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齐年轻冲动的身体更是直接起了反应，不由恨恨的瞪了眼林卓言：“都怪你！”
林卓言十分大度：“嗯，都是我的错。”
在利苑就餐没花太长时间，个个都格外关顾准妈妈，连酒都没有上，不过餐桌上的都是熟人，随便聊聊都能聊到天亮，不差美酒作陪。
吃完离开的时候，才察觉天空雷声隆隆，顷刻间豆大的雨滴便哗啦落下。好在都有开车出门，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和刘蔓夫妇打了声招呼后，顾思齐坐进车里，手中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刚刚李浩带来的“报酬”——两只小怪兽，一只握着一架梯子，另一只则捧着一个杯子。另外还有一本杂志样刊。
林卓言看了眼，问道：“这是？”
“我之前不是帮李浩做了个访谈吗，这个就是送的礼物。”顾思齐笑眯眯的说，“你看，这个拿梯子的小怪兽是想爬到天上去摘月亮，这个拿杯子的呢，爱好是喝咖啡。”
林卓言注视了几秒，指着拿杯子的那个小怪兽，戏谑道：“这个错了，你不是爱好喝奶茶么？”
“喂！”顾思齐把拿梯子的小怪兽放到车前窗的平台上，“硬要说的话，这个才是我。”
“怎么说？”
“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爬上梯子把天上的你给摘下来的。”顾思齐笑道。
林卓言愣了，拿过那只小怪兽，摩挲了片刻，摇头，缓缓道：“不，我一直都没有在天上。对我来说，你才是在天上，只可远观。这个是我才对。”
此时雨点淅淅沥沥的打在车身上，就像某首音乐的节拍，温柔缱绻，直落到顾思齐的心底。没来由的，他想紧紧抱住林卓言。
五十一
到家的时候，车厢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车停好后林卓言才拿起手机，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滞了片刻，面无表情的按下接听。
顾思齐留意到他的异样，耳朵刷的竖起，解安全带的动作不自觉放缓了些。
车里太安静，手机那头激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林卓言，你玩什么花样？！学你妈的招数是吗？我老婆要是出事，我让你不得好死！”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有时间打电话给我，不如给大嫂安排多一批保全。”林卓言冷冷的说完便截断了通话。
他转头对顾思齐说：“你先上去，我一会就来。”
顾思齐有点担心：“没什么事吧？”
“放心，没事。”林卓言笑了笑。
顾思齐只好先行上楼。
林卓言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问对方：“林卓越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少那么快就收到风？”对方很讶异。
“我可没那么厉害，是他突然像只疯狗一样咬上我，我才来问问你。”林卓言冷笑。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你大嫂下午在家摔了一跤，送去医院检查说没什么事，就回家了，吃饭时还好好的，突然就脸色发白一身虚汗，刚刚又送进了医院。”
“好，我知道了，多谢。”林卓言挂断电话，难怪林卓越会找上他，一扯到医院就被害妄想症发作。他一边想着顺手翻阅顾思齐遗漏在车内的杂志，翻至中间便看到了关于顾思齐的那篇访谈，里面有两张他本人的照片，站着的那张微侧着脸，有点扮酷的样子，很学生气，衣服搭配得很出色，很好的表现出他的衣架子身材。坐着的那张则稍稍低着头，垂下眼帘，微微弯起嘴角，顾思齐的五官实在是好，这样刁钻的角度仍旧显得俊秀。
林卓言的手指在那照片上摩挲了几下，不自觉微笑起来。
第二天刚进办公室，Monica就快步走来，并把办公室的门掩上。
办公室的桌上按惯例放着需要阅读的几份报纸，林卓言拉开椅子坐下，说：“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Monica拿出藏在身后的一份娱乐报纸，递给他，低头认错：“对不起老板，你登报了。”她身为老板的首席秘书，公关手段业内闻名，各路媒体都能说上话，维持公司及老板的形象是她的重要工作内容。今早上看到刊登在这份三流娱乐报纸上关于老板的新闻，她差点没被三明治呛死。
林卓言挑眉，接过报纸，头条便是“林二少包养男性小情人，深夜密会专车接送”，照片里的他或是在超市买东西，或是到停车场取车，而涉及到顾思齐的，则有站在车前玩手机，以及从车内探身出来跟他讲话的举动。照片不是很清晰，顾思齐的又是侧脸，但若是熟人肯定能认出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报纸的最上方，这家报社出名口碑差，但因为号称什么料都敢爆，所以在强大的竞争中勉强生存下来。报社老板是电子业龙头老大的儿子，就算很多人对这家报社颇有微词，碍于他老爸财大气粗，只能忍气吞声，扮作大度。但因为同行及名人们的不待见，所以报社走的路线越来越不堪，最喜欢捕风捉影，夸大其词，不少急于上位的小明星也会选择跟这家报社合作。
“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先回去工作。”林卓言对Monica说道。
