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生子)上——留下

作者:留下  录入:04-07

 文案:

 小山村里的李启,拣了个浑身受伤十四五岁的少年。 哪知少年伤了脑袋,醒来后不仅忘了一切,还变成了个傻子。 李启想,反正自个儿一个人,就养了小傻子,取名宝儿。 谁曾想小宝儿暖心暖床样样行,还能怀上小崽子,李启才知道自己真是拣了宝。 内容标签: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宝儿,李启 ┃ 配角:莫南,秦小石,崽崽 ┃ 其它:布衣生活,生子,种田 1、小山村 冬日的早晨雾还没有散尽,整个小山村都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远处连绵的群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小山村之所以叫小山村,据村里面的老一辈的说,是因为小山村被群山环抱的地形,使得从小山村里面看周围的群山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山包,而走近了去看,一座座山巍峨挺拔,虽没有泰山雄伟,没有华山壮丽,却自有一派姿态。 小山村的李启,是四五年前来的村子,买了去城里做事的王大的院子和四五亩地,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没想到这个李启还是个懂学问的,在自个儿院子里辟了间屋子作为私塾,教授村子里面的孩子学问,免了孩子们翻山越岭的去私塾的辛苦,对于那些家里本没有条件能够匀出闲钱交纳束修的孩子也是干脆免了束修。村子里面的村民因为这件事,对这年轻俊秀斯文的李夫子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很容易就接受了他这个外来人,平日里也是有什么自家觉得好的东西都要给这年轻的李夫子捎带一份的。 李启早早的穿上棉衣就起了。昨儿个夜里下了雪,要早点起来把院里的雪扫到一起,要不早上学生来学堂的时候被雪滑倒就不好了,雪积厚了把院门的路掩了也不好。 李启打开堂屋的门,就一阵寒气涌进来,让他顿时打了个哆嗦,感觉全身毛孔都冻得竖立起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把本该漆黑的天地泛得亮堂堂的犹如白昼。李启拿了长长的竹枝扎成的扫帚出了门,在原地搓了搓手,跺了下脚,暖和一下身体,就开始扫自家院子昨天夜里积下的厚厚一层雪。 扫到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雪地里露出的一只还没有被雪掩盖住的人的脚。李启扔了手上的扫帚拍开那人身上的雪,露出一个穿着破烂布衫浑身是伤的少年。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和身上到处是已经干了的血渍和泥土,但却依稀可以看出被污渍覆盖下的白嫩脸蛋和精致五官。 李启把少年抱起来向屋子里面跑去,放到自己还有余温的床上,蹙眉考虑了一下就出去请村子里的莫大夫来给少年看伤。少年这一身的伤,李启如果不赶快去的话,恐怕就真熬不过来了。 莫大夫令人意外的年轻,最多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是村里面唯一的一个大夫,每家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是去找他。人也很和善,体谅山里人生活不易,每次看诊也是仅收那么几文的诊金,有时看对方实在困难,就干脆免了诊金。 莫大夫来了之后,仔细检查了少年身上的伤处上了药包扎好,再把了下脉,就叫李启取了药箱来,然后从里面拿出纸笔边写方子边对李启道,“这少年身上的伤大多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我刚刚给他把了脉,也只是气虚血弱,想是失血过多,我看关键的伤处是他脑袋后方被重物击中而破的洞,现在他还没醒过来,还不知道这会不会有什么后续症状。” 李启接过大夫写好的方子,看了眼床上已经被打理干净的少年,苍白的脸在昏睡中依然紧皱眉头,“后续症状?” “那得等他醒了之后方才知道,你先跟我回去拿些膏药给他涂在伤处,另照方子抓些内服草药,待他醒来之后若有什么状况再来叫我,不过,我倒不知你也竟会这般关心别人?”莫大夫打趣道。 “子言,休得胡言,我只是看他可怜。”莫大夫大名莫南,字子言,李启直呼其字,想来两人关系相当不错,难怪这莫南如此打趣他。 “好吧,李大善人,仲宣兄弟,莫怪莫怪,那请随再下走一趟?” 李启考虑了一下,说:“你先走一步,我稍后就到。” 莫南想他可能是另有什么事要办,也没细问,就先回去把药备好,待他来了就可以直接取走。 李启等莫南走了之好,就去了村长家,请他代为通知各位学童父母,今日学堂休沐一日,村长听说今日休沐,以为李启出了什么事,连忙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李启忙说不用,只是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但是村长的热心还是让他大为感动的,这里民风淳朴,也是当初他决定留在这里的原因。其实李启说的私事,就是那个少年,他细想了一下,目前少年伤还没有稳定,他还是休沐一日待他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从村长家出来,李启就去了莫南的住处,同一个村子,远不到哪里去,很快就拿了药回来。先把内服的药在小炉子上备着熬好,再拿了伤药去给少年涂抹。看着不醒人事的少年,李启很是纠结了一下,才剥了他的衣服,用热帕子擦拭干净他身上的污渍血块,才打开莫南给的药膏给他涂抹,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力道,少年不免还是蹙起了眉头。他身上几乎到处都是伤,可以看得出来是被利器所伤,李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他上好药,然后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李启比他要高壮许多,衣服穿在他身上很不合身,但也比他自己那件到处是血迹污渍的衣服好得多。 想到他身上那些一看就是被利器所伤的伤口,李启就不免叹口气,看来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也不知救下他是福还是祸。 2、宝儿 李启小心把瓦罐里面的药倒进碗里,那个已经昏迷了两日,却还不见醒,居然连莫南也道不出原因来。用布巾托着把滚烫的药碗放在托盘里,得赶快去喂那少年喝药,等会儿学生们就该来上早课了。 刚走到房门口,李启就看到本应该昏迷的少年居然坐了起来,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李启的心突的一跳,感叹着少年的眼睛好是明亮,就像没有被俗世尘垢污染的明珠。 李启走进屋里,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对少年善意的一笑,说:“小公子终于醒来了,你已昏迷了两日,我是这屋子的主人,在下姓李名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却并不答话,仍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启,李启都要怀疑自个儿的脸上是不是长出了一朵花来,他想,大概这少年身世特殊,不欲与人诉说,反而是自己唐突了,便道:“你在下唐突了,公子先服药吧。”说着,李启就端了放在桌上的药,边递过去边道,“公子小心,这药才熬好没多久,有点烫手。” 可是少年却并不接过药碗,不过终于是把专注于李启身上的眼光转移了开来,盯到了药碗上,然后不甚清楚的重复,“药……药……药……”说着还看下李启,手指着李启手上的药碗,确认似的,“药?”一双大眼里面充满了好奇。 李启点了点头,少年便绽放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那个字,吐字越来越清晰,若说刚才少年的眼睛像明珠,那么笑起来就仿佛闪烁的星辰,李启看到他高兴的样子,不自觉得也被他感染。但是心里却升起一股担忧,看少年刚刚咬字囫囵,却仿佛那刚丫丫学语的岁余孩童,等会儿要让子言来看一下才行。 “那先喝药?”李启看少年这个样子,想来也无法自己吃药,便干脆拿了汤匙自己坐到床前喂他,乘了一匙递到少年的嘴边。 “喝……药……”少年大大的眼珠懵懂的看着李启。 “对,喝药。”李启做了个喝药的动作。 少年仿佛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很高兴的凑过去一口饮尽汤匙里的药,不过立马脸就皱成了个包子,嘴巴张着,看着李启,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只知道呜呜啊啊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字语。 李启看他着急的样子觉得份外好笑,觉得这少年这样子竟十分可能。还是严肃了表情,说:“良药苦口。”便又乘了一匙放到他的嘴边。 少年歪着脑袋,想来肯定是不明白李启说的良药苦口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李启递到嘴边的汤匙,却是立马如受惊的兔子似的睁大眼睛捂住嘴巴缩到了床角去。 李启看着他的样子,好像自己怎么了他似的,不禁气笑了。耐着性子劝了半天,少年却始终缩在墙角就是不出来,李启无法,只得去厨房寻了前阵子别人送来的自家做的蜜酿梅子来,然后递过去一颗给他。 少年看到酿得份外好看的梅子,果然看了过来,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好奇,犹豫了一下,果然接了过去,可能是想到刚刚的药,这次谨慎的只咬了一小口,不过立马便被那甜甜的滋味俘获,整颗塞进嘴里咀嚼开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李启看到他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有那么好吃吗。 少年很快吃完了一颗,便盯着李启手上乘梅子的小碟,一双眼睛里满是渴望,李启都忍不住想递过去给他了。李启取了一颗递过去,说,“想吃?” 少年立马把手申过去,李启却又把手收了回来,“想吃这个?” 少年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盯着他的手不放,里面盛满渴望。 “想吃这个,就必须先喝药。”李启把梅子放进小碟里,重又拿了药碗,还好药才熬出没多久,现在温度也还合适。 少年却又立马皱紧了脸,向后缩去,看来对那个药的苦味是心有余悸的。 李启耐心的对他解释,指了指药碗,又指了指乘梅子的小碟,说:“喝了药,这个,甜甜的,全部都是你的。” “甜……甜,全部,都……都我”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渴望。 “对,全是你的。” 他终于一点点的挪过来,还一边确认,“全……全我。” 舀了一匙递到他的嘴边,“对,全是你的。” 终于下定决心,一口喝了递到嘴边的药,小脸皱成个包子样,却还是一匙一匙的把碗里剩余的药喝完了,看了一下碗里的药没了,便盯着李启,又指了指桌上的梅子,怕他反悔似的嘴里依依呀呀的提醒他。 李启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不禁一软,感叹这种赤子之心真是少有,便拿了桌上的碟子递给他。少年接过碟子,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用手指捻了一颗,小巧的舌尖先舔了一下,才把梅子放进嘴里。他的动作做起来分明像个孩子,李启却莫名的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是看到梅子,还是吃梅子的人。 李启慌忙站了起来,镇定了情绪,再看向那正吃着梅子便一脸满足的人,看来今天也不能给学生上课了,还得去叫莫南来看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李启收拾了桌上的空碗端了托盘正准备出去,便感觉衣角被人抓住,回头看去,少年一手护着盛梅的小碟,一手却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惶恐。李启以为他是害怕自己离开,变耐下心来向他解释自己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可是少年却始终拉着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放手。 李启无法,只得给他换了衣服,自己的衣服他穿到身上的确太大,给他脚边袖子挽了几卷才勉强能行,然后李启身后就带了一个小尾巴去厨房放了药碗,再去通知了来上早课的学生先行散去,便直接带了他直奔某个大夫的府邸而去。 “怎么样?”李启盯着刚给少年把了脉,检查了全身大小各处的莫大夫。 莫大夫蹙着眉,一脸沉思,想来情况很是棘手,“我检查了他全身上下,大抵是些外伤,只要仔细调养,假以时日很快便能康复,看来便是先前提过的他脑袋上的破洞,导致他现在这般状况,但是我刚才替他把脉,又发觉他的脉相起伏却又与常人不同,不知是何原因所致。” “那他,就一直这样了吗?”李启看了一眼真兀自吃着出门时死都不肯放下的梅子,李启只好寻了方帕子包好让他带着的少年。 “如果是血块的话那只能服些活血化瘀的药假以时日看他能否消除,如果是其他原因的话,那只能看等时间久了,能否查出异状。你有什么打算,他这个样子,看来也不可能自行离开了。” 李启蹙紧了眉头,没一会儿却又松散了开来,看着那个吃着梅子,茫茫然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说,“那便我养他罢,说来我左右不过一个人,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你可想清楚了,你素来不是最怕麻烦,他这个样子,与那三岁孩童差不多。” “那我便把他当宝养罢,从今后,他就叫宝儿罢。”李启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直关注着他,看他因吃得太得意忘形差点被梅子核咽着,红着一张小脸把梅子核咳出来,便不禁会心一笑,还真是个活宝,从今后有了他,自个儿大概也不会那么寂寞吧。 3、赶集 李启领了宝儿回家,虽然和莫大夫说得振振有词,可该如何和小宝儿相处,却着实令他头疼。他在家中排名老幺,却是从来没有过这照顾弟妹的经历的,何况小宝儿现今的状况,却是与幼童无异。 学童已经停了几日课,明日是无论如何都要开课的。趁今日有空,要去镇上给小宝儿添置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才行。 考虑到镇上人多事杂,李启本想把宝儿托付给莫南代为照料,自己好快去快回,可宝儿说什么也不放手,就拿一双大眼无辜的盯着他,李启一心软,就只得带了他一起出去。不禁心里苦笑,看来他是学那雏鸟,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自己当做依靠了。 离小山村最近的镇子叫作阳羡镇,镇子不大,不过地处邛郢两洲交界,来往商旅都在吃处停留休息,所以还是非常繁华的。镇上商铺玲琅满目,各种物品也是相当齐全。李启带着宝儿,今日又恰逢赶集日,怕他走失,只得反复叮咛,让他跟紧自己。小宝儿大概也是不适应看到这么多人,显得很是怯懦,一路上失踪抓紧他的衣角。 李启先带着宝儿去了成衣铺,李启孤家寡人,又是一个大男人,想扯了布自己做衣服是不可能的。成衣铺的衣服虽不如自家做的精细,不过多添几文,应该还是能买到好的。最后李启给宝儿添了两身冬衣,虽然现在冬日才刚过半,不过想到天气变化无常,还是要了一身单衣备用。 买完了衣服,看到铺子里面也有人来取做好的褥子,李启想到自家除却一床单被,冬日也只一床自己现盖的厚褥子,便也订了一床,仔细寻问了掌柜,道是可以加紧给他们赶出来,只需黄昏前来取便可了。 从成衣铺出来,本想再去订做一张宝儿睡的床,但想到村里面也是有专门的木匠做这些打家具的活计的,在城里订了肯定一时半会儿是取不回去的,也不好拿回去,便决定干脆就在村里定做好了,村子里面的人大多实诚,想来不会比城里做的差。 便又去添置了鞋袜等细碎物品,等能够想到必须用品买完,李启手上也已经空置不出在拿其他物品了,想到反正已经来了,不如再添些蔬菜鱼肉等生活用品,现在冬季寒冷,除了自家冬日前储存的菜,大概不会有哪家有新鲜的蔬菜了。想到宝儿才受了伤,也应该买点肉给他补补。 李启干脆去租了一辆驴车,虽花了不少钱,但也确实方便了许多,一次把该添置的东西买完,也省了再出来的麻烦。把已经买了的东西放到驴车,李启便也带了宝儿坐到车上,让赶车的师傅直接带他们去城西菜市。途中经过吹糖人的摊子,李启看宝儿盯得目不转睛,车子走过了还回头去看,便叫师傅停了车,去买了只龙舞九天给宝儿,宝儿接过来,果然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 赶车的师傅见了,说:“这位小公子是令弟吧,公子真是爱护幼弟。” 李启愣了一下,方回道,“幼弟稚子之心,师傅见笑了。”说着揉了下宝儿的柔软的头发,一脸的宠溺。 “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又如此乖巧,难怪公子如此疼爱。”赶车师傅一边注意路况,一边跟李启闲聊,大概是看宝儿始终安静跟在李启身边,显得分外乖巧,又见他面色苍白,便也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车子很快到了菜市,李启一路走,言谈间也觉得这个赶车师傅是个老实人,便放心留了东西在车上,他带了宝儿去买东西,让赶车师傅在菜市口寻了个地方停好车等他们。 李启毕竟是个男子,买东西没有寻常妇人的耐心比较和讨价还价之心,只要价格不是太不合理,他便也无心争论,很快便买好了。也不过是买了一些蔬菜,一只鸡准备熬汤给宝儿补身,再买了些新鲜猪肉和一尾活鱼,便也齐全了,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 各种准备齐全,便也很快到了黄昏,去成衣铺取了订好的褥子,就直接让师傅赶了驴车回家了。 等回到了村子,天已经黑了。等把买来的东西各自归置好,差不多已到戌时,旁边等候的宝儿肚子发出阵阵的响声,李启看过去,宝儿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想来他自己肯定还不知道肚子为什么会叫。李启看他的样子,内心就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揉了揉他的头顶,“饿了吧,我去下点面条,明天给你做好吃的。”说着便拿了油灯牵着宝儿向厨房走去。 寻了个小凳放到离灶不远的地方,让宝儿坐好,等会儿也可以烤下火。李启便忙了开来,先是升了火,把水放进锅里烧着,再洗了几根买来的细葱切好,另洗了两朵小白菜,准备等会儿跟面一起下锅煮,又切了点姜蒜末,想了一下,去拿了两颗鸡蛋,刷了大锅旁边的小锅,等锅烧干了便放了油下去,等油烧热了便打了蛋下去,煎了两颗分外好看的荷包蛋。 等荷包蛋煎好,锅里的水差不多也烧开了,李启从碗橱里拿了两个斗碗,把姜蒜末,香油,酱油,醋,花椒粉等调料分别打进两个碗里,再用勺子舀了锅里烧开的水分别盛进两个碗里把调料拌匀,就放了面条和洗好的小白菜到锅里去,农家的柴灶大火,很快小白菜和面条便在锅里翻滚开来。用筷子均匀挑进两个碗里,再夹了荷包蛋放到上面,另撒上切好的葱花,面条便算是做好了。 旁边坐着的宝儿小脸被灶火熏得红彤彤的,大概是闻到了香味,不自觉的露出一脸的馋像。 李启寻了块木板,就近在厨房搭了个简易的小桌,把面条端到小桌上,拿了两双筷子和宝儿分别坐到了桌上。李启递了双筷子给宝儿,自己就埋头吃了开来,忙了一天,还真是饿了。无意间抬头,就发现宝儿手里拿着筷子,却怎么也施展不开来,急得一张小脸通红,看起来很是可爱,李启笑着看了一阵,直到看到他居然直接扔了筷子准备用手抓着吃,才出声阻止。他的手直接抓下去,还不烫出几个大水泡来。 起身去碗橱拿了个小碗,再拿了个勺子,放到宝儿面前,李启用筷子把面条夹断放到小碗里,教他自己用勺子吃。直到看到他终于能用勺子舀了面条吃,李启才松了口气,便一边吃自己的,一边给他夹面条。今日也只能先这样了,改日再教他用筷子吧。 吃完了面,收拾了碗筷洗了,再用锅里先前就烧热了的水分别给自己和宝儿洗漱了之后,也差不多戌时将近,接近亥时了。 村子里的人差不多也都睡了。宝儿的床还没打好,只能跟李启一张床,可是等李启铺好了床,把今天新买的褥子放到床上,正准备睡觉,问题又出现了。小宝儿不老实,老是从自己的褥子里钻出来往李启的被窝钻,才上床被窝里面冰冷,大概是贪恋李启身上的温度。李启怕他着凉,只得把宝儿的被子和自己的被子错开一点放到面上,让宝儿和自己睡一起。 小宝儿终于老实了下来,紧挨着李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李启看到宝儿的睡脸,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满足,从今以后他们两人便相依为伴罢。 4、学字 翌日,李启是被小宝儿作怪的手弄醒的。宝儿大概醒了一会儿了,仍然维持昨晚枕在李启手臂的姿势,只是一只白皙的手掌却伸出了被窝在李启的脸上蹂躏开来,李启的脸被他揉捏了几个回合,再不醒来才是怪事。 现在天已渐亮,大概已经接近卯时了,李启披了衣服下床推开窗子,不少村子里面的人家已经冒出了一阵阵青烟,应该都是在做早饭。窗外面一层浅浅的白雾,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宝儿见李启起来了,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李启怕他冷着,赶紧关了窗子,重又把宝儿塞进被窝里面盖好。先拿了昨天给宝儿买的一件冬衣出来放到还有余温的被子里面煨着,才开始穿戴自己的衣服,等他打理好自己,煨着的衣服差不多也暖和了。 衣服是冬日穿的短袄,蓝色的缎面上面并有银白色的暗花,袖口与颈口处也镶有银白色的滚边儿,再着了条本就一套的藏蓝色棉裤,宝儿本就皮肤白嫩,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更是显得粉雕玉琢。 再看到他披散的头发,便又寻了条青色的绸带,拿了木梳来,把梳子放到他的面前,“木梳。” 宝儿好奇的盯着李启手上的梳子,“木……梳。”他声音清脆,带有这个年纪少年特有的稚嫩。 “对,宝儿真聪明,这是梳头发的木梳。”李启说着,指了指宝儿垂在肩头的头发,说:“头发。”宝儿用手抓了一撮自己的青丝,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头发,“头发。” 李启看到会心的笑了,他觉得宝儿的头脑应该是没问题的,他应该只是失忆了,忘了自己,忘了怎么说话,忘了一切人本来就知道的穿衣吃饭之类的常事。就像是才出生的婴儿一样,变成了一张白纸,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看宝儿的年纪肯定是还没成年的,按理说这类少年应该垂鬓,但稚子顽劣,很多家长长辈都是给家长小儿分了前半部的头发挽个童子小髻,后半部的头发垂散开来,省得头发挡着不便行动。李启便依样画葫芦,梳顺了发丝,给宝儿挽了个童子小髻。巴掌大的小脸上,镶着两个黑葡萄似的黑亮大眼,被李启梳理完之后的宝儿,就像是那年画里走出来的可爱童子。 梳理完之后,李启担心冬日早上外面霜寒,便安排了宝儿在屋子里坐好,自己去厨房烧水做饭,可能昨天相处了一天宝儿对他产生了些信赖,在李启的安抚下便也没有吵着一定要跟去。李启怕他无聊,便又寻了个连环让他把玩,他会不会玩倒是其次了。 煮了点稀粥,并把发好的面做成馒头上屉蒸好,便打了水端到屋子屋子里去,绞了帕子给宝儿洗脸,又拿了杨枝盐水洁牙,这些琐事以后都是要慢慢教会他自己怎么做的,当前也只能李启先一一代劳了。 洗漱好了之后,屉上的馒头差不多也蒸好了,捡了出来放到盘子里,白胖的馒头散发出一阵阵香甜的气息。再从坛子里夹了点自家做的酸豆角,这还是村长的老伴李婶子送来的,这做酸菜是项考验技术的活,没足够的经验是做不好的。酸菜做得好的话,咸酸适当,清脆可口,用来下稀饭是最好不过的。 乘了两碗稀饭,并馒头酸菜一起放到堂屋里的木桌上,边叫了宝儿出来。稀饭可以用勺子直接舀着吃,但是酸菜确还是需要用筷子夹的。李启看现在时候尚早,学生们还要过会儿才会来,便捉了他的手,教他怎么用筷子。 宝儿的手小巧可爱,手指却白皙细长,指骨分明,显得很是好看。李启一手便能握住他的手,便坐到他的边,握着他的手示范怎么用筷子夹菜。宝儿试了几次,筷上的菜都掉到了桌上,很是沮丧,小肚子也咕咕作响,看得到吃不多好是折磨人,小脸便又皱成了个包子样。像李启看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说,我想吃我想吃。李启却只鼓励的看着他,并没有出手相助。 便赌气似的转了开去,继续和手里的筷子做斗争。多次失败之后,终于颤颤巍巍的把菜夹进了碗里,第一时间向李启看去。李启果然揉了揉他的头顶,说,“小宝儿好聪明。”宝儿的眼睛便又弯成了月牙,笑了开来。李启看他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分外满足。 吃完了早饭,学生们也陆续来了,旁边学堂里传出一阵阵学生的诵书声。李启的院子说大不大,后面是辟的几块菜地,种点平时自家吃的家常蔬菜,前院有一个前主人搭盖的猪圈和一个鸡圈,李启来了之后便空置了一下,屋子除却西面的厨房,中间就是待客和用餐的堂屋,堂屋后面是李启的内放一间是李启的寝室,相邻另一间平时放些杂物,李启便是打算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将来给宝儿当做寝室。 屋子东面本有两件房,李启找人打通了,修葺了一下,就是如今的学堂。李启考虑了一下,在学堂后面给宝儿准备了一个位置,小宝儿如今的状况,跟着这些学童上一下启蒙课,想来也是有益处的。 小山村地处大山深处,稍微有点学识的人都是不会留在这里,所以李启来自前村子里从来没有过教书的先生。李启开了学堂之后,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送了家里的孩子来上学,毕竟在山里人的心里,能够读书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的。所以即使李启开的是蒙馆,但是有的已过了启蒙阶段的孩子也被父母送了来,学习一点识字与算数技巧,即使不能考科举,将来也可以送到镇上去拜个账房先生为师,也比在山里有出路。 这么一来李启的蒙馆里,从五六岁的小童到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有,宝儿坐在里面倒也不显得突兀。蒙馆里面开蒙大多选择《开蒙》《千字文》《百家姓》等基础读物,学生们早上念的是李启早就教过的《百家姓》,现在正在学的是《千字文》 。 等早上朗诵过后,李启教了了几个《千字文》里的字,便让学生自己练习写法。村子里面的人多不富裕,所以学生们除了平时作业是用的纸比,平时大多时候都是用手蘸了水在桌上写的,等水干了便再写一次,这样既节约又容易记住,这个方法还是李启想出来的。李启从案上下来,一个一个的看学生写字,看到出错的便更正一下,转了一圈到了宝儿那里,发现小宝儿居然也在桌上写。 李启今日教的字并不难,是《千字文》中的“治本于农”四字。小宝儿细长的指尖蘸了桌上竹筒里的水,小脸严肃而认真,一笔一笔仔细的在桌上画着,虽然写的歪歪扭扭,但却没有出错。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李启交代了学生回家把今日学的“治本于农”四字默写十遍明日交上,便下了学。由于冬日白日较短,天气严寒,有些学生的家又离学堂较远,自入冬开始,学堂便只上午上学了。 学生走了之后,李启拿了昨日买的零嘴糕点给宝儿吃着玩,便在厨房忙了开来。昨天他可是许了诺,今日要给小宝儿做好吃的的。宝儿今日进步许多,也该得到嘉奖。小宝儿照样取了小凳坐到灶火旁看李启忙碌。 5、仲宣 其实说是好吃的,也不过就那么几样。李启先杀了昨天买来的鸡,用热水烫了把毛拔掉,再放到火上烤一下,去掉鸡皮、翼尖、鸡尾及肥膏防腻,宰成大小均匀的块状,放到烧开的砂锅里氽一下去掉血水。另切了点葱段姜片,放了油在旁边已经烧干的大铁锅,等油热了之后便捞了鸡块并葱姜一起下锅爆香,再加了两勺黄酒,看鸡块炒得金黄,便捞了起来挑掉葱段放到砂锅里,加适量水,取了纱布包好的茶包放进去,盖上锅盖把砂锅放到离灶火较远的灶孔,温度适宜,刚好煲汤。 李启又取了鱼出来,鱼昨天买回来之后就用桶装了水喂养着,时间不长,虽然不如刚买时活蹦乱跳,不过还是活的,毕竟鱼还是现杀的好吃。中途抽空,教小宝儿认了鸡和鱼的样子并其他几样常见的物品。 小宝儿脸被点心塞得鼓鼓的,倒是真成了包子样。嘴里呜呜咽咽的,也听不清他到底学没学会。李启无奈的捏了下他的小脸,“别吃太多,待会儿吃不下饭。” 宝儿闷头点了下,继续苦吃,也不知听没听懂。 李启拿他没办法,还好没给他太多,要不等会儿还真吃不下饭。考虑了一下,李启决定做水煮活鱼。 把鱼去鳞片好装盘,加入蛋清,淀粉,盐,用手抓匀。取晒好的干辣椒去籽切段,再切了点酸菜,姜蒜末、葱花备用。油倒入锅里烧热之后,便放了姜蒜末,辣椒段,鱼骨入油爆炒,待炒香之后加了水进去盖上锅盖熬煮,带水烧滚之后,把鱼片放进去过一下水便捞了上来盛进盆里。 放了水把锅刷干净,等锅烧干之后,又放了油进去,待油烧热之后加入花椒、干辣椒爆香,待油烧滚之后盛了淋到鱼面上,撒上切好的葱花,这道水煮活鱼便算是做好了。 另又做了个油焖茄子和素菜青菜,等这些菜弄好上桌之后,砂锅里面的鸡差不多也炖好了,放了点盐挑味,再撒上葱花,熬得金黄的鸡汤里黄橙橙的鸡肉,飘荡着碧绿的葱花,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小宝儿早已弃了点心到桌上坐好了。 李启盛了两碗米饭放到桌上坐下,小宝儿便讨好的对着他笑得分外灿烂,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吃饭……吃饭。” 李启无奈的捏了下他的小脸,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这小东西倒是无师自通的会讨好人了。两人正准备开吃,门外便传来某个打扰人吃饭的无良大夫的声音。 莫南进屋来,看到一桌子的好菜,口水流了一地,很是自动自发的坐到了饭桌上,说:“我说今日一定会有好事,果真如此,原来是仲宣兄请吃饭。” “你倒是知道什么时候有好吃的。”李启对此习以为常,起身去厨房再取了一副碗筷来,反正这莫南在他这里蹭饭也不是一两回了。 莫大夫拿了碗筷埋头苦吃,还不望逢迎拍马,一脸谄媚的说,“仲宣兄厨艺无双,可媲美当世厨神。” 李启盛了碗鸡汤给宝儿,取了汤匙让他先喝碗汤暖胃再吃菜,要不容易胃疼。至于莫大夫的谄媚之言,李启坦然接受之,反正这莫大夫无皮无脸的行径他是司空见惯了,冷然道,“你这无皮无脸的,也应当可媲美这当世无赖之最。” 莫大夫故作那老学究样的摇了摇头,一只手举筷夹了块水煮鱼放进嘴里,另一只手还抚了下根本就没有胡子的光洁下巴,待鱼吞了下去,才道,“非也非也,仲宣兄不知这无脸无皮也可当做一种修炼,试问这人无脸无皮了还能活,岂不是一种境界,只是世人大多在意脸皮,不愿献身,唉,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啊。” 李启夹了个鸡腿放到宝儿碗里,道,“宝儿,这叫无赖,知道了吗?” 小宝儿指了指不断胡吃海塞的莫大夫,大眼睛忽闪忽闪,“无赖?” “对,无赖,以后见到无赖记得离远点。” 小宝儿咬着筷子想了一下,好像李启教过远是什么意思,还真拖了自己坐的条凳换了个方向。 李启夹了块茄子放进他的碗里,一脸赞赏,“做得好。” 莫大夫:“……” 一顿饭很快吃完,李启本担心小宝儿不能吃辣,没想到宝儿意外的能吃辣,一盆水煮鱼大多是进了他的肚子,莫大夫被辣得两眼水汪汪,躺在一边的躺椅上装死,不时对宝儿投去怨念,宝儿瞪大眼睛瞅着他,满脸的无辜。 李启无奈的看了看桌上的杯盘狼藉,再看了看装死的莫大夫和一脸茫然的宝儿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只得摸了摸鼻子,自觉的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清洗去。 待李启收拾好之后,本想撵了莫大夫自个儿回家,带宝儿去午憩一会儿。但想到宝儿午饭吃了不少,就这样睡下不宜消食,便干脆拿了纸笔出来让宝儿默今日学的几个字。莫大夫见他两人腻腻歪歪,担心自个儿再受刺激,倒是知趣的告辞而去。 握笔写字与用指尖蘸了水写字可大不相同,首先这坐姿都是有讲究的,要求“头正、身直、臂开、足安”,李启让宝儿在书桌前坐好,调整好他的坐姿,便捉了他的手把教他握笔。若说坐姿是写好字的前提条件,那执笔的姿势便是写字的必备因素了。执笔的姿势要求颇多,苏东坡曾说过“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 执笔的时候,大拇指的第一节内侧在笔管适当位置按住笔杆靠身的一方,处于略水平的横向状态,食指与中指紧靠下方挤压笔管外侧,拖住笔管,笔能否握稳,全看这两指用力是否恰当,无名指指肚抵在笔的内侧,起辅助作用,小指抵在无名指下方作笔时托顶用力。李启捉了宝儿的手,半弯下身,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教他握笔,教了数次,宝儿终于能够领会了握笔的姿势颤颤巍巍的写字。 没想到上午学的“治本于农”死字他还记得,都默了出来,虽然不甚美观,却并没有出错。小宝儿如此聪敏,李启甚是欣慰,不仅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之感。突然感觉宝儿拉了拉他的袖子,李启看向宝儿。 “仲……宣,仲……宣。”虽然吐字不甚清楚,李启还是听出来他在叫自己的字,大概他是听到了莫南这么叫他,但是没想到他却记住了。 李启心里不禁百般滋味在心头,自从来了小山村,除了莫大夫这么叫他,却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叫过了。现在突然听宝儿这么叫他,李启还真不知道心里突然涌上来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像是水漫堤坝似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突然就汹涌了出来。 “仲……宣。”宝儿见李启不说话,便又拉了拉他的衣角,还指了指桌上铺开的宣纸,瞪大眼睛,瞅着李启,“仲……宣。” 李启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学写自己的名字,心里不禁一暖,小宝儿想学写他的名字呢,李启指了指自个儿,说:“你想写我的名字?” 小宝儿小脑袋立马用力点下去,李启教了他的,点头是“是”,摇头是“不”。 李启揉了揉他的头顶,应了他的要求,拿了笔挽袖在纸上挥舞一阵,龙飞凤舞的“李仲宣”三字便跃然立于纸上。 宝儿拿了写有李启名字的纸,眼睛便一直盯着,执笔一划一划的临摹起来,看起来专注而认真,尽管只是依样画葫芦,字迹歪歪扭扭,也无具体的笔画风骨,但是李启看宝儿临摹的自己的名字,却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好看。 小宝儿写得很是认真,临摹的李启的名字也越来越规范,过了约半个时辰,李启怕小宝儿累着,便收了桌上的纸,小宝儿埋头写字的小脑袋终于抬了起来,不解的看着李启。 李启小心的把小宝儿临摹的纸张卷了收好,说:“今日就先到这吧,先到休憩一下,去午睡一会儿,起来再写。” 宝儿不说话也不动,蹙着眉,手上的笔握得紧紧的,大有一副沉默反抗的意味。 李启劝了良久,宝儿才终于松了手上的笔,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回房去。待宝儿睡了以后,李启又拿出先前收下的宝儿临摹他名字的宣纸,轻轻的抚摸上面自己的名字,嘴角不有自主的上扬,小宝儿可真是会收买人心啊。然后从放衣服的柜子下方的矮柜里取出一个木匣子来,掏出钥匙开了上面的小锁,里面有另几件东西,李启折了宣纸小心的放进去,盖了盖子锁好重又放进了柜子里。 然后坐到床边细看宝儿睡着的眉眼,当初收留小宝儿好像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呢。 6、落户 转眼宝儿已来了月余,最大的进步是已能够慢慢的说话表达自己的大概意思。这日,李启吃了午饭正教宝儿练字,便听到有人来拜访。李启嘱咐宝儿继续练字,便去了前面堂屋里待客。 村子里面不像城里大门大户的总是门扉紧闭,平日村子里的人家只有要人在家里,都不会把门关起来。哪家来串子门子,只要见到主人家的门敞开着,就知道这家一定是有人在的。在门外吆喝上一两声,主人家便会应了出来见客。 李启寻声出去,原来是村长的大儿子。村长姓李,平辈的多叫他老李头,像李启这种晚辈便叫老李叔。村长是个实心人,平日里总说李启与他同姓李,说不定两百年前还是一家人,而对他颇多照顾。 村长家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李安,早些年在镇里跟着酒楼的老掌柜当学徒,现在已是自成一派,在镇上最大的聚禩酒楼负责采办之职,这在村里人眼里,可说是一个相当风光且前途不可限量的行当。李启迎了李安进屋坐下,斟了茶水,细聊之下才知李安是来邀他喝他弟弟李定的喜酒的。 李定是村长的二儿子,想到兄长已经出去了,便自愿选择了留在家里孝顺父母,帮衬家里地里的活计,前不久才听说订了亲,今日果真便传来了喜讯。 村里有习俗,哪家要办喜事,都是要拿了喜糖邀请全村人的,而一些近亲更是要封了红包相邀才行。不过李启倒是没想到,李安来邀他喝喜酒也是封了红包的,李启忙推辞了去。可没想到这李安却是个倔的,硬说这红包是他爹老李头让封的,若要退,便退给他爹去。李启无法,只得先收了。 李安本因为进城之事,觉得对弟弟亏欠颇多,如今见弟弟终于成家,便也是觉得异常高兴,显得整个人红光满面。