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派系的斗争,只是希望不要牵连到我们。”苏泛的眼神愈发显得有些沉,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批军火给弄回来,及时招兵买马,再组一个小规模的师出来。只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枪杆子才是话语权,无论是当初的台湾当局还是如今的仰光政府,一味地依靠别人只会陷入被动的局面,否则,当初阿湛也不会被送到台湾去。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换人?”苏湛问道。
“是,赶在下一届内阁大洗牌之前,重新找好下家。”苏泛沉吟道。
“那,我们找谁?”
“暂时没有头绪,玩政治那是豪赌,派系又多,我和阿爸得商量商量。”
缅甸是个典型的军政国家,谁拥有军队谁就有绝对的领导权。苏湛不晓得其中的派系斗争,但是他知道,这斗争无非是为了下一任总统做了铺垫。历史的大体走向并没有错,然而苏湛集中精力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来下一任总统的名字。
苏湛一把穿上拖鞋,严肃地对苏泛道,“有没有缅甸政府要员的名单?尽量详细点!”他只能用这个死办法了,虽然记不起名字,但肯定是有印象的。
没想到苏湛突然提到这个,苏泛诧异地问道,“要这个干什么?”
“大用处!”
俩人在苏将军的书房里找了半天,终于将仰光那边传过来的寄过来的资料理了个清楚,苏湛不让苏泛动,只自己对着一个个名字查找过去,终于在军事事务部里头看到一个名字――梭温。找得满头大汗的苏湛激动地指着这个名字道,“阿泛,就是他!”
苏泛是满头雾水,“他怎么了?”
“阿泛,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告诉你,他是下一任总统你信不信?”苏湛盯着苏泛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第50章
空气稍微有一丝凝滞,苏湛不知道冒险说出这这个事情的成功率有多高,起码,如果真的有个人跑来突然跟他说,美国的下一届总统是詹姆斯·厄尔·卡特,他准会觉得此人脑袋坏了鬼话连篇。
可他赌苏泛这样步步为营的野心家不是个蠢到习惯性使用世俗的眼光和观点去看待这件事的人。
苏湛只知道以苏泛的心智而言,对这种毫无根据的斩钉截铁的判断不会嗤之以鼻;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足够影响他决断的人。
而苏泛,不知怎地,凝视着弟弟难得严肃认真的表情,他莫名地相信,“好,我信。”
这下轮到苏湛诧异了,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哥哥,“你都不问问么?”
“不是你不让我问的么?”苏泛笑了笑,唇角一抿却是接着说道,“如果,阿湛,我希望你答应我,要是这人真的成为明年的总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等你愿意的时候。”
苏泛在下一任政府的人员名单里头琢磨了许久,多得是人比他有实力有背景当上总统,这个名字从不曾在他眼里停留过。
“好,我答应。”苏湛回得干脆,一如刚才苏泛说他信的样子,虽然他编了个故事把自己上一世的事情同穆天璋说了一番,然而,他从未想过,也不会打算把上一世他和苏泛之间的恩恩怨怨告之现在的苏泛。
苏泛已经让常驻在仰光的人员去弄了一份详细的梭温的资料,直接就去找他是不可能的,只有从中挑出合适又不唐突的人选作为突破口搭上这一条人脉。在书房里默默琢磨了一番之后,苏泛就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同父亲说了一遍,并且打算尽快启程去仰光。当然,中间隐去了苏湛的那个预言,同时只说自己更多的只是想去仰光窥测下时局走向。
原本苏湛是不打算和苏泛一同前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就是死活要拉上他,美其名曰这是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而父母也是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赞成,总觉得苏湛一下子从美国那么繁华的地方回来一直窝到这原始地带,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跟着苏泛登上了开往仰光的火车。只不过东张西望了半天,发现苏泛的跟屁虫严从嘉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只带了一队便衣的卫队,虽然苏泛这次又是财大气粗地包了整条火车。因为被哥哥逼着上火车的不甘愿这才消散了一点点。