他的性向在交际圈里一向不是秘密，毕竟当年出柜的确闹得沸沸扬扬，但这种事没必要拿出来炒作。所以他的访问稿中绝不会出现私人问题，这本也是访问商界约定俗成之事，创业者辛苦打拼不是为了娱乐民众。这家报社敢登他的绯闻，很显然是自家人在戳他背脊，不亲自出马恐怕解决不了。
Monica离开办公室后，林卓言联系贺霖，委托他帮忙到学校接顾思齐。
“怎么，出了什么事？”贺霖感到奇怪。
林卓言如实告知，并说：“你那边也麻烦多留意，我不想思齐被曝光出来。最好是他不知道这件事。”
“前面那件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帮忙的。但后面那件就有点难度，那报纸虽然小众，难保思齐周围有同学会买来看，何况落井下石的人不会少，肯定会拿这篇头条来博话题。”
林卓言顿了片刻，说道：“我不想他担心，更不想给他压力。压力有时会化成动力，但也会吓走人。”
“……卓言，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看得出思齐对你很上心。”贺霖安慰道。
“我知道。总之，你先按我的意思去做吧，我这边会先跟他联系，下午你就去接他，他有些课本资料放在我那里，麻烦你先陪他过去拿，再送他回家。”
“好吧。”尽管不认可林卓言这种万事我挡住的做法，但身为旁观者的贺霖现在也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顾思齐一直到晚上接到刘蔓的电话，才知道今日林卓言让贺霖接送他的用意。上午林卓言跟他讲，说是有些事要跟他大哥林卓越解决，担心他受牵连，让他回避几日。
却原来是只说了一半。
“好样的啊你，居然瞒着我们跟林卓言偷偷传情。蔓姐不逼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刘蔓在电话那头气得咬牙切齿，这种八卦消息向来很快就能传到她耳中，报纸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她跟顾思齐是什么关系，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蔓姐气势汹汹，顾思齐只好扮可怜：“不是我有意瞒你，只是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是不是林卓言叫你玩地下情的，嗯？”
“没有，绝对没有。”顾思齐只差要发誓。
刘蔓叹了口气：“我不是要说你什么，性向不同很正常，只是，我觉得林卓言不适合你，他太有想法，我怕你吃亏。”
顾思齐笑了：“蔓姐，我却觉得感情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是你愿不愿意而已。其实他为我做了很多，很替我着想。”若非清楚林卓言喜欢揽事上身，他今晚肯定要杀上门去问个明白。既然知道，就姑且放他一马。
刘蔓恨铁不成钢，说：“他那是有心计！不过既然你中意，我也没得说，反正他人品还算可以，要是遇到问题，尽管找我，蔓姐给你搞定！”说着便又讲回这次登报的事，“林卓言怎么说？顺势晒出感情还是如何？这件事摆明有人阴他，不是很好解决。”
顾思齐便说了今天下午贺霖来接他的事。
刘蔓听后沉吟许久，才说道：“算林卓言有心，他家庭背景复杂，有权有势，要保护你不受其扰也要下点力气。我也要给你打支预防针，你家人那边，找个时间说清楚，好好对自己负责。”
“嗯，我会的，谢谢蔓姐。”顾思齐挂了电话，深吸了口气，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决定找富豪圈八卦之神高天泽问问林卓言的家庭情况。
五十二
张鸣今天已经是第五次看到顾思齐叹气，这午餐可才刚开始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追女失败呢还是不够钱花？”
“去你的。”顾思齐挥手赶他，“我看上去有那么倒霉？”
张鸣说：“这种叹气法有好运也要被你叹走了。”说着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他，“话说你不是跟林二少林卓言关系不错么，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透露。最近关于他的新闻都太惨了点，林氏集团摆明打压他，亲兄弟用不用得着做那么绝，还拿他的性向来玩抹黑，豪门内斗果然是花样百出。看得我都为林二少捏一把冷汗。”
顾思齐怔住，尔后摇头：“我也只知道报纸新闻讲的那些。”算起来，他已三天没跟林卓言见面，电话里提及都会被林卓言轻描淡写的绕过。
想到这点，顾思齐就感到火大，林卓言那个衰人，简直当他是未成年乖宝宝一样。
对面的张鸣长叹一声，过后又握拳道：“虽然面临困境，但我相信林二少一定会渡过这次难关！你说是不是？”
看他这副脑残粉的激动模样，顾思齐哪敢说不是，连连点头附和，视线飘向窗外。港大出名风景好，映入眼帘的景色虽是日日有见，但仍旧令人赏心悦目。不过此时校道上无端比平日多了好几倍人，便问：“那边怎么那么多人？不会是又有剧组过来拍外景吧？”港大因其建筑风情享誉全港，所以时有剧组借用外景。他们做学生的早已习以为常。
张鸣转头看去，疑惑的说：“没听说有剧组过来取景啊，一般通告栏都有提前通知的。”
“哇，不是要过来我们这边吧？你吃完没，我们赶紧撤。”顾思齐看到人群开始移动，一想到会被莫名挤进人堆里，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张鸣显然同感，匆匆扒掉最后一口咖喱饭，便跟他一起快步走回教学区。