他见李启收了红包,又应了喝喜酒之事,便要告辞了去,说是还要去邀请村里的其他人。 李安这一来,李启倒是想起了一事。宝儿已来了月余,却不见父母亲人来寻他,想来也是不可能有人来寻的了,那么如果宝儿要在此处常住的话,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办了户籍才行。但是宝儿情况特殊,又没个证物或是证人,只怕官府不会受理。村长一家祖上几代都在这里居住,村长平日里又负责村里一些官府与村里之间的事情,应是认识几个能解决宝儿户籍之事的人。 李启喊住了正欲告辞的李安,道:“李兄可知村里户籍登记一事应该找何人方可行个方便,办理下来?” 李安:“这个我爹应该是知道的,李先生要办理户籍?” 李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把宝儿的真实情况说出来的好,便道:“不瞒李兄,是我一远房表弟,父母均已亡故,却不想他叔父狼子野心,看他年幼可欺,便抢了他父母留下的家财还把他赶了出来。我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他对本家亲戚心灰意冷,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和那等人作为同族亲眷,我便寻思帮他迁了户籍到这里来。” 李安立马道:“这个好办,去他本家官府开个户籍证明就可以了。” 李启故作为难:“可是要办证明,则势必要再面对那个恶叔父,我那表弟是宁可成为个无户无籍之人也不想再面对那等人的,所以我才寻思找个相熟之人,帮他办了户籍。” 李安想了一下,道:“这个也确实可以理解,要不李先生跟我一同去我家一趟,问一下我爹?” 李启想到李安本是要去邀人吃酒的,他也不好打扰人家的正事,便说:“李兄不是还要去邀人吃酒,要不我自己领了我那表弟去拜访老李叔吧,李兄先去办正事,我也不是没去过李兄家,只要李兄与老李叔不嫌弃在下叨扰就好。” 李安听他这么说,豪爽道:“哪里哪里,像李先生这等读书人,我们还巴不得多去几回,好让我们也沾沾书本气儿,让我那小子也能够成为李先生这样的学问人。”李安的儿子今年五岁,也在李启的蒙馆里上学。 李启:“李兄过奖了。” 李安起了身来,“那我便先走了,你兄等会儿直接带了小兄弟去我家便是,爹今日正好闲在家里,到时让我家那口子烧着好菜,备点米酒,咱们再聊。” 李启送走了李安,备了点水果与自己做的点心,领了宝儿就去了村长家。村长家与李启家相距并不远,步行一会儿就到了。 门市敞开的,果然如李安所说,家里有人。但是要李启站在门外喊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便拿了门上的铁环敲了两下。不久便传来村长的老伴,李婶子的询问声。 李启见李婶子出来,忙迎了上去,递过手上的东西,说:“婶子,李启打扰了。” 李婶子接过李启递上的东西,热情的招待,“是李先生啊,快进快进,人来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呀,这是拿来的小金童,长得跟那年画儿似的。”李婶子看到了站在李启身后的宝儿。 宝儿今日穿的是那日买的另一套冬衣,青色的印花缎面儿,领口与袖口都镶有白色的绒毛,出门时李启担心他冷着,又给他戴了个兔毛围脖。 李启拉了宝儿出来,说:“宝儿,这是李婶子,叫人。” “李婶子”宝儿腼腆的叫了声李婶子,便又躲到了李启的身后。 “哎,在门边站着干啥呀,赶紧进屋去。”李婶子应了声,赶紧招呼了李启和宝儿进屋坐下。 村长一家应该都在堂屋吃零嘴喝茶聊天,大媳妇何氏与小女儿李红见来了客人,便都避了回屋,二小子据说是采买成亲用的物什去了,老李头见了李启进来,便招呼了他进去坐到他旁边。李婶子端了茶水糕点来,见他们谈事,便也进屋不打扰他们。 李启介绍了宝儿,寒暄了一二,便道明了来意。又把给李安说的理由说有一遍,村长听后,对宝儿的“身世”也是一阵唏嘘,很是同情。见宝儿文静乖巧,更是生出了几分怜爱之心。立马便应了下来,说是一定帮忙。 李启自然是再三言谢。 果然没过几日,在李定婚礼之前,村长那里便传来了信儿,说是找到了人,叫了李启过去,中途花费了些疏通银钱,宝儿的户籍总算是有了着了。 李启给宝儿取的大名李谨,正式在李启家落了户。李启为表庆祝,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特地请了帮了不少忙的老李叔一家。鼻子贼好的莫大夫听说之后,当然也必不可少的来蹭吃蹭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李启更是难得的多喝了几杯,从今后,他李启,也不是孤家寡人了。他的户头上,也有一人为伴。 7、亲吻 李启醒来的时候的时候,还有点摸不到东南西北,坐起来扶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上多喝了几杯。大概是喝醉了,难怪会头痛,真没想到,太久没喝酒,现在居然喝米酒也会醉了。 手突然触到一个温暖物品,低头看下去,就看到宝儿被他挤得小小的一团缩在床的角落里睡得正熟。小宝儿睡觉很是老实,一个姿势一觉睡到天大亮。李启赶紧挪出位置,让小宝儿四肢舒展开来。 那样缩着睡一夜,也不知道待会儿起来会不会浑身酸痛。这倒是让他想起来先前打算寻木匠打床的事来,看来还是应当快些去寻木匠打张床才行。 李启下午午休之后,想到打床的事,便收拾了一下,带了宝儿出去。村子里的木匠姓秦大名小石,年幼失怙,幸得村子里的老木匠收养,一手木匠手艺尽得老木匠真传,村里人都称为小木匠。老木匠年老去了之后,小木匠秦小石便继承了老木匠的事业,给附近几个村的人家做木活为生。 说起来还真巧,小木匠住的地方正是莫大夫的隔壁,前几次带宝儿过去,都恰逢小木匠外出做活去了,这次专程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他。李启便不免有点懊恼,宝儿伤才好了不久,才停了药,若出来一趟受了风寒就得不偿失了。李启又紧了紧围在宝儿脖子上的兔毛围脖,捉了他的手过来给他温手。早知道就让子言代为传递了。 小宝儿尽管鼻头被冻得红红的,却不像李启想的那样弱不禁风,对于能出来放下风还是非常兴奋的。一路上对耕田的水牛乃至光了的树干都投以十分热切的关注。 到了小木匠家,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开着,看来他们运气不错,小木匠今日在家。两人走到门边,李启正拿了门上的铁环打算敲门,就看到门里莫大夫莫子言正一手拉了秦小石小木匠的小手,一手揽了人家的小腰,一口啃了上去,可怜的小木匠被他偷袭成功,小脸憋得通红。 小宝儿大眼里面满是好奇,看了看里面的两人,再瞅了下旁边抿唇皱眉的李启,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木匠与莫大夫那点事李启是知道的。不就是莫大夫狼子野心,见了人小木匠起了那收入囊中的心思。李启正皱眉寻思的是,到底要不要打扰里面正打得火热的两人,无意间看到小宝儿兔毛围脖裹着显得通红的脸颊,也愣了神,宝儿脸颊红彤彤,像成熟的番茄,诱得人想上去咬一口。 正当两人一个沉思一个发愣的时候,就听到门内啪的一声,寻声望去,就看到流氓大夫莫子言捂了脸颊,委屈的控诉:“我说小石头,刚刚你明明就很享受,不能享受完了之后就不认人啊?” 小木匠红了脸,跳脚道:“你……你胡说,明明是你突然凑上来,你个没脸每皮的,你说谁享受了,你才享受,你全家都享受。” 莫大夫无奈,只得安抚跳脚的小木匠,“好,你不享受,我享受,我享受”,说完又流里流气的学那登徒子凑了上去,“那,小娘子,让为夫再享受一下吧。” 小木匠大怒,拿了旁边的笤帚正准备把登徒子莫大夫狂抽一顿,就看到站在门边看得津津有味的李启和宝儿两人。 尴尬的放了手上的笤帚,迎上去:“李先生……不知李先生有何事?”看来这村里人果真敬重读书人,连小木匠都不能免俗。莫大夫在旁边跳脚,喂喂,虽然我不开学堂,但是我也识字呀,小木匠无视之。 李启怕宝儿在外面冷着,拉了宝儿进屋,才道:“我想打张床。” 莫大夫大概是不高兴刚才与小木匠打情骂俏被打扰,在旁边幸灾乐祸的道:“哟,打床啊,看来小宝儿终于嫌弃你了。” 李启直接无视他,跟小木匠细讨论了床的样式大小与木材规格等内容。莫大夫见没人理他,甚觉无趣,便凑到坐到李启旁边的宝儿面前去,想逗弄一下小宝儿。可是他刚凑过去,宝儿便换了个位置,李启说的,要离无赖远点,再说万一他也吃他的嘴巴怎么办。 莫大夫见他看向自己的警惕眼神,摸了摸鼻子,一阵尴尬,虽然他的确是存了逗弄的心思,可是小宝儿怎么知道的。恐怕如果莫大夫知道宝儿心里在想什么的话,定是会气得吐血三升。 李启和小木匠商量了个大概,现在入冬之后,就已经封了山,一时也难以找到上好的木材,便订了开春之后去山上寻了木材才能打床。现在离过年开春不到两月,时日也不算太久,再者李启想到要跟宝儿分房而睡,心里也不免一阵失落,现在反而是松了口气。 在讨论了下其他一些琐碎细节,李启便带了宝儿告辞离去。小木匠一路热情的送了他们到门口,看样子是打算陪他们走一段,被醋意大发的莫大夫扛了进去。李启一笑置之,这两个人还真是对活宝。 小宝儿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心不在焉的,李启想,莫不是有了心事吧,这可难得,宝儿那不知世事的心境居然也会有心事。 等两人回到家,李启做了晚饭吃了,烧了水洗漱的时候,小宝儿神思恍惚的差点把脚伸进了脸盆里。李启心想,这可不得了,小宝儿在想什么居然这么入神。 烫脚的时候,李启一手托了身旁宝儿的下巴把小宝儿埋头苦想的小脑袋抬了起来,一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打趣的说:“宝儿在想什么,眉头都快打结了,能告诉我吗?” 小宝儿蹙眉想了一下,终于一手指了指李启的薄唇,再指了指自己粉红的菱唇,说:“吃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期待的看着李启。 李启心突的一跳,只觉得脸上热气上涌,看了看宝儿期待的眼神,他大概是看到今天莫大夫和小木匠两人的事觉得好奇,但是李启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像他解释,这件事不是随便两人就能够做的。 李启尴尬的收回了托着宝儿下巴的手,说:“宝儿,那个,我们两人不能做?” 小宝儿小脸垮了下来,大眼里满是失落。 李启看着小宝儿头顶的发旋儿,鬼使神差的就托了宝儿的下巴,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的碰了一下,只觉得小宝儿嘴唇温暖而柔软,有他喜欢吃的蜜酿梅子的香甜味道。 小宝儿吧唧吧唧了几下嘴巴,失望的说:“没味道,不甜”,李启瞬间石化,只见宝儿欢欢乐乐的拿了抹脚帕擦了小脚丫捧了酿梅子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李启无奈的擦了脚去倒洗脚水,还不忘了嘱咐,“宝儿,晚上少吃点甜食,待会儿别忘了用杨枝洁牙。” 宝儿脸颊塞得鼓鼓啷啷的,含糊的应了声,吐了核,又抓了颗放进嘴里。 李启摇了摇头,不禁苦笑,真拿他没办法,自己是不是太宠他了? 8、喜宴 李定的婚事举办的时候,差不多离过年也不远了,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已经接受了宝儿的存在。知道李启家有个身世可怜的小表弟,长得跟那年画里的仙童似的。 村子里面办婚事,通常都是请同村的人帮忙,大家各司其职,倒也显得分外融洽。李启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理所当然的被请了帮忙写人情簿。所谓人情簿,就是哪家办酒的时候,记录被请来吃酒的人送的礼金礼品的簿子。这个都是要记录了保存好的,等到别人家办喜事的时候,看了人情簿,才知道人家送了多少礼金,你回的礼可不能比别人的少。 因为人情簿只要有人送礼便要笔录的,客人络绎不绝的来,李启怕误了事,便一大早带了自个儿备的礼金礼品领了宝儿去了村长家。去到那里,果然有些客人已经早早的来了,坐到屋檐下吃茶聊天。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的,石头零时搭的灶台上垒着几十个大蒸笼,这头是头天就做好的热菜,一层一道菜,等到时候接了新娘开了席,便按照先后顺序依次上菜。 老李叔见了李启,忙上前招呼了他过去准备好毛笔簿子的桌子上坐好,今日人多事忙,也不顾及那些虚礼了。李启送了自己的礼,便忙了开来。 小宝儿在旁边给他当下手,做些递东西之类的活计。初时还兴致勃勃,做久了便也乏了。恰好此时莫大夫和小木匠来送礼,说是李婶子请了他们待会儿去接亲。 村子里面的习俗,嫁娶的时候需要男方家敲锣打鼓的去女方接了新娘与女方的客人过来,再行举办仪式。而跟着新郎倌去接亲的人,是新郎倌家请的未婚男女一同去。莫大夫和小木匠可不就是两未婚男子。 李启看宝儿无聊,又担心自己待会儿忙起来顾不了他,便干脆让莫大夫两人带了宝儿一起去,也见识一下那个热闹气氛。 宝儿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好奇占了上风,等到大家出发的时候,便随着莫大夫两人跟了迎亲的队伍一起出去了。 李定的娘子是小山村邻村红照门张家的闺女,红照门离小山村并不远。但是村子里面的习俗是去接亲的时候与回来的时候不能走同一条路,迎亲队伍去的时候便挑了条稍远的小路过去,接亲回来是一定要走人多路平的大路才行的,寓意两口子将来日子过得平平顺顺。 宝儿跟着队伍,眼睛骨碌转着,看到哪里都觉得新奇万分。莫大夫调戏小木匠的空隙,没忘了跟紧小宝儿,把小宝儿弄丢了,李启还不扒了他的皮。宝儿眼睛瞅到队伍最前方头上插着大红花,手上的帕子甩得摇曳生姿的媒婆,眼睛好奇的瞪大,拉了莫大夫的袖子问:“那是什么人?” “那是媒婆,小宝儿可不能得罪他,将来你要成亲的话可是也要拜托他的。”莫大夫打趣道。 “成亲?”宝儿歪着脑袋,不明白。 “你不知道成亲是什么?”莫大夫扶额,坏笑的凑近宝儿,说:“就是像李定小子今天这样,去接了新娘子回来拜了天地,两人住到一起,生三四个小崽子,然后一辈子这么过下去。” 宝儿蹙眉沉思,小木匠拉了宝儿过去,横了莫大夫一眼,说:“别听他胡说!” 莫大夫冤枉:“小石头,我怎么就是胡说了,你说哪家不是这样。”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进小木匠耳边,暧昧的说:“当然我们两个例外,你是不可能生小崽子的。” 小木匠大怒,给他一通胖揍,拉了小宝儿扬长而去。 宝儿由他拉着走,只一味蹙眉想着自己的心思,成亲就是接了新娘子拜了堂回来两个人住到一起,他跟仲宣两个人就是住到一起的呢,但是他们两个没有拜堂,那他们俩个算是成了亲了吗?生崽子又是什么,要怎么才能生小崽子呢,莫大夫可是说了,要生三四个,两人才能一辈子呢。 宝儿蹙眉问小木匠:“怎么生小崽子?” 小木匠瞬间脸冒热气,涨得通红,“就……就那样?” 宝儿好奇瞅他:“哪样?” “就……两口子一起睡觉,就有小崽子了。”小木匠闭眼一口气说完。 宝儿寻思,他跟仲宣天天一起睡呢,难道他也有小崽子了,瞪大眼睛,“小崽子在哪里呢?” 小木匠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宝儿想小木匠肯定也不知道小崽崽在哪里,自己还是回去问仲宣好了。想通了的宝儿笑足颜开,他们能一辈子一起呢,还有小崽崽。 迎亲的人按理来说要在女方吃一顿席再走的,所以迎亲的人都是去女方家吃早饭的。到时候吃饱了,便去迎了新娘子向夫家走去。果然宝儿一行人到了张家,那里的人便招呼了他们进去做好,很快就开了席。 宝儿今早出门时被李启迫着喝了碗稀粥,现在倒不太饿,没吃多少便饱了。莫大夫殷情备至的给小木匠夹菜盛汤,极尽讨好,小宝儿看到好是心酸,他想仲宣了呢。蹙了蹙鼻子,很快就回去了。 等大家伙儿吃好饭,穿了大红嫁衣戴了红盖头的新娘子便被迎了出来。新郎新娘一起跟新娘子的父母敬了茶,新娘便被新郎官背上了花轿。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唢喇锣鼓震天响,还有五六岁不知事的孩童唱着讨喜的歌谣讨要红包,一时间好是热闹。迎亲的队伍便又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队伍比来时更加壮大,女方的送嫁亲戚也一起同行,大家一路欢声笑语,好不痛快。宝儿却恨不得插了翅膀赶快回去。 在宝儿的急切心情中,迎亲队伍总算抵达了小山村,村子里远远的看到队伍抵达,便拿了鞭炮出来放,这边便又吹开了唢呐打响了锣鼓。新娘子进门还要走那跳火盆等诸多手续,宝儿等不及,便给莫大夫两人说了声,脱离了队伍,寻了进去。 莫大夫想了下,都到家门口了,应该没什么事,便也由了他去。 现在差不多晌午了,该来的客人都来了,李启便收了写人情簿的桌子。宝儿他们快回来了吧,也不知道宝儿玩得怎么样。李启摇头苦笑,他还真是魔怔了,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居然就开始想念他了。 不禁自嘲,若是宝儿离开,他该怎么办啊?只是这么想着,心里便不由得的一紧,感觉喉头梗了团棉花似的。 李启正想着,便听到宝儿唤自己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宝儿正像他这么走来,显得很是急切。李启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宝儿怎么会离开他呢,他们是一家人呢。 擦了下他走得太急额头沁出的汗水,笑道:“怎么走那么急?” 宝儿挨着他,小脸满是委屈,说:“我想你了。”小宝儿到底心思单纯,不懂得什么是拐弯抹角,心里想的什么便说什么。 李启愣了下神,捏了下他的脸颊,轻轻的说:“我也想你。” 过了门口的一道道繁琐程序,新人总算是进了门,请了老李叔、李婶子坐到上方,只听礼官喊了声:“请新人!” 牵着红绸子的新郎新娘便走了进来,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口令,最后礼官喊一句礼成,送入洞房,新郎新娘便被送入了洞房。当然洞房里饮了交杯酒,打了同心结,等新人换了吉服,还是要出来一桌一桌的给亲友敬酒的。 大家也散了去,各自坐到桌上,正式开席。小宝儿笑的眉眼弯弯,心里寻思着原来这就是拜堂。李启没来由的背脊一寒,毛骨悚然。 吃完饭,下午两人看了又看了同辈的人闹新人,村子里闹新人的习俗由来已久,这花样也是百出。两位新人被各种千奇百怪的招式轮番招呼了一遍,最后新郎官心疼新婚妻子,作了揖不断求饶,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后来又在老李叔一家忙不过来时帮了会子送客之类的忙,本要告辞离去,老李叔却硬留了他们吃晚饭。李启推辞不过,只得应了。吃了晚饭之后,两人总算是回到了阔别一天的家。 回到家洗漱了之后,李启烧了炕正准备睡觉,回来就看到宝儿在堂屋里转悠。拉了他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小宝儿眉眼弯弯,道:“准备拜堂呢?” 李启才发现,他拿了前阵子给他买的两个小铜人放到凳子上充高堂,也不知在哪里寻了节红布,正一端拿到自个儿手里,一端往李启手里塞。李启被他绵得无法,道是他小孩子心境,今日见了人拜堂起来玩心,只得陪着他胡闹。 小宝儿小脸严肃,自个儿担任了礼官一职,把那礼官的口令语气学得像模像样。看得李启忍笑不俊,小宝儿一个斜眼飞过来,李启只得收敛了笑意,陪他玩这拜堂成亲。 随着小宝儿的礼成,两人总算是送入了“洞房”。小宝儿闹了一天,也是累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前还硬撑着嘟囔什么“小崽崽”,李启也没听懂,只当他睡着了说胡话呢。便也拉了被子睡下了。 9、红莲 不知不觉宝儿已来了数月,村子里犹回荡着李定娶媳妇时的鞭炮唢呐声,便又迎来了新年的脚步。小山村一如既往的在大山深处,像是一个文静而清秀的姑娘,内敛而含蓄的存在着。 日子渐入隆冬严寒,李启在宝儿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宝儿单薄的身子被他裹成了个小圆球。在冬至过后,李启便停了学堂的课,等严寒过后,来年开春再复课。 新年将到,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透着喜庆的气息,人们脸上都是笑脸,都在为这个大团员的节日而准备着。李启往年对过年是没有什么特殊情感的,顶多是和莫大夫拼个桌囫囵吃顿饭也就罢了。后来莫大夫瞅上了小木匠,硬挤到人家小木匠家里去,李启便索性一个人往常怎么样也就怎么样。 虽然老李叔一家见他一个人,硬是要他过去吃团年饭,李启却是笑着拒绝了,人家一家人阖家团圆,他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今年有宝儿作伴,李启过年的热情却是空前高涨,早早的就准备了起来。 农家过年都是要自己熏腊肉,李启不会做,还专门去请教了李婶子。李启带了宝儿找去的时候,李婶子刚好也在做,便一边做一边细给他解说。李婶子大概实在心疼两人,担心两人过年吃不上腊肉,便道:“若是实在学不会,买了材料拿来给婶子做,反正我们家的也还没有熏,到时候一并熏了也无妨。” 李启忙道了谢,表示自己先试一下,若实在不会,还得来麻烦李婶子。 做腊肉分三步,第一步是腌肉。小宝儿兴致勃勃的自荐表示也要参与,李启便匀了他打下手,递些作料之类的。李启拿了新买的猪肉出来用热水洗了装进盆里,猪肉已经切成了大小合适均匀的条状。 再在肉上分别抹了盐、生抽、糖、花椒粉,宝儿在旁边跃跃欲试的样子,李启便由了他,让他洗了手,拿了肉教他抹作料。两人通力合作,气氛倒是显得很是温馨,肉很快就抹好了。 这第二步便是风干。挨个儿给肉打了洞拿线穿好,在屋檐上挂几天,冬日风大,没几天也就干了。 过了约三日,李启取了肉下来,肉果然差不多已经干好了。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熏肉。在院子里搭了熏肉的架子,把风干的肉放到架子上,折了柏树枝,点燃了扑灭火苗,烟便直往上窜了。由于熏肉是不需要明火的,中途便需要人一直看着,免得明火窜了起来,把肉烧坏。 宝儿和李启两人抽了矮凳坐到那儿,李启一边添松枝一边教宝儿些诗句,时间倒也容易打发。到了日暮时分,揭开盖子,架上的腊肉便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松枝清香味。李启不禁一阵恍惚,这便是娘亲怀恋的味道吧,果然很温暖呢。 宝儿在旁边兴奋的欢呼,小脸满是满足。李启揉了下他的头顶,果真是小孩儿心性。撤了架子,两人协力把肉挂到厨房。留了一块下来,李启说是晚上尝鲜。 晚上做了蒜苗炒腊肉,可能由于自己有参与制作,连宝儿都多吃了半碗饭。 随着年关的接近,李启考虑了一下,还是带了宝儿去镇上一趟。既然准备认认真真的过一个年,那就要好好准备,该买的都要买齐了才行。 恰逢李安在乡下采买了货物要进城,便邀了两人坐他租的拉货的马车一起去。进了城,大约大家都在忙着办年货,城里的人特别多,都是挤过来挤过去的。李启担心与宝儿被人群冲散,本想托了李安代为照顾,等他买完了东西再来接他。 可是宝儿却不太情愿的样子,他也不闹,就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李启。最后果然欢欢乐乐的抓了李启的手臂跟了去。李安在后面纳闷,心想李夫子好是宠溺这个小表弟。 街上人实在太多,李启刚开始还注意了宝儿是否跟着自己,后来见宝儿紧紧拉了自个儿的衣角跟着,便放了心。看到一个买红纸年画的小摊子,便过去买了几张红纸,打算回去剪了福字帖门上。 卖红纸的摊子旁边是个老伯摆的捏面人的小摊,一团白乎乎的面团在他手里揉捏几下,便成形成了个小人,再拿了画笔随便点那么几笔,小人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了。宝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张着,看得目不转睛,不知不觉的就松开了拉着李启衣角的手。 等他回过神来,茫然的盯着来往的人群,不明白他只是看了会儿捏面人,仲宣怎么就不见了。一个人无措的被人群推挤着前进,单薄的身影显得很是无助。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穿着白色描金缎面华服的公子走到宝儿面前,笑的温文尔雅,道:“小公子可是和家里人走丢了?” 小宝儿像是忽然又忘了怎么说话似的,嘴里只知道喃喃重复:“仲……宣。” 那公子听到这两个字,仿佛明白似的,温笑道:“我带你去可以找到仲宣的地方罢。” 宝儿抬起头,愣愣的看他,那公子直接拉了宝儿跟了他去。 李启离了红纸摊子不远便发现宝儿不见了,无奈人流太多,硬是挤了半天,等他好不容易挤过去的时候,宝儿已经不见了。心里一紧,忙四处找了开来。 直至暮色四合,李启却还是无半点头绪,心里自娘去后,第一次涌现出恐惧的感觉。小宝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的心里发了芽,生了根,变得必不可缺。突然想到李安在聚禩酒楼当个小管事,对镇里的消息应该灵通,便又振奋了精神向聚禩酒楼跑去。 到了聚禩酒楼,远远的就看到宝儿走在酒楼门口的台阶上,两只手撑着下巴,大眼骨碌转着看着来往的人群,仿佛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李启高高提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心里涌现出一大股失而复得的喜悦。走了过去,把小宝儿一把拥进了怀里,心,终于踏实了。 结果今日也没买成什么东西,倒是两人都被吓得不轻。最后还是李安借了酒楼老板的马车送他们,说是反正他明天也还需再回去一趟,也是顺便。李启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不肯接受才这么说的,心里很是感激。 回到家的时候,宝儿已经累得在马车上睡着了。李启向李安道了谢,抱了宝儿进屋放到床上,才去烧了水端来,绞了帕子给宝儿擦手擦脚。解开他的衣襟准备给他脱棉衣的时候,却发现衣襟里放了方白色的蚕丝锦帕,上面用红色的朱砂绘着一朵盛开的红莲。 李启看到红莲,眉头蹙了良久,是他们吗? 10、过年 在紧锣密鼓的过年筹备中,很快到了腊月下旬,中途李启又去了次镇上买年货,却是再不敢带宝儿去了,只托了莫大夫代为照顾。宝儿可能上次也是被吓到了,回来几天都是形影不离的跟在李启身边,时刻离不得身。这次进城,倒是没有再坳着要跟去。 其实关于过年,李启确是没有什么特别印象,只记得脑子里时不时的回荡的小时候每到过年娘亲摸着他的头给他唱的歌谣: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娘亲说,那是寻常普通人过年做的事,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李启以后能过上这种普通人的生活。李启努力的实现着娘亲的愿望,斩断过去的一切联系,把自己变成一个寻常人。他成功了,不是吗,现在他有个娘亲梦想中的温暖的家,有宝儿这个家人。 在喝了腊八粥,祭了灶王爷,把屋里屋外通通除了一遍尘之后,宝儿与李启迎来了大年三十除夕夜。李启发挥浑身煎炸煮炒的功力,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这顿年夜饭,在两人的温馨甜蜜中吃得分外满足。 吃完了年夜饭,本来寻常人家是要祭拜祖先,祈求保佑子孙殷荣倡盛。宝儿失去记忆,对过去一无所知,李启却是打算与过去完全斩断联系,两人便直接省了这一步。民间习俗,大年三十除夕夜,都是要守岁的,正所谓“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虽不至于一夜不睡,但起码也要到子夜时分。 两人左右无事,在堂屋坐着闲聊,桌子上拜了瓜籽儿水果点心之类的零嘴,时不时的抓一把磕了打发时间。没一会儿,宝儿便恹恹欲睡。李启看他无聊,想起那日买了准备剪福字的红字还没用,门上也只帖了驱邪的年画与对联。 便拿了红纸出来,寻了把剪刀,教宝儿剪纸玩儿。最后纸废了不少,却是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剪出来。宝儿沮丧的垮了小脸,最后干脆丢了剪刀,眼睛水汪汪的,控诉的盯着李启,意思是这个根本就剪不出什么东西来。 李启看他的样子,很是好笑,他自己火候不到家,倒是怪到他头上来了。便笑着拿了剪刀,另寻了张红纸出来,剪刀在他手里不断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停了剪刀,打开手上的红纸,便出现一对小人儿出来。 只见其中一个小人笑得憨态可掬,头上扎着可爱的的童子小髻,另一个小人儿望着童子小髻的小人,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这两个相连的小纸人,正是李启和宝儿。宝儿爱不释手的接了小纸人在手里把玩,刚才还垮着的小脸哪里还见半分沮丧。 一脸灿烂的笑容,大眼亮晶晶,红艳艳的嘴角大大的咧着,看着李启的眼睛里仿佛能够甜出几点蜜来。 李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宝儿,抬起他尖细的小下巴,嘴巴凑了过去,在他的嘴唇上翻转碾磨,舌尖顶开他的贝齿,在他的嘴里温柔的翻搅,尝遍每一个角落,仿佛真能够尝出蜜来,最后卷了他的舌一起共舞。 宝儿在李启凑过来的时候,便瞪大了眼睛,只知道愣在那里任李启为所欲为。心口处不知为什么,嘭嘭嘭的跳个不停,小脸憋的通红。直到李启的舌头闯了进来,宝儿的大眼更是惊愕的睁大,心里急切的述说,他的嘴巴不能吃的,却是半分都动弹不得。 若说上次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亲吻的话,那这次便真是情人间的炙热问候了。李启知道,他的心丢出去了,丢给了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忘记了一切,天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儿。 心里叹息,宝儿他,现在还不懂什么是情爱啊。 一双小手抚上他的额头,企图揉开眉间的皱褶。李启看向小宝儿,他大眼盯着自己,脸上自然的流露出担忧之情。不禁舒心的出了口气,有什么关系呢,宝儿不懂,他懂,他教他就是了。他们两人,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这时,屋子外面传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爆竹声,子时到了,新的一年,也到了。李启拉了宝儿走到门口,抬头看那漫天的焰火把漆黑的天地照得亮堂堂的犹如白昼。今年的除夕夜,有一人陪伴,他不寂寞。 李启怕宝儿累着,看完了焰火,便带了宝儿睡下了。睡前宝儿在被子里不老实的磨蹭了半天,李启给他掩了几次被子都被他给撩开了。 而小宝儿寻思的是,李启好像很喜欢吃他的嘴巴,他先前好像不开心的样子,那让他吃一下嘴巴就开心了吧。最后飞快的在李启唇上碰了一下,再埋头睡下,终于老实了下来,他怕李启嘴着又要继续咬他的舌头。 李启看向那个偷袭了他把自己裹成个虫茧的小家伙,小宝儿总是能给他意外之喜呢。 第二日是年初一,按例是要吃汤圆的,寓意团团圆圆。两人起了个大早,包汤圆。馅儿是早就做好了的白糖芝麻馅儿,中间放了白糖、芝麻,并掺了碾碎的炒花生提香。汤圆搓成细长的条,包的时候一手拿长条一手纠剂子出来,大拇指在中间捏一个凹再用小勺子舀一点馅儿料放进去捏好便成了。 小宝儿哪包得来汤圆,就拿了汤圆粑粑在边上捏圆搓扁的玩了开来,李启也由了他高兴。最后汤圆没包成一个,倒是扭了一串不知名的物体出来。还好有李启在,要不两人准得饿肚子。 汤圆盛的时候都是盛双数的,不能落单,寓意好事成双。当然,吃也是要吃双个的才行。最后李启吃了六个,小宝儿嗜好甜食,居然比他还多吃了两个。撑得动也动不了,敞了白花花的肚皮躺在椅子上,就像是那脱了水的青蛙。 初一按照习俗是不能出门的,须在自己家里,不能去走亲访友。说的是,初一的时候去到别人家里,会把别人家的财气带走。所以基本上,初一的时候,都是自家人在家里玩叶子戏,打牌九之类的消遣。 李启和宝儿两人是玩不了那些花样的,李启干脆拿了个连环出来教宝儿解连环。这还是当初宝儿刚来的时候,拿给他玩过的,可他那胡乱一起的乱解一通,怎么可能解得开。 两人手里的是最难的九连环,若要解开,共需要三百四十一步。这连环看起来难,若是知道了诀窍,却是三两下就可以解开的。李启说了二十字口诀,“上俩下一个,再动后一个;上一个下俩,再动后一个”,揽了宝儿在胸前,手把手的捉了宝儿的手一一示范。两人之间显得亲密无间,一天倒是很快打发过去。 11、吃醋 过了年之后,接下来便是拜年。家里亲戚较多的人家,正月十五之前都是一直忙着去别人家拜年,或者接待来自家拜年的客人。李启和宝儿两人少了那些牵连挂碍,倒也是省了不少功夫。 想到老李叔一家帮了不少忙,平时对他们也诸多照料,特别是上次宝儿丢了那回李安更是帮了大忙。老李叔和李婶子年长两人许多,论辈分也是长辈,去给他们拜个年也不为过。散元宵之前,李启特意寻了一天时间,同宝儿两人带了伴手礼去给老李叔两老口拜年。 到了老李叔家,是李安来应的门,见了两人连忙请了两人屋里坐。他们一家人倒是都在,就连在城里做事的李安都因年假还闲赋在家。一家人都围着堂屋里搁着的暖炉坐着,嗑瓜子儿闲聊,其乐融融。 老李叔在躺椅上抽旱烟,见了两人进来,忙笑着招了手让李启两人坐到边儿上,道:“是李先生和宝儿啊,来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李启把东西给了李定放好,才道:“应当的,应当的,老李叔和李婶子是长辈,我跟宝儿两人应当如此,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全当表个心意,还望李叔不要嫌弃才好。” 老李叔拿了长长的烟斗在椅腿上叩一下,才道:“说什么话,你们两人来看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有嫌弃礼品单薄的道理,李先生这话我可不爱听。”这年节时分瓜果点心的都是成堆的往桌子摆,李婶子拿了来放到两人面前的圆凳上,招呼两人随便吃。 李启思忖,老李叔一家以诚相待,倒是自己太过注重礼节反而显得生疏客气了,便道:“老李叔说的是,是李启太过生疏了。李叔一家当我们一家人般,帮了我们不少忙,前段日子更是麻烦了李安兄弟,李启实在不知怎么回报了。” 李安到底是城里做事的人,很是会说话,“李先生说的哪里话,既已说了是自家人,哪有同自家人讲究那些虚礼的。” 宝儿拉了李启的袖子,大眼里满是好奇,问道:“什么是虚礼?” 李安见了打趣说:“看吧,连小宝儿都不赞同呢。” 大家便笑开了来,算是翻过了这一页。又闲聊了一翻,倒是知道了个好消息,李定小子的媳妇儿有了身子了。算了下日子,两人成亲到现在,也已有了两个多月。 李启听了连忙道喜,大家又把李定小两口打趣了一翻。宝儿在旁边听了大眼骨碌转,倒是吸取了刚才被大家取笑的教训,只拉了李启的衣袖,指了指李定媳妇,小声问道:“有什么了?” 李启捏了下他的脸颊,笑道:“有小宝宝了。” 宝儿歪着脑袋,眼睛惊愕的睁大,“小宝宝?小崽崽?在……在肚子里?”说着比了下自个儿的小肚子。 李启好笑的敲了下他的脑袋,道:“怎么就那么惊讶,不在你的肚子里,在人家小娘子的肚子里。”村里面大多叫别人家娶的新妇为小娘子。 小宝儿捧着脑袋,脸颊鼓起,心里思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们一起睡了这么久呢。莫大夫可是说了,拜了堂睡到一起就会有小崽崽的。 两人一直待到晚上在老李叔家吃了晚饭才走,期间宝儿一双大眼时不时瞅到人家小娘子身上去,小宝儿虽然看起来白嫩可爱,但好歹也应该是个十六七的弱冠男子,小娘子被他盯得很是尴尬。 李启瞧宝儿那样子,暗地里提醒了他几次,不知道宝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对姑娘产生了好奇心,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是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滋味儿都有。当然,最浓的肯定要属那醋酸味儿了。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赶快吃完了卷了小宝儿告辞而去。 回到家,李启只一味闷头抿了唇沉默的进厨房烧洗漱用的水。端了出来,待洗漱了之后,两人回房准备睡了,李启终于看了眼宝儿。只见他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他,李启顿时就无力的挎了双肩,宝儿根本就不知道他在生他的气。 抿了唇,犹豫了良久,还是吞吞吐吐的问:“宝儿,你……你看李定媳妇儿做什么?” 宝儿眨了眨大眼睛,脸上绽开笑容,道:“小崽崽,看小崽崽。” 李启心里闷着那股气顿时消散无踪,小宝儿什么都不懂,又怎么会想姑娘呢,他真是杞人忧天。揉了下宝儿的头顶,笑道:“就算喜欢小崽崽,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小娘子看,知道吗?” 宝儿不解的看着他,大眼忽闪忽闪,心里暗忖,为什么不能看? 李启看出他的想法,道:“人家小娘子会不好意思的,李定小子也会不高兴的。” 宝儿恍然大悟,原来是李定会不高兴,说得也是,如果有人一直盯着李启看,他也会不高兴呢。 李启看他一脸明白的样子,道:“就是这样。”就不知若是李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是会高兴还是有其他什么心情。 “那脱了外衣,等我铺好床睡觉了。”李启看宝儿想明白,就铺了床准备睡觉。 宝儿听到睡觉两字,双眼瞬间放光,睡觉,多睡几次就有小崽崽了。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衣服躺到床上去,还不断的催李启赶快上去。 李启看他急切的样子,一边脱了衣上床,一边心里寻思不知这个小家伙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这么急切。吹了灯盖好被子,正准备睡了,小宝儿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不安分。