苏湛刚开始只把严从嘉当做和苏泛关系比较亲厚的小副官而已,想起小时候他们三个人还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日,再加上他那个在战场牺牲的父亲,而苏泛这十年都是和严从嘉在一起,关系好一点也自然。只不过,一向迟钝的自己也是渐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至于说是人严从嘉不对倒也不是――苏家上上下下除了严从嘉各个都对他要么是恭敬要么热情要么巴结伺候都来不及。总之,不是自己每次碰到严从嘉时候的冷面板,起初自己还没发现,后来苏湛便深深觉得怎么每次他一见自己就是跟自己欠了他五百万似的。但是对着苏泛的时候那种,弟弟、追随者、崇拜者才有的亲昵和仰望让他很不爽。
“怎么,你那个小尾巴没跟着么?”某二少坐在哥哥对面,扫了一眼故意问道。
“他另外有事情。话说,你跟从嘉,小时候不对付,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小时候怕他跟你抢哥哥,难道长大了还这么幼稚?”苏泛拍了拍弟弟压得低低的鸭舌帽。苏湛的头发开始长了一层出来,正是处于半短不长的尴尬期,故而苏二少拿了这么一顶帽子把自己不雅观的头发给遮了起来。
苏湛整了整帽子,让遮挡的视线露出来,如星璀璨的眸子微微眯着,头发丝般细碎的眼神在苏泛身上扫了一眼,他才不会真的幼稚到跟严从嘉那种半大小子争什么哥哥的疼爱呢。自己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就能让苏泛动用人力物力并且亲自出动,这种信任和感情,可不是严从嘉会有的。
“有本事你带他去,我马上下车。”苏湛眉眼一横,尾巴都要翘到填上去。
“我带从嘉是做事,带你是因为疼弟弟,能一样么?”苏泛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家弟弟又傲又骄的模样,心想,无论如何,他都会守住苏家,让自己更强大,让苏湛一辈子无忧无虑――所有人都说阿湛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又如何,他再苦再累也只是为了眼前的这么个弟弟。
听到这句话某人果然得意的一笑,索性用帽子遮了脸随着哐当哐当的火车节奏闭目养神去了。
二人到达仰光的宅子里已经是深夜,然而此次依旧是没有他的房间,这下某人是要炸毛了,“不是让你给我收拾个房间出来的么?周叔,你要老糊涂了,这都忘记了!”
周丰年抬手连连擦汗,原本就驮着的腰更加弯了,“这,这,二少实在是对不住了,这您和大少突然要来,一下子忙昏了头,就就……”周丰年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一旁的大少爷和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犹如针扎。因为苏泛在电话里头是这么跟他说的――二少爷说帮他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当然,你要把这件事“不小心”忘记了。前几日阿湛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晚上把他好好抱着伺候着睡得舒服,却以“一个人睡觉比较自在”这种烂借口把他拒之门外。
像仰光别院这种地方,只需要一个房间就够了,并且假以时日,他会让苏湛连想都不用想。
苏泛心下十分满意,不动声色地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想要顺顺这家伙的毛,云淡风轻地替周丰年解了围,“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难免记性不太好。房间这么多,要不你去睡上次穆天璋的客房?”苏泛故意踩了一下某人的尾巴。
果然,苏湛一扭头恨恨地道,“睡地板老子都不睡他睡过的床!”原因在于苏泛不咸不淡地用他居然被一个男人表白是该长得有多貌美如花调笑了几次,果然成功地让穆天璋成了弟弟的雷区。
“和我将就两晚得了,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苏泛顺其自然地说道,瞄了一脸纠结的弟弟一眼继续再接再厉地将了一军,“我是你哥,你怕什么?”