走出那片区便安静许多，张鸣有事找同班同学，到了岔路口两人便分开走。
中午的太阳稍嫌猛烈，顾思齐正想着要不要到宿舍楼找沈楠打发时间，忽然就被人叫住，转身看去，竟是唐楚楚！她看上去似乎是穿着戏服，正远远朝他快步走来。
若是以往，顾思齐肯定欣然上前，但林卓言正饱受曝光风波，加上之前贺霖的提醒，让他不得不警觉，几乎是第一时间摸出手机联系贺霖。
“我同学在港大。”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贺霖反应极快：“好，我十分钟就到。”一边让何子建查唐楚楚的近期行程，确认她前日接了一个封面拍摄的通告，本是棚内拍摄，后期却无端定在了港大，十分蹊跷。
“刚刚还以为看错了呢，没想到真是你。”唐楚楚走近嫣然一笑，她穿着浅绿色仿旗袍样式的及膝连衣裙，左侧裙子开衩至大腿，露出雪白的肌肤，很是诱人。
“真厉害，学校人这么多，你居然能认出我。”顾思齐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偷拍。
唐楚楚歪了歪头，模样娇憨，笑眯眯的说：“你往后退几步，有建筑物挡住，他一会过来便拍不到你。”若非有经纪人专门打听，她怎么可能知道顾思齐在这里。
顾思齐愕然，但依言往后退去，并问：“为什么？”
“你觉得呢？”唐楚楚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她强撑起笑脸，“有人威胁我如果不配合，就曝光我曾怀孕的事，他要我帮忙搞坏你的名声，我想来想去估计对方是想用来威胁林二少，他的情人就是你吧？我认得出来。我是想红，但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希望你帮我，贺少、林二少都有这个能力。”
“……”顾思齐彻底愣住，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反问，“如果我不帮呢？”
唐楚楚笑而不语。
这种蛇被捏住七寸动弹不得的感觉着实不好受，顾思齐算是体会到唐楚楚试图反击的心情。
十分钟后贺霖果然带着助手赶到。
偷拍者一张有用的照片都没拍成，只能悻悻离开。
唐楚楚朝顾思齐眨了一眨眼，也转身走了。
顾思齐望天，暗自嘘唏一阵后跟贺霖说明了一番。
贺霖当即对唐楚楚刮目相看：“就冲她这份心志，日后星途必定平步青云。”
“唉，好在她弃暗投明，不然我又要给林卓言惹麻烦了。”顾思齐心有余悸。
贺霖笑了，意味深长的说：“要是你给他惹的麻烦，他至于一连几天都不出面？”说着他让助手先到车里等，他则陪同顾思齐在树荫下走了一圈。
“我听天泽说你找他问了卓言家里的事。”
顾思齐心里咯噔一下，解释道：“我、我只是想对症下药……”
“哈哈，这么想也没错，不过问天泽还不如问我。”贺霖狡黠的笑道。
的确，高天泽虽然旁听了不少八卦，但毕竟不是当事人所言，难免失真。而贺霖就不同了，跟林卓言一起长大，关系匪浅。
顾思齐并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不好意思跟贺霖开口，生怕心里那点小心思在贺霖这个老油条面前无所遁形。而高天泽，他们是臭皮匠组合，聊什么都没关系。可惜尽管高天泽打包票说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提供的信息着实少得可怜，只知道林卓言跟林卓越非同母所生。
“不过我有个问题。”贺霖看他。
“什么问题？”顾思齐皱眉，好你个贺霖，还要先卖个关子？
贺霖摸了摸下巴：“据我的经验，恋人之间，不是都喜欢对方亲口跟他说从前的事么？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这口气分明嫌弃他缺乏恋爱经验，顾思齐气倒，瞪他：“我哪里沉不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卓言那家伙很狡猾，他不想说，用什么办法都没效。可是我想知道啊，没道理就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时间久了会憋出病的。而且，”他顿了一顿，说，“一直以来他帮了我很多，我知道他很有能力，但是我也想站在他身边，哪怕帮不了忙，也能陪他一起。”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他想要的就是两个人能够肩并肩，像情人也像家人，足够亲密足够依赖。两个人的世界不需要一样，却不妨碍他们能够看到一样的风景。
五十三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好端端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即将踏入11月，北方城市早已下雪，而香港还日日过着夏天。不过，这一场暴雨来临后，气温想必也就该降下来了。轰隆隆的雷声一阵一阵压过，沿海城市的暴雨总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狂风就似卷着海浪而来，路上行人的伞都快飞走。明明才下午四点，此时黑云压城，白昼成黑夜。
林卓言驱车前往林宅，这是最近几天林家老太太第三次邀他。
不出意外，今晚这餐饭林卓越也会在场。
细细算来他到林家已有二十一个年头，岁月半点不留情，眨眼即过。过往的事情却如烙印，让人无法彻底从中解脱。上帝爱捉弄世人，仿佛人生来便要背负命运所赋予的一些东西匍匐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