李启怕他揭开了被子着凉,干脆捉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在柔软的唇上啾了一下,道:“睡吧!” 宝儿终于安分了下来,脑子里不时的徘徊着“小崽崽”三个字,渐入梦乡。 正月十来天,在村民的热闹中匆匆过去,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上元节听说镇子里有庙会,还可以猜灯谜,很是热闹。自上次宝儿丢了之后,李启心有余悸,本不想再带宝儿去人多的地方。 但是莫大夫携了小木匠老让他们一起出去热闹下,把那个庙会说得绘声绘色的,小宝儿听了两眼直冒光。李启寻思宝儿正月以来在屋里闷了十来天,也确实无聊,便不忍扫了宝儿的兴。再说他们一行这么多人,注意再注意一下,也应是不会出事了,便答应了下来。 李启和宝儿一大早收拾好,便早早的到了村口事先租好的驴车处等着莫大夫和小木匠两人来会合。等了良久才等到莫大夫领了一脸不情不愿的小木匠走过来。 李启道莫大夫怎么突然那么热心,拉了自个儿和宝儿两人一起出去逛庙会,原来是得罪了小木匠,拉了他们两人来当借口。知道人家小木匠崇敬读书人,硬是搬出了李启来忽悠小木匠出门来。 出了门,凭他莫大夫的本事,还怕哄不高兴他这个小山村里的小木匠。 12、庙会 进了镇里,果然热闹万分,吃的玩的,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宝儿瞪圆了眼睛,骨噜噜乱转,显得好奇而兴奋。李启紧跟着他,就怕再有个万一。 小木匠和莫大夫闹别扭,一路拿莫大夫当透明的,只时不时与李启宝儿两人搭几句话。莫大夫便时不时的给两人投去怨念的目光。 李启怕再跟他们走下去,自己跟宝儿两人身上都要被莫大夫盯出两个大窟窿了,干脆提议分头行动。小木匠当然不同意,但却正合了莫大夫的意,哪管他同意不同意,直接卷了小木匠扬长而去。 李启带了宝儿,两人随意的逛一下,东看看西瞅瞅,倒是乐得清闲。既是庙会,当然最少不了的便是灯谜会了。一条专门辟出的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摊子都挂了各种形状的灯笼。灯笼照出的亮光把整个街道笼罩在一片旖旎之中。 随意经过一家铺子,老板热情的招待道,“两位公子仪表堂堂,想来也是读书之人,不妨猜个灯谜吧。猜中了,小店礼品相赠,猜不中也不贵,只需两文钱。” 李启看宝儿好奇,便道:“那便猜一个吧。” 那老板连忙热情应道,“好呢,那先请两位公子选个灯笼。”每个灯笼下面都有对应的灯谜。 李启笑着揉了下宝儿的头顶,道:“宝儿选一个吧。” 宝儿大眼骨碌碌的在五花八门的灯笼里乱转,取舍难当,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选了个“仕女宫灯”,老板看了字号,取出灯谜,道:“洞房花烛夜,打一字,公子请猜。” 李启脸上浮现一阵无措,那老板见李启的样子,以为他猜不出来,嘴角不由自主的拉开笑容,道:“公子想必还没成亲,猜不出来也不足为怪,公子不如看下其他……” “窥!”李启薄唇紧紧抿着,难得在人前显出尴尬之色。 老板话还没说,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道:“公子果真见多识广,请公子选样礼品吧。” 说是礼品,其实都是些小玩意儿,看了下,并无什么稀罕物品,最后看到个红绳穿了的铜制铃铛,虽不值钱,但却也显得精致。便选了他给宝儿把玩,宝儿果然喜欢,拿到手上爱不释手。 那老板见他们选了礼品,犹有不甘,继续鼓吹他们再挑个灯笼。李启却是怕再遇见那等尴尬之事,忙领了宝儿逃似的离去。 出了灯谜街,经过炒米糖的铺子,宝儿闻到炒米糖散发出的香甜气味直咽口水,李启笑着买了袋递给他,宝儿接过去,脸上笑容分外满足。 白色的米花并了花生芝麻一起炒得酥脆,手指拈了块放进嘴里,咬得嘎吱作响,眼睛陶醉的眯成了月牙。李启看到他的样子,抬手擦掉他嘴边不小心粘上的米糖屑,笑道,“有这么好吃吗?” 宝儿听他这么说,以为他也想吃,又拿了块出来递到李启的嘴边。李启愣了下,张开嘴吃了递到嘴边的米糖。他本不爱甜食,此时却觉得嘴里的炒米糖比自个儿之前吃过的任何美味珍馐都要好吃。 两人走走停停,看到好玩新奇的玩意儿,就停下来瞅两眼。庙会卖小吃点心的甚多,宝儿走一路吃一路,李启劝都劝不住,不给他买,就拿一双鹿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你。结果小肚子撑得溜圆,捧了肚子唉唉叫唤。李启嘴里骂他活该,却也免不了心疼他。寻了个茶棚,扶了宝儿坐下。 白坐在人家的摊子上不买东西也不好,便点了壶小店特色的山楂茶,刚好利于宝儿消食。宝儿坐到李启的对面,手捧了茶抿一口,一脸的委屈。 李启屈指轻敲了下他的脑袋,道,“你还委屈,也不看看是谁活该。” 宝儿连忙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用手捂着脑袋,毕竟自个儿理亏,只得扁了嘴苦了一张小脸低头乖乖的挨训。头抬起来看了眼前方,眼睛惊讶的瞪大,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时似的。 李启看他惊讶的眼神,狐疑的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头戴金冠,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身后跟了两个随从向两人这边走来。 那年轻公子走到两人面前,自发的寻了个位置坐下,笑道,“许久不见,我倒不知仲宣也会这样关心的训人了。” 李启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随手拿了个茶杯倒了杯茶放到那年轻公子的面前,淡然道,“世事变幻,人又哪有不变的理,倒是三哥,还是跟以前一样。” 宝儿听到李启叫那年轻公子三哥,更是瞪圆了眼睛,嘴巴惊讶的张大。 那年轻公子听李启这么说,却苦笑道,“你果真还在怨我。” 李启冷笑道:“不是我怨三哥,是三哥不愿放过我。” 年轻公子听出李启言下之意,道:“我只是恰逢有事经过此地,我们毕竟是亲兄弟,难道我来看下你也是别有居心。” 李启从袖口抽出那方红莲帕子,道,“想必三哥不是第一次“经过”此地了吧,对我的事倒是了如指掌”,那两个字他咬得极其重,满脸的寒霜,跟平时的李启判若两人。 年轻公子道,“我也是关心你,难道你真想就这么在这乡野山村蹉跎一生。” 李启站起来,道,“我并不觉得蹉跎,奉劝三哥一句,李启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这次定会全心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说完便直接拉了宝儿起来,离开了茶棚,独留那年轻公子一人独坐在那张桌子上。 李启一路寒着脸拉了宝儿走了一段距离,才总算缓和了表情。两人也没有了再逛的心情,寻了莫大夫和小木匠两人会合,便回了小山村。莫大夫看李启僵着的脸,难得的没有咋呼开来。 驴车到达小山村的时候,天色已晚,整个小山村覆盖在一片黑压压的黑幕之下。忖着李启若有所思的一张冰脸,显得很是渗人。莫大夫赶紧拉了小木匠逃之夭夭。 回到家,待两人洗漱了之后,正准备就寝,李启才发现小宝儿既三哥出现之后便一直格外沉默。先前李启只顾着想自己的事,也没有发现。回过神来向宝儿看去,只见宝儿低着头,一脸的茫然和惶恐。 李启以为是自己今日和三哥剑拔弩张的气氛吓着了他,拥了他入怀,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宝儿的头却更是往下埋了去,两只手紧紧的揣着衣角,向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 李启脸色暗淡下来,心里只道,他果然怕了自己,想到此脸色便不禁苍白,他本想可以过寻常的日子,没想到却是这么难,难道竟真是他异想天开了吗?真当他心灰意冷时,却感觉一双手环上自己的腰,小脑袋埋进自己怀里,紧紧的拥着。 宝儿抬头看向李启,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希翼,一字一句的说:“不……不……离开。” 李启一愣,想到他可能是听到今日三哥说的话,以为自己要离开,所以才如此抵触惶恐。刚才还冰冷的心逐渐回暖,宝儿对他也是有感情的,是吧?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希望的那种,但是宝儿离不开他,不是吗? 紧紧的回抱住他,坚定的道,“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屋外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射进来,把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13、上山 上元节之后,天气开始回暖,李启本以为三哥还会来找麻烦,没想到自那之后却是再没了消息。他心里却不免担心,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他只要守护好了小宝儿,其他的,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倒是莫大夫,给他说起三哥的时候神色很是奇怪。莫大夫是当初跟他一起逃离那里的,对他的情况可谓是一清二楚。 还有一件事便是宝儿的身世,李启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担心哪一天宝儿的亲人突然寻了来要带他离开,更担心宝儿突然记起了过去不辞而别。 宝儿倒是过得无忧无虑,对于一些人情世事越来越了解,说话也越来越流利。李启给他狠养了几个月,倒是长出了不少肉,小脸长得白嫩嫩的。现在倒不用时时刻刻的要跟在李启身边,村子里被他转熟了,想去哪里也不用李启陪伴。跟莫大夫和小木匠两人倒是越混越熟。 他越来越独立,李启心里却不免一阵失落。就好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要脱离了自个儿的掌控,出去更高的天空飞翔。虽然是自己一手促就的,但是心里还是会涌现出一股他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了的想法。 更何况他本就对宝儿怀有特殊感情,虽然现在看似和宝儿亲密无间,但宝儿对他到底是习惯的依赖,还是情爱之情,他却是没有把握的。这样一来,他心里本就有隐忧,这下便更是忐忑焦躁。 日子就在李启的忧虑与宝儿的成长中过去。待到春分过后,村子里的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要准备整地种下一季的粮食了。 李启初到村子里的时候,虽也买了几亩地,但他对这种地之事却确是一无所知的。再说自打开了学堂,他也确实无多少时间再来研究这务农活计。便干脆把这几亩地租了出去,当个甩手掌柜,悠闲的做他的学堂夫子。 倒是先前和小木匠约定的开春之后上山寻木材的事可以办一办了。要不过几日学堂复学,忙碌了起来,只怕又难匀出时间。 李启如今肯定是不可能再想着和宝儿分床睡的事,不过考虑到入夏之后天气炎热,但是打个大点儿的床,免得夏日两人挤着发热,却也是可行的。由于李启不识得什么木材适合打床,便约了小木匠一同去。既然小木匠去,想当然的,莫大夫也是会厚着脸皮同行的。 小山村周围群山环绕,这次一行四人选了靠东面的一座平时较多人去的东麓山。之所以选这座山,是因为李启考虑到宝儿第一次上山,挑个平时较多人去的,路况没那么复杂,只要寻着前人踩出的路走就可以了。 路上宝儿显得很是兴奋,看到什么都要好奇的上去瞅两眼,摸一下。李启担心山上蛇虫鼠蚁较多,怕他不小心触到什么危险,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在他边上。就怕他碰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路上可说是提心吊胆的。 莫大夫在边儿上见了,自然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嘲笑了一番。李启左耳进右耳出,除了医药之事,莫大夫的话都不能听。倒是小木匠,本就对作为村里唯一的学堂先生的李启极为推崇,见莫大夫居然对李先生如此不知礼数,自然少不了对莫大夫的一翻横眉冷对。 莫大夫摸了摸鼻子,苦了脸赶紧上去讨好小木匠,心里暗忖自个儿真是自讨苦吃。明知他家小木匠的硬石头迂腐脾性,还硬是往那上头磕。 山上开春之后,冬雪消融,万物复苏,长了不少野山菌。宝儿听莫大夫说那能吃,兴致勃勃准备去拣一些回家让李启做给他吃。李启千叮万嘱了,让他当心,不要随便碰其他的东西,不要往草丛茂密的地方走等等一系列的事,才放手让他去拣。 宝儿鼓着颊听他唠叨了一大串,终于等到了解令,撒了丫子的就蹿了出去,哪还管得了李先生的千叮万嘱。 李启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他了。这能怪谁,还不是他自个儿宠出来的。只得认命的跟在他后面保驾护航。 木材之事,于小木匠来说是本行,李启要照看宝儿,只得托了小木匠先上山看木材,等他陪宝儿捡了山菌再上去找他们。小木匠平时对莫大夫不假辞色,但是人确是真的不错,更何况他本就崇敬李启,自然是很爽快的应了下来。李启想到有莫大夫陪同,应是不会出什么事的,约好了会合的地点,才放心的跟了宝儿去。 野山菌的种类有很多种,当中几种比较寻常容易见到的,诸如鸡枞、鸡油菌、牛肝菌。比较名贵的当属松茸、黑松露,当然这种都是很难见到的,即便长了出来也很快被村民踩了卖钱去。 东麓山常有村民上山捡柴,那种名贵的肯定是没有的,倒是有不少鸡枞和鸡油菌,这两种都是非常美味的野菌。可以拿了做菌油,炒出来的菜别提有多香。也可以用来辅以其他食材做菜,做出来的菜美味自是不必说,还有很好的滋补效果。 宝儿小孩儿心性,就是贪图个新鲜,拣了不一会儿,便闲无聊当了甩手掌柜。倒是李启本来是陪他玩儿,反而拣了不少,寻思回去做了菜给宝儿补身。 上了山寻到小木匠与莫大夫,他们已经找好了木材,伐了放到带来的驴车上捆好了。驴车还是问老李叔家借的。 现在已到了晌午,几人先前就商量好的,在山上打山鸡烤来吃,也可谓是个独特风味,要不还得饿着肚子下山。便又分开了去打山鸡捡柴火,自然还是宝儿同李启一块儿,莫大夫和小木匠一起。 这个季节,山鸡刚猫完冬出来,是很容易找到的。最后不仅打到了两只山鸡,还收获了只掉进陷阱里的野兔。两只山鸡并一只野兔,四人吃是足够了。 拿了事先准备的火石与调料出来,四人中宝儿是肯定不会厨艺的,莫大夫和小木匠两人厨艺也难登大雅之堂,最后还是李启掌勺。 两只山鸡拔了毛掏出内脏洗好,李启在鸡肚子里塞了些刚捡的野山菌,另拔了几株香料捏碎了叶子也塞进去,再寻了几张大的树叶分别把两只鸡包好,在叶子外面涂上厚厚一层泥埋到挖好的坑里。 再在坑上架了柴火,串了扒了皮洗好的兔子抹好作料放到柴火上面烤。烤了一会儿,兔子身上便刺啦刺啦的直冒油,散发出一阵阵的肉香味儿,诱得本就肚子直叫的几人直咽口水。烤了约半个时辰,兔子便差不多烤好了,外面的皮儿烤得酥脆金黄,看得人恨不得立马上去咬一口。 李启取了烤兔子下来,莫大夫第一个饿狼扑羊似的蹿了上去,从李启手上抢了烤兔子,拔了个兔腿递给他家小木匠。小宝儿眼看着到手的兔子飞了,嘴巴高高的撅起,心想李启当初果然没说错,莫大夫就是个泼皮无赖。 小木匠见了莫大夫的行径,觉得很是丢脸,递到面前的兔子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启见了,笑道:“没事,你们先吃,还有两只烤鸡呢。” 宝儿听了,嘴撅得更高,还道是一只兔子四条腿,好歹他跟李启两人也能一人分一只呢。小宝儿难得的眼睛直露寒光,射向莫大夫。直勾勾的表达的意思就是,你最好识相,这可是他家仲宣做的,他宝儿到嘴里的食物还是第一次有人抢走呢。事关吃之一字,小宝儿可是向来是不让人的。 李启见他的样子,很是无奈,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宝儿眼睛便立马晃亮,也不再争兔子了。倒是莫大夫,莫名其妙的很是冤枉。他也没想过独吞啊,只是抢过来,寻思第一个给他家小石头吃,没想到倒落得个独吞的罪名。现在他家小木匠射向他的目光都是凉飕飕的。 当然玩闹归玩闹,最后,一只兔子还是四人分着吃了。等吃完了兔子,刚才烧的柴火差不多也熄完了,把灰烬弄开,扒开坑取出两只烤鸡。上面的泥已经被烤得硬硬的,敲开外面的泥壳儿扒开叶子,就闻到一股独特的混杂了香料与鸡肉的香味儿。 想当然,刚才李启安抚宝儿时说的是,“烤鸡比兔子更好吃!” 正所谓靠山吃山,由此可见山里是遍地都是宝。一行人吃完了之后,见天色尚早,便又在山上转悠了一会儿,寻到了不少好东西。诸如空心泡儿之类的野果,宝儿是走一路吃一路,吃得肚儿溜圆。被莫大夫嘲笑成是翻了肚皮儿的青蛙。 宝儿鼓了颊气冲冲的对着他,无奈平时李启没教过他什么骂人的词汇。还是小木匠看不过去,拉了他,让他收敛点儿,不要尽逗小宝儿。所以说,一物降一物,小木匠就是莫大夫的克星。 最后日落黄昏,四人赶了驴车,满载而归。 14、李启不行? 正所谓“春困着人倦梳洗”,春日人多困倦,宜眠,嗜睡懒觉。宝儿便是其中一员。卷了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李启三催四请,硬是没起得来。 自开春学堂复学之后,宝儿便要随了李启一块儿早起,去学堂上课。小宝儿平时闲余时李启经常抽空教他些字词诗句,于学问之事,现在倒是比学堂的孩子们高明许多。李启在学堂教的东西,都是宝儿已经学过的。小宝儿便松懈下来,偷了懒,早上起床很是困难。 李启端了脸盆进屋,就看到宝儿卷了被子,里衣一侧翻了上来,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腰,鼻子发出细细的鼾声,躺在床上睡得正熟。李启好笑的过去给他把衣服拉下来,盖好被子。寻思学堂教的东西宝儿确多已学过,便去厨房把早饭放到炉子上温好,由他继续睡。 宝儿醒来时,已到巳时,翻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一点摸不到东西南北。太阳明晃晃的从窗外直射进来,晃得宝儿眼睛都睁不开。眼睛骨碌碌的看了下四周,空寂一片,愣了下神,大眼瞪圆,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自个儿大概是睡过了头,李启肯定已经去学堂给学生上课了。 肚子咕咕的直叫唤,低下头,揉了下饿瘪的小肚子。赶紧穿了衣服直奔厨房,吃饭事大呀。进了厨房,就看到炉子上温着的蒸屉,揭开屉盖。白嫩嫩的馒头冒着白气儿,带着香甜味儿直往宝儿的鼻子里蹿,带得心里暖洋洋的,心道果然仲宣给他留了早饭呢。便笑弯了嘴角,拿了盘子夹了几个出来,配着桌上用碗盖好的肉末炒咸菜,正好。 宝儿吃完了早饭,刚走到堂屋,就听到一阵敲打声。寻了出去,果然见小木匠在院子里拿了工具正忙着剔木花儿,做床绷子呢。莫大夫拉了把躺椅坐在旁边晒太阳,正拿了本书作样子,时不时的调戏小木匠一两句,把小木匠逗得脸通红。 小木匠近日由于打床之事,多是呆在李启这儿,莫大夫当然是夫唱夫随的跟着。 莫子言莫大夫见宝儿出来,便一脸不正经的凑近了宝儿,问道,“小宝儿啊,这时辰才起呢,昨晚被仲宣累着了吧?”莫大夫看两人平日行径,就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不简单。小宝儿多单纯多好拐呀,哪像他家小木匠,贼精!这都多久了,他都还没能摸到小木匠的床上去呢。 宝儿眼睛溜圆的看着他,道:“跟仲宣有什么关系?”心里思忖,这不是他自个儿贪睡么?不过他倒是知道好面子,没有直说。 莫大夫坏笑道:“怎么没有关系,他要是不那么努力,你不就没那么累了。” 宝儿愈加茫然,道:“他已经很努力了,是我自个儿不争气。”他记得仲宣的确叫了他几次,是他自己后来又睡着了。 莫大夫哑然,终于发现他们的对话貌似有那么点问题,不,是完全就是在鸡同鸭讲。 事实上宝儿一脸的茫然,根本没听出他的打趣儿。想来李启也不可能教他那种东西,要不他自个儿早就生活滋润了,也不会担心哪天小宝儿醒了来,突然跑路! 莫大夫看他茫然的样子,抚着下巴暗忖,难不成李启还没把小宝儿勾上床,这不可能呀,小宝儿多好拐呀,莫非李启不行? 正想细问,旁边正剔木花儿的小木匠踢了下莫大夫靠在躺椅边的脚,横了他一眼,停了手上的活儿,对宝儿笑道:“宝儿起来了呀,李先生说灶上温了馒头,让你起来后吃。” 宝儿脑子里想着莫大夫刚才的话,心不在焉的说:“吃了,刚吃完出来的。”心里却在寻思着莫大夫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他起晚了跟仲宣有关系吗? 小木匠继续做手上的活计,莫大夫在边儿上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难受,莫非,李启真的不行,这得早治呀!宝儿寻思现在进学堂会打扰李启上课,便也拿了根木凳坐到院子里晒太阳,时不时和小木匠莫大夫搭几句话,权且当作打发时间。 到了晌午,李启学堂下了学,出来就看到宝儿坐到院子里,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心里笑道,早上睡了那么久,怎么这又犯困了。小木匠专心做木活,床绷子差不多初具雏形。莫大夫在边儿上神思恍惚,看起来像是受了沉重打击。 李启和小木匠打了声招呼,让他和莫大夫中午留下吃午饭,便打算抱了宝儿回房里。哪成想小宝儿没睡熟,刚一碰上就醒了。睡眼惺忪的揉了下眼睛,看到面前的李启,道,“仲宣,你下学了呀?” 李启捉了他揉眼的手,说:“别用手揉眼睛,不好。怎么就这么贪睡,早上还没睡够呢?” 宝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道:“太阳晒着晒着就瞌睡了。” 李启扭了下他红得水嫩的脸颊,道:“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我去做饭。” 宝儿应了声,乖乖的跟李启进屋里去洗脸。 莫大夫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很是纠结。看小宝儿那么听李启的话,不可能不从李启呀,莫非真是李启不行。抚着下巴沉思,作为兄弟,他是不是得帮一把李启,这个病可不能讳疾忌医! 小木匠在旁边看了,暗忖这无赖又在想什么损招,他得小心提防才行。 中午由于有客人在,李启做了不少菜,三荤两素,还有一个野山菌炖鸡汤。野山菌是上次上山采的,没有吃完,便晒干了。 李启盛了碗鸡汤给宝儿,嘱咐他喝了暖身。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是春寒料峭,最易着凉。喝点汤,滋补一下也是好的。又叮嘱了小木匠随意。至于莫大夫,蹭吃蹭喝惯了的,不用担心他跟你客气。 不过,莫大夫今日难得文雅,没有往日饿狼扑羊似的敞开肚皮吃。引得李启和小木匠都不禁侧目,倒是宝儿乐得跟什么似的。近日莫大夫天天跟着小木匠来蹭吃,风卷残云一番,桌上的菜就没多少剩的了。难得莫大夫今日没有胃口,他可得吃够了。 莫大夫晃了神回头,就看到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看了眼吃饱了捧着肚子在旁边休息的小宝儿,心里别提多上火。暗想小宝儿不识好歹,他为了他的幸福在努力想办法,他倒是不知情的跟他抢食儿。 倒是李启,无缘无故的就成了莫大夫眼中的不行之人,很是冤枉,幸好他自个儿不知道。要不莫大夫还想来蹭吃?怕是有点困难。 待下午莫大夫与小木匠走前,偷偷摸摸的塞了本用布包得严实的小册子给宝儿,嘱咐让他好好研究,自个儿谋求幸福。莫大夫想的是,既然李启不行,那小宝儿好好学习一下,也是能够行得通的。 宝儿听得满头雾水,随手把小册子塞进柜子里,道是莫大夫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家仲宣说的,莫大夫的话,除了医药之事不能听! 15、危机! 前几日小木匠把新床打好已经放进了屋里,比先前的床要宽个两三指,宝儿和李启两人睡绰绰有余,终于不用再打挤。 这日晌午,李启宝儿两人正打算回房午憩。便听到门外传来李婶子的叫门声。请了李婶子进屋,到了堂屋里坐下,沏了茶端了点心招待。 跟李婶子寒暄了一番,都问了点家里日常的贴己话。但是李婶子言语间,却是颇有犹豫的样子。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感觉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却又咽了下去。 李启思忖是什么事让李婶子这么为难,便道,“李婶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李婶子想了会儿,试探的问道:“李先生年龄不小了吧,可成想过说门亲事。” 边上儿坐着的宝儿听到亲事两字,歪了脑袋寻思这是什么意思,年龄不小跟说门亲事有什么关系。 李启愣了一下,颇有点尴尬,道,“这道是没想过。”心里倒是想到小宝儿硬拉了拜堂成亲的事儿来。 李婶子话既然已经出口了,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局促,道,“怎么能不想,村子里的小伙子,像李先生这么大的,谁不是早早的成了亲,小崽子都遍地跑了呢。” 小宝儿这下可是听懂了,原来李婶子是要李启成亲生小崽子呢,蹙了眉头寻思,李启不是已经和他成亲了吗,就差生小崽子了。说不定他肚子里已经有小崽崽了呢,他们可都睡到一块儿呢,换了新床还是一块儿! 李启无奈,总不能说他看上某个小家伙,还跟他拜了堂,但是大概不太可能有小崽子吧!因为还没见过公鸡下蛋的呢! 只得推脱道,“这不是没见到适合的嘛,我看上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不一定看上我呢。” 李婶子听了他的话,立马脸上扬了笑容,道,“说的什么话,李先生一表人才,哪有姑娘看不上的,我说呀,怕是这整个村子里的姑娘都等着你挑呢。” 李启无奈,心道李婶子说话果然直快,道,“婶子可别这么说,李启倒是没什么,就怕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李婶子拍了下大腿,道,“哎哟,看我,一高兴起来就胡说。那我先走了,李先生好生等着,没准过几日就有好消息上门呢。” 李启送了李婶子出门,蹙眉想到,李婶子最后那句话怎么那么耐人寻味呢,难不成还真有姑娘看上他,请李婶子来打探消息。回到屋里,就看到小宝儿鼓着颊,气嘟嘟的坐在桌子边儿,一双大眼瞪着李启,里面火花直冒。 李启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拍了下他的小脑袋,道,“宝儿这是怎么了?” 宝儿扭头散开他的手,气呼呼的道:“你已经跟我成了亲,不能再跟姑娘成亲了,也不能跟别人生小崽子。” 李启哑然,还以为小宝儿听不懂,没想到还全听懂了,懂得透透彻彻的。捏了下他的小脸,故意逗弄道:“我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亲呢,文定什么时候,何人为证,可有三书六聘,可有人观礼?” 宝儿被他一大串词儿绕得头晕,有听没有懂,干脆直接省了过去,道,“反正我们就是成了亲,你就不能跟别人成亲!”小脸儿憋得通红。 李启看他急切的样子格外可爱,起了兴味,道:“这可不成,没有人作证,有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说是就是!”宝儿大眼泛红,满是倔强。 李启才知道自个儿过了火,忙过去搂了小宝儿,安抚道,“好,你说是就是。”捏了下他的脸颊,无奈而宠溺的道,“这么这就红了眼。” 宝儿还真倔强,硬撑着没掉下泪来,道,“那你不去娶姑娘,也不去跟别人生小崽子。” 李启看他那红了眼的样子,哪敢不应,道,“不娶,谁都不娶。”不过他倒是想到,宝儿这么着急上火的怕他跟别人成亲,到底是对他有感情,还是只是孩子似的占有欲呢。 正了脸色,捧着宝儿的脸,道:“那为什么不想我跟别人成亲呢?” 宝儿得了他的保证,破涕为笑,揉了下刚才泛红的眼睛,理所当然的道,“你都跟我成了亲了,当然不能跟别人成亲。” 李启愣了下,换了个问法,“那你为什么想要跟我成亲?” 宝儿奇怪的看着他,怎么就问个没完没了了,道,“莫大夫说的,两人成了亲,生了小崽子,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李启整个人呆在那儿,脑子里回荡着那句“一辈子在一起”,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在空中飘似的。细想一下,无论感情再怎么深厚,两人之间多么缠绵悱恻,求的也就不过是个一辈子在一起吧。他一直以为小宝儿不明白,可是哪成想,小宝儿想得比他透彻得多。 正当李启心里暖洋洋的,感叹自个儿的迟钝时,只见小宝儿歪着脑袋想了下,道:“就差小崽子了,我们睡了那么多回,说不定小崽子已经在肚子里了呢。” 李启只觉脑子里一根弦崩的一声断裂,刚才还满是感动温情的心思荡然无存。全化成了一股火,冲莫大夫烧去,看他都教了小宝儿些什么东西。若是小宝儿肚子里能下崽的话,那太阳也能打西边儿出来了! 不过李启倒是想起个事,前些日子宝儿春夏穿的单鞋磨破了底。由于他要给学生上课,实在匀不出时间,本想托了李安去城里时捎一双。没成想恰好李婶子和老李叔他们都不在家,就剩了小闺女李红在,羞羞涩涩的来开了门。李启寻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为了避嫌也没进门,就在门口给李红说了,让她给转告她哥哥一声。 哪成想小闺女是个热心的,听了之后,说是自个儿反正在家闲来无事,不如让她给纳一双吧。这城里鞋店里的成鞋虽样式好看,却是不禁穿,没穿两下就坏了。 李启考虑了一下,宝儿越来越活泼,穿鞋也的确比以前废得多,不如就让李家闺女给做一双,到时按多少钱算给她也无妨。便道了谢,说那就拜托了。 李启现在想来,那李家闺女当时含羞带怯的,他只当是女儿家矜持。可是联想到今日李婶子的举动,却不免多想,难道是李婶子知道了自家闺女的心思,来打探他的口风。李启蹙了眉,现在人家姑娘没挑明,他冒然去说清楚,恐怕会毁了人家声誉。 思虑了良久,等过几日李红来送鞋的时候再给她说明白吧!李婶子一家都是热忱人,想来不会怪罪。 16、说亲事宜 李启本来打算的是,等到李家闺女来送鞋的时候就把话给说清楚。可是,没想到李婶子却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第二日,这媒婆便上了门。弄得李启很是尴尬,宝儿很是冒火。那天还恰逢莫大夫小木匠两口子来串门,免费看了这场上门说亲的热闹。 李家请的媒人姓金,是村子里有名的老媒人了,上次李定成亲也是她给保的媒。这金媒婆四十多岁的年纪,中年发福,一脸富态。不知是媒婆都爱穿鲜艳的还是怎样,金媒婆一身大红色的绸缎衣服,挽个云鬓髻,上面插朵大红花。说话声音尤其大,笑起来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被莫大夫不厚道的嘲笑成是披了人的衣服的某物。 只见金媒婆喝了口桌上沏好的茶,把被子放到桌上,拿了手上的手绢擦了两下嘴角,方道,“李先生一表人才,这俗话说得好呀,哪个姐儿不爱俏,这李先生可是大喜了,那村长老李头家的闺女李红,看上你了。” 宝儿看了那矫揉做作的媒婆的形态,再听了他这番话,正打算挽了袖子,拿了扫帚,上前赶人。 别看小宝儿平时白嫩软糯,事关主权问题,还是很有气势的。李启看他起身,连忙暗地里拉住他的手,不能真把这媒婆赶出去,老李叔一家的颜面不能不顾,毕竟他们一家平时待他们可谓是极好的。 暗地里拍了下宝儿的手安抚他,才道,“金媒人说的什么话,这无来由的这么说,对人家闺女的名声可不好。” 金媒婆故作姿态的拿了手上的绢子掩嘴笑道,“李先生这是多虑了,这可是李红闺女的娘,李婶子亲口给我说的,那还有假?” 李启故意正了脸色,冷然道,“不管金媒人怎么说,这毕竟事关人家闺女的名声,还是待李启私下打听清楚了才行,也望金媒人守口如瓶,切莫做那多嘴饶舌之人。” 金媒婆果然被李启的气势骇住,心道这村里人都说李先生谦谦君子,现在看来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李婶子的确给她说已经来李先生这里打探好了,现在看,这李先生却像是根本没有那想法。 这金媒婆不愧是这十里八乡远近驰名的媒人,惯于看人脸色,也知道厉害,只见他理了理衣裙,站起来道,“李先生说的是,今日天色儿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等李先生和老李头家确认好了我再上门。” 宝儿听到她还要上门,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她,心道,你先上门,下次门儿都不让你进,直接拿了扫帚赶出去。 金媒婆接触到宝儿的视线,心道这少年张得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这眼珠子瞪着,却是呸吓人,赶快道,“那我先告辞了,告辞了。”说完就忙不迭的往外走,没成想裙子挂了椅腿,差点被绊倒。 还是旁边看热闹的莫大夫好心扶了一把,金媒婆尴尬道,“多谢莫大夫了。”说完打算继续往外走。 李启叫住她,一字一句嘱咐道,“金媒人可听清楚了,今日的事切莫往外传。” 李启语调平缓,没有丝毫起伏,金媒婆却觉得背脊发凉,心道这李先生果然是读书人,气势好生骇人,哪还敢不应,忙不迭的点头道,“这是自然,李先生尽管放心,我绝不碎嘴,这不是也关系到我自个儿的名声嘛。” 李启考虑得周全,若是今日这上门提亲的事没有传出去,他和李红说明白了,也没什么,但是若是传了出去,让村里人知道李家托人说亲被拒,对李红的名声怕是很不好,到时即使李家一家再怎么好相处,怕是心里也会有几分疙瘩。 晚上莫大夫蹭完饭走之前,难得的撇了小木匠在一边,趁李启不注意的时候拉了宝儿去一边,偷偷摸摸的道,“我给你的册子你看了没啊?” 宝儿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前阵子莫大夫塞给他小册子的事,眨巴眨巴眼睛,干脆的道,“没看!”然后偏头想了下,又道,“仲宣说了,你的话除了医药之事不能听。” 莫大夫气啊,心道我难得做回好人,你个小宝儿才好,还不领情,冷道,“你不听就不停,倒时候被人抢走了李启,可没地儿给你哭去。”甩了袖子便要离开。 宝儿蹙眉拉住他,道,“你说清楚,为什么仲宣会被抢走。” 莫大夫怪声怪气的道,“你想啊,今天走了个金媒婆,指不定明天就蹿出个赵媒婆,孙媒婆的来。” 宝儿苦了小脸,暗忖这个村子怎么就这么多媒婆,难不成他要拉了仲宣搬家才行? 莫大夫看苦恼样,故作神秘的凑近,“你要是听我的,看了小册子,生米煮成熟饭,保准儿没人抢得走仲宣。”然后挥挥衣袖,潇潇洒洒的走了,独留宝儿一人在原地苦恼万分,暗想那个小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还有,生米煮成熟饭和仲宣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让他做饭给仲宣吃? 过了几日,李红果真上门来送鞋。李启请了她进屋坐下,怕她待会儿尴尬,让宝儿待在里屋没让他出来。 李红看得出来时特意装扮了一番的,翠青的袄子衬得小姑娘看起来很是水嫩。坐在凳子上,双颊通红,显得很是局促。 李启无奈,只得开口道,“李妹子是来送鞋的吧。” 李红终于抬起头来,慌忙从带来的布包好的包裹里拿出鞋子,先递了宝儿那双鞋给李启,李启接了过来,赞道,“妹子果然好手艺,这鞋做得真好看。” 李红听到李启夸奖,显然很高兴,笑了一下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双鞋,羞涩的递过去,细若蚊呐的道,“这是给李先生的。”说完头又害羞的埋下。 李启接过鞋,笑道,“妹子真是有心,还给我也做了一双,只怕妹子不知道我脚的尺寸,这鞋不合脚的话可就白费了妹子的手艺。” 说完拿了鞋在脚上比了一下,道,“以我看,这鞋果然不合适,妹子做的鞋李启怕是无福消受了,但是妹子做的鞋如此精巧,就这样废了却确实可惜,依我看,我还给妹子,妹子定能找到个适合穿这鞋的人。”说完,又把鞋递还给李红。 李红刚才还通红的脸色瞬间苍白,想来已经听明白了李启那番话,接过李启递回来的鞋子,勉强笑道,“李先生说的是,鞋子不合脚,勉强穿的确不行。那我先走了,家里有点事,我娘还等着我回家。” 李启看她明白,道,“既然妹子有事,我就不留你了,这是给你的鞋钱,妹子可一定要收下才行。”李启递过去袋子装好的钱。 李红脸色更加难看,道,“那……那好吧,我先走了。”李红手里接过钱袋,就终于撑不住似的跑了出去。 李启叹了口气,不能怪他太狠心,与感情之事,优柔不断的话恐会更伤人。 宝儿从屋里探出个脑袋,眼珠骨碌碌乱转,见李红走了,便出来走到李启面前,遗憾的道,“她人可好呢,上次给我吃了她做的枣泥糕。”却是好像遗憾今日李启得罪了李红,以后没有了枣泥糕吃。 李启敲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道,“你就知道吃,不怕我被人抢走了。” 宝儿捧着脑袋,眼珠转了一下,想起莫大夫的小册子来,撒丫子的就往房里蹿去,他记得上次是塞到房里的衣柜里的。 李启看他冒冒失失跑走的背影,寻思这又是想到了什么,风风火火的来了又去。 17、小册子 远处天际,太阳渐渐的破开云层,露出一丝丝光晕。大山里的浓雾随着光晕的出现而逐渐消散,随着远处雾散的尽头,一户户土垒或是石砌的房屋若隐若现的显现出来。公鸡打鸣的声音传遍整个村子,过了不久,便看到房屋上方的烟囱纷纷冒出一缕缕青烟。 那是村子里的人家早起做在做早饭,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李启跟往常一样,在鸡打鸣时起来,烧水洗漱,做好早饭。宝儿还在睡觉,李启也不叫他,只跟以往一样温了早饭等他起床吃。 李启回房给宝儿拉好被子,掩好窗户,虽说已是春日,但是早上的雾寒气重,容易伤身感染风寒。宝儿睡得很熟,往日总骨碌乱转的灵活大眼闭着,只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暗影。 昨天宝儿风风火火的跑回房里,一阵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东西。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李启寻思,是不是莫大夫又教了他什么不良东西,整出这多幺蛾子。把宝儿待会儿起来要穿的衣服放到被子里煨好,确定一切都弄好了,考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在宝儿的唇上轻碰了一下,才出去去了学堂。 