笑着,道:“有的时候,我真想一口口咬下你的肉,对,从脖子那里开始咬,吸干你的血,然后把你的头做成最美丽的装饰品,放在我的卧房,可以每天看一看。这样即使遇到再糟糕的事情,只要看着它,感觉就没那么坏了。”

迪卢木多看着这样的格兰尼,只感背后冒出一股寒气。

虽然他曾在精灵好友克拉斯记录的费尔角之战看到了格兰尼的另一面,但是面对露出疯狂一面的格兰尼,他还是无法想象为何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曾经热情聪敏的公主居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格兰尼竖起一根手指划着下唇,笑眯眯道:“当然这是我做不到的事,不过在明天的庆功宴席,往专门为酒席准备的酒里面下毒,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迪卢木多脸色立即变了,严肃道:“这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即使我对您有所亏欠,但其他人是无辜的……”

格兰尼挥了挥手,打断迪卢木多的话,笑道:“哎呀,我要是真得会这么做,就不会说出来啦。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我也说过,情感不是可以控制的东西。你觉得我会不会做呢?”

迪卢木多回忆着格兰尼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找到了关键所在,认真道:“不会,明天的宴席国王陛下、太子殿下也在。他们是您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待您最好的人。参加的人里还有法师和德鲁伊,要瞒过他们不是件简单的事,您不会这样冒险。出于私人立场,我也不希望您这样做。”

格兰尼点点头,垂下肩膀,道:“好吧,你说服我了。我会安分地待在王宫,直到前往领地的那一天。为了弥补我心情上的损失,给我些补偿可好?”

迪卢木多虽然知道格兰尼或许会提些过分的要求,不过还是放缓语气道:“请说。”

格兰尼走近,“站着别动,就一会。”

迪卢木多依言静立。

格兰尼上前,抱着迪卢木多,依偎在宽厚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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