好吧,这世界上哪有和自己哥哥避嫌的,他是弟弟又不是妹妹。被将了一军的苏湛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家老哥又睡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一起上床睡觉时,苏湛见苏泛笑得有些得意,却是不动声色地出门,回来时手里多了床被子,漫不经心地道,“我晚上太会抢被子了,来,咱们一人一床。”登时让某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这下换某二少得意地笑了。
说是来牵桥搭线找门路的,苏湛瞧着自家老哥的样子却是不紧不慢悠哉自得,反而更是像来仰光观光旅游的。
第一天因为旅途疲乏,他和是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才起来。起来之后,苏湛穿着宽宽松松的睡衣挪下了楼,顺着一阵阵搅人心扉的香味寻到了厨房,只见厨房里是蒸炸煮热热闹闹得像是翻了天。
苏泛正围着一条围裙,袖子挽得高高的,一手提着锅柄,一手掌勺,用力地颠着,锅里的菜蹦蹦跳跳地上下翻动,颜色鲜亮油水嘀嗒。熟练的手法和认真又专业的姿势看得苏湛是目瞪口呆。这还是他家那个穿军装时英武文雅儒将似的,平日里一件白衬衫硬是穿出仙气的哥哥?虽然他有时候会见苏泛给家里人和自己煮煮小点心什么的……
苏湛抽了抽鼻子,就知道,这道菜是笋干烧肉,苏州人很家常的一道菜。小时候母亲偶尔下厨时这是他必点的一道菜之一。
见他起来了,苏泛将煸炒好的肉加了点水盖上锅盖放着闷,一旁的缅甸下人立马将毛巾递给他,苏泛却是摆了摆手,从一边保温着的锅里盛了一碗小粥出来,放到自己家面前道,“一早就煮好了的,你这小子睡得天昏地暗也没叫你起。先喝一点点粥,等腌笃鲜好了,就可以开午饭了。”说罢还微微皱着眉颇为认真地评判了一番,“就是这咸肉不是很好,准备得匆忙,下次应该让人买云南过来的火腿肉做。”
某人低头瞧着面前的香菇瘦肉粥,整个人呈目瞪口呆状,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那我的银鱼炖蛋呢?”
苏泛清俊的面容一点点染上笑意,目如朗星,即便是系着围裙,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端方君子的模样。看着刚睡醒的苏湛仿佛是只刚睡醒等着喂食的呆毛,只觉得忙活了大半天都是值得的,“少不了你的银鱼炖蛋,你小时候一吃这道菜,就能多吃半碗饭。只不过还只认妈做的,别人做的一概不吃,可惜妈说不能老惯着你,甚少做。”
苏泛还记得苏湛还只是个吃饭时还得坐儿童椅,因为被宠得不行还刚开始学自己拿饭吃,是个吃饭时脖子前面需要围着布兜兜的五岁小娃子,可人小却是霸道得很,那天大妈做了银鱼炖蛋,伸长了小手和脖子哇哇地叫着在一碗完美圆形的炖蛋上头用勺子啪啪扒拉了两下,声称这些都是他的了。小孩儿吃饭习惯很不好,老爱把菜和饭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得一团往嘴里塞,跟猫食似的,还糊了一脸,就连老大粗的父亲都看不下去,而他那位世家出身的大妈简直就是要晕过去了。当然,那个时候,苏湛一点都不喜欢他,比如,他要舀一勺炖蛋的时候,被小孩儿用筷子给扔了一脸,然后苏湛就被大妈揍了两下屁股没收了他的银鱼炖蛋,让他靠墙面壁去。
他六岁多七岁时回的苏家,十岁了苏湛被送去台湾,这中间他们错过了十年。和苏湛一起,说起来还不如自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严从嘉呆相处时间,可就像天生的本能似的,喜欢苏湛是血缘里带着的东西。小时候是对小弟弟的喜爱,长大了,是对心爱的人的疼宠。
而苏家大少恨得揣在心窝里疼的某人依旧沉浸在他老哥除了会经营做生意带兵打仗之外,厨艺还相当了得的事实里头。
“阿泛,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做饭!”苏湛惊讶地说道,长长的睫毛一挑,故意露出一丝嫌弃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能吃。”他家苏泛还长得人模人样脾气性格温柔和蔼,放眼整个缅北乃至缅甸,都找不出比他家老哥还好的男人了。苏湛低头舀了口粥,不怀好意地心想,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上辈子烧高香的女人……
苏泛嘴角一弯,毫不示弱地回道,“你等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该不会除了练枪,还同时学了烧菜吧?”