心里暗忖自从想通了宝儿的心思后,越来越忍不住了啊!往日一派镇定的李夫子,难得的心浮气躁了起来。 在太阳终于挣脱云层,冉冉升起时,小宝儿终于也醒来了。从床上坐起来,才醒的脑子有片刻的迷糊,太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晃得还没有适应光亮的眼睛一阵酸胀。过了会儿,才总算适应,头脑也慢慢清醒过来。 摸了一下,旁边李启睡的位置已经凉了,想来已经起来有一阵子。从被子里扒出衣服,穿好了,径直去了厨房。洗漱了之后,吃完早饭,又撒丫子的往房里冲去。那个小册子,昨天他还没找着呢。 他记得上次是放到衣柜里的,但是昨天把衣柜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回到房里,又胡乱的找了几个地方,还是没有。宝儿丧气的蹲下,双手托颊,眼睛骨碌乱转,到底放哪里去了呢。突然眼睛又扫到那个衣柜,那是普通的双开红木衣柜,下面有一排单独的矮柜,是当初李启买的这房子的原主人留下的。宝儿昨天找的时候,光找了上面,并没有打开下面这一排矮柜看。 宝儿双眼放光,蹲着挪过去,打开矮柜的门。矮柜里面很空,就放了两三件夏日穿旧的单衫,唯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放到最里面的楠木匣子了。宝儿大眼睁圆,好奇的看着那个匣子,做贼似得看了下四周,趴下手努力往里面伸过去,废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够到,一点一点的拉了出来。 捧了匣子,从地上起来,放到桌子上,大眼兴奋的闪亮亮的,匣子并没有上锁,只是虚虚的扣着,一掰就开了。打开盖子,里面有折好的几张宣纸,旁边还另有一个小盒子。 宝儿先取了宣纸出来,好奇的打开,随即脸颊渐渐泛红,那是他刚来的时候硬央了李启教他写的李启名字的纸。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的,宝儿自己如今见了,都不免羞惭脸红,但是李启却折好了,好好的保存着。 心脏怦怦的直跳,宝儿捂了胸口,双颊通红,心道遭了遭了,心腔子要跳出来了。忙重新折好了宣纸,又放进匣子里。双手散了下直冒热气的脸颊,好一会儿脸上才降下温,心跳恢复平静。 又好奇的看了匣子里面的小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块不知是铜的还是什么材质的牌子,牌子上面刻了图案。宝儿见了很是面熟,想了良久,总算记起那个图案像是有次赶集时李启给他买的龙舞九天的糖人。牌子上面一面雕刻了那个龙舞九天的图案,另一面刻了个“穆”字。 宝儿把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来,很快便觉无趣,把牌子重新放到小盒子里面装好,又放到匣子里去。照样盖好盖子,扣好,又到了矮柜边趴下使劲儿塞到里面去。 刚要爬起来,就透过柜子最下面的缝隙里看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鼓颊想了一下,难不成就是莫大夫给他的小册子。重又趴下,使力把手往缝隙里伸,无奈缝隙实在太窄,手臂伸不进去。 手伸出来,突然想到什么办法似的,站起来两三下拍了身上的灰尘,就像外面跑去。不一会儿,就拿了根长长的细竹杆进来。跪在地上,把竹竿塞到柜子下面,掏了没一会儿,东西便出来了。 捡起来一看,用布包着的东西,正是那日莫大夫给他的小册子,小脸兴奋的笑开,心里别提多高兴,总算是找着了啊。 拆开面上包着的白布,册子外面是金色的封面,宝儿一口气提在心口,有种莫名的兴奋感,白皙的指尖缓缓的打开册子的封面,只见第一页上书几个大字,宝儿只认得中间的“十八”二字。 再翻开一页,宝儿眼睛好奇的睁大,只见那册子上,两个男子衣衫半解的拥在一起,其中一个较为强壮的男子手放入另一个较柔弱的男子的衣内,那较柔弱的男子半眯着眼睛,蹙头眉头,双颊通红。宝儿正打算细看,便听到门外传来李启进屋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晌午,李启学堂已下了学。 忙拿了桌上的白布,重新包好册子,胡乱塞到枕头底下藏好。要是给仲宣知道他听莫大夫的话,想跟他生米煮熟饭,肯定又免不了一顿训。 刚把册子放到枕头底下,李启便推了门进来了。他一进来便对上宝儿骨碌乱转的大眼,笑道,“还以为你没醒呢,起来多久了。” 宝儿做贼心虚,心里很是忐忑,“起……起来一会儿了。” 李启看他眼神飘忽,正襟危坐的样子,坐到他旁边,挑眉道,“怎么了?做什么坏事了?” 宝儿小脑袋直摇,“没……没有。” 李启想他肯定又听了莫大夫的挑唆干了什么,总之也干不出什么大事儿,小打小闹的,也就由了他去,便道,“饿了吧,等下我去做饭,你是跟我去厨房还是在屋里休息会儿?” 宝儿忙装作很累的样子,手放到嘴边,掩嘴打了个哈欠,道,“你去吧,我在屋里休息会儿。” 宝儿到底太嫩,怎么骗得过李启,李启一看就知道小宝儿脑子里肯定在转着什么小心思,但是也由了他,站起来道,“那好,困了别趴桌子上,去床上睡,要不待会儿脖子痛,记得盖好被子。”说完便向厨房走去。 宝儿在窗子边直到确定李启出去穿过堂屋去了厨房,才鬼鬼祟祟的猫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了小册子出来继续翻看。小脸儿随着一页一页的翻看,逐渐的越来越红,不知看到什么,双目瞪圆,嘴巴更是震惊的张大。 18、真的要做? 宝儿拿了册子,坐到床沿,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歪着头苦思,难道这就是莫大夫说的生米煮熟饭?宝儿把画册上的两人换成自个儿和李启,只觉得一股热气只冲脑门,脸颊轰的一下大火燎原似的烧得滚烫。 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煮熟饭呢,就听到屋外李启进门的脚步声。赶紧又把册子包好放到枕头底下藏好,刚转过身来,李启就进来了。 李启看到宝儿坐在床沿,便道,“怎么在床边坐着,没睡吗?” 宝儿故意伸了个懒腰,大眼乱转,道,“睡了,刚才起来。” 李启过去他身边,看他脸通红,用手摸了下,滚烫,蹙眉道,“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着凉了?” 宝儿摸了下自个儿的脸,道,“不烫呀,可能刚才被子捂着头睡的原因。”说完站起来,道,“是不是吃饭了,走吧,好饿呀。”大眼忽闪,一脸我很饿的表情看着李启。 李启拿他无法,捏了下他的小脸,道,“走吧,先去吃饭,馋鬼。”心里寻思,等会儿吃了午饭去莫大夫那里让他给看一下。 宝儿仰着头,讨好的笑着,像是讨主人欢喜的馋猫。心里想,快走吧走吧,要不待会儿他露陷儿了怎么办。 虽只有他们两人,但李启也做了两荤一素并一个汤,他可舍不得亏了小宝儿。宝儿端了碗喝汤,眼珠飘忽乱转,时不时的向李启那边忘两眼,再想到册子上的画儿,那个,他和仲宣要煮熟饭的话,就一定也要照册子上的做? 宝儿捧着碗,眉头皱起,小脸苦着,那个看起来好奇怪的样子?是不是还是问下莫大夫,万一莫大夫搞错了怎么办? 李启看他的碗空了,夹了筷菜放到他的碗里,道,“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心里寻思这个小家伙是怎么了,在搞什么鬼呢? 宝儿忙捧了碗吃菜,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没什么没什么。” 李启拿过他的碗盛了饭递给他,道,“没什么就专门吃饭。”暗忖,没什么才怪,他也不急,小宝儿没那道行,瞒不了他多久,总会露馅儿的。 等两人吃完了饭,李启收拾好了之后,想到宝儿才睡了起来,便不午睡了,刚好去莫大夫那里让他给宝儿看看,别是真感染了风寒,他也看下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弄得小宝儿魂不守舍的。 宝儿听说要去莫大夫那里,眼珠子乱转,心里暗忖正合他的心意,刚好问下莫大夫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煮熟饭! 两人到了莫大夫家,大门敞开着,但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随即又去了隔壁小木匠家,敲了门,果然就听到莫大夫应门的声音。 莫大夫出来看到两人,挑了下眉,吊儿郎当抵着门,道,“哟,你们两人呀,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呀?” 两人心里暗忖,莫大夫脸皮果然不同凡人,自个儿家不待,反倒在别人家把自个儿当主人。 小木匠在后面走过来,边走边问,“是谁呀?”过来看见是宝儿和李启,推开前面挡路的莫大夫,忙请了两人进屋。 莫大夫被李启催着给宝儿把了脉,翻了翻眼皮,没好气的道,“没事儿,倒是吃得太多,有点儿积食。” 宝儿听了莫大夫的话,双颊鼓起,心道莫大夫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他每天都有仲宣做的好吃的菜吃。李启听到宝儿没事,也是松了口气,宝儿只要身体没事,其他什么他怎么闹倒是可由了他去,反正左右有他在旁边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走之前,宝儿偷偷摸摸的寻空趁李启不注意的时候拉了莫大夫到角落里,道,“那个册子我看了。” 莫大夫一脸坏笑,道,“看了呀,怎么样,什么感觉?” 宝儿一脸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有点奇怪,不那样,还有其他什么办法煮熟饭吗?” 莫大夫愣了下,“什么?” 宝儿蔑他一眼,道,“不是你说的要生米煮熟饭才没媒婆上门提亲抢仲宣吗?”心道,莫大夫果然不可靠。 莫大夫终于明白宝儿在说什么,道,“那不能那么说,不,也能那么说。”莫大夫把自己弄得混乱,想了下,道“算了,你就那么说吧。那档子事就那个做法,当然如果你们熟练了之后,还是有很多姿势变化的。” 宝儿局促,犹豫道,“必须得那么做,不做不成?” 莫大夫危言耸听,道,“不做不成,你难道想仲宣被其他哪个媒婆说了亲订走?” 宝儿小脑袋直摇。他才不想仲宣被抢走。 莫大夫拍了下他的脑袋,像是哄骗小孩儿的拐子,道,“你放心,绝对没事儿,保准做了后仲宣离不开你。” 宝儿动摇,“大家都那么做?” 莫大夫头点啊点,忽悠小孩子,“都那么做,成了亲的两口子,洞房里都那么做,不那么做哪来的崽子。” 宝儿听到崽子双眼晃亮,道,“那么做了就有小崽子?” 莫大夫继续忽悠,“做了就有小崽子。”心道才怪,没听过公鸡能下蛋。不过,为了他兄弟的某方面幸福生活,偶尔忽悠一下小孩子应该没事儿吧。 宝儿握拳,为了小崽崽,做就做了,豁出去的道,“那好,回去就做。”转身便要走,李启在门口等他呢。 莫大夫拉住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盒药膏来,道,“这个拿着,好受儿点。” 宝儿歪头看着他,眼神示意,这什么东西? 莫大夫塞到他手里,道,“这个你别管,到时候仲宣知道怎么用?” 宝儿不解,不过还是收了起来,胡乱塞到衣襟里。走了出去,雄赳赳气昂昂的拉了李启回家,生小崽子去。 莫大夫玩世不恭的眼睛看到两人离开的背影,慢慢变得正经,里面有微不可察的担忧与愧疚。小木匠到他旁边,拍了下他的肩,道,“想什么呢?” 莫大夫瞬间又变回平时的样子,不正经的凑近小木匠,在耳边哈气,暧昧道,“想石头呢?” 小木匠双颊通红,一拳揍过去,“流氓!”转身离开气呼呼的向屋里走去,他是傻了,才会觉得这混子刚才在忧伤,全天下人忧伤这混子都不会! 莫大夫赶紧的撵在他家小木匠背后,哄石头去…… 19、洞房了 李启好笑的看着前面拉着他走的宝儿,暗想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宝儿偷偷回头看后面跟着的李启,见他发现自个儿偷看,对自己笑了下,怕他看出自己写里转的不良心思,忙掩饰的转过头。心里挣扎万分,唔,虽然奇怪了点,为了小崽崽,还是可以……做的吧。有了小崽崽,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呢。 走在乡间的田野路上,春日刚发芽的野草被风带来新芽独有的清香味儿。两边的田里,还有看到他们路过,一边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忙着翻地的村民。李启一路跟在宝儿的后面,看他时不时的回头偷瞄自己几眼,大眼灵活乱转,像个调皮灵动的小狐狸。 他不禁想到宝儿刚来时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是伤,甚至连说话都不会。醒来的时候,大眼如受伤的小兽般,满是慌张无助,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柔软。 然后收养小宝儿,好像是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决定。不是没有怀疑过小宝儿的身份,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开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可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宝儿俘获。或许是一个人孤单了太久,很容易就被温暖吸引罢。 心,不由自主的越来越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想要小宝儿永远陪在身边,害怕哪一天醒来,宝儿突然恢复了记忆不辞而别。想不顾一切趁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先占有了他。这个想法很卑劣,可是却忍不住的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挥之不去。 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心里不断蠢蠢欲动的欲望,因为,他不想毁掉宝儿对自己的依赖与信任。宝儿说,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他信他。 两人回到家差不多也是日暮时分,宝儿本来想直接拐了李启进屋办事,但是到底心里没底儿,想是那样想,真要那样做还是很难迈出那一步的。大眼骨碌碌乱转,见李启进了厨房,眼睛一亮,还是吃了晚饭再做吧。要不做到一半饿了怎么办。 李启出来拿挂到梁上的辣椒,看宝儿在堂屋呆站着,捏了下他白嫩的脸颊,道,“门没关,堂屋灌风,去灶间烤下火。” 宝儿回个神来,现在看到李启,就想到画册上面没穿衣服的小人儿,就喉咙干燥,体温不由自主的升高。舔了下唇,不敢再看,忙低了头像厨房冲去。 李启收回搁在半空的手,寻思怎么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小宝儿行为也越来越奇怪,看来等会儿吃完饭得跟宝儿谈下才行。 两人吃了晚饭,照例去书房教宝儿练了会儿字。宝儿现在的字虽然不说有什么大家风范,但却也工工整整,能入眼了。 今日李启新教了宝儿首词,宝儿练着,也就忘了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盘,面对李启,也显得自然得多。 李启见宝儿专心练字,便也不打扰他,等他写好了,交了给李启检查。李启看了一下,写的确实不错,便夸奖道,“宝儿越来越厉害了。”宝儿眼睛弯成了月牙,他就喜欢听仲宣夸他。 李启会心一笑,看时机差不多了,便把宣纸放到桌上,揉了下坐到他面前的宝儿的脸,道,“那能告诉我,你跟子言暗地里在商量什么吗?” 宝儿刚才还笑着的脸瞬间僵硬,小脸皱紧,苦兮兮的看着李启,可怜巴巴的道,“可以不说吗?”他还打算偷袭仲宣呢,他知道了不就不行了。 李启面上带着笑,很温柔摸了把他苦兮兮的小脸,“不行,到底在整什么,怎么见到我就样子怪怪的。” “煮……熟饭”宝儿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 李启没听清楚,托着他的下巴把埋着的小脑袋抬起来,笑道,“你说的什么呢,我看没人听得见。” 宝儿脸通红,豁出去的道,“生米煮熟饭!”声音洪亮大声。莫大夫如果知道,可能会怄死,感叹自己怎么都不教小宝儿撒下谎,想来李启也不可能教,看吧,一被盘问什么都招了。 李启笑着的脸有愣了下神,不明白宝儿没头没尾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蹙眉暗忖,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只见宝儿苦着小脸,没头没脑的继续招认,“莫大夫说了,生米煮成熟饭,就没有媒婆上门提亲抢你了,还说成亲的两人都要做那事,做了才有小崽子,我们成了亲了也要做那事才行,要不没有小崽子。” 李启看他那张小苦瓜脸,很想说,即使他们做了也没有小崽子。揉了下他的小脸,承诺道,“没人会抢走我的。” 宝儿脸皱得跟紧,委屈道,“你不想跟我做?” 李启心里苦笑,这小东西还不领情,他是怕他将来醒了后悔,“想,但不是现在。”做也得等宝儿恢复记忆再做,免得将来他借故逃跑! 宝儿鼓着颊,指控道,“两口子都要做,我们成了亲,是两口子。” 李启心里动摇啊动摇,白嫩嫩的肥肉在嘴边求你吃他,搁谁都不可能不动心吧。 宝儿歪着头寻思,不会是仲宣不会,所以想等以后学会了再做?然后很高兴的觉得自个儿找着了正确答案,拉了李启就往房间走,寻思不会也不早点说,他有小册子呢。 李启跟在宝儿后面,不由想歪,小宝儿不会因为他不答应,而想对他霸王硬上弓吧。 进了房里,宝儿拿了枕头底下的小册子出来,拆开面上包着的布,神神秘秘的递给李启。李启挑了下眉,寻思是什么东西,接过来刚打开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忙把册子合上,面向宝儿,脸色难看,“这个子言给你的?” 宝儿小脑袋点呀点,快看吧,快看吧。 “你看了?” 小脑袋继续点,道,“你不是不会么,快点学呀。” 李启面色更难看,但是一看宝儿单纯的小脸,又瞬间泄气,宝儿什么都不懂,也是莫大夫教什么便学什么。只得道,“宝儿,以后少跟子言来往,最好见到了装作不认识。”省得跟着莫大夫学成了小无赖。 宝儿哪管他说的什么,只胡乱点头,示意李启看手上的册子,暗想你快点学呀。 李启尴尬,摸了下他的头,道,“将来你会后悔的。”小傻瓜,真当他是柳下惠呀,要不是为了他,自己何必辛苦忍耐。 宝儿蹙眉,不解,只大眼水汪汪的盯着李启,坚定道,“不后悔。” 李启看宝儿仰着头,盯着自己的样子,只觉得一团火从下而上,直蹿胸口,强忍了欲望,抚摸他的脸颊,“将来你醒了,还会这么说吗?” 宝儿没听懂他说的话,只固执道,“不后悔,生崽崽,一辈子。” 李启的心在听到一辈子时融化,托着他的下巴,吻上柔软的唇,即使宝儿将来后悔,他也绝不放手,绝对,不放手。他说了,要一辈子的。 宝儿仰着头,大眼睁着,任李启在他的嘴里肆掠。李启的唇从嘴上,沿着细白的颈子,一路往下移,留下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宝儿手紧紧的攀着李启的肩膀,只觉得脑子被不断上升的热度烧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跟着李启的节奏起伏。 李启手伸进宝儿衣内,温柔的抚摸,扯开衣带的绳结,扒开宝儿衣襟时,发现里面放的药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暗忖,以后再找莫大夫算账。打开药膏的盖子,手指挖了出来,来到下方某处。 宝儿眉头蹙起,咬了嘴唇忍着。李启细细的吻着他,安抚似的亲吻游走在皮肤上的每一寸。感觉宝儿准备得差不多了,李启挺身,两人深深的结合。宝儿头埋在李启的肩上,痛的一口咬住他的肩肉。等到宝儿渐渐放松开来,李启才开始疯狂的舞动。 两人在一片浪一样的潮水里,载浮载沉,共同攀上顶峰。 20、家人 宝儿把头埋在被子里,懊恼的咬住被子磨牙,莫大夫果然不可靠,他没有说做那件事这么痛。卷了被子在床上翻滚,刚翻过身去,就僵住了,下面那个地方感觉李启的还在里面似的,稍一碰到,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李启端了早饭进来,就看到宝儿姿势奇怪的躺在床上,整个人卷在被子里挣扎着要出来。李启把手上的托盘放到桌上,走过去拆开被子,把他解救出来,刮了下他俏挺的鼻子,笑道,“大早上的,做什么呢?” 宝儿继续扯了被子磨牙,道,“在想怎么把莫大夫大卸八块!”越想越觉得是遭了莫大夫的骗。 李启捏了下他气鼓的脸颊,端了桌上托盘里的粥,道,“先喝了粥再想。”用勺子盛了半勺递到他嘴边。 宝儿乖顺的喝了李启递到嘴边的粥,蹙了眉头,总感觉下面不舒服。 李启给他擦了嘴边沾到的米粒,看他蹙眉,尴尬的问道,“不舒服么?”他记得事后看,并没有受伤,只是有点红肿,也上了药。 宝儿继续喝了递到嘴边的粥,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嚼着粥含糊不清的道,“等会儿去找莫大夫算账去。” 李启揉了下他的头顶,看来小宝儿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呢,纵容道,“好,等你吃完了再去。”有些事,他也应该找子言问清楚才行。 宝儿歪头想了下,“学堂今日不上课吗?”还是不要耽误仲宣正事得好。 李启先舀了勺喂到他嘴里,才道,“今日月末,学堂休沐。”想了下,又道,“你能起来吗?不行的话改日再去。” 宝儿大眼圆瞪,也不知道害臊,只大喇喇的道,“怎么会起不来,,起得来,等会儿就去。”只是有一点不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唔,他一定要去挑唆了小木匠不理莫大夫,别以为他宝儿看不出来莫大夫见到小木匠就像是隔壁林伯家养的大黄看到了肉骨头样。 说完还握了拳头在空中挥舞,仿佛莫大夫就在眼前样。结果他一时动作太大,乐极生悲,牵扯到下面某处,直哎哟叫唤。 李启无奈的按住他的手,给他调整好坐姿,道,“你今日还是先休息一下,子言那里,随时都可以去的。 宝儿瞪大眼睛,瞅着李启,苦了小脸,看来今天只能在床上待着了,幽怨的目光看向李启,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要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这样的。 李启难得脸红,摸了下鼻子,貌似昨日的确没有节制了点,饿了太久了,有机会怎么不趁机一次吃个饱。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李启收拾了碗,对宝儿道,“我先去厨房收拾一下,等会儿过来陪你。” 宝儿沮丧的垂着头,听了李启的话,没力气的胡乱点了下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手放到肚子上去,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启,“崽崽什么时候出来?”莫大夫说了,做了那事就会有崽崽呢。 李启默,看宝儿期待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他,能怎么办,难道给他说公鸡不能下蛋,只得委婉道,“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宝儿眼神刷刷的扫向李启,好像肚子里真有个崽子似的,用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肚子,难得的对李启不假辞色,“怎么会没有,莫大夫说了,做了就有呢。” 李启无奈,心道你刚才还说他不可靠,要找他算账来着,就是真有可能能下崽,也没这么快吧。想到现在给他说他也不懂,以后他自然会明白的,便站起来端了桌上的空碗,道,“那你先躺床上休息会儿,我去厨房收拾一下。” 走前看宝儿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模样,可爱极了,刚才小宝儿吃饱了,他还饿着呢。忍不住凑过去托了宝儿下巴长驱直入,在他的嘴里一阵翻江倒海,吃足了嫩豆腐,才放了他餍足的出去。 正当宝儿懊恼不能去找莫大夫算账,只能躺在床上挺尸。没想到下午宝儿躺在床上无聊的都快准备睡今天的第三回午觉时,莫大夫倒是自投罗网的登门拜访了。 莫大夫走进屋里,看到躺到床上小脸儿可怜的宝儿,果然没一句好话的道,“我说小宝儿,初尝云雨滋味,难免着迷,但是也当知道节制啊,看这小脸儿,就像是纵欲过度呀。”其实根本没莫大夫说的那么夸张,李启好歹顾忌到宝儿是初次,没那么孟浪。可是莫大夫那张嘴,难得抓住机会损人,哪有放过的理儿。 宝儿果然被他说的小脸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憋了一口气,就是冒不出一句出来。李启在旁边看了,安抚小宝儿,对莫大夫挑眉道,“小木匠怎么没来?” 莫大夫果然噤声,李启一举击中莫大夫要害,莫大夫平时恨不得把小木匠拴在裤腰带上,现在一个人酸溜溜的在这里挑刺儿,还不是得罪了小木匠,小木匠不理他,没地儿待去。宝儿是他的人,哪由得莫大夫任意逗弄的。 宝儿在旁边看莫大夫一脸吃瘪的样子还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李启无奈,他这样,还说要去教训人家呢。 莫大夫硬撑道,“我家小石头赚钱养家呢。”他家小石头那脾气也跟石头样,他不就又趁夜爬上他的床么,用得着把他踢出门,硬是大门紧锁,怎么求都不让进么。看人家小宝儿,多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 宝儿大眼骨碌转,不明白跟小木匠有什么关系,李启似笑非笑的看着莫大夫,莫大夫被他盯得寒毛倒竖,心道他这兄弟真不可靠,重色轻友呀,忙抓了宝儿放到被子外面的手,道,“我给小宝儿看下吧,万一发热的话就遭了。” 结果,莫大夫本着来逗弄一下小宝儿的心思前来,被李启一句话反驳得灰溜溜的的告辞而去。李启见莫大夫离开,给宝儿拉好被子,道,“你先睡一下,我去送下子言。” 宝儿瞠目,还睡,这都今天第几轮了,再睡真成那啥了,刚想抗议,可惜李启就留给他一个背影了。 李启不动声色的跟在莫大夫背后走了会儿,现在天将黑,太阳已经落了山。夜色将要来临,只觉得一层黑压压的灰色渐渐占据本来明亮宽广的天地,压得人心里透不过气来。莫大夫终于回头,像是才发现李启似的,很惊讶的样子,转瞬恍然大悟般笑道,“怎么,你家小宝儿又是哪里出问题了?” 李启只盯着莫大夫,盯得莫大夫脸上的笑都渐渐的僵硬,终于,他收回视线,道,“子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大夫不解,调笑道,“仲宣,你该不会发热脑子烧坏了吧,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 “子言,我不知道竟然连你也不可信了。”李启失望道。 莫大夫脸上有一刻的僵硬,却很快恢复过来,道,“仲宣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李启闭了下眼,睁开,里面渗满冷意,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变的,或许你从最开始就和我不是一路人。” 莫大夫终于严肃了脸色,正色道,“仲宣,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引起你如此大的反应。” “你做了什么还用我说吗?你为什么给宝儿合欢册,又为什么千方百计的促使我和宝儿两人,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李启一连串的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莫大夫松了口气的样子,责怪道,“我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说兄弟,我帮你一个大忙,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不必我罪恶滔天的样子吧。” “刚才你给宝儿把脉时故意把他的袖子撩上去,看了他手肘后面。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如果你们敢伤害宝儿一根汗毛,别怪我不留情面!”李启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寒冷彻骨,说完便拂袖而去。他早该想到,上次三哥来时,子言的神色便不对。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信的,同胞的兄长可以为了利益罔顾一切亲情伦常,一同长大的兄弟,竟然也是别有目的,李启的心,从未有过的寒冷。他想起当初逃出那里时,子言毫不犹豫的参与进来,甚至一路帮助,并一同在小山村安家落户。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缓缓的走进屋里,推开房门,看到床上睡着的宝儿,寒冷的心渐渐回暖。走过去,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轻轻抚着他睡着的脸,宝儿,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 宝儿刚睡下没多久,睡得也不熟,感觉到脸上一只手来回移动,便醒了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的李启。李启的眼睛看着他的黑暗深沉,跟平时很不一样,甚至有点可怕,可他却并不怕,他看不懂里面的内容,却没来由的觉得心口抽紧,有一只手在无形中抓着似的。 他靠过去,紧紧的抱着李启,只觉得这样,他们就都不难受了。 李启回抱他,脸渐渐的柔和,他有宝儿,宝儿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家在这里。 21、宝儿生病了 自上次和莫大夫对峙之后,李启本来心里抱有一丝希望,一直等着莫大夫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李启却彻底失望了,莫大夫第二日便不见了踪影,连小木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启心里一直很疑惑,子言跟他和三哥一同长大,家里面也是医药世家,可是为了帮他却跟他一同隐居小山村。当时他洒脱的说,治病救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可以说,当初若不是莫大夫帮忙,李启根本不可能逃出来。所以,李启实在不相信莫大夫会如此轻易背弃他。 若说莫大夫是因为跟他对峙之后,心虚的离开了,李启觉得也不可能。因为如果莫大夫要走的话,不可能不带走小木匠。莫大夫虽然平时玩世不恭,但是他对小木匠,却是用足了真心,李启了解她,他不可能就此放下小木匠不理睬。但是他到底为什么这时候离开,李启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 李启后来仔细的观察了宝儿的手肘后面,什么都没有,洁白一片。莫大夫当时到底为什么观察宝儿的手肘,李启始终想不通,难道,跟宝儿的身世有关? 李启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有一个大大的阴谋在围绕着他和宝儿,甚至从最开始他捡到受伤的宝儿,都是有人计划好的。他在一步步的走进有人设好的局里,结局如何,却是只有那布局的人才知道。而可能知道真相的莫大夫,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踪影。 忐忑不安了一段时间,但是随着日子渐渐的流逝,过了半月之久,一切却仍然风平浪静,他跟宝儿两个人依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小宝儿无忧无虑,被李启喂养得比刚来时长了不少肉,人也显得比以前圆润了不少。 李启从最初的不安逐渐变得镇定,反正只要他护好了宝儿,其他一切,该来的,避免不了。左右不过是重新卷入那处泥潭,这次,他定会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在树上的新芽抽条儿的时候,春天差不多也要过完了。村子里的人们忙着把初春撒下的谷种发好的秧苗拔出栽种,土地也翻了新,准备栽种家里日常吃的蔬菜。村子里面,除了冬日气候原因蔬菜缺失的情况下才会去买点吃之外,其余时候都是自家种了自给自足。 很多人家一年到头除了卖粮很少赶集,即使是冬日缺少蔬菜,也大多吃的是自家晒的菜干或是地窖里储存的土豆等能够保存的菜。毕竟能够省出一分,也是好的。小山村地处山坳,很是蔽塞,村子里面大多并不富裕。家里面,多是男人出去找活干,女人在家操持家务,才能够供给一家人生活所需。 宝儿大概是从学堂的孩子们那里听说了他们阿爹都是要出去赚钱养家的,再想到跟他们比较熟悉的李安确实是在城里做工,便很是忧郁了一阵。宝儿在忧郁什么呢,他在想他跟李启两个人都没有在城里做工,那他的崽崽出来不就要被饿着吗?他可听小虎子他们说了,什么东西都是要钱买的。 宝儿为此,还特意节食了几天,寻思自己吃少一点,匀出来的给崽崽吃。李启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导致食欲不振,很是担心了一阵,变着法儿的给宝儿做好吃的。 宝儿面对一桌的美食,很是苦恼,因为他忍不住的想吃很多。唉,怎么他刚想节食,桌子上的菜就全是他爱吃的呢。后来自己找了个理由,崽崽现在还没出来,他先帮他吃着,便敞开了肚皮进攻桌上的美食去。 李启虽然不像村子里其他人一样种稻谷玉米之类的粮食,但是种些家常蔬菜却是可以的。小山村位置偏僻,很是蔽塞,出去一趟也不容易。自己家里种些蔬菜,也省了翻山越岭的出去的镇上买菜的路程。 虽然也可以问村子里的乡亲买,但是村里人大多朴实,又感谢李启开学堂授课,多是直接送了他,收钱的话,是万万不肯的。 其实李启也不过是种些小白菜、辣椒之类并不复杂的蔬菜。就种在屋子后面专门辟出的一块菜地里。平时需要时,随时都可以去摘两朵,很是方便。 倒是宝儿,看见李启种菜,总算是放下心来。虽然他们不去城里做工,但是自己种菜,应该也不会饿着崽崽吧。 李启不忍拘了宝儿,平时又多宠溺,把宝儿养成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天气逐渐转暖,学堂里面的孩子关了一整个冬天的野性也冒出头来。各种花样的玩闹方式,层出不穷。宝儿对此尤为好奇,看得兴致勃勃,终于忍不住参与其中,跟学堂里的孩子们疯玩一起。 李启见他高兴,也不阻止他。但是一没注意,宝儿却感染了风寒。春末夏初,虽说天气依然凉爽,但是如果稍微动作大了一点,人也容易出汗了。宝儿平时玩闹起来背上出汗也没去管他,风一吹,人一冷一热的,怎么会不生病。 李启是半夜不小心触到睡在旁边的宝儿,才发觉得他身上烧得滚动。连忙披了单衣起来,把灯点上一看,宝儿白嫩的小脸烧得通红,人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眉头紧蹙,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莫大夫走了,村子里便没有了大夫,若要请大夫的话,就要去邻近的一个比较大的村子里面去请。这一个来回,最少也要一个时辰。李启无法,只得自己穿好衣服,去厨房升火烧水熬姜汤,看能不能给他袪寒。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得天亮了之后再带宝儿去寻大夫了。 点燃了小炉子,把砂锅放到上面,加入水,放了切好的姜片进去熬着。再用脸盆装了烧好的热水端进屋里,绞了帕子放到宝儿额头上,等到帕子凉了,又赶快重新绞了换上去。来来回回跑了数躺去换热水。 等炉子上的姜汤熬好之后,又盛了姜汤端进屋里。半扶了宝儿坐起来,宝儿烧得迷糊,半醒半睡的,倒是喝了李启喂到嘴边的姜汤。等下下半夜,大概是姜汤起了作用,宝儿出了一身的汗,热度倒是慢慢降了下来。 李启又去烧了热水,来给宝儿擦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宝儿安稳的睡着,眉头总算舒展了开来,看来已没有先前那般难受。折腾了一晚,天差不多也灰蒙蒙的快亮了。李启来回忙碌了一晚,再加上担心,脸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一张脸很是憔悴不堪。 现在见宝儿热度退下去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到床上,搂了宝儿没一会儿便疲惫的睡去。睡了没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就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又惊醒了来。赶快摸了下旁边宝儿的额头,还好没有再发热。 又硬撑了起来,去厨房熬了粥,端进房里叫醒宝儿起来吃。他昨天发热,不吃点东西的话肯定是没精力的。宝儿醒来,还不知道自己昨夜发热折腾了李启一晚,看着李启憔悴的脸色很是茫然,不明白怎么一夜起来,李启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他刚发了热,四肢酸软无力自个儿却还是知道的。李启捏了下他还有些苍白的小脸,温柔道,“你呀,昨天可把我折腾惨了。来吃点粥,才有力气。” 宝儿看这情形,也明白了一二,乖乖的点了头,吃了李启喂到嘴边的粥。吃完了粥,却不让李启走,好像是病了之后,人也更依赖了李启几分。李启无法,只得合衣陪他躺了会儿,等他睡着了,才起来去学堂上课。 22、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小山村依然在大山深处安详而静谧的存在着,村民们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李启和宝儿的生活除了少了个时不时的来蹭饭的莫大夫,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春末夏初的季节,气候变化很快,自上次宝儿生病后,李启吓得够呛,便再不敢放他满山遍野的乱跑了。宝儿虽然小孩儿心性,但也知道李启是担忧他,也是安分了很多。两人之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这日,两人起了个大早。老李叔家的闺女李红前阵子说了门亲事,今日纳采。李启本担心上次之后老李叔一家心里难免有几分疙瘩,没想到这次李红定亲,却请了他们去吃酒,说是李启是读书人,看人准一点。这定亲之事,本来都是只请内亲这些的。李启猜想,大概老李叔也是想借此机会,化解两家的尴尬。 两人换好衣服,吃了早饭,时间还早。纳采需等到午时的时候,男方家踩了这个好时辰备了礼进屋才开始的。李启琢磨时间还早,便带了宝儿扯了几根春天刚长成的棕榈叶在院子里给他编蚱蜢玩。 李启记得,这个还是很久以前,李启跟着舅舅学会的。后来他舅舅走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李启都拿了舅舅给他编的草蚱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他不吃饭的哭闹,闹着要舅舅回来,他记得那是第一次,阿娘没有来哄他。 李启把扯来的棕榈叶破成细丝,取了几根出来,经过一系列的穿插、折拉、编扣、打结,再拿剪刀剪了多出来的棕榈叶,一只栩栩如生,活蹦乱跳的蚱蜢便出现在李启的手上。宝儿稀奇的接过来,大眼里面满是好奇,拎了蚱蜢腿儿扯了半天,打量李启是怎么做出来的。李启好笑的看着他,一只刚成型的蚱蜢就要又被他给扯散了。于是另拿了几根棕榈叶破的细丝,让他好生看着,一步一步的便做便给他讲解。 门外传来敲门声,宝儿撒了丫子的就蹿了出去看是谁来串门儿。没一会儿,便领了小木匠进屋来。小木匠自莫大夫失踪之后,已来了好几趟,打听莫大夫的消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李启看到两人进屋来,便放下手上的东西,打算去屋里沏茶待客。小木匠忙道不用,说自己只坐会儿就走。李启便也不跟他将就那些虚礼客气的一套。便招呼了小木匠坐到刚才他们坐的旁边,继续教宝儿编蚱蜢。 小木匠见两人之间亲昵和谐,眼里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羡慕。犹豫了一会儿,仍然问道,“李夫子,你有莫南的消息吗?” 李启编蚱蜢的手顿了会儿,摇了摇头,抱歉道,“没有。”他确实没有莫大夫的消息,除非他找三哥问清楚,或者找徐卿帮他查探。但是如果他真想跟过去斩断联系的话,这两人,现在都是不能联系的。 他并不能保证如今的平和生活能过多久,但是起码他不会主动去破坏。所以对小木匠,他只能抱歉了。他相信子言是自己离开的,至于他为什么要离开,也许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能揭晓答案了。他有种预感,子言会回来的。 小木匠脸上强撑着笑意,道,“这个泼皮家伙,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宝儿歪着头在旁边看了,扯了扯小木匠的袖子,大眼澄净透彻,道,“小石头,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也想莫大夫呢。” 小木匠脸上硬挤的笑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方缓过来,拍了下宝儿的脑袋,苦笑道,“我比你大,要叫秦大哥,不要学那痞子。还有,谁想那泼皮了,他最好是永远不要回来,要不我……我……” 宝儿大眼很是奇怪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干嘛不承认你就是在想莫大夫,小木匠“我”了半天,也是说不下去。翻了个白眼,干脆泄气的道,“好了,我希望他快点滚回来,好了吧。” 宝儿点了下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李启看他那样子,又好笑又好气,拍了下他脑袋,让他收敛点。这个小木匠,平时在莫大夫面前很是犀利,怎么现在连宝儿都能欺负了去了。 他看小木匠一脸丧气的样子,便安慰道,“你放心,子言做事向来很有分寸,这次一定是有什么要事才会突然离开,定能平安归来的。” 小木匠点了点头,跟二人有扯了些其他事,大概是担心莫大夫,显得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一会儿便无精打采的告辞离去了。 宝儿看着小木匠离开的身影,坐在矮凳上双手托了下巴,大眼满是担忧,道,“小石头很想莫大夫呢?” 李启揉了下他的头顶,道,“放心,子言很快就回来了。” 宝儿点了点头,突然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紧张,手紧紧的拽了李启的袖子,“你不会跟莫大夫一样突然不见了吧。” 李启愣了一下,敲了下他的额头,宠溺道,“想什么呢,我啊,去哪里都带着你,行了吧。” 宝儿捂着额头,眉眼笑的弯弯的,道,“你说的,到哪里都一起。” 李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忍不住也跟着他笑,“恩,哪里……都一起。”声音消失在两人两贴的唇间。 …… 接近午时,两人收拾好了东西,便去了老李叔家。虽然纳采比不得成亲,但是却也请了不少亲戚。李家人来了不少,大人们三五成群的在聊天,小孩子没人管着,一个个野马在院子里追着打闹。 李安的儿子李曦见宝儿与李启两人进来,便丢了伙伴跑到两人面前来,大概是被大人间的喜庆气氛影响,穿得一身新衣,小脸满是喜气洋洋的笑意,道,“李先生你们来啦。” 李启笑道,“小曦今日穿得新衣服,也来帮着招呼客人呢。” 李曦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后脑勺,道,“李先生你们先进去坐,我阿爹他们招呼客人,让我等你们来了就带你们进去。” 李启和宝儿两人跟了李曦进屋坐好,屋子里已经做了不少人,都端了斗碗装的凉茶便喝便聊天。桌子上摆了瓜子儿花生之类的干果零嘴儿,时不时的有人去抓两把来吃。 到了午时,便听到门外放鞭炮的噼里啪啦声音和小孩子们的欢笑声。那是男方父母亲友携了伴手礼登门来了。果然过不久,便听到了李婶子招呼客人进屋坐的声音。没一会儿,一堆人便涌进了屋子里面。 走在前面的是李婶子和老李叔,两人旁边站了一对老夫妇,应该是男方的父母。那对老夫妇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男子,面相显得很是忠厚老实的感觉,大概就是和李红谈亲事的那个男子。 迎了一群人进屋坐好,双方寒暄了一阵,李安便出来说开饭了。大家便又出去,屋外院子里事先已摆好了三四张桌子,桌子上面摆了碗筷。出去坐上了桌子,便只等上菜了。主桌那边男女双方的父母祖父母等内亲坐,双方婚事主要也是这吃饭的时候谈的。 李启本想带了宝儿随便寻一桌坐了,没想到老李叔却来叫了他坐主桌。李启面上有一刻为难,毕竟他坐到主桌上,到底身份尴尬。便推辞道,“老李叔你们坐便是,我在别桌坐了就好,等下还要照应宝儿。” 想到老李叔直接道,“你带了宝儿一同来便是,李先生是见过世面的,识人肯定自有一套,你当我叫你来帮忙相人是说笑的不成。”说完便拉了李启和宝儿去主桌坐好。 李启心里苦笑,他还真当老李叔让他来识人只是个说辞而已。 23、所谓吃货 诚如前面所说,主桌坐的都是男女双方的至亲。李家这边当然是李红的父母和哥嫂,李曦太小,便让他去了别桌和其他小孩子一块儿。跟李红说亲的男子姓林,单名大,林大父母就他一个儿子,并无其他兄弟姊妹。所以,这边主桌就坐了林大和他的父母。李红是未出嫁的闺女,是不能出席的,顶多是在后面的帘子里偷偷的观看。 大概这也是老李叔无所顾忌的请了李启上主桌的原因,毕竟如果李红也在桌上的话,双方是不可能不尴尬的。村子里面人大多尊崇读书人,觉得能识两个字,便肯定比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有见识得多。看来老李叔请他来相人,是真相信他的眼光。 李启受人所托,当然应该忠人之事。席间,便仔细的观察了那林大和他父母的言行举止。发现这林大,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个可托付终生之人。 林大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从他行为举止间可以看出是个孝顺父母,老实忠厚之人。他的父母两人言谈间也可看出是两位颇为和善可亲的老人,想来将来跟媳妇相处也不会发生什么诸如婆媳矛盾之类的事情。李红嫁给这么一户人家,虽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一家和睦相处,平安喜乐还是可以想见的。 入坐的时候,李定扶了他媳妇出来,坐到他旁边。算来李定媳妇怀孕已有七八月,肚子高高地耸起。宝儿在旁边看了,骇得眼睛瞪大,嘴巴张开。 忙拉了李启,指了指李定媳妇,语无伦次的,“她……她……”,比了下自己的肚子。 李启看他吃惊的样子,好笑的道,“那是孩子在他阿娘肚子里长大呢。” 宝儿吃惊,又指了指李定媳妇,道,“长这么大?” 李启敲了下他的头,夹了筷菜发到他碗里,道,“对,等孩子长好了,就从他阿娘肚子里出来了。” 宝儿蹙眉,“那要多久才出来?”万一不出来话,把肚子给撑爆了可怎么办,担忧的看了下李定媳妇,又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他可不想生了小崽子,自己的肚子却给小崽子撑爆了,他还想跟仲宣一直在一起呢。 “恩,都说十月怀胎,应该就是十月左右吧。”见宝儿只一味问他问题,给他夹的菜都没吃,便推了他的碗到他面前,道,“怎么尽问这些,快点吃饭。” 宝儿弄清楚了,便点了点头,拿了筷子准备吃饭。可是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怎么他的肚子都不见涨呢,难道是崽崽有什么不好。 赶紧拉了李启的袖子,看了下同桌的其他人,很是紧张小声问道,“仲宣,我的,我的肚子怎么不长呢?” 李启刚好喝汤,一口汤全呛到了喉咙里,捂住嘴咳个不听。 桌子上其他人本来都还在聊着李红和林大的小时趣事,这下全被吸引了过来。李婶子担忧的道,“李先生没事吧?”本来李婶子还以为李先生能做自个儿女婿呢,结果闺女去了躺回来,不知怎么的就变卦了。李婶子对李启,还是有点抱歉了,觉得自家不厚道。 他就对他家那老头子说,还是不要请李先生了。那老头子不知内情,硬说李先生见多识广,识人肯定独具慧眼。为了闺女找个好归宿,李婶子也只得厚着脸皮把人家请来帮忙识人了,心里面别说多过意不去了。 姑且不论其他,若是李启知道李婶子内心真实想法,不知该作何想。 李启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大家才都安心的转移了注意,重新聊开来。 李启捏了下明显不知道自己闯祸了的宝儿,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他还以为宝儿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还记得小崽子的事情。不但记得,还心心念念的等着小崽子落地呢。 宝儿蹙着眉头,苦了小脸,道,“我们的崽崽不会有事吧?”怎么李定媳妇的崽子都长那么大了,他的肚子还是平平的呢。 李启默,难得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那是因为你的肚子里没有小崽子吧。他要说了,指不定小宝儿就拿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李启只得很婉转的表达,“这个,有了就会长的吧。”关键是不可能有! 宝儿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一味拿了两只手抚着肚子,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忧心忡忡呀。 一顿饭由于双方谈亲事,吃吃停停的,吃了大概半个时辰。等送走了林大一家及亲友,老李叔李婶子才拉了李启问意见。 李启把自己先前想的说了,老李叔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应和到自己个儿看这林大也不错,觉得给闺女找到了门好归处。 李启看两人高兴的样子,也不禁会心一笑。若是人都像这村里人这样这么容易满足,便没有那许多纷争了吧。 既然已经完成了老李叔的嘱托,便告辞离开了。没想到刚出了李家院子没多久,便看到了一看便知是事先等在那里的李红。 李红见两人过来,明显局促了一阵,才走到两人面前,一口气道,“李先生,我爹娘并不知道具体事由,所以李先生心里不必有疙瘩,也不必担心过意不去,林大是个可托付之人,今日多谢李先生来帮忙了。” 李启一愣,他说为什么李婶子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呢,老李叔也是毫无芥蒂的拉了他就来,原来是李红把事情挡了下来,温笑道,“妹子有心,李启在这里多谢妹子了。” 李红终于放松下来,笑的,“既然先生叫我妹子,那我便叫先生一声李大哥吧,李先生可愿收下我这个妹子?”李红脸上带着笑意,少了那份怀春少女的羞涩,倒是显出山里姑娘特有的洒脱与俏皮出来。 李启笑道,“当然可以。” 李红正垂头忐忑抚着垂在肩前的辫子,听李启应承下来,便欢快叫道,“大哥!”转眼看到李启身旁的宝儿,笑道,“小宝儿今后要叫我红姐姐呀,改日给你做枣泥糕吃。” 宝儿睁了大眼茫然,不明白怎么一会儿的,李启就多了个妹妹,他倒是多了个姐姐。 李红见宝儿呆呆的样子,笑着忍不住捏了下他白嫩的脸颊,才对李启道,“那大哥我便先回去了。” 看着李红的背影,李启不得不感叹,这山里姑娘果然洒脱。转身抚了抚宝儿泛红的脸颊,有点心疼。宝儿皮肤白嫩,随便一捏便是个印子。自个儿捏可以,别人捏了心里却怎么也不舒服,心疼问道,“疼吗?” 宝儿摇了摇头,心里思忖,李红怎么知道他一直惦记着她的枣泥糕呢。 李启见他=宝儿没事,貌似真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便拉了宝儿回家,远处的乡野小道上,两人相连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时不时的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怎么就不知道躲,站着让人捏呢?” “她说给我枣泥糕吃呢。” “……” 李启发现,宝儿越来越有向吃货发展的潜质。不,应该已经是只吃货了。而且还是他自个儿一手喂养出来的小吃货。 24、谁是“嫂子”? 李红和林大的婚事果然谈拢了,最终亲事订在了今年的冬天。村子里面习俗,定亲的双方要在婚前走动一下,加强两家关系。 不过大抵是说清楚了的原因,李红这姑娘也少了那份少女心思,在李启和宝儿面前放开了许多,倒是跟他们逐渐熟悉了起来。时不时的做点好吃的点心,端了来给两人。宝儿现在每次看见她就眉开眼笑的,因为肯定是好吃的又来了。 李红是家里的小妹妹,难得遇上一个比自个儿小的,也是真心把宝儿当自个儿弟弟疼爱。有好吃的也是忘不了宝儿,这姑娘定亲了也不说避个嫌什么的,直接拎了东西就上门来。也是林大老实归老实,耳根子却不软,相信李红,没理那些闲言碎语。 这日李启正教宝儿习字,便听到外面李红的喊门声,果然不过一会儿功夫,李红便拎了个食篮自发的走了进来。宝儿立马扔了手上的笔,眨眼人便到了李红面前,眉眼弯着,脸上满是谄媚的笑。 李启扶额,纠结的想,他怎么就不知不觉的把宝儿养成了这个样。李红看到忽然蹿到面前的宝儿,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见了他的谄媚样子,不禁失笑,把篮子递给站在自个儿面前一脸我想吃的宝儿。 宝儿迫不及待的揭开篮子面上盖着的帕子,里面是普通的白瓷碟子上装了些山里人惯常做的糕点,白色的糕点上面撒着黑色的芝麻与炒得金黄的花生碎,看起来很是诱人。抓了块放进嘴里,果然香甜可口,齿颊留香。吃得宝儿一脸餍足猫儿般的陶醉表情,那样子看得边儿上站着的人都不自觉的咽口水。 宝儿被李启养了不少肉,脸颊显得白嫩嫩的,再加上一副陶醉的表情,很是诱人想上去掐一把,看是不是能掐出水来。这李红大约是看宝儿脸颊的手感软绵,掐上了瘾了。每次来便逮住了机会就掐了宝儿的小脸儿逗弄,宝儿有吃的也不知道反抗一下,任掐任捏的,反正也没捏痛,只顾埋了头苦吃。 这次也不例外,李红看宝儿抱了篮子脸颊塞得鼓鼓的,手便捏了上去,还一边调笑道,“小宝儿啊,我说你每次看见我来都这么热情,该不会就是为了吃的吧。你姐姐我长得不说是美女,好歹也是相貌清秀不丑吧,怎么就不见你瞄我一眼呢?” 李启眼睁睁的见宝儿白嫩脸颊在李红的两根青葱手指的蹂躏下泛起了红印,很是心疼,不着痕迹的挡开李红掐宝儿脸上的手,道,“宝儿小孩儿心性呢,妹子莫见怪。” 李红收回掐宝儿的手,不经意间看见李启手轻抚宝儿脸上的红印,一脸心疼的样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打趣道,“看下下次我可不敢再掐小宝儿脸了,李大哥可是把宝儿放在心坎尖尖上养着的呢,每次见了不知道得多心疼呢。但是将来要是有了嫂子,大哥可不能这样啊,要不嫂子指不定得多吃醋呢。” 宝儿嘴里嚼着李红带来的糕点,脸颊塞得鼓鼓的,耳朵动了动,听到李红说的话,埋在篮子里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歪着头思考李红说的嫂子是谁,为什么有了嫂子仲宣就不能对他好了。眉头蹙起来,这个问题很严重。 李启暗忖这姑娘熟识了之后居然是这般性子,严肃了神色教训道,“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姑娘家的。” 李红见李启的样子,不但不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道,“姑娘家怎么了,我看李大哥把宝儿宠的呀,要是宝儿是个姑娘家就直接娶进门得了。” 宝儿这下可是听懂,好不容吞了嘴里的糕点,张了嘴正想说,早娶了,他们不仅成了亲还圆了房呢,就差小崽子了。 李启见宝儿张嘴,猜到他想说什么,忙拿了块糕点塞进他嘴里,虽然这李红本性洒脱,带有山里人特有的率性,但是应该还不至于到能够惊世骇俗到轻易接受两个男子成亲的事吧。更何况宝儿不通人情世故的,他怕他再冒出两句什么不同寻常的言论,把人家姑娘出了什么好歹,他们可找不到一个闺女赔给老李叔和李婶子老两口。 宝儿嘴里嚼着糕点,瞪着李启,为什么不让他说话? 李红没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继续道,“我说呀,宝儿是大哥的表弟,疼宠点无可厚非,但是若是有了嫂子可不能这样。这女人啊,心眼儿可小呢。” 李启头疼,这姑娘还说起教来了,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那妹子你自个儿心眼儿也小。” 李红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哪个女人高兴看到丈夫对除自个儿之外的别人无微不至的呀。” 李启笑道,“那妹纸可要管好了林大才行。” 李红听李启提到林大,总算是找回了那么点儿的女儿家的羞涩,小声支吾道,“他爱怎么样怎样,谁管他的呢。”但是到底是个姑娘家,说完脸便通红了。 李启挑眉,“是吗?这么说妹纸觉得林大那么做也无所谓?”一脸的不相信,小丫头敢打趣他,还嫩了点儿呢。 李红果然害臊了,干脆不理他,拿了桌上的篮子,把盛点心的盘子取出来,道,“我先回去了,盘子改天来取。”说完便拿了篮子埋头向外走去。 李启看小丫头那样子,呃,他是不是说得过火了,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这样想着,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厚道了,不应该跟个小姑娘计较。正兀自想着,便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袖子,转头看过去,只见宝儿腮帮子鼓着,大眼瞪着他。 李启手指弹他鼓起来的脸颊,笑道,“看这吃的,脸都吃胖了。” 宝儿眼珠子瞪得更圆,凶巴巴的道,“嫂子是谁?”都不让他告诉别人他们成了亲,肯定是因为这个嫂子。 李启愣了下,想了半天才想起大概是刚才李红提到的嫂子,然后被宝儿听了去,便摸不清楚状况的来兴师问罪了。李启看宝儿一张白嫩无害的小脸上难得的凶狠表情,觉得很是有趣,便故意逗弄道,“不告诉你,你猜是谁?” 宝儿果然上当,紧张的拉住李启的袖子,“你跟我圆了房,不管是谁都不行,只能对我好了。” 李启看他紧张的样子,故意皱眉,道,“是吗?” 宝儿点头如捣蒜,“对呀,还有小崽子,有小崽子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拉了李启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李启看他当真了一脸着急的样子,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他的小宝儿虽然不懂什么是情爱,但他懂得用自己的最纯粹的方式来表达感情。比其他什么花样都来得真。手放到宝儿肚子上,暖暖软软的,感觉到宝儿的体温。不禁心里升起一丝奢望,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一个他和宝儿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但是,不可能的,不是吗?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宝儿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宝儿的手覆在李启的手上,仿佛里面真有个孩子似的,往常总显得孩子气的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一脸的幸福平静。李启忍不住拥了他入怀,抬了他的脸起来,轻轻的吻上去。在他的唇上辗转厮磨,然后舌尖温柔的进攻进去,尝遍各个角落。 手悄悄的伸过去轻轻扯开衣结,顺着敞开的衣襟滑进去,肆意抚摸。细细的吻从嘴唇一路延伸下来,经过光滑的脖颈,慢慢的下滑,头埋入他的胸前含住其中一朵红梅。 宝儿脸颊随着上升的体温通红,欲望渐渐的冒头,不过还记得刚才自个儿问的李启的话,挣扎着不断升腾的欲望,嘴里断断续续的问道,“你……还没说……嫂子是谁?” 李启手顺着下去摸到宝儿裤子的绳结,正要解开,打算继续下去。才猛然记起来这里是书房。头埋入宝儿胸前,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才总算把升腾叫嚣的欲望稍稍平息下去。 然后抬起头来,敲了下宝儿的头,笑道,“嫂子—就是你呀。” 宝儿还带有欲望的眼茫然,不明白刚才还暴风骤雨的,怎么突然就停了下来,更不明白他怎么变成了那个嫂子。 李启捏了下他的脸颊,笑道,“李红叫我大哥,不就该叫你嫂子,你想一下,我们叫李安的媳妇儿,李曦的娘亲,是不是也叫的嫂子?” 宝儿歪着头想了下,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便释然开来。反正无论李启是宠嫂子还是怎么的,都是他一个人。想通了,但是欲望还没平息下去。小宝儿想法直接,没平息下去就要找法子平息下去才行了。 本来两人就是贴紧站着,两手便不着痕迹的悄悄环住李启的腰,身子在他怀里扭来蹭去的,肆意点火。李启刚才稍稍平息下去的欲望,便犹如大火燎原的轰的一下烧了起来。这是小宝儿自找的,可不能怪他。 扛了小宝儿在肩上,回房怀崽子去。 …… 25、关于孩子 随着盛夏的到来,天气逐渐热起来。白日里人即使已经穿了单衣,但是却仍然不停的淌汗,屋里屋外都是一片闷热。到了晚上,由于小山村的地形原因,气温却明显大幅度下降,还需盖一层厚褥子才行。 宝儿心心念念了几月,自个儿肚子还是平平的一点起伏都没有,终于接受了肚子里没有小崽子的事实。正当李启松了口气时,不知道宝儿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说是莫大夫说的,他们圆房了就能有小崽子,现在没有,肯定是他们做得不够,他们把圆房那事多做几次就有了。 李启很是无奈,感叹莫大夫影响力之强大,人不见了都还仍有余威。虽然宝儿于床事热情得利的是他,可是每次被宝儿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都有一种自己是被流氓盯住的黄花闺女的感觉。那滋味,怎么说来着,很诡异。 自入了夏之后,可能是白天天气太过闷热,宝儿总显得无精打采的,每日拿把蒲扇躺在堂屋通风处放的躺椅上扇风,人显得恹恹的,小脸苍白。 李启看他有气无力的躺在椅子上的样子,既心疼又着急,担心别是得了什么热症,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的道,“很不舒服吗?” 宝儿躺在椅子上,摇了摇头示意自个儿没事,但是却小脸煞白,看起来很是渗人。他看了眼面前紧张的李启,再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很是不服气的道,“怎么小崽子就不来我的肚子呢,李定媳妇儿都生了。” 李定媳妇儿前日刚生了孩子,还是一对双胞胎,李红还来送了红鸡蛋给宝儿与李启两人。当时别提多高兴,不断的夸自个儿家新添的两个小侄子有多可爱。宝儿听了,羡慕得眼睛直晃光,真好,有小崽子可以玩呢。 李启摸了摸鼻子,无奈,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宝儿认真的谈一谈,告诉他男人是不可能怀孩子的。要不再这么下去,宝儿都要魔怔了,见天的念叨着小崽子。还时不时的拉了李启的手放到自个儿肚子,眼睛放光的看着李启,一脸期待的问他有没有小崽子。可是,想到宝儿发光的眼睛黯淡下来,李启就不忍心说出来。 小宝儿很简单,就一直抱着有个小崽子,然后跟他一辈子的想法在努力。他怎么忍心打破他的希望,如果他问为什么他不能有崽子,他又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两个男人在一起,有违阴阳,所以不可能有吗? 不懂人情世故的宝儿才是最快乐的,没有任何的束缚,只一味的信赖着自己。那些伦理道德的枷锁,他不忍心,也不愿让宝儿背负。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话,李启叹了口气,也许他该弄一个孩子来,这样也杜绝了村子里一些想做媒的人的心思。 李启揉了下宝儿额发,转移话题道,“怎么一天就想这些呢,有什么想吃的吗,你这几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 宝儿置若罔闻,只一味自个儿咕哝道,“还一次就生了俩个,分我一个该多好呀。” 李启无奈,宝儿果然魔怔了,看这没精神的样子,念的居然还是孩子。捏了下他的脸,道,“我去做饭,你不舒服的话给我说。”这个时候便会发现莫大夫离开带来的不方便,想找大夫的话会很麻烦。 莫大夫失踪也有好几个月了,小木匠也来了很多遍,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李启思忖,看来是应该找徐卿查一下才行了。再怎么样,子言也是他自小长大的兄弟。更何况,如果真要弄个孩子来给宝儿的话,那也需要找徐卿帮忙才行。 李启打了凉水给屋里周围地上都撒了点,这样子屋子里也就没那么闷热了。又嘱托了宝儿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给他说,才去了厨房做午饭。 结果李启做了一桌子清热降火,消解暑气的菜,诸如苦瓜炒牛肉,绿豆炖排骨之类的,宝儿却仍然没吃下多少。问他怎么回事,也说不出来什么,只道是没胃口。李启劝说了半天,才勉强又喝了碗绿豆排骨汤。 吃了午饭,下午睡了会儿午觉,左右无事,李启担心宝儿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干脆带了宝儿备了点礼去老李叔家,既然接了李红送的红鸡蛋,照理也应该去看一下才行的。刚好也带宝儿出去透下气。 到了老李叔家,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里面格外热闹。原来是李定媳妇儿的娘家人恰好来打三朝。村子里面有习俗,出嫁的姑娘生了孩子之后,娘家人要在第三天到第七天内备了鸡酒来打三朝。 大概是吃了午饭没多久,众人都坐在堂屋里闲聊。两个小娃儿也被抱了出来,被大家众星捧月般的围着。李安作为家中长子,正陪了客人聊天,见李启与宝儿进来,便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接了李启手上提的东西,迎了两人进屋坐下。 宝儿眼珠子骨碌乱转,见了被众人围着的,裹了小包被的奶娃儿,眼睛便再也转不开了。他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娃儿呢,大眼里面满是好奇。 李安见了,便去抱了个小娃儿到两人面前来,给了宝儿示意让他抱。宝儿见孩子被包被裹着,小小的一团,一下子便手忙脚乱的,根本不敢去接。那么小小的一个小团子,仿佛手一重就会捏碎似的。 李启见宝儿慌乱,便干脆自己接了过来,一手轻轻的托着孩子的头,一手托住他的小屁股,孩子安然的睡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个臂弯。李启以前也抱过已经娶妻了的兄长的孩子,知道怎么抱孩子才会舒服。 宝儿在旁边羡慕的看着,但是却不敢上前,怯怯的不敢靠近。李启抱了孩子到他面前,鼓励的笑着,示意他接过去,没事的。宝儿犹豫了半天,才慢慢的过去,李启给他详细的交待,让他怎么抱,然后才轻轻的把孩子放到宝儿的手上。 宝儿抱了孩子,一脸的惶恐,过了会儿,见孩子仍然安然的躺在自己的手上,才逐渐放松了下来。孩子在手上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小娃儿出身生才几天,脸还没有长开,红红皱皱的一团。 宝儿看到孩子皱巴巴的脸,蹙了眉头,望向李启,一脸的担心,这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怎么才这么小点儿,脸就皱得好像小虎子已经七十岁的阿婆似的。想到这小小一团的小不点儿这么小就得了什么怪病,脸上便露出心疼的表情。 李启在旁边看了,很是感叹,小孩儿心性儿的宝儿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呢,“放心,孩子没什么事,才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等过几个月脸长开了,就白白嫩嫩的了。” 宝儿听了总算放下心了,手指放到孩子脸上轻轻的逗弄,小孩子脸颊皮肤嫩,轻轻一戳,软绵软绵的。手指无意间放到孩子的嘴边,孩子便自发的张开了小嘴吸允开来。宝儿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了手指,惊讶的看向李启。 李启安抚的拍了下他的肩,道,“没事,可能小娃子以为喂他吃的呢。” 宝儿放下心来,拿了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小孩儿的小脸,嘟囔道,“你怎么比我还爱吃啊,什么都到了嘴边都打算吃下去。” 李启听了不禁失笑,宝儿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自个儿爱吃。 宝儿逗弄了会儿,看向李启,很是失望的道,“他怎么一直闭眼睡觉,就不睁开一下眼睛啊?” 李定刚好过来,听了便道,“孩子还小呢,就算醒着大多时候也不会睁眼的,等他呀,再长大一点了,就会睁了眼看人了。” 宝儿眼睛睁大,原来小娃儿刚生下来都不喜欢睁眼的呢。他说怎么这孩子睡这么久,怎么都弄都不醒。 李定看宝儿惊诧模样,笑道,“等宝儿将来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宝儿点了点头,想到他的崽崽,就很是惆怅,双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他的崽崽现在连影儿都没见着呢。 李定见宝儿点头,才道,“那宝儿现在先让我抱了孩子进去,孩子应该饿了,要抱了进去喂奶才行。” 宝儿恋恋不舍的递了孩子出去,李定接过了孩子,道了谢便抱了孩子进屋回孩子娘那里,小家伙被抱出来逗了这么久,应该早就饿了,刚刚另一个小家伙已经吃饱了睡下了呢。宝儿看着李定抱了孩子走,很是不舍,他还没抱够呢。小娃子软软绵绵的,满身的奶香味儿,他越抱越喜欢,恨不得就这么抱回自个儿家去。 李启轻轻的拉了宝儿坐到自己旁边,道,“以后还有机会的,你想看他了我们便再过来就是了,李定不会在意的。” 宝儿望着李启,大眼里面满是希望,道,“小娃儿真可爱呢,我们的崽崽什么时候出来哦,我想快点见到他。” 李启准备拍他肩的手停在半空,过了会儿,才落到他的肩上,轻轻的拍着,承诺似的说:“会有的,很快就会有的。”只要你想要,我就为你寻一个来。 26、出远门 既然李启决定了要给宝儿一个孩子,那联系徐卿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山村夫子。更何况莫南的离开,的确疑窦重重,无论是为了给小木匠一个交代还是其他,他都应该弄清楚子言现在到底如何。 离小山村最近的是阳羡镇,李启他们平时赶集也都去的阳羡镇。而阳羡镇地处邛郢两洲交界。邛洲繁华,多是掖国本国子民,郢洲毗邻边关,人蛇混杂。李启犹豫了一下,仍是选择了郢洲,这样消息可以更快的传递到徐卿的手中。毕竟徐卿本身就在边关。 李启本不想带宝儿去,郢洲太乱,他担心带了宝儿出什么乱子就遭了。但是宝儿一听李启要留下自己一人去郢洲,还不是当天去当天回,一去就是几天。便犹如被抛弃的猫儿似的,拿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自个儿要跟去,就这么一脸委屈的盯着李启。 李启这次本来想硬了心绝不妥协,可是考虑到自己这一去就是三四天,留宝儿一人在家他也确实不放心。思虑了良久,还是同意了宝儿跟去。自徐卿到了边关后,郢洲太平了不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再加上宝儿这一脸为委屈的样子,他也确实心疼,宝儿应该是不舍自己离开这么久吧。 宝儿一听李启答应了自个儿一起同行,便立马小脸儿放晴,笑得别提多得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委屈。李启无奈的捏了下他得意的脸,发现宝儿好像越来越懂得用什么办法让他妥协了。他就是吃定他了吧。 既然要去几天,那村子里面的事情也要交代好才行。先通知了学堂,休沐几日。又去了老李叔家,说是带宝儿去访友,请老李叔一家代为照看一下他们的院子。虽然院子里面没养牲畜,但是也种了菜,再加上屋子里的家当物什。虽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是却是他们的家,回来还要在此处安身呢。 从小山村到郢洲,路程虽然不算太远,太也要走一天一夜。他考虑到带了宝儿同行,还是尽量不要露宿荒野的好,最好能够赶在一天之内到达郢洲。李启便早早的租好了一辆马车,虽然马车要比驴车贵很多,但是马车却确实要快得多,也要平缓舒适一点。 平时为了不引人注目,李启与宝儿日常吃穿用度尽量低调,与村子里的村民相差不大。但是这次李启选择天不亮的早早出发,便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李启便起来了,烧了热水端进屋里,才叫醒了宝儿。宝儿睡眼惺忪的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小脑袋都一点一点的。李启无奈,只得坐到床沿上帮他把衣服的绳结系好,又绞了帕子给宝儿擦了脸,他才总算清醒了一点。 包袱是早就收拾好的,就两件李启自个儿与宝儿换洗的衣服,再加上路上吃的干粮。提了包袱打开院门,车夫已经赶了马车在院外等着了。仔细锁好了院门,先把包袱放到马车里,李启先自个儿上了车,再拉了宝儿上去。两人坐好,车夫便赶了马车向前走去,整个小山村依然静悄悄的,人们仍在酣睡。 宝儿上了车没多久,便又靠着李启肩膀睡下了,鼻子发出细细的鼾声,睡得很是香甜。李启轻轻的托了他的头让他枕在自个儿腿上,这样睡舒服一点,要不靠久了明早起来脖子铁定酸痛。 李启归置好了宝儿,自己便靠在马车壁上仔细思量。这次去郢洲,大可以直接去了徐卿位于郢洲的府邸找他,仔细商量。但是照徐卿的个性,恐怕郢洲的府邸也多是摆设,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边关的罢。李启想着这些事情,便也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撩了车帘子想外看去,天已亮了,太阳光蒙蒙的将要升起。 赶车的师傅见李启醒来,便道,“东家醒了,现已到卯时,将要破晓,再过不久便到阳羡镇了。东家看是停了车找个店子吃早饭,还是继续赶路。” 李启考虑了一下,那么早出发,不就是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进入郢洲首府茔城。为了节约时间,还是继续赶路的好,便道,“不停,继续赶路。师傅若是饿了的话,我这里有干粮,可以先拿去填下肚子。” 赶车师傅姓刘,是个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大晚上的都出来赶车,还不是为了一家老小,怎么好要东家的东西,忙道,“不用不用,我自个儿也带了干粮,东家说赶路便赶路便是。” 过了不久,太阳终于破晓,天色大亮。车子经过阳羡镇,直接通往前往郢洲的管道。宝儿在马车的晃悠中,也终于醒了来,大眼茫然的环顾了一下马车周围,还有一点找不着东西南北。李启见他醒了,便用水壶倒了水绞了帕子给他擦脸,才总算清醒了来。 他睡了一夜,发髻早已蓬松,宝儿学会很多东西,可这绾发却始终学不会,向来都是李启给他梳头。李启从包袱拿了木梳出来给他梳好发髻,才问他,“饿了吗,吃点干粮?” 宝儿抚了下肚子,还真饿了,前段时间胃口奇差,人没精神,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可是这几天却又突然好了,还胃口全开,总感觉肚子饿。