“大妈喜欢苏州菜,那个时候也找不到好厨子,她身体不是很好,尽量是少沾油烟,我就学了,有空就做给她吃。后来,大妈知道了硬是不让我做这些,觉得君子要远庖厨。不然,看你前段时间苦夏,我是打算给你烧烧看的,但是让妈知道了,你和我都得遭殃,她正经不让我下厨。”苏泛还不能告诉他,这些其实都是为了他学的,想着那个时候一个人独自离家在外的苏湛,他就暗下决心,等弟弟回来的那天,要把所有的都补偿给他。
而苏湛不知道的是,上一世苏泛也是为了他学了这么一手苏州菜的好手艺,却从来没有机会向他展示。
笋干烧肉,银鱼炖蛋,清溜虾仁,还有一道热腾腾鲜美无比汤白汁浓的腌笃鲜,原本还一脸怀疑的苏湛只尝了一口汤,便放开了肚皮吃起了他哥哥的爱心午饭。尝过苏泛做得正经一桌子菜后,苏湛对那个未来嫂子的不满愈发深刻了――都有这种老公了,要她来当老婆干什么……
而苏泛看着又是饭菜混在一起吃出了一碗猫食的苏湛则满意得很,得意得很。
第51章
苏湛就这么悠悠哉哉地跟着苏泛在仰光又过了两天,除了有天傍晚苏泛租了一条船带着他在仰光河上看霞光辉映之外,几乎就躲在家里头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吃,他被苏泛喂了个肚子圆。
夏季闷热光照强,苏湛吃了饭就躲屋子里头看电视,偶尔也会和苏泛打打牌,晚上倒是有个好去处,顶楼的大阳台有一半被改造成了空中花园,苏湛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吃完晚饭,只穿着短袖短裤长条条地躺在藤椅上,微微眯着眼睛,一边看星星,一边消化食物,每每这个时候,苏泛都觉得苏湛像是只被喂饱了的猫儿,恨不得在他脖子处轻轻挠两下。
只不过到了第三天晚上苏湛却是沉不住气了,这每天吃吃喝喝的生活真是太堕落太腐败了,他们不是来仰光办事情的么?苏泛听他这么一说,意味深长地说道,“做饭要讲究火候,做事要讲究时机,时机不到,都是白费功夫。”
我这神神叨叨的哥哥哟――某人心中腹诽,算了,反正这是苏泛该负责的事情,他也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因为每次问苏泛必然用“我们家二少爷是负责吃喝玩乐上上大学的,这些事情有你哥哥在不用你操心,也不要去操心。”
“不过明天要早起,早点睡,可别想再赖床到午饭时间了。”苏泛瞧着苏湛没正经地盘坐在床上,周围散落着刚才他们玩的纸牌,细长匀称的小腿内侧有道不明显的疤痕,看着倒是不狰狞。但是苏湛生得白,又是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苏泛一皱眉头,总觉得有一种白如玉的完美瓷器突然生出了一道裂缝的感觉。平日里大多数长裤长袖的打扮,位置又生得隐秘,故而苏泛一直没注意到。
他伸手突然在那条伤疤上用食指轻轻蹭过,抬头问苏湛道,“怎么有个疤?你小时候没有的。”他还记得小时候和穆天璋一起给苏湛洗过澡,小孩儿跟个雪白的娃娃似的,通体无瑕。
苏湛垂着眸子只轻瞄了一眼,又继续整理散落的纸牌,毫不在意地说道,“在台湾上国中的时候,和寄住的那家人的孩子打架,摔了。”
“你小时候不是很能打架么?怎么没打赢?”苏泛忍着酸涩和心疼,扯了个笑容调侃道。
苏湛哼哼地瞥了苏泛一眼,“那没办法,人家有哥哥帮忙!”
苏泛瞧着这小子一脸“身为哥哥居然没有帮忙打架”的表情,忍无可忍地在苏湛脸上捏了一把,“那有什么办法,你要是在信里头告诉我,我千难万险也会跑到台湾帮你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