吃下的东西总是一会儿就消化没了,仿佛肚子里也有一张嘴正张大了在等着吃似的。 听了李启的话,便可劲儿的点头,示意自个儿饿了,饿肚子的感觉真不好受呀。拿了一双眼睛盯着李启,直勾勾的看他打开包袱,拿出两个馒头。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一脸的失望,只有馒头啊! 李启看他失望的表情,揉了下他的头,道,“现在赶路,等到了茔城,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宝儿小脑袋垂着,点了点头,接了李启手上的馒头,咬了一小口,很是没精神的嚼着嘴里无味的馒头。再抚了抚饥肠辘辘只叫唤的肚子,别叫了,他也饿呀,唉。 李启无奈,从包袱里又拿出个小罐子。里面装的是用上山采的野山菌做的菌油炒出来的肉末咸菜,刚打开盖子,便飘出一阵香味儿,直蹿入低头啃馒头的宝儿鼻子里。宝儿寻了香味儿望过去,就看到李启手上的罐子。 小脸儿立马笑开,满是谄媚的看着李启,像只馋猫,就差流了口水要吃的。李启看他馋得那样子,很是好笑,平时也没亏待他呀,怎么就这么贪吃呢。拿了宝儿手上的馒头,掰开成两半,又舀了一勺子咸菜肉末放到中间,夹好了再递给宝儿。宝儿脑袋伸长了看李启舀咸菜,嘴里不断嘱托着,舀多点儿,多点儿肉。 李启无奈,这肉末炒的咸菜,怎么多给他点儿肉呀!宝儿接了加了料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满足得像餍足的猫儿。李启又揭了帘子,出去给了点正便吃干粮便赶车的刘师傅,毕竟让人家天没亮就赶路,连个吃早饭的时间都不给,很是过意不去。 等到了晌午,几人已进入了郢洲地界,走得比预期的快。到茔城到大概还有半天的路程,应该能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入城。便选了处官道旁开的小食肆停了下来,准备去用了午饭再继续赶路。 李启邀了刘师傅停好车之后一起去用饭。刘师傅没想到遇到这么好的东家,很是感激。店子旁边有专门的马棚,可以给马卸了鞍去喂点草料。等刘师傅牵了马去那边喂着,几人才进了食肆。 这个食肆是一对爷孙开的,爷爷六七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精干,挥了一把大勺炒菜很是利落。孙女大概十六七岁,端盘子上菜收拾桌子什么的也很麻利。见几人进来,便忙招呼了在空桌子坐下,斟了茶,报了菜名让李启三人点菜。 李启让刘师傅先点几个自个儿爱吃的菜,刘师傅忙道不用,说是东家许了同桌吃饭已是感恩戴德了。他们这些奔波看人脸色做活的,哪里敢有那许多要求。李启劝了半天,他也不从,无奈只得作罢。 宝儿也不懂那些菜名儿,他从来只知道吃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拿了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启,示意自己饿了。 李启叹气,怎么饿得那么快,路上吃了馒头还吃了几块点心。结果只得李启看着点了几个菜。小姑娘听了菜名儿便回了他爷爷那里去。这时间,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店子里有不少人,都是来往的商旅。这走南闯北的人,都有一把交际的好手腕,到哪里都能跟人聊得开来。 店子里坐着的几桌客人,等上菜的闲余,便都在聊天。李启也没在意,等到他们说到边关这几日周围的几个村子都在迁民,恐怕是又要打仗时,他才提了个心。蹙眉思考,若是真的如这些人说的那样,边关危机,恐怕徐卿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茔城府邸。 等吃完了午饭,套好马车,几人便又开始赶路。等到了酉时,城门关闭之前,总算是到了茔城。 27、徐衿 进了茔城,差不多天也黑了,选了家客栈门口停了车。由于刘师傅还有其他的赶车生意,接着便要离开。李启考虑到他们还要在此处停留一两天,便结了刘师傅的工钱,约好两日后再过来接他们回小山村。 李启从车上拿了行李物品,带着宝儿进了客栈。这家客栈看起来蛮干净,上下两层,下面是大堂,里面坐满了客人,这时间大概都在吃晚饭。楼上估计是厢房,时不时的有背着包袱的客人上下楼梯。小二哥看到两人进来,忙殷勤的走了过来招呼道,“两位客官里边儿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李启考虑了一下,坐了一天的马车,的确疲累了,便道,“住店,我们先上去休息,你打点热水上来,等会儿饭菜好了,你把饭菜端上来。” “好呢,那麻烦两位客官去账房处登记一下,好给两位客官安排厢房。”小二哥带了两人过去账房先生所在的柜台登记。 李启订了一间房,他两人穿得普通,所以那账房也不奇怪,只当两兄弟为了节约房钱。等到登记好拿了厢房钥匙,两人便去了楼上的厢房。这客栈厢房还不错,环境蛮好,十分幽静,打开窗子就可以看到客栈内自带的小花园,这季节荷池里面的荷花开得正艳。 李启收拾了行李在房里放好,转身便发现宝儿已经摊倒在床上睡着了,大抵真的是累坏了。小二哥打了热水上来,李启嘱咐小二哥饭菜半个时辰后再上,他思忖还是让宝儿睡会休息一下。最近他吃得多,睡得也多,脸上长了不少肉,整个人都显得丰腴了很多。 李启给宝儿脱了鞋子,绞了帕子给他擦了手脸,再给他拖了外衣。由于是夏天,郢洲本身便天气炎热,夏天更是燥热。李启开了扇窗子透风,只在宝儿肚子上给他搭了床单被。宝儿睡得正熟,李启做这些都没丝毫反应。 …… 宝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环顾了下这个陌生的房间,并没有看到李启,立马便慌乱起来。揭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起得太快还差点被绊倒。衣服鞋子都没穿,匆匆忙忙的打开了房门就想出去找李启。 还好,刚出了房门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客栈的小二哥。那小二哥见宝儿狼狈的样子,忙拉住了他,问道,“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宝儿茫然,只一双大眼满是慌张惶恐,看着小二哥,嘴里喃喃念着,“仲宣……仲宣……。” 小二哥也不明白他说什么,看他样子很是可怜,便问道,“公子要什么,我看看能帮忙不,要不去找跟你同来的那位公子,他就在楼下。” 宝儿听到小二哥的话,眼睛瞬间一亮,从楼梯栏杆向下望去,环顾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坐在楼下一张桌子上的李启。慌张的心终于回归原位,还好仲宣没有不见。 李启本来是见宝儿睡着了,想到白天在食肆听到的那几个商旅关于边关将要的打仗的对话,便想着去楼下坐着喝会儿茶,顺便打听一下边关是否真的将要开战。茔城距离边关不远,如果真是那样,那这里肯定会有消息传出。 他真喝着茶,听隔壁桌子的人议论,无意间抬头向上望了一眼,便看到站在二楼栏杆处穿着亵衣,眼睛四处张望的宝儿。刚喝下的一口茶呛在了喉中,连忙放下杯子,丢了几枚铜板在桌上,赶向楼上去。 宝儿见到上来的李启,眉眼弯弯,真好,仲宣还在呢。李启无奈,本来因为他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很生气的,结果见到他这个样子,现在却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拉了宝儿进屋,穿好衣服鞋子,扭了下他的笑脸,没好气的道,“怎么衣服都不穿的就出来了?” 宝儿听了,正抓着了桌上点心准备放进嘴里的手停了下来,望着李启傻笑了一下,无辜的道,“没看见你,去找你。”说完塞了点心进嘴里,嘴巴嚼啊嚼,像只咬松子儿的仓鼠。 李启抹掉他嘴角粘上的糕点屑,“那也要穿衣服和鞋,这样赤着脚,万一踩到什么东西受伤了怎么办?” 宝儿埋头啃点心的头小心翼翼的抬起来,继续傻笑,企图蒙混过关,“搞忘了。” 李启拿他没办法,宝儿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抓住他企图继续拿点心的手,拿了帕子擦干净,道,“少吃点,等会儿就吃饭了。” 宝儿抚了抚肚子,一脸委屈,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李启,道,“我饿了。” 李启拍了下他的头,“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点心吃多了不好,待会儿吃不下饭。”说完很是无奈的道,“怎么就饿得这么快。”黄昏时才吃了几块路上带着的枣泥糕。 等小二哥上了饭菜,两人用过之后,也差不多到了戌时。让人抬了热水上来洗了澡,在木桶里泡了会儿热水,很是解乏,感觉轻松了不少。 两人躺在床上,天不亮就开始赶路,累了一天,李启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宝儿先前睡了会儿,此时倒不是很困,躺在床上小动作不断。李启被宝儿扰得无法入睡,索性抓了拥进怀里含住他的两片嘴唇吸允开来,慢慢的也吻出点火气。 一路顺着脖颈向下,可是大约实在太累,吻着吻着,头就埋在宝儿胸前睡着了。宝儿等了半天,李启都没反应,大眼睁大了瞪着脑袋埋在自个儿胸前的李启,有点不敢置信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看了下李启眼前的青影,脸上满是疲累之色,到底没忍心打扰他。在自个儿胸口被李启压得喘不过气来之前,慢慢的挪了李启的头下去,轻轻的放到枕上,给他盖好被子,头枕到他的肩窝,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两人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的时候,日头已到正中了。让小二打了热水进来,洗漱了之后才下了楼去。 两人在楼下用了早饭,李启便带了宝儿去徐卿位于郢洲的府邸。由于徐卿平时少在府里住,也并没有娶妻,所以府里人并不多,门前也没人看守。李启敲了门,出来一个约六七十岁胡子白花花的老大爷,老大爷见了两人,问道,“请问两位公子有何事?” 李启上前温笑道,“大爷,请问你家主人在家吗?” 老大爷看李启器宇不凡,言语气度也颇为有礼,便也耐心道,“公子若是找我家主人的话,只怕是白跑一趟了,我家主子还在边关没回来呢。” 李启果然没猜错,徐卿真的不在。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或是府里可有途径能够送信过去,便听到门内传出一阵清脆女声,由远及近慢慢过来。 不一会儿,便走出一位身穿鹅黄襦裙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便走便问道,“徐伯,是谁呀?”说完话向前望去,就看到站在徐伯面前的李启和宝儿,便突然噤了声,人愣在那儿,看着李启,嘴里喃喃念着,“六……六……。” 李启看见那个黄衣少女,便笑道,“小衿,这么久不见,不认识六哥了?” 徐衿哇的一声便扑到李启怀里哭了起来,边哭边抽噎的道,“六哥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啊,你坏死了,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还这么久一点消息都不传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宝儿在边儿上看到徐衿突然哭着扑进李启怀里时吓了一跳,差点就变成被抢了食儿,炸毛的猫要伸爪子挠人了,就听到徐衿叫李启哥哥,才收回了爪子。委屈的想着,看她可怜,先借给她抱抱吧。 李启抚了抚徐衿的头,戏谑道,“那我还真是回来得及时呢,要不然就少了个小衿这么好的妹妹了。” 徐衿头抬起来,胡乱用手背摸了把眼泪。埋怨的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三哥对外面都说你戍边去了,问我哥也不给我说。可是我知道你肯定没在边关,要不我哥这几年也不会一直在边关帮你挡着了。”徐衿毕竟还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一见到没头没脑便消失许久的李启,便忍不住抱怨开来。 李启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道,“我走时小衿还是个小丫头呢,如今已经出落成个水灵灵小美人了。” 徐衿用帕子胡乱擦了把眼泪,动作很是豪迈,埋怨道,“你到是走得轻巧,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我哥为了你,都在边关待了四五年了,就没回过家几次。” 徐伯看他们就在门口聊起来了,便给徐衿说道,“小姐,您跟这位公子还是先进去在聊吧。” 徐衿反应过来这是在大门口,面前人来人往的,忙道,“六哥,咱们先进去再说吧。”这才想到刚才看见了李启旁边还站着一人,指了指旁边的宝儿,道,“六哥,这是谁呢?” 李启看了下旁边的宝儿,道,“先进去说吧。”这丫头还是冒冒失失的,这大门口的就又问上了。 刘伯拉开门,一行人便进了屋去。 28、嘱托 几人进了屋里坐好,刘伯应该是府里的管家,徐卿很少在此,府上并没有多少丫鬟小厮。只一个厨娘和负责打理园里花草的小厮,和另两个干些杂物的丫鬟。 应该是刘伯的吩咐,坐下没多久,便有丫鬟来倒了茶水端了点心给几人。徐衿总算没先前那么激动,只是先前哭过,眼睛红红的,显得小姑娘楚楚可怜。 李启指了指坐在自个儿旁边的宝儿,简略的介绍道,“这是宝儿。” 徐衿看向李启旁边坐着的宝儿,长得粉雕玉琢的,看起来跟她自己差不多大,不知跟李启是什么关系,便好奇问道,“六哥,这位宝儿公子是什么人?” 李启不欲多说,徐衿知他根底,也不可能把给村里面人说的那个说辞说给她听,便半真半假的道,“他受了伤,我捡了来,你就当作多了个哥哥罢。” 徐衿看向看起来白白嫩嫩很好揉捏的宝儿,道,“我看是弟弟吧,宝儿看起来可不比我大。”她与徐卿就两兄妹,李启等人也是都比她年长,从来就是最小的妹妹。再加上许久没见李启,当然要展示一下,表明这几年自己可是长大了,不是先前那个小丫头。 宝儿坐在李启旁边,眼珠子骨碌乱转,打量着这府里的客厅,雕栏画柱的,好像跟他们村子里面待客的堂屋很是不同啊。听到徐衿的话,回过头来看了眼眼睛犹红的徐衿,心里暗想,你个小丫头,还说我比你小,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李启诧异,宝儿面嫩,当初捡来时看他就十四五岁,现在还是当初那个样子,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宝儿实际到底多少岁了。便笑道,“看来小衿当真长大了,都想当姐姐了。” 徐衿面红,感觉李启说得,自己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耍无赖似的,便直接爆了本性急吼吼的道,“六哥可说错了,不是我想,是宝儿看起来本来就比我小。” 李启看她急了,也不再逗,想到先前徐衿说的徐卿为了自己,在边关待了三四年都没回来的事,便疑惑的问道,“你先前说你哥哥在边关待了四五年了,那岂不是我刚走便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衿蹙眉,道,“那时我还小,具体也不知道,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三哥便叫了我哥过去,两人关在屋子里聊了好久,后来第二天便传出说是你因丧母之事……”她好像发现不妥,随即看向李启。 李启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才继续说道,“说是你因丧母之事,太过伤心,决定自请戍边,离开伤心之地。而我哥作为你的副将,随行在列,跟你一起去了边关。” 李启疑惑道,“但是我当时并不在邺城,出行之日我不在,难道就没有人起疑吗?” 徐衿歪头想了下,道“当时好像说的是你忧伤过度,积郁成疾,然后你便一路都坐在马车里并没有露面。”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气呼呼的道,“我当初听说了之后,还以为是真的,向我哥吵着要去见你。” 宝儿在旁边听他们说的这些,全部有听没有懂,肚子又在咕噜噜的乱叫,看到桌上精致磁碟备着的点心,眼睛偷瞄了谈得正认真的两人,手伸出去,一点一点悄悄的拿了一块,整个塞进嘴里,小脸塞得鼓鼓的嚼着。 李启揉了下眉头,道,“看来三哥和徐卿两人肯定商量了什么,徐卿这是何必?” 徐衿耸了下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向来拒绝不了三哥,从来是三哥的要求,他肯定会答应的。” 李启皱眉,他先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找徐卿帮忙的话,若是三哥问起,他一定会全盘告知的。 徐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六哥,你突然来茔城府邸,是专程来找我哥的吗?” 宝儿吃完了一块,感觉肚子还是空落落的,又瞄了两人几眼,见两人专心谈话,并没有发现自己,便又拿了一块,快速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啊嚼。 李启想了一下,看来找孩子的事还是先不要叫徐卿帮忙算了,免得被三哥知道,节外生枝,便只道,“子言突然失踪,这几年听说徐卿戍边,便以为他在茔城府邸,就想着来问一下他是否知道子言的下落,不然便拜托他查一下。” 徐衿诧异,道,“莫大哥失踪了,他这几年虽然很少在邺成,但是一年却还是要回来几次的呀。” 这下轮到李启惊讶,以前莫南每隔个两三个月,确实要消失那么十几天,说是到外面去寻找药材,难道其实他这段时间都回了邺城?于是确认道,“你是说,子言这几年都有回邺城。” 徐衿疑惑的看着李启,道,“是呀,自你离开之后,莫大哥也很少在邺城了,但是每年都还是要回来一两次的。” 盘子里的点心越来越少,宝儿很快吃了一碟七八块的点心,抚了下肚子,总算是垫了点底了。一旁站着的侍女见宝儿吃完了点心,便自发的走了过去,宝儿见她过来,吓了一跳,还好李启他们没有发现。 宝儿大眼瞪大,一脸无辜的看着那个侍女,想表示那个糕点真不是他一个人吃完。那侍女见宝儿的样子,掩嘴笑着收了盘子下去,暗忖这个小公子长得精致,性子倒是格外讨喜。不一会儿,又端了盘装好的点心上来,还顺便端了碗酸梅汤给他解腻,这糕点是甜食,吃多了腻人。 宝儿见了侍女笑着把糕点和酸梅汤放到自个儿面前,再反应过来她是给自己拿吃的呢,便冲着侍女笑得眉眼弯弯的,这个姑娘和李红一样有好吃的呢。 李启揉额,看来事情比他想的复杂得多,子言如果每年都回邺城的话,那他肯定不是简单的陪他隐居小山村,干脆直接对徐衿道,“他不在邺城的时候其实都跟我一起隐居在一个村子里,但是几月之前,他突然失踪了。” “你说莫大哥这几年都跟你在一个地方?”徐衿惊讶的站了起来,他一直以为莫大哥和三哥他们都不知道六哥的消息,一直在找他。 宝儿正喝酸梅汤,还以为被发现了偷吃,吓了一跳,呛着了咳个不停。李启忙给他拍背,拿了帕子给他擦脸上沾着的酸梅汤,无奈的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宝儿一脸的无辜,他不是怕他们发现他自己一个人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在偷吃嘛,大眼水汪汪的望着李启,表示自个儿真的很可怜啊。 李启捏了下他的脸颊,无奈道,“怎么就吃不饱啊。”脸颊上也丰腴了不少,不像以前样没什么肉。 徐衿在旁边看着他们俩,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也没抓住,只道,“六哥真疼宝儿呀?” 李启愣了下,捏着宝儿脸的手收回来,故意笑道,“小衿这是在怪六哥不疼你了? ” 徐衿脸红,道,“才没那回事呢。”她只是感慨一下而已,才没有这个想法呢。 李启笑道,“是吗?我还以为是小衿怪六哥离开太久了呢。” 徐衿低头扯着腰间挂着的玉佩掉的流苏,低落的道,“六哥也知道自己离开得久,我还真当六哥就这么狠心,打算永远不回来,也不见我们了呢。”其实她的确是有小小的失落,还记得以前哥太忙,都是六哥闲暇时陪她扎纸鸢,踢毽子。 李启心里有些愧疚,他的确是打算永远不回邺城,不跟那里的人联系的。李启抚了下她垂着的头,正色道,“对不起,小衿。”他也只能说这句话了,因为他并不能给出什么保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回邺城。 徐衿抬起头来,眼睛更红了,强撑了笑脸道,“没事,六哥,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说完笑着停了下,又道,“那六哥这次来就是为了找莫大哥。” 李启点了点头,姑且算是吧,其他的事徐衿这个小丫头也没必要,他也还没想好要不要徐卿帮忙了。 徐衿蹙眉道,“但是现在我哥不在府里,驲国蠢蠢欲动,很有可能就要开战,他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回不来。” 李启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是真的要开战了,道,“那你们平时可有书信往来?” 徐衿点头,“有,哥哥这几年每月都要来一封信的,我也写了信给信使让他带回去。” 李启道,“那就好办,你下次再带信过去时,便让他去找我。” 徐衿蹙眉,“可是哥哥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李启肯定的道,“你这么写便是,他肯定会找到的。”既然上次三哥会出现在阳羡镇,那肯定一直知道他就在小山村,三哥知道的话,那徐卿绝对也知道。 徐衿嘟嘴,一脸的委屈,道,“看来大家都知道你在哪里,就我一个人最笨,被蒙在鼓里。” 李启抚了下她的头,道,“谁说我们小衿笨,六哥还有事情拜托你呢,你这次来茔城有何事,应该很快要回邺城的吧?” 徐衿道,“这次来茔城本来就是想着跟哥哥见一面,没想到战事将发,哥哥根本就脱不开身,应该就是这两天就回邺城了。” 李启道,“六哥希望你回邺城之后,帮我留意一下,看看邺城是否有子言的消息?” 徐衿点头,道,“六哥放心,我会注意一下。” 李启点头,心里隐忧,子言这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徐卿,若真的是因为他才一直戍边不能回的话,那他就真的是亏欠他了。 29、双脉 与徐衿商量好了之后,李启就打算带了宝儿回客栈。可是徐衿好不容易见到李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一再的挽留两人住在府里。李启考虑了一下,反正车夫刘师傅也要过两日才会来接他们,再加上徐衿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便答应了搬过来住两日。 既然要搬过来,那便要回客栈收拾东西。徐衿本说派个小厮去拿了东西便是,可是李启觉得这样不方便,小厮也不知道他们的东西具体放在哪里,便道还是自己去走一趟。 恰好此时将近晌午,徐伯进来说是厨娘已准备好了午饭。两人便被徐衿留了下来,说是吃过午饭再回客栈去收拾东西也不迟。 徐府厨娘的手艺不错,一大桌子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宝儿捧了碗吃得满脸陶醉,可是也过一会儿便捧了肚子吃不下了。他刚才吃太多糕点,还喝了碗酸梅汤,肚子本就不饿,这下饭菜没吃多少点儿便撑得吃不下了。蹙着眉头,皱了包子脸,一脸可惜的看着桌上的各色美食,心里别提多后悔。 徐衿在旁边看了,也是个小孩儿心性的,便故意夹了块放在宝儿面前那盘被他盯得目不转睛的蜜酿鸡翅。那鸡翅颜色金黄诱人,宝儿闻着香味儿垂涎欲滴,只可惜上得比较晚,他肚子已空不下来再吃鸡翅了。 宝儿眼珠子跟着徐衿的筷子打转。眼看着她夹了鸡翅过去,啃得津津有味,心里别提多心疼,那本来是他的。小宝儿也没想下,这可是人家徐衿的家。 徐衿看着宝儿一脸心疼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舒畅,没办法,宝儿那样子,就让人忍不住去欺负他啊,这被他盯得目不转睛的蜜酿鸡翅好像也比平时好吃了许多,吃完了一块,便又在宝儿的强烈注目下夹了块来。 李启在旁边看了,无奈叹气,这两个孩子气的人凑到了一起,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抚了下宝儿的头,道,“谁叫你吃那么多点心。” 宝儿苦了张小脸,他也不知道有好吃的啊,早知道的话他就不吃糕点了。 吃完了午饭,又休息了会儿,李启与宝儿两人便离开了徐府,去客栈收拾东西。他们带的东西并不多,就两人各一套换洗的衣服,很快便收拾好了。又去底下账房处结了房钱,便拎了包袱去了徐衿家。 反正还有两日才回小山村,李启想着宝儿一直待在小山村,以前也最多就带他在阳羡镇附近逛了一下,大多时候都是待在村子里。便想着茔城作为郢洲首府,应该有不少好玩的去处,便想着带宝儿去四处游玩一下。刚好宝儿最近比较不知怎的,特别倦怠,总是吃了便恹恹欲睡,也随便帮他放松一下心情。 徐衿本来是要回邺城的,特意延迟了几日,想等李启他们走了之后再出发。听说李启要带宝儿出去玩,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她这几年,每年都要来几次茔城和她哥哥见面,因此对茔城还是比较熟悉的 ,便自告奋勇的当了向导。 茔城位于掖国边境,常有各族人士往来,也可说是一个各国各族的一个枢纽之地,因此城内各处也是异族色彩浓厚。徐衿特意带李启与宝儿去了城内的异域坊,此处是茔城很有特色的一个地方。 异域坊专供各族来往商旅贩售自己族内特色物品,各族人士在这里摆了大大小小的不同民族风情的摊子与商铺,形成茔城一道独有的风情线。 宝儿大眼骨碌碌的乱转,被各色稀奇古怪的物品吸引,不断的在不同的摊子之间穿梭,上一秒还在这个摊子,下一秒人又在下一个摊子去了。 人多混杂,徐衿一个姑娘家的行动颇不方便,便也穿了身男装。这样一来,她无所顾忌,也跟宝儿似的四处乱窜。李启顾了这个,就忘了那个,最后干脆两个拎到一起,严令四处乱跑,必须跟在他身边走。两人这才垂了脑袋,乖乖跟在李启身边走。 掖国周围有四邻国,分别是妜国,驲国,陉国,宸国。妜国的葡萄酒,驲国的千里马,陉国的翡翠玛瑙,辰国的红珊瑚,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三人走走停停,买了不少各国的好东西。在经过一个妜国人士摆的摊子时,宝儿站在那里许久不动。那摊子旁边摊主放了个竹篾的笼子,里面一条看起来颇为恐怖的红头蛇随着摊主吹的埙声在笼子里立起来,好像舞蹈似的扭动。 宝儿面色苍白,额头上面满是虚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李启见了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被那个蛇吓着了,忙拉了他走开,办扶着他,拿了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很不舒服吗?” 宝儿仿佛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抬头看了李启一眼,摇了摇头,随即一瞬便瘫倒在李启怀里。 徐衿见了吓得直叫李启,“六哥,宝儿晕倒了。” 李启没时间管她,打横抱了宝儿便去找医馆去。 济仁堂的韩大夫,今年六十有五,从十二三岁便跟了老师傅当学徒,如今算来,行医起码也有四十几年,可是,却从来没见过今日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公子这般的脉像。 韩大夫擦了额上冒出来的汗,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少年,虽然长得面貌精致,可是的确是位公子无异。韩大夫又瞟了两眼边儿上站着的李启,放到宝儿手上把脉的手直哆嗦,这怎么可能?镇定了精神,肯定是弄错了,忙又重新把过。 李启看大夫把了半天脉都没好,心里着急,暗忖难道是宝儿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忙问大夫道,“大夫,宝儿是得了什么病?” 韩大夫重新把了脉却还是同先前一样,不禁怀疑起自个儿来,难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在一个公子的身上把出了双脉。这韩大夫从小出来做学徒,能到如今自个儿开个医馆行医,定是懂得那明哲保身的道理。这把出双脉的事,肯定说不得,要不说不定还得砸了自个儿的招牌。 便站起来,抚了抚胡子,挑了个无足轻重的原由道,“这位公子只是一时气虚血弱,才会忽然晕倒,我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公子去抓了药来给小公子服下便可。” 李启看这大夫言辞闪烁,心里暗想莫不是这大夫有什么隐瞒,蹙眉道,“那他何时才能醒来?” 韩大夫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含糊道,“这个……服了药,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的吧。”额上不断的淌汗,心里暗自打算,等送走了这两尊瘟神,自个儿还是去外面避下风头吧,万一那小公子醒不来,这公子回来找自己算账那便麻烦了。 李启无奈,只得那了韩大夫开的房子去抓药,子言不在身边,也只能先将就这大夫了。希望真是这大夫说的那样,宝儿只是一时的气虚血弱。等抓好了药,李启便租了辆马车,小心给宝儿裹了披风抱到车上去,车子一路驶向徐府。 他不知道的是,他和宝儿乘了车刚走,那韩大夫便关了医馆的门,打发了药童,包袱款款的回老家去也。 车子刚走到徐府门口,急得直转悠的徐衿便凑了过来。她一时被吓住,刚回过神来追过去,便不见了李启与宝儿的身影。看到李启抱了被包裹得严实的宝儿下车,便上去问道,“六哥,宝儿没什么事吧?” 李启摇了摇头,道,“大夫说是气虚血弱,我先抱他进去,你要药拿去嘱咐人熬了,等会儿给他服下。” 徐衿忙接了药下去命人熬夜,李启抱了宝儿进了徐衿给他们安排的厢房,小心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坐在旁边,看着床上床上昏迷的宝儿,心里疑惑,宝儿胃口很好,逮住了机会便胡吃海塞的,人长丰腴了不少,怎么可能会气虚血弱。 抚了抚宝儿逐渐恢复血色,已不像先前苍白的脸,心里叹气,只能看宝儿服了药有没有效果了。他总觉得那个大夫言辞古怪,眼神闪烁,仿佛隐瞒了什么东西。如果宝儿服了药没醒,明日还得再请位大夫来看下才行。 徐衿很快也进来了房里,看李启担心的样子,安慰道,“六哥放心,既然大夫都说宝儿只是气虚血弱,应是没什么大碍的。” 李启强扯了嘴角勉强笑了下,道,“恩,没事的,宝儿很快便醒了。” 药很快熬好了,李启端了药碗过来,小心抚了宝儿半坐起来,躺在自个儿肩上,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药。旁边看着的徐衿见李启无微不至的照顾宝儿,心里隐隐约约的好像明白了什么,宝儿对六哥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吧。 还好宝儿服了药,第二日早晨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揉了下眼睛,仿佛刚睡醒似的。大眼盯着李启,抚了抚肚子,委屈的道,“好饿。” 李启一夜没睡,就守在床边照顾他,此时一脸憔悴,眼底全是青影,见他醒来,总算是松了口气,捏了下他的脸,宠溺道,“知道饿了,下次叫你再睡这么久。” 宝儿仰着头对他讨好的笑着,他记得他们在外面游玩来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肚子咕噜噜的直叫唤。 30、回家路途 本来李启担心宝儿昨日无故晕倒,肯定没那么简单,那个韩大夫感觉不是很可靠。便想着再找个医馆给宝儿看下,这样一来,也放心一点。可是宝儿不知怎么的,死活不去看大夫。李启看他活蹦乱跳的,照样吃睡,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也只得把看大夫的事搁置下来。 他们本来是打算明日一早回小山村的。徐衿回邺城要经过阳羡镇,和李启他们可以同行一段路程,本来徐衿也是打算和李启宝儿两人一起出发。但是由于宝儿昨日晕倒,李启便想着把回去的日期延后一下,多休息几日,再观望一下宝儿的情况再决定归期,要不万一路上有什么万一的话,连个大夫都不找不到。 但是邺城传来消息,催着徐衿回去,好像邺城出了什么急事儿。可是徐衿硬要留下来等李启与宝儿一块儿走。但是邺城催得急,李启担心徐衿不回的话会被怪罪,徐衿又倔强得很,说什么都不肯先走。李启无法,见宝儿面色红润如常,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只得按原来的日期,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去。 李启原先跟赶车的刘师傅约好的,是明日一早去客栈门口接他们。但是如今他们人在徐府,到了第二日早上,便打发了个小厮去客栈门口等着,见了刘师傅便说是他们让过去徐府接人。 第二日,李启早早的便起来收拾东西。来时没什么东西,回去东西倒多了不少。买了一些宝儿看上的小玩意儿,和一些给村里老李叔一家和小木匠等人的礼品,以及其他在茔城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考虑到宝儿,回去便没有天不亮的就起程,想让宝儿多休息会儿。李启打算的是,回去的时候尽量走繁华点的大路,那样方便路上找客栈休息。 邺城派了几个人来护送徐衿回茔城。李启本担心被那几个护卫给认出来,那样的话,肯定会添乱子。好在几个护卫可能才任职不久,并不认识他,李启总算放下心来。徐衿的马车早早的就停在了大门口,等到刘师傅的车子一来,把东西搬上车,便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李启和宝儿还是坐的刘师傅的车,徐衿本来单独坐一辆车,但是她闲一个人路上无聊,便硬挤了到李启他们的车上来。还好车子够宽敞,把一些大件儿的东西搬到另一辆马车去,三个人倒也不显挤。 宝儿刚上了车不久,便打着呵欠恹恹欲睡的,他最近总嗜睡,往往事说着话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李启拿了条薄被出来盖在他腹上,让他枕着自己睡。果然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嘴微微的张着,嘴角挂着一丝透明的银丝。李启含笑拿了帕子轻轻的给他擦掉,把他的头在腿上挪个合适的位置,让他睡得更舒服点。 徐衿捧了腮帮子看着,道,“六哥,这么热的天,用得着盖被子吗?”外面太阳顶天的晒着,她光是看着,就要冒汗了。 宝儿应该是有点热,睡梦中手不断的扯着被子,李启捉了他的手放到旁边,笑道,“宝儿才生了病,身子弱,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徐衿瞪大了眼睛,心里嘀咕,这也太小心了吧,她倒是觉得宝儿长得圆嘟嘟的,没看出来哪里身子弱了。双手捧着颊,看李启无微不至的样子,眨巴一下大眼睛,道,“六哥对宝儿可真好,这是把宝儿当媳妇儿疼吧。” 李启拍了下她头,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李启暗忖,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徐衿捂着脑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道,“是不是六哥自个儿知道。”说完便嚷着让刘师傅停了车,蹿出去逃之夭夭。 李启无奈,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空长了几年,还是这性子。 傍晚时分,经过位于邛洲的一个小镇,名曰临西镇,距离阳羡大概还有半日的路程。李启想着宝儿身体不好,不宜熬夜赶路,便进了临西镇寻了个客栈,打算休息一晚,第二日再赶路。 这客栈虽只是一个小镇里面的小客栈,但是看起来倒是干净。刚走进店里,就看到一个年轻的账房先生和一个跑堂的小二哥。账房先生在柜台上泄愤似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小二哥坐在大堂待客的凳子上单手托着脑袋睡得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那账房先生看到他们进来,只望了一眼,便又低头拨着算盘珠子,只当他们不存在似的。徐衿好歹是个大小姐,哪受过这种气,便大喇喇的走进去,坐到小二哥的旁边,恶作剧的吼道,“来客了!。” 小二哥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习惯性的说着,“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徐衿刚才在账房那里受了气,但是那账房先生一张脸冷着,好不吓人,便只得欺负这倒霉的小二哥,道,“你们这客栈怎么回事啊,怎么招待客人的,进来半天了,都没有一个人来招呼一下。”说着还看了眼账房先生。 小二哥长得斯斯文文的,身量看起来比较单薄,穿着浆洗干净的青灰短衣,肩上搭块白色的帕子,点头哈腰的陪笑道,“小店人手单薄,还请姑娘见谅。” 徐衿得意忘形,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摇一摇的,风凉道,“我看不是人手单薄,是不把客人当客人。”瞟了眼账房先生。 小二哥心里咬,他道怎么回事,果然是那家伙惹的祸,现在财神爷要紧,忙又赔了笑脸道,“姑娘哪里的话,小的不是在这里招呼着嘛。” 宝儿大眼骨碌的盯着,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好歹还是看得出来徐衿这是在找人家小二哥的麻烦。抚了下饿瘪的肚子,苦了小脸,这要到什么时候啊。 李启拉了徐衿过来,道,“舍妹不懂事,小二哥不要在意,我们要住店,先在下面吃了饭之后再带我们去房间。”这丫头,得意忘形的,他看那个账房先生可不简单,何况他看到小二哥受欺负,可是一脸的不善。 小二哥忙迎了笑脸,对李启道,“好呢,那几位客官先坐,请问是要吃点什么?”说着还拿了肩上帕子擦了擦桌子,倒了几杯茶放到桌上。 徐衿本来还想说什么,被李启拉了下袖子,便也收敛了下来,气呼呼的坐到桌子上,捧着腮帮子生闷气。 宝儿坐到桌子上,伸长了脖子望厨房在哪里,根本没注意一旁生闷气的徐衿,李启也不理她,径直跟小二哥点菜。本来是想让徐衿的护卫跟刘师傅一起来吃的,可是那几个护卫严守规矩,李启也不勉强,邺城的人想让他们不分主仆是不可能的。 但是刘师傅见几个护卫不来,便说什么也不来了,说是跟几个护卫吃就好。李启无奈,也不好勉强他,便让他们想吃什么点什么。 就他们三人,便也没点几个菜。小二哥给他们点完菜,又去旁边桌给刘师傅他们点了菜,才进了厨房报菜单。看来这店子里,还真只有小二哥一个跑堂的,那账房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了柜台,大堂里面就李启一行人。 李启看小二哥进了厨房,转头看气呼呼的徐衿。徐衿见李启看他,头转过去,不理他。李启笑道,“怎么,还生起六哥的气了呢?” 徐衿总算回头,道,“六哥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就算了,那账房也太看不起人了。” 李启喝了口茶,笑道,“你也道是那账房先生的不对,怎么就净找小二哥的麻烦。何况账房先生也没做什么,我看你呀,是在茔城待太久,习惯了前呼后应的大家都围着你转。”这小丫头养得是骄纵了点。 宝儿这捧着茶杯边喝茶,边听李启训徐衿,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放了茶杯,站起来,不自觉的想跟着那声音走。边上坐着的李启这与徐衿说着话,见宝儿突然站了起来,忙拉了他,道,“宝儿,你去哪里?” 宝儿回头看李启,摇了摇头,坐下来,蹙眉暗想,那声音怎么不见了。 李启见他神色不对,抚了下他额头,道,“怎么了,哪里不适?” 宝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 客栈后院,小二哥气急败坏的进了一处亭子,对一人道,“你这家伙,说你又干了什么,老挡我财路?” 那亭子里面的人停了正吹着的骨埙,转过身来,赫然正是账房先生,脸上一片冷然,“没做什么。” 小二哥跳脚,“没做什么,你没做什么那姑娘会那么生气?” 账房先生蹙眉冷道,“是她不讲理,我去放蛇毒死她便是。”说完便转身,看着像是真的要去放毒蛇。 小二哥忙拉了他,心里泪奔,仰天长啸,他怎么就捡了这么个克星放客栈里面供着啊。当初果然不该想着捡个大个子随便奴役的。结果跑堂的,还是他,扫地的,也是他,所有杂活,还是他做。 31、到家了 李启总觉得那个账房不简单,所以才会阻止了徐衿的无理取闹。几人吃完饭,便各自回了房间。宝儿总想着吃饭前听到的声音,拉了正铺床的李启,问道,“今天在下面的时候,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李启把被子铺平在床上,奇怪道,“什么声音?” 宝儿不知道乐器的种类,跟着李启也没接触过这一类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声音,只得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李启铺好被子,坐到宝儿旁边,轻抚了下他额头,道,“怎么了?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宝儿蹙眉想了下,道,“那个声音空空的,就像是有人呼唤似的。” 李启紧张,忙问道,“那现在还有听到那个声音吗?” 宝儿奇怪的看着李启紧张的样子,摇了摇头,缓缓道,“没有了。” 李启拍了拍宝儿的头,笑道,“既然没听到了,那就不要想那么多,或许是你刚才听错了,要不我们怎么都没听到。”心里却是想到,上次在茔城那个用埙声指挥红头蛇跳舞的妜国人,宝儿就是在那里晕倒的,他本来以为宝儿是被蛇吓到了,看来不止是那么简单。 宝儿想了下,自己的确就听到那么一会儿便没了,便笑道,“你们都没听到,或许真的是我听错了。” 李启捏了下他的脸颊,道,“那可以睡觉了?”心里却是在忧思,这一桩一桩的事情,看来只有徐卿收到了信,拜托他查一下才能够明白。 脱了外衣,两人着了亵衣躺到床上,吹了灯盖好被子,便准备睡下了。可是宝儿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李启吓了一跳,忙道,“宝儿,怎么了?” 宝儿拉了李启的手放到自个儿肚子上,月光模模糊糊的,照出一脸的兴奋,“你摸摸,肚子好像大了一点。” 李启手放到宝儿的肚子上,软软暖暖的,手感很好,的确是有一丝丝很小很小的弧度,心里不禁黑线的想,宝儿近日除了那次晕倒,总是吃了睡,睡了吃,肚皮不长才是怪事,便安慰他道,“没事,回了家,多活动一下便没有了。” 黑暗中宝儿横了李启一眼,随即满面的憧憬道,“你说,是不是有崽崽了,李定媳妇儿有崽崽了之后,肚子可大了呢?” 李启抚着宝儿的肚子渐渐的上火,正陶醉的慢慢的向上移动的手一僵,吞吐道,“不……不太……可能吧。” 宝儿喜滋滋的抚着自个儿的肚子,“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说不定真是我的小崽崽呢。”想到李定家那两个软软糯糯的双胞胎小子,心里别提多美了,他的小崽崽呢。 李启哑言,他觉得,这大概,真是吃多了不活动,长的肚皮来着。看宝儿摸着肚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到嘴的话吞了下去,反正都打算弄个孩子来了,就让宝儿这么想着吧。拉了宝儿重新躺好,盖上被子,道,“还是先睡觉吧?” “可是你……”宝儿又要起来。 李启干脆堵着他的唇吸允起来,他还真说不出你真的有孩子了之类的话,虽然的确是打算弄个孩子来让宝儿以为是他生的,可是总觉得说出来了,就是真的在骗宝儿了。男人,又怎么会生孩子呢? 早上在客栈用了早饭,结了帐之后,几人才收拾了包袱离开。账房先生看了眼走在李启旁边的宝儿,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昨天倒是没注意到。旁边正笑得合不拢嘴的数银子的小二哥用手肘捅了下他,道,“喂,大冰块,想什么呢,快点记账,这伙人还真大方。” 账房先生回过头来,见旁边捧了银子笑得贼兮兮的小二哥,抚了下皱着的眉头,拿笔入账,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见财眼开的人。 …… 马车又走了半日,终于到了阳羡镇,到了和徐衿一行人分开的时候了。徐衿一双大眼红红的,强忍了没掉出泪水来,对李启道,“六哥,我知道你不打算回邺城,但是以后我可以来看你的吧?” 李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傻丫头,当然可以。” 徐衿破涕为笑,道,“那就好,到时候六哥可别怪我赖着不走,把你给吃穷了。” 李启笑道,“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徐衿又转头对旁边的宝儿道,“宝儿,这下你高兴了,没人跟你抢好吃了的了。” 宝儿看她眼眶红红的,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道,“你以后来,好吃的给你就是了。”心里别提多心痛,暗忖她应该不会经常来的吧。 徐衿一脸的得意笑容,拍了下宝儿的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又跟我抢。”其实她平时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就是觉得跟宝儿抢着有意思,仿佛跟宝儿抢来的都要比平时的好吃得多,又转头对李启道,“六哥,那我走了。” 宝儿捧了头在边儿上懊恼,果然上了这个小丫头的当了。拿了双大眼瞪着徐衿,死丫头,来了他关了门放隔壁林伯家的大黄咬她。 李启好笑的看了眼捧了头像炸毛的猫儿似的宝儿,对徐衿道,“走吧,记得照顾好自己。” 徐衿点了点头,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对两人挥手,“六哥,你们保重,我会把信给我哥的,下次跟我哥一起过来。” 李启与宝儿并肩站着,对她挥了挥手。直到徐衿的马车走远,两人才上了自个儿的马车。出门这么几天,家里什么都没有,李启想了一下,还是让刘师傅赶了车去城东的菜市,得买点菜回去才行。 等到两人回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尚早,约莫刚到申时。由于坐的马车,村子里面很少年,除了来偶尔来乡下办货的大老爷,都很少人坐的,马车还是非常昂贵的,因此引来了不少村民注目。 李启本来考虑到了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东西都在刘师傅的车上,若是重新租驴车的话还有把东西搬过去,太麻烦了,便没有换车,想着有人问起,就说是去拜访的朋友家的马车,送他们回来罢了。 把车停到院门口,李启和宝儿正搬了东西进屋,便有不少乡亲站得远远的小声议论着,“是李先生和他那表弟宝儿呀,这是去了哪里哟,看这马车,好是气派。” 其他人听了,也是在小声的附和,说是小声,一大群人的,李启与宝儿两人想不听到都难。宝儿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们,不知道那些人站在院门口干什么。 不一会儿,老李叔拿了个长长的烟斗,一边吸着一边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道,“李先生回来了呀,我听村里人在说,过来看一下,果真是回来了。” 李启停了手上的活,笑道,“恩,刚回来没一会儿。” 老李叔吸了口烟斗,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到旁边的宝儿,又笑道,“宝儿玩得好吧,长胖了不少呢。” 宝儿嘴甜的叫了声,“老李叔”,听到老李叔说自己长胖了,笑着张了嘴正要说,不是长胖,是有小崽子了呢。 李启看他张嘴,忙道,“还多亏了老李叔帮我们照看家里,这院子显得比我们走前都整洁了不少呢。” 老李叔笑道,“哪里的话,也没做什么。”说着摸了钥匙出来,道,“院门口的钥匙,既然回来了,就还给李先生了。” 院门口的村民还在讨论,那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接了钥匙,先谢了老李叔,苦笑道,“朋友家的马车送我们回来的,倒是没成想到,让乡亲们这么好奇了。” 老李叔吸了口旱烟,道,“这有什么,大家伙儿就是好奇,我去说叨一下便是,李先生不必在意。” 李启笑道,“那就多谢老李叔了。” 老李叔磕了下烟斗,道,“自家人客气什么。”便转了身去了院门口,果然没一会儿村民们便走了。李启想的便是,老李叔是村里面的老村长了,说话大家肯定信服。 老李叔走过来道,“没事儿,说叨一下就行了。” 李启点头,道,“麻烦老李叔了。”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从车子里拿了在茔城买的礼物出来,道,“对了,这是买给大家伙的礼物,李叔拿回去给李安兄弟他们吧。” 老李叔忙退却,道,“要什么礼物啊,咱村里不时兴这套。” 李启忙道,“要的要的,李叔一家平时对我和宝儿颇多照顾,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朋友家那边一些特色物品,权且当做李启的心意罢。” 老李叔见推辞不过,又听不是值钱的东西,才接了过来,道,“以后可不能这么客气了,自家人帮个忙是应当的。” 李启忙点头应道,“会的,会的。” 李叔见他们车内还有不少东西没收拾,便道,“那你们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送了老李叔,两人把东西搬到屋里,结了刘师傅的车钱,才回到屋里收拾起来。两人虽只走了几天,但是大夏天的,屋里却也积了不少灰尘。两人忙活了一下午,直到日暮时分,才收拾好了屋子。 累了一天,晚上下了两碗面胡乱吃了,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泄下一地的清辉。 32、动了 两人一觉睡到天大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宝儿先醒,却是被饿醒的,从床上坐起来抚了抚饿得直叫唤的肚子,奇怪今天李启怎么没叫他起床,四周张望,垂下头来便看到旁边睡得沉沉的李启。 李启睡着了之后跟醒着还是有蛮大的区别的,他五官棱角分明,睡着的时候,给人一种生硬冰冷的感觉,但是醒来之后,却温雅如玉,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宝儿很少比李启先起,看他闭眼熟睡的样子,睁大了眼,好奇的拿了手细细的在他的脸上描画。 手经过额角眉眼一路沿着往下,直到平时总笑着的薄唇,指尖停在他的唇上。突然一只手捉住宝儿的手,把他拖进怀里。宝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挣扎。 李启压着他,笑着道,“许你偷摸我,就不许我抱你吗?” 宝儿见是李启,总算停止了挣扎,被抓包了也不知道脸红,鼓了脸颊理直气壮的道,“没有偷摸,是正大光明的摸。” 李启头埋在他胸口闷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扭了下他腮帮子,道,“你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宝儿洋洋得意,“那是当然,我们成了亲的。” 李启好笑的道,“是的,你最有理。”说完顺手取了挂在床头的外衣递给他,道,“天色不早了,穿了衣服起来了。”又拿了自己的衣服,从床上下来穿衣。 宝儿接了衣服,拿了往自个儿的身上穿,可是跟衣服上的绳结斗争了半天都没有系好。李启穿好了自个儿的,转头看宝儿坐在床头,低头手忙脚乱的系衣服带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过去弯腰给他系好,叹气,“怎么教了这么多次,还是不会呢?” 宝儿仰头笑得眉眼弯弯,道,“反正有你在呢。” 李启拿他无可奈何,站起来道,“我去厨房烧水做饭,你是在房里待会儿还是跟我去厨房?” 宝儿讨好的对他笑,“跟你去厨房。” 李启无奈的拍了下他的头,道,“那就起来穿鞋。” 两人吃了早饭,差不多到巳时了。李启今日学堂不用上课,明天才开始复课。便拿了给小木匠准备的礼品,去了小木匠家。 小木匠家的大门开着,走到门口便听到卷木花儿的声音,走进去,小木匠正一个人静静的在院子里做木活儿。这不禁让两人想到,原来莫大夫在时的场景,两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 小木匠见他们进来,忙放了手上的活,招呼他们坐下,忙里忙外的倒茶水端点心来招待两人。小木匠清瘦了不少,脸颊凹陷,原本的小身板显得更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他坐到两人对面,笑道,“不知道你们来,所以没什么准备的。” 宝儿看小木匠憔悴的样子,难得的一脸的担忧,道,“小石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木匠笑着的脸僵了一下,随即恢复笑容,“没什么,就是最近少吃了点饭,哪里有瘦很多。” 李启把带来的东西递给他,道,“这是我们这次出去给你带的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些外面的小玩意儿。” 小木匠接了过来,笑道,“我说怎么去找你们不在呢,原来是去了外面游玩。” 他这一说,李启才想起来,当初走得匆忙,的确是搞忘了给小木匠支会一声了,抱歉的道,“当初走得匆忙,没给你说一声。” 小木匠把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道,“没事儿,我就是担心你们出什么事,没事就好。”其实他当初的确是有种绝望的心情,唯一和那人有联系的李启都离开了,也许,那人真的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吧。不会有个人,总是一脸坏笑的,没个正经硬把他搂在怀里,无赖的说“小石头,我娶你吧”。 李启心里叹气,他如此消瘦,肯定是担心子言吧,便安慰道,“我这次出去,有托付朋友帮忙查探子言的消息,你不必太过担心。” 小木匠听说他托了朋友查探莫大夫的消息,双眼放光,问道,“那有什么消息吗?” 李启看他的样子,不忍心的道,“我那朋友还没有回家,等过一段日子定会有消息的。” 小木匠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强笑道,“没事,是我太心急了。” 宝儿安慰他道,“小木匠,你放心,徐衿回了邺城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了。” 小木匠心里一跳,邺城不是掖国的京城吗,莫南一个乡野大夫怎么会在那里。小木匠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出过阳羡镇。在许多大半辈子都活在大山里的小山村村民的眼中,住在邺城的人,都是满身穿金戴银的官老爷。 李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难过,便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小木匠听到李启的话,神思恍惚的应道,“那就拜托李先生了。”莫南怎么会跟邺城有关系呢,他,不就是一个大夫吗? 李启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道,“你不要太担心,子言会没事的。”其实他自己说这话心里也很没底,心里暗道,希望子言不要辜负小木匠一片真心。 小木匠点头,抬起头来勉强笑道,“我没事的,李先生和宝儿不必担心。” 宝儿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莫大夫那么坏,不会有事的。” 宝儿说完还很认真的点头,莫大夫焉儿坏,上次还骗他来着。 李启拍宝儿头,无奈道,“宝儿,这句话不能这么用。” 宝儿双手捂住头,大眼瞪大,“为什么不能用。” 小木匠听了笑道,“宝儿说得没错,那无赖坏死了,就不是一个好人。” 宝儿听到小木匠附和,一张脸笑开来,得意的看向李启,表示自己没说错。 李启对他无可奈何,对小木匠道,“无论如何,你放宽心便是。” 小木匠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了自己的考量,不知道,邺城是不是跟他们想的一样,金子铺的地面,到处都是镇上员外家一样的亭台楼阁。 李启那日离开后,后来思量当时小木匠的神情便不对,果然如此,过了几日,李启早起开院门的时候,低头便看到门口地下的信。信封上写着李启亲启,字迹工整。打开来看,大概意思便是去了邺城,寻找莫大夫的消息。小木匠不识字,这信应该是请了城里代写书信的摊子写。 李启把信折起来,叹了口气,希望小木匠在路上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收拾好了东西,去厨房烧水做好早饭,进了房里看,宝儿躺在床上还在睡。 李启心里一直忐忑,怕宝儿再像上次那样晕倒,过了这段时间,倒是没发生李启担心的情况。宝儿近日吃得多,面色红润了不少,脸上身上都长了不少肉。李启晚上楼着他,都感觉腰围大了一圈儿。不过李启倒是不在意,只要宝儿身体好便成。 但是宝儿胃口虽好,人却没什么精神,总是恹恹的吃了便躺到床上睡觉。李启以为是夏日暑热,宝儿不能适应的缘故,便想尽了办法的给他炖些清热解暑,又不伤胃的东西给他吃。可是宝儿喝了,却并不怎么见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宝儿倒是不像先前一般的没精神,整日嗜睡。可是不知怎么的,却是越吃越多,总是吃了没一会儿,便又饿了。原本平坦的小腹,突了起来,长成了个小西瓜肚。李启看他那没天没夜的吃法,很是忧心,倒不是嫌弃宝儿身材发福,而是担心宝儿别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再想到上次在茔城时宝儿无故晕倒,就更是心里忐忑。 他带宝儿去镇上看了大夫,却没一个人能说出个一二来。这小镇上的大夫,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那份阅历胆量,就算是诊出了什么,又哪里敢跟他说实话。 倒是宝儿自个儿懵懵懂懂的,每日捧了自己的小西瓜肚喜滋滋的,一心觉得自己肚子里搁着他和李启的小崽子,满心的欢喜。李启现在只盼着徐卿早日收到他的信,查到子言的消息。这样一来,找到了子言,或许子言能够查出宝儿的病来。 这日李启正在学堂给学生上课,宝儿突然冲了进来,差点没撞到李启身上,李启扶住他,看他跑得气喘吁吁的,脸涨得通红,笑道,“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宝儿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太激动,话都说不出来,干脆直接拉了李启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一脸期待的望着李启。 李启不知道宝儿这又是想到了什么,看一屋子的学生都等着自己讲学呢,便无奈道,“宝儿,有什么事,等学堂下了学之后再……。”还没说完,李启便感觉到放到宝儿肚子上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轻轻的踢了一下,李启难得的失态,骇得瞠目结舌,突了眼珠子惊诧的盯着宝儿的肚子。 宝儿满脸的兴奋,盯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摸到了吗,小……小崽子,动……动了,是不是?” 33、小怪物 李启心里复杂难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看宝儿坐在床上,摸着肚子,脸上满是满足。李启只觉得心里后悔万分,他早该给宝儿说清楚的,告诉他男人是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再想到宝儿近来的奇怪症状,都是因为肚子里长了个怪物,李启就惊骇莫名。想到那怪物在宝儿的肚子里居然还能动,更是坐立难安。只恨子言此刻不在这里,他找不到可以信赖的大夫。李启想了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不行,无论如何他都得再找个大夫来看一下才行。 宝儿拉住正准备往外走的李启,疑惑道,“你去哪里呢?” 李启抚了抚他的头,压下心里的担忧,强笑道,“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一下。” 宝儿奇怪的看着他,蹙眉道,“没事找什么大夫来看呀?”上次他听到李定媳妇跟李定吵架,说是一次生了两个孩子,没钱养呢。现在他有小崽崽了,他们得节省一点,多存点钱,将来好养小崽崽,还要给小崽子盖大房子娶漂亮媳妇,找大夫可是很花钱的。 妯娌之间难免会有矛盾。那李定媳妇见李安在城里赚了钱,给自个儿媳妇儿买了条银链子,便很是眼红。所以便跟李定闹了起来,故意扯故,说是连养孩子的钱都没了,将来两个孩子长大了,还不得盖房子娶媳妇么,便劝着李定跟着他哥哥去城里干活。没想到李定媳妇儿这番话倒是让宝儿听了去,从而觉得,养崽子都是很花钱的。 李启不知道他心里想法,又不好直接说出来他肚子里的不是什么崽子,可能是什么怪物寄生在里面,只得囫囵道,“找个大夫来看一下,免得出什么意外。” 宝儿想了下,是该让大夫来看一下他的崽崽在肚子里好不好,便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想了一会儿,又道,“早点回来。” 李启点头,“你在房里待着,别乱动,等我回来。”李启爱怜的抚了下他的脸,他担心万一宝儿动一下,那怪物受了刺激破腹而出怎么办。 宝儿以为他担心小崽崽,笑着点了下头,手抚在隆起的腹部上,一脸的甜蜜。平时孩子气的面容,现在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李启看见了,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养在手心里的宝儿,却得了这么个怪病,还傻傻自个儿都不知道。 李启找了阳羡的大夫来看了,却一个个的面色古怪,说不出个什么来。李启干脆直接停了学堂的课,把阳羡周围一些城镇的大夫都找了个遍,却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所有法子都试了个遍,可是宝儿的肚子却像吹气似的,见天的在长大。 李启整个人急得瘦了一圈,跟体型迅速涨大的宝儿,形成鲜明的对比。村子里的人见李启这半月来,不仅停了学堂的课,还时不时的就会出去一趟,然后带一个人回村子。村民们都在纷纷猜测李先生这是怎么了。 老李叔一家跟宝儿与李启向来来往得比较频繁,比村子里其他人与两人倒是要显得亲近得多。他们倒是真的担心两人是有了什么难处,因为尽看到李启往外面跑,这半月来倒是一眼都没看到宝儿的人影。 宝儿肚子越来越大,现在可能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不是发福所致。李启担心宝儿被村子里其他人看见,引起村里人的侧目,让宝儿起了疑心,便想尽办法的让宝儿待在屋里。 老李叔一家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两人还真是担心。直到一日,在镇上做事的李安无意间看到李启出入医馆。再联想到李启近来往家里带人的行径,便猜测他带去的人,可能都是医馆的大夫。 李安回到家给家里人说了自己的猜测,一家人都想着是不是宝儿生了什么难以医治的病,所以李启才会不断的往家里请大夫。这家人实诚,首先想到的便是去问问李启,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这日一早,李安与老李叔便找了去。李启本打算今日再出门一趟,去大一点的城镇再请个有名点的大夫来。没想到刚准备出门,李安与老李叔便来了。 请了两人进屋坐好,李启按捺下急欲出门的心情,笑问道,“不知道李安兄弟和老李叔前来,是有何事?” 李安眼睛四处打量了下屋子,都没有见到宝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试探的问道,“李先生,怎么不见宝儿小兄弟?” 李启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含糊应道,“宝儿最近略有不适,我便让他在屋里待着将养一下,省得去外面见了风。”李启心里暗忖,莫不是村里人听了什么风声,他此刻倒是懊恼,只想着给宝儿找大夫,倒是没顾及村里人的想法。 他想着那些大夫收了他的钱,再顾及自己的名声,定是不会出去乱说。倒是没想到,村里人见他不断的带人进进出出的,心里却是肯定会有几分猜想的。 老李叔向来直接,不弄那拐弯抹角的一套,干脆直接道,“李先生,宝儿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你也不要一个人扛着,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讲究那些什么礼节之类的,我是粗人不懂那些,只知道咱们把你当自家人,你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要讲究那些。” 李启听了老李叔这番话,心里却是感觉很暖,老李叔这番朴实的话,反而更显真挚。但是宝儿情况特殊,村里人一辈子活在山里,消息滞后,对鬼怪之事颇多忌讳。李启虽是相信老李叔一家人,但是事关宝儿,不得不多加小心。 便没有具体的给两人说宝儿的情况,只道,“不瞒老李叔说,宝儿确实得了病,我这阵子出去,便是给他寻找大夫去了。” 李安忧心道,“我在镇上见你出入医馆,没想到果真如此。” “老李叔和李兄弟不必太担心,我定会找到大夫给宝儿医治的,只是村里人好像对此多加猜测,老李叔在村里德高望重,还请去安抚一二。”想到村里人近日的诸多猜测,李启忧心宝儿肚里有怪物的事会被一些多事之人知晓。 老李叔点头道,“这个李先生放心,我下来便招了大家去说一下,那些饶舌之人你也不必在意,谁敢乱说个什么,看村里人的唾沫淹不淹得死他。”村里面这些日子确实有传言,说是李启家的表弟宝儿得了什么疫症,会传染人的,染上了都会死。 有老李叔的承诺,李启总算是放了点心。专心的往外面跑,听说了个有点名气的大夫,便要请来给宝儿看一下,可是却仍然一无所获。 终于一个很有口碑,为人和善的老大夫,给宝儿看了之后,几番犹豫,问李启道,“这为公子,你这兄弟,可是女儿生?” 李启愣了一下,道,“大夫怎回如此问?” 老大夫道,“因为我给这小公子把了脉,在抚了他的肚子,发现竟是与妇人有喜时的症状一般无二,但是他的脉像又不似一般女子般的阴柔。” 李启瞠目,恍惚道,“可是宝儿确实是男子。” 老大夫无奈的摇头,道,“那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小公子的症状实在是前所未有,是老夫学艺不精,公子只能另请高明了。” 李启更是绝望,宝儿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怀孕。既然不是孩子,那会动的东西,便肯定是怪物无疑了。 宝儿肚子里的东西动得越来越频繁,居然还有长得越来越大的趋势,李启甚至想到,这肚子里的小怪物,该不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把宝儿当成了宿体,寄主在宝儿的体内,吸尽他的精血来壮大自己,最后破肚而出。李启每每想到,都是一身冷汗。 甚至连那趋邪避魔的天师都请了来做法。可是那怪物依然安然的长在宝儿的肚子里,时不时的动一下,表示自己的存在。更让李启无奈的是,没次那怪物一动,宝儿便要幸福的拉了他的手去摸摸。 李启甚至禁了宝儿的食,不给他吃太多,想着那怪物会不会主动离开。可是宝儿近段时间本来就吃得多,这突然减少一大半哪里受得了,肚子没过一会儿便饿得直叫,拿了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李启。肚子里的小怪物也是活蹦乱跳的,仿佛是在抗议。 李启本来就被宝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可是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说是宝儿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是肚子里长了个会动的怪物。前段时间宝儿揣了个小西瓜肚在村子转悠,村里人只当是发了福,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便不自觉的联想起来,一时间都是将信将疑。 虽然村子里的人质朴,但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便更容易受人挑拨。更何况消息却是越传越离谱,说什么宝儿肚子里的怪物将来出来之后,会把村里人全吃掉。一时间整个村子里人心惶惶,都在想着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人心都是自私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事关身家性命的事,谁又能够淡然处之。一时间,村子里面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那个怪物将来破肚而出,反正宝儿也活不了,还不如现在就把怪物连同宝儿一起烧死。 34、围堵 这几年,许多人家里的孩子都在李启的学堂上过课,并且,有的因此还在镇上找到了份好差事,本来刚开始都还惦记着李启的这点恩惠。但是当大多数人都在议论着什么怪物吃人之类的,攸关自身性命,便也都犹豫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声音响起了,那么原本拿不定主意的肯定是纷纷的符合。要烧死宝儿的事,慢慢的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甚至有的人,直接找到了李启面前,让他把宝儿交出来,免得害了全村的人。 这有一个人找,便有第二个人也去找,接连的,找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附近几个村子的,有的听说了这事,怕被连累波及,也都涌了过来。一大群人围在李启的院子门口,都在叫嚷着,让交出宝儿来。 这妖魔鬼怪之说,村里大多人都深信不疑。在他们眼里,轮回报应,神鬼之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老李叔一家气氛僵冷,两个媳妇抱了孩子哭哭啼啼的,李婶子一脸的难看,李红一脸的欲言又止,两个儿子在旁边沉默不语。 老李叔抽了口旱烟,把烟斗放到凳脚壳一下烟灰,才慢悠悠的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只见过吃人的人,还没见过这吃人的怪物。” 李安媳妇是长媳,也比较好强,立马抹了眼泪道,“爹,就算你不为我们这些大人想一下,也不能不管几个孙子吧?”天下父母心,她抚了抚怀里睡着的李曦的小脸,她可怜的孩儿,暗暗的垂泪。 李定媳妇见李安媳妇先开了头,马上接着道,“就是啊,爹,难道你要让你的孙儿这么小就没了性命吗?”说完,又哭了起来,呜咽的说着:“可怜我的两个孩儿,才几个月,就要跟着一起去。” 李定在旁边看着媳妇哭天喊地的样子,脸色很是难看,他虽然也信鬼神之说,但是从小在他爹的教导下,还是知道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红知道大嫂是真的担心孩子,但是她那个二嫂,哪是省油的灯,见嫂子那样子,心里更是不舒坦,这姑娘脾气也是直来直往的,直接道,“我看二嫂也不必在这里就哭上了,这传的厉害的事,可是又有谁真的见过宝儿,这没影儿的事情,二嫂也不怕浪费了眼泪珠子。” 李定媳妇听了李红这番话,立马停止了哭喊,看向李红,“小姑子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再说你跟那林大已经订了亲,再过个几个月就嫁出去了,你当然不怕这怪物万一哪天钻出来吃人了。” 李婶子在旁边见儿媳妇儿和女儿要吵起来的样子,拉了下李定媳妇,呵斥道,“李定媳妇儿,少说一句没人当你哑巴。”可是想到众人传的吃人的怪物,再看向几个小孙子,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李定媳妇儿顿时觉得委屈,感觉大家都针对她一样,看向自家丈夫,却是调过头根本不理她,便更是觉得在这个家没地位,顿时又是一阵呼喊,“好啊,你们都是一家人,所以都针对我。”又指了李定,“你说,我嫁给你倒是有什么指望。” 李定媳妇正闹着,老李叔烟斗重重的磕在桌上,放出“砰”的一声响,“都给我少说一句。这怪物还没出来,你们倒是一个个的给我闹起来。” 众人纷纷噤声,老李叔指了下李安,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安被点了名,在自家媳妇泪眼汪汪的注视和其他几人的眼光下,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烧了宝儿。”李安毕竟在镇上大酒楼做事,接触的人不少,心里隐隐约约的还是觉得这吃人的怪物一说不可信,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老李叔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不该。” “爹—”李定媳妇儿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定拉住了。 老李叔吸了口烟斗,继续道,“既然不该,那就去吧。”说着起了身来,向李启家的院子走去。两个儿子担心老爹待会儿别被激动的村民给伤着了,连忙跟了去。李红见两个哥哥和爹去了,心里松了口气,原本就担心宝儿和李启,便立马也跟着去了。 两个媳妇儿见公公与丈夫真的去阻止村民烧死怪物,大媳妇儿拥紧了儿子,好似怪物立马要来抢似的,二媳妇儿直接软倒在地上,嘴里喃喃念着“完了,完了”。李婶子见两个媳妇那样,自己也是为人母的,当然可以理解,便安慰道,“没事的,这怪物是外面传的,虽知道是不是真的。”虽这么说,心里却是忐忑,那宝儿的肚子,她可是亲眼见过,的确隆了起来,她起先还以为发福来着。 …… 这村里人在外面不断的叫嚣,即使李启费尽心思的隐瞒宝儿,可还是让宝儿知道了。 李启从来没见过宝儿这么仓皇失措的样子。他缩在角落里,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肚子,脸色苍白,大眼满是慌张。李启走过去,怕吓着他似的,轻轻的说,“宝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很快就会没事了。” 宝儿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李启,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说我们的崽崽是怪物,他们弄错了,这是我的崽崽,他不是怪物。” 李启把他拥进怀里,“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崽崽,不是怪物。” 宝儿回抱李启,头靠在李启的肩上,委屈的道,“他们要烧死我们的崽崽。” 李启抚了抚他的头,道,“放心,没事的,没人会烧死我们的崽崽。”心里一阵心疼,傻宝儿,这些村民可不止是要烧死他所谓的“崽崽”,是要连同他一块儿烧死。可他却只想到一心盼着的崽崽,李启心里从未有过的愧疚,是他欺宝儿丢了记忆,让宝儿一直这么误会着。 李启放开宝儿,走到柜子面前,打开,取出以前宝儿翻出来过的木匣子来放到桌上。打开匣子盖子,取出那块刻着穆字的凤龙舞九天的牌子。拇指轻轻的抚过牌子上的纹路,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拿出这个来了。 宝儿看李启从匣子里拿那个牌子出来,问道,“拿这个做什么?” 外面村民的叫嚷声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了砸门的声音,恐怕是那些村民按捺不住,打算砸开门闯进来。 李启把牌子揣进怀里,抚了下宝儿的脸,“等会儿无论出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就待在屋里躲好。” 宝儿拉住正准备往外走的李启,惶恐道,“你去哪里,你不要出去。”他虽然不懂很多事,但还是知道现在出去的话,肯定会有危险的。 外面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李启拉开他紧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道,“放心,我没事的,很快就回来了。” 李启打开院门,故作不明的笑问道,“不知各位乡亲来找李启,所谓何事。” 村民们见到李启出来,总算是停止了砸门的举动,其中一人出来道,“李先生,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你那表弟交出来,我们便离开。”这人并不是小山村的村民,年纪约四五十岁,一身的粗布短衣。” 李启弹了下衣摆,笑道,“不知表弟做错了何事,引来各位如此激怒,若真是表弟的错,李启先在这里给各位赔个不是,还请各位见谅。” 村里面一些人本来就心有不安,良心有愧,这下听李启这么说,便有些动摇。那宝儿确实并没做什么恶事,他们确实没理由就要平白无故的烧死这么一个大活人。先前那人见势不对,立马道,“李先生是读书人,我们说不过你,但是你那表弟肚子里有怪物却是大家都知道的,若是哪天怪物钻了出来,可是会吃人的。” 原本有些动摇的村民,听到这人提到吃人的怪物,便又被挑拨了起来,还是那句话,这性命攸关的事,谁能不在乎。 李启看向那人,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道,“不知这位是?” 那人被李启盯得退了几步,结巴道,“我……我……我是隔壁村的王福。” 李启随意扫了下村子里一些熟悉的面孔,笑道,“我倒是不知,我们村里的事,竟连隔壁村的人都参与进来了。”又看向王福,道,“王福是吧,你可曾见过怪物长什么样子?” 王福吞吐道,“没……没见过。”说完又挺起胸口,涎笑道,“李先生说笑,这见了怪物,我还能活得成吗?” 李启看向他,“没见过怪物,又怎么知道宝儿肚子里的就是怪物。” 王福干笑了两声,眼珠子转了几下,道,“这男人大个肚子,里面有个会动的活物,不是怪物是什么?” 李启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宝儿的肚子里有个活物?” 那王福咽了口唾沫,暗想这真不是个好差事,干脆撒了泼的吼起来,“乡亲们,怪物就在里面,这怪物可是会吃人的,我们这就闯进去,把怪物抓出来烧死,这样我们才能逃过一劫。” 村民们听他这么挑拨,纷纷吵嚷了起来,看阵势还真要往里闯。李启手放进胸口,手心出汗,他并不能确定这些村民能够识得牌子,只希望消息尽快传出去,这样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的吧。 李启正准备掏出牌子,便听到后面一人吼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老李叔和李安兄弟三人走了过来。那王福见了老李叔,便思忖这老头肯定是来捣乱的,忙道,“老李头,我们在这里除怪物,你来捣什么乱。” 老李叔撇了眼王福,看向那些村民,道,“各位乡亲们,问问你们的良心,就这样烧死一个活生生的无辜的人,你们过得去吗?” 35、离开 现场一时间一片静默。老李叔抽着烟斗,随意指了一人,道,“你家栓子,现如今在城里聚福酒楼做账房,每日领那许多月钱,要不是李先生教他认字算数,他能有今日吗?” 那人垂了头,低头不语,只觉得脸烧得红辣辣的,很是羞愧。 又指了一人,继续道,“杨家的,你家六小子,现如今还在李先生的学堂上课吧,李先生念你家孩子多,可曾收过你一分的束修?” 这被点名的杨家的更是被臊得无地自容,她家里有六个孩子,丈夫早早的死了,前面几个孩子十一二的都是跟在家里种地。她见别人家的孩子学了字有了更好的出路,便也想着把小儿子也送去学堂,可是别人家送孩子去学堂,即使交不出束修,也还是能提一只母鸡或是一篮子鸡蛋去,她却是连几个鸡蛋都匀不出来。 老李叔抽了口烟,咳嗽了几声,才道,“你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没有良心的,都不曾念着点李先生的好。这宝儿兄弟来到村子,可曾做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你们就忍心,把这么个大活人,活生生的烧死?” 村民们被说得纷纷低下头来,那王福犹不死心,道,“就算是如此,可我们这么多人,也没必要因为一人,都丢了性命,不想自己,也要想想家里面的小娃子啊。” 那杨家的想到自家的六个孩子,便忍不住一阵心酸,她一人拖着六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这没脸便没脸了吧,咬了牙道,“我们也不为难李先生,就请李先生把宝儿带出来给大家见一眼,若是没事的话,大家便也就都回去了。” 李启大概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他急昏了头的时候,不也把宝儿肚子里的东西当成了什么邪魔妖怪,还请了天师来作法。 他扫视了在场的村民,又盯了一脸心虚的王福几眼,先谢了专程赶来的老李叔,他知道老李叔来帮着说这番话,是很不容易的,然后才道,“各位如此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李启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也不必把宝儿带出来给大家见,李启今晚便收拾了东西,明日一早就带宝儿离开,绝不会连累大家一丝一毫。” 老李叔听到李启自请离开,想说什么,被李启阻止了。老李叔已帮了大忙,他不能再连累了他。 那王福听到李启说是要离开小山村,便像是达到了什么目的,收敛了下来,并没有再多作纠缠。 老李叔烟斗壳得直响,不顾李启的阻止,道,“这下你们满意了,村里面好不容易开了学堂,娃子们好不容易有了学上,将来多了条出路,可是你们却赶走了学堂的先生,你们去哪里去找一个束修都不要的先生来给村子里的娃子上课。”老李叔说着,一双眼睛些微的湿润。 村民们纷纷默不作声,毕竟上学堂跟性命相比,还是性命更加重要,不是吗?命都没有了,上了学堂又有什么用。 他们毕竟心里有愧,听了李启的承诺,便都纷纷的离开了。李红在后面把全部过程看了个遍,此时走过来,红着眼眶道,“李大哥,你跟宝儿明天真的要走吗?” 李启故作轻松的道,“那还有假的啊?”这里住了几年,他和宝儿许多回忆都是在这里,两人都把这个地方当做家,要离开了,又哪有不难过的。 不过他说带宝儿离开,也确实是有自己的打算,宝儿的病在这里没人治得了,回邺城的话,找子言应该也要容易一点吧。他总觉得宝儿现在的情况,子言肯定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红转头对她爹道,“阿爹,你想下办法吧!” 老李叔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道,“不走的话,宝儿就没命了。” 李启对老李叔道,“今日多谢老李叔专程赶来相救,李启和宝儿感激不尽。” 老李叔道,“唉,没帮上什么门,等将来把宝儿的病治好之后,你们可一定要回来啊。” 李启点头,心里却是知道,邺城乃多事之地,回去容易,若想再离开,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待老李叔一家离开之后,李启才回了屋里,宝儿站在屋中间,大概是听到了刚才李启与村民的谈话,担忧的道,“我们要走了吗?” 李启点了点头,过去把他牵到凳子上坐好,“恩,你想不想子言和小石头,还有小衿,我们去找他们好不好?” 宝儿抹去愁容,笑开了脸,点头道,“好,不知道小石头找到了莫大夫没有。” 李启笑道,“没找到的话,我们到时候帮他找。” 宝儿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很为难的道,“小衿要抢吃的呢,万一把崽崽的吃食抢了怎么办?” 李启失笑,“到时候有的是吃的,她抢不完。”眼神复杂的看着宝儿的的肚子,希望子言能解决了这个东西。 宝儿为难,没有听懂李启的话,吃的再多不也会被抢完的吗,摸了摸肚子,宝儿很是担心,唉,崽崽,到时候只能看你阿爹我能不能给你抢到点了。 李启思前想后,照上次徐衿说的那样,邺城的人目前都认为他在郢洲边关。如果他现在回邺城的话,很可能事情就会败露。更何况宝儿如今的情况,回邺城路途遥远,路上很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此时回邺城,似乎并不是好办法。 但是若是不回邺城的话,若要尽快找到子言,那就只能,去茔城徐府! 小山村到茔城没有多远,况且回到茔城徐府话,地方大一点,请大夫也要方便一点。再加上茔城离边关近,或许可以尽快跟徐卿联系上,很有可能徐卿知道子言在哪里,即使他不知道,也可以利用他的人脉来找到子言。 由于这次走得匆忙,李启还是让李安帮忙租的马车。李启担心车夫看到宝儿样子,便干脆给了钱买下了马车,直接打发走了车夫,打算自己赶车。那车夫见李启出的银两比他当初买马车的成本高得多,便也没说什么,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从小山村村民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宝儿如今的的样子,恐怕普通人都不能接受。为了防止再生出什么波澜,李启与宝儿离开小山村之后,李启专门去镇上的成衣铺子买了套女人的服装来给宝儿穿。 宝儿坐在马车里,看着李启拿进来的衣服,不解的看向李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穿李红和徐衿那些姑娘穿的那种衣服。 李启见宝儿疑惑的样子,想半天都想不出该怎么给他解释。 宝儿捧着那套衣服,低头沉默,突然闷闷的道,“小曦的娘亲是女人,李定媳妇儿也是女人,是不是因为我是男人,所以他们才会认为我的崽崽是怪物。” 李启一愣,他没想到原来宝儿自己早就想到了这个方面来。看宝儿低落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他从未有过的奢望,若是那肚子里的真是个孩子该多好,要不宝儿若是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该多伤心。 宝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这是我的崽崽,不是怪物。”说完,拿了李启买的那套衣裳往身上套。 李启连忙过去帮他,给他换好衣服之后,又拿了木梳把头发梳顺,两人都不会挽女子的发髻,便就随意拿了根丝带在后面松松的绑着发尾,免得头发四处乱散。弄完了之后,李启抚了抚宝儿脸颊,道,“放心,没人能够伤害你。” 一路上,宝儿在马车里睡觉,李启赶了马车尽量走平稳点的官道大路。由于并没有特意感路,到了太阳西斜时,两人离茔城还有大半天的路程。 两人此时在距离临西镇不远的地方,李启便直接赶了马车,去了上次从郢洲回来时住的那个临西镇的小客栈。客栈里的小二哥见两人进来,热情的迎了上来,道,“这位客官,又来照顾小店的生意了呀。”说完看到李启旁边的宝儿,像是才认出来似的,惊讶的指着宝儿道,“这不是上次的小公子吗,原来是个小娘子啊,是这位客官的夫人吧。” 小二哥可能觉察到自个儿用手指着别人不礼貌,忙收回了手,看到宝儿隆起的肚子,又问道,“这是有孩子了吧,几个月了呀?” 宝儿听到他提到自个儿的崽子,一脸的笑容,炫耀似的回答道,“是孩子。”想了会儿,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几个月,只得求助的看向李启。 李启含糊道,“现在具体还不清楚。”说完便转移话题道,“不知小二哥这里可有空房?” 小二哥听到生意上门,便立马被吸引过去,道,“当然有,当然有,这么说,二位客官是要住店?” 李启点了下头,道,“麻烦小二哥给我们订间房。” 小二哥忙应道,“那两位客官这边请。”说完带了两人去低头拨算盘珠子的帐房处。敲了下桌子,道,“大个子,这两位客官要间客房。” 账房先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去扫了两眼账本,随即取了把钥匙出去扔给小二哥,又埋头拨起自己的算盘珠子来。 小二哥抱歉的对李启两人道,“对不住两位客官,这大个子就这脾气。”说完又冲着账房先生,满口火气的道,“你不说哪间客房,我们怎么去。” 账房先生头都没抬,只缓缓道,“有人知道。” 李启指了指小二哥手里的钥匙,对小二哥道,“那钥匙下面牌子上有房间号,是天字三号房,小二哥带我们去便是。” 小二哥拿钥匙看了下,他当然知道钥匙下面有房间号,可惜的是,他,不识字。 几人走了之后,低头专注拨算盘的账房先生才抬起头来,看向正上楼梯的几人。漆黑的眼睛珠子里有几分洞察实情的了然,看来这两人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要不也不会这么匆忙的出行赶路。 36、蛊族 翌日早上,李启带了宝儿去账房处结房钱时,那账房先生看了李启几眼,指了旁边的宝儿问道,“他对你很重要?” 李启不明的看向账房先生,不知道这账房先生看起来冷漠难处,怎么突然想起问他这个问题。却还是简洁的回答道,“重若生命。” 账房先生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好像是在辨别他话里的真假,过了会儿,才讳莫如深的道,“那也不枉费他为你遭这一番罪。”他说完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子递给李启。那盒子不大,四周雕刻了类似蛇纹的图案。 李启一愣,接过盒子,犹豫了几下,还是问道,“先生可是知道什么?”他总觉得这账房先生的眼睛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 账房先生拿了毛笔在账本上勾画几笔,又低头专心的打算盘,好像并没有听到李启的问话。 李启见他不理自己,只得随意将账房给的白玉小盒子塞进包袱里,道,“那在下告辞了。”说完便带了宝儿离去。他们天黑之前要赶到茔城,不便久留。 小二哥送了两人离开,才回来一脸质问的对账房道,“我说大个子,你居然藏了这么个宝贝。” 账房低了头拨算盘,恍若未闻,小二哥继续絮絮叨叨,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我供你吃供你住,你也不说把这么个宝贝贡献给我。”小二哥巴拉巴拉,痛心疾首的一连串的念叨,那么个宝贝,一看就不是凡物,该值多少钱啊。 账房先生拨算盘珠子的手停了下来,额角隐隐的黑线,耳朵嗡嗡的全是小二哥的念叨,干脆扔了笔,直接拉了小二哥过来堵住嘴。小二哥大眼瞠大,一脸错愕。账房先生的平时无甚表情的脸隐隐的透出满意笑容,总算安静了。 李启两人到达茔城徐府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日暮时分。李启让宝儿待在车里,自己过去敲门。开门的仍是徐伯,见了是李启,一脸的喜色,道,“是李公子啊,主子今儿个才回府,正说明日一早去拜访公子呢。” 李启听了徐伯的话,心里也是一喜,如果徐卿在府里的话,那便省了许多麻烦,接下来的事也方便了许多。赶快去车上扶了宝儿下来,同徐伯一起进了府里。 徐卿回来洗漱了之后,就去了书房忙公务。徐伯请了两人在待客的屋子坐着等候,让侍女上了茶,自己便去了书房请徐卿出来。 宝儿赶了大半天的路,脸上满是疲色,此刻坐在李启旁边,刚喝了点茶吃了几块点心,人便显得恹恹欲睡的样子。李启担心他在这里睡着了待会儿着凉,便拉了他说话,宝儿时不时的应一声,没一会儿便没了声儿。李启往旁边一看,宝儿坐在椅子上,歪斜着脑袋,睡得正熟。 李启无奈,别人的府邸,也不好随便乱走,只得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间披风来披在他身上。 “许久不见,仲宣还是跟以前一样会照顾人。” 李启回过头去,这说话之人正是徐卿。李启笑道,“不知徐大将军是否也跟以前一样,对三哥的话言听计从?”他这话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但也带了试探的意味在。 徐卿对李启的话避之不答,只指了下睡着的宝儿道,“让徐伯先带他进去房里睡吧。”说完见李启应了,便要叫了徐伯来把宝儿带进去。 李启见宝儿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他,他近来夜里睡得不好,脚老是抽筋,总是睡着睡着,便被痛醒。李启干脆对徐卿道,“我抱着宝儿跟徐伯进去吧。”说完便轻轻的抱起了宝儿示意徐伯在前面带路。 等李启把宝儿抱进去放到床上之后,才与徐卿去了书房谈话。李启也不拐弯抹角,首先便直接问道,“这次小山村村民受人挑拨之事,是不是三哥让人做的。” 徐卿迂回道,“你也不要怪你三哥,这几年要不是他给你瞒着,上面那位怕是早已知道你的事来。” 李启苦笑,“我当初走时便说过,不再回去,为何三哥却总不愿放过我。” 徐卿道,“你总是误会他,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可知道,若不是上面那位要召你回邺城,他实在阻止不了,又怎会这样强求你回去?” 李启愣了下,道,“那又如何,最多不过事情败漏,削了我的爵位罢了。” 徐卿道,“若真是这么简单,我们又何必费尽心思,你大哥二哥已参了你一本,说是你人不在边关戍守,玩乎职守,通敌判国。” 李启哑然,他没想到他已经远离纷争却仍有人不愿放过他。 “最多一月之内,邺城便会召你回京,你若是不归,那便是坐实了通敌判国的罪名。”徐卿继续道。 李启沉默,过了会儿方道,“所以,三哥才会想尽办法让我在小山村待不下去?” 徐卿不说话,全当是默认了李启说的。 李启见他不答,自是有了答案,也不再问他,转而问道,“子言和你们,是不是一直都有联系?” 徐卿道,“当初你去意坚定,墨归怕你出事,便叫了子言去照顾你?” 李启继续问:“那子言突然失踪,又是因为什么?” 过了良久,徐卿才道,“墨归让子言促成你与宝儿之事,说是最后以宝儿要挟你入京。但是子言突然间跟我们失去联系,接着便不知所踪,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李启蹙眉,“那你们没查一下,他现在到底在何方,可有什么意外?” 徐卿道,“目前只知道他在妜国境内,但是具体在哪个地方,却并没有查到。” 李启揉了下眉心,道,“届时邺城召唤,我自会回去,能不能帮我尽快找到子言,宝儿如今的情况,只能看子言有没有办法。” 徐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子言失踪之后,墨归让我查他的消息,我发现子言此次去妜国,在打听妜国蛊族之事?” 李启诧异,“妜国蛊族?” 徐卿道,“传说妜国蛊族可以把蛊物神不知鬼不觉的种入人的体内。” 李启站起来,大惊失色,“你是说,宝儿的肚子那么大,很有可能是被人种了蛊。” 徐卿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被种了蛊。” 李启恍然,“难怪那东西还能动,它本来就是个活物。”心里却更是担忧,子言现在还没消息,是否是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 徐卿见他担忧,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当心,既然子言那么早的就知道了这件事,那他肯定也有把握在宝儿出现危险之前赶回来。” 现在除了等着子言的消息,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李启道,“那便这样吧,我先去看下宝儿。” “仲宣!”徐卿叫住正准备出去的李启。 李启回头,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徐卿踌躇了良久,才道,“你与墨归毕竟一母同胞,这次的事情,他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要太怪他。” 李启苦笑,“你忘了,当初阿娘,便是因为三哥才会死的,若没有那事,我也不会……。”他接下来的话没说完,可那未完的话,徐卿又怎么会不明白是什么。 “当年那事,你确是怪错了墨归,他……他心里的苦,不会比你少。”徐卿像是要说什么,却并没有说出来。 李启没再跟他谈论此事,只是径直走了出去。 李启到了宝儿睡的那间房,宝儿已醒了过来,正拿了一双大眼盯着在他床边守着的侍女,侍女一脸的无奈。那侍女见李启进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宝儿醒来没见着李启,拿了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侍女,那侍女知道李启与自个儿主子在谈事,也不好带宝儿过去,便成了这般状况。李启走过去坐到床边,问道,“怎么没睡一会儿就醒了。” 宝儿抚了抚肚子,笑眼眯眯的道,“崽崽饿了。”其实是他自己饿醒了,只是近来李启都不准他吃得太多,只能另找借口了。 李启此时对这个尤其敏感,一想到宝儿吃下的东西,全是喂养了那个蛊物,便是一阵毛骨悚然,把宝儿拥进怀里,“睡前不是才吃了几块点心吗?先不吃好不好。” 宝儿头靠在他的肩上,不明白李启这是怎么了,听到李启的话,很是为难,小心翼翼的道,“晚饭,还没吃。”说完又忙补充道,“崽崽会饿坏的。” 李启闭眼,他很想告诉宝儿,这不是什么崽崽,这是会要了你命的东西,可是,看宝儿茫然的双眼,李启勉强笑道,“那少吃一点好不好,晚上吃多了不宜消食。” 宝儿点了点头,有总比没有的好,却奇怪为什么突然又不让他吃东西了。摸了摸肚子,心里默默的念叨,崽崽,你另一个阿爹是坏人,都不让我们吃东西。 在等着莫大夫消息的时候,李启却也并没有坐以待毙,既然知道是妜国蛊族,便利用茔城地势之便,请了许多妜国大夫来给宝儿看。那些妜国大夫多是一些游方之人,对蛊族的确是知道一些,但是也只是一些坊间传闻的罢了,又怎么可能真的会趋蛊之事。 李启几经辗转,倒是真请来一个妜国蛊师,可是那蛊师让宝儿躺在床上,手里拿了母蛊放到宝儿肚子上半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宝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不明白为什么三天两头的就要找人来在他身上东看西瞅的,心里无奈得很啊,最后干脆由了他们在敞开的肚皮上乱做法,自己兀自睡得香沉沉。 37、分离 果然如徐卿所说,李启与宝儿到了茔城还不到半月,邺城便传来消息,召李启回邺城述职。 李启把徐卿递给自己的信看完,蹙眉道,“不能再拖延一下吗,宝儿如今状况,不宜长途跋涉。” 徐卿摇了摇头,“你大哥二哥本来就是想把你拖下水,借此打击你三哥的势力,你不回去的话,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罢休。” 李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三哥……不能再周旋一下?” 徐卿抱歉的看着他,道,“信上说得很清楚,召你回去的召书最晚半月之后便会到。” “从郢洲到邺城快马都需半月,更何况宝儿如今情况肯定只能马车慢行,再怎样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万一宝儿在路上出了什么事的话怎么办?”李启考虑到宝儿情况,隐隐的不安,这时候强行赶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徐卿试探的问道,“要不你先回邺城,宝儿留在此地等子言从妜国回来。” “不行!”李启从椅子上站起来,“宝儿如今状况,我怎么可能留下他一个人离开。” 徐卿道,“可是……。” 李启直接打断他要说的话,道,“宝儿必须跟在我身边,要不然判国罪便判国罪,左右不过是宝儿的病无药可治愈,我跟宝儿两人一起共扑黄泉。” 徐卿无奈,道,“你也不要如此偏激,要不就让宝儿和你一起回邺城。”他看李启像是要说什么,打断道,“你先听我说完,带宝儿回邺城虽然路途遥远,但是邺城是我掖国京城,名医荟萃,高人云集,子言的医术,有一半也是承继自莫伯父,到时候请莫伯父为宝儿看一下,说不定也能找到医治的办法。” 李启沉默,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徐卿道,“那就暂且如此吧,兴许在邺城来人之前,子言便已回来了,他一入掖国境内,我的人便会把他带到这里来。” 李启只得应了,但还是补充道,“路上万一宝儿有什么不对,我跟宝儿就会停下来,到时候你直接回京,把一切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便是。” 徐卿看着李启,过了会儿才笑道,“你跟墨归一母同胞,可是却一点儿都不像,你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墨归却太冷静。”他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欣羡。 李启愕然,随即道,“也许这便是阿娘当初同意我过继给穆王叔的原因吧,她早已看出我并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野心,可是他却没想到,即使你想置身事外,却总有些人想拉你进入局中。” “至于三哥……”李启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才继续道,“三哥眼界太高,心太大,让他不得不对什么都冷情冷心。” 徐卿笑道,“是你不了解他,不是他有野心,是有时候你不想争强,却总也有那么多人非要逼你去争去抢。” 李启沉默,也许三哥确实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但是阿娘的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让他不能面对三哥。 徐卿见他沉默,也不勉强他接受自己那番说辞,只是又道,“不过,邺城来的人肯定是去边关军营去宣传诏书,所以,在诏书到达之前,我们得赶回军营才行。” 李启蹙眉,“那宝儿怎么办?” “军营复杂,宝儿不适合去,从边关到茔城来回不过两日光景,到时候我们经过茔城时,再来接了宝儿同行便是。”徐卿道。 李启无奈,军营实在不适合带宝儿同去,看来也只能照徐卿说的去做。 …… 宝儿瞠目,看着李启,一脸不敢相信,随即便又低头抚着高耸的肚子,一脸委屈的样子,不时抬眼偷瞄李启几眼。 李启揉了揉他低垂的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两日后便回来接你。” 宝儿继续垂着头,不说话,手抚着肚子,心里给崽崽念叨着,崽崽,你的坏阿爹要抛弃我们一个人走了,就像是小虎子他阿爹进镇上做工被飘香院的小红勾了去一样。当时小虎子的娘舀了绣花鞋追着小虎子他爹打,便大便骂,绕着村子跑了一圈,不好人都知道呢。 “边关太乱,你去的话一不小心会出事的,你就在这里,我让徐伯每日给你做吃的好不好?”李启继续温言劝着宝儿,要是他知道宝儿心里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宝儿不理他,心里继续念叨,崽崽啊,后来小虎子他爹被小红骗完了城里做工的钱才觉悟的呢,要是你阿爹被骗完了钱再回来找我们,我们就不要他了,哼。 李启见他一径的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自己说的话,干脆双手托着他的脸颊,捧了他的头起来,道,“想什么呢,就在这里等我,知道吗?” 宝儿愕然,没想到李启居然真的硬要把他留下,眼睛瞪大了盯着他,一脸的坚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他要跟着李启一起去。 李启无奈,瞟到宝儿一天宝贝得什么似的肚子,眼睛一亮,指了指肚子,对宝儿道,“边关很危险的,你也不想,那个……崽……崽崽出事吧。”明知道是蛊物,却硬要说成是孩子,李启的舌头说得都有点打结。 宝儿怀疑的看向李启,像是在辨别他话里的真实性。 李启手轻轻的拍了下他的头,道,“你连我都不相信,边关时有战争和受战争所累的流民与逃兵,真的很危险。”这也确实是李启不让宝儿去的一个原因,边关的确不是个宝儿适合逮的地方,那里有太多的杀伐血戮。 宝儿紧张的看着李启,手拉着他的衣摆,道,“那么危险,那你也不要去了。” 李启愕然,没想到弄巧成拙,只得道,“我和徐卿有护卫保护,放心,没事的,倒是你,到了那边,到时候我忙起来没时间照顾,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宝儿脸上有一丝的松动,他去了的的确是会妨碍李启办正事,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感受到肚子底下一只不知是小脚丫还是小手的轻轻的顶了一下,脸上便更是犹豫,伤着了他的崽崽,他会心疼的呢。 李启见他动摇,装作无所谓的道,“你要是不担心的话,就跟着我去吧。” 宝儿挣扎,犹豫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李启点头,笑着扭了下他的脸颊,道,“我们今日下午出发,两日后便回来,很快的。” 宝儿低头攥着自己的衣角,轻轻道,“你也要小心。”摸了摸肚子,“我跟崽崽一起等着你回来接我们。” 李启抚着他的脸,轻轻的过去,覆盖上他的唇,落下浅浅的一个吻,像羽毛落地似的轻柔,然后道,“好,我回来接你们。” 下午李启一行人走时,宝儿不顾李启阻止,硬是要到门口送他。怕别人看出什么,只得又套了当初来时的那套女装。 宝儿看着李启跨上马,拿了马鞭抽打马儿一下跟徐卿一行人一起扬尘而去,心里有渐渐的失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久以来,李启第一次放下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手轻轻的抚着肚子,心里嘀咕,崽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另一个阿爹是坏人。 边关军营离茔城还是有大半天的路程的,李启一人到达军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天黑。李启披了件黑色的披风,把披风后的兜帽带到头上掩住脸,跟在徐卿后面不为人察觉的进了主将军帐。 来之前徐卿已给李启说了军营大致情况。这几年李启不在军营,李启三哥找了一人易容成李启的模样待在军营里,军营大小事务都由作为副将的徐卿全权处理。军营里面除了徐卿和那个假扮的人之外,没有一人知道实情。 几人进了主账不久,李启便宣了几名军营中几位举足轻重的副将过来。以便在短时间内了解一下几位副将的行为习惯与大致脾性,如果有人知道他这几年一直不在军营,那么肯定会询问他关于军营中的事情。 一些大小事务徐卿已交代得差不多,包括“他”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在军营做过什么。但是这识人之事,单听别人片面之词,是不可能真的了解的,更何况边关战事告休,这几位将军到时也要一起入京听候封赏。见了这些人,也好有个大致印象在,到时若真有人刁难,也好有个准备。 主账里面除徐卿之外,共来了八位军营举足轻重的大将。那几位将军进来了之后,纷纷像李启见了礼。 李启坐到主位上,道,“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李启此次请大家过来,为的是明日邺城使者过来之事。”这是李启跟徐卿商量之后找的理由。 为了防止露馅儿,平时军营大小事务都是徐卿出面打理,这几位将军其实平素都有点看不起李启,觉得他不过就是个靠出身混到主将位置的草包。 其中一位长得壮实,四十岁上下,脸上留着一脸络腮胡的站起来,直言不讳的道,“这些事平时不都是徐副将在做,我看王爷还是不要管的好,免得到时反而出乱子。”他直接叫李启王爷,证明根本不把他当做军营的主将。 李启看下他,他事先看过画像,这人名叫徐鲁。李启在心里几下,这徐鲁果然如徐卿所说性子急躁,直言直肠,没有心机。 李启面上故作气怒,看向其他几人,道,“那其他几位将军可有什么建议?” 坐在左边一位面相较斯文,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穿着一身藏青长袍,看起来不像将士,倒像是书生的站起来,笑着道,“徐鲁是粗人,将军不要在意,这迎接邺城使者之事,事多繁杂,将军要务在身,这等琐事还是交给属下们来做便好。” 李启默记,这人叫曾链,是军营谋士兼一员猛将,人称笑面虎,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谈笑间把敌人打得溃不成军。 一番谈话下来,把军营几位主要人物都了解了个大概,只等明天使者来宣召入京。 38、见到莫南 清晨士兵们操练的声音震天响,吓跑了天上偶然飞过苍鹰。远处连绵的草场与近处白色的军帐连成一片,形成掖国郢洲边关独有的一景。 原本在操练的士兵见李启出来,纷纷停了正在挥舞的长枪对李启问好。专门的一队士兵在曾链的带领下正在有条不紊的筹备着下午迎接邺城使者的事物。李启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徐卿,道,“徐将世代为将,军营被你管理得很好。” 徐卿点头,道,“你三哥从中筹谋了不少。” 李启没说话,他知道徐卿想促进他与三哥关系,可是他与三哥的心结,并非一天两天可以消除。 那曾链果然能干,午时之前,迎接之事便已筹划完成。待到午时,军营开饭,李启同徐卿一起跟曾链几个一起吃的。这几人都算是人才,李启也有意结交。毕竟若是回邺城,他若不想依附三哥,那便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 曾链看起来斯文,是个读书人,可是却文武皆通,办事能力十足。可以算是徐鲁几人的头儿。他眼界向来高,在这军营里,服的也只徐卿一人。以前曾链向来当李启是草包,可是,掩袖把酒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曾链看向坐在上方长袖善舞的李启,看来这李启并没那么简单。 李启饮尽杯中酒,看来他猜想的没错,这曾链是这几人的头儿,若是收服了曾链,其他几人便也为他所用。 …… 宝儿坐在桌子上,托了下巴望着窗外,徐府的院子很漂亮,现在是夏季,透过窗子看出去,可以看到池子里随风摇曳的一池子洁白的荷花。宝儿叹了口气,昨天下午走的,两日的话,要明日下午才回得来呢。 “夫人,你在看什么呢?” 宝儿顺着声音看过去,是李启走前,专门找来的照顾他的侍女尘香。徐府除了徐卿和徐伯知道李启是男子之外,并没有向其他人详细说明,尘香见宝儿大着肚子,便一直以为宝儿是李启的夫人,只是一直奇怪这个夫人怎么都怀了孩子了,还要像上次来的时候那样穿男装,还好这衣服宽松,要不对孩子可不好。 这尘香便是上次给宝儿端点心与酸梅汤的那个侍女。她见宝儿好相处,也不端什么架子,上次那贪吃的形象还记忆犹新,在宝儿面前倒也没那么多礼节讲究的局促。 宝儿不懂夫人是劳什子的意思,村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夫人,所以便也由了尘香去,并不多做纠正。宝儿看了眼尘香,又转向窗外,叹气,“仲宣他们要明日才回来呢。”蹙眉想,不知道边关有没有勾走小虎子他阿爹的那个叫什么飘香院的地方,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崽崽,到时候我要不要也学小虎子他阿娘拿着鞋追着你阿爹打啊。 可是,小虎子他阿娘是女人,宝儿托着下巴,自己不是女人,能不能追着仲宣打呢。想到自己拿着鞋追着李启打,宝儿在心里自我得意的笑开来。 尘香看到的却是,宝儿托了下巴,一脸愁眉苦脸的望着窗外的荷塘。尘香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同情之心,原来夫人是在想念自家相公呢。看她一个人大着肚子,相公又在这个时候离开去打打杀杀的边关军营,还真是可怜。尘香安慰道,“夫人,李公子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宝儿正走神自个儿想得开心,根本没听到尘香的话。 尘香见宝儿沉默,以为他是在暗自伤心,想了一下,道,“夫人,要不我们来做小孩子的衣服鞋子吧,看夫人这肚子,还有一两个月便要生了吧。” 宝儿总算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神看着尘香,对哦,他的崽崽还没衣服呢,万一出来了没衣服穿那就可怜了。 尘香见宝儿瞪着自己,吓了一跳,她说错什么了吗? 宝儿眨一下眼睛,拉住尘香的袖子,道,“做衣服,做崽崽衣服。” 尘香放下心,还以为出什么事呢,笑道,“夫人等一下,我去找徐管家拿点做衣服的材料来。” 宝儿忙不迭的点头,示意尘香快去,明天仲宣回来他们就要走了呢,要快点做好崽崽的小衣服小鞋子才行。 尘香奇怪,本来她想的是,做小孩子的衣服打发一下时间,免得宝儿胡思乱想,可是看宝儿的反应,却像是生怕孩子没有衣服穿似的。这大户人家的,一出身就是众心捧月的,怎么会没人准备衣服。不过见宝儿不似先前无精打采的,便也觉得高兴,总算是把夫人的注意给转移开了。 小娃娃出身都要穿双虎头鞋,寓意驱邪避凶,健康安宁。这一时半会儿的,要做好一件衣服也能。尘香便拿了模子剪了鞋样,准备教宝儿做双虎头鞋。小娃娃出身都要穿双虎头鞋,寓意驱邪避凶,健康安宁。民间流传,小娃娃穿了自个儿娘亲做的虎头鞋,福安健康。 只可惜宝儿学了半天,针头尽往自己手上扎了。宝儿无辜的看着尘香,大眼被针头扎得水汪汪,表示他也很无奈,这针头不听话。尘香无奈,最后只得自己拿了针线布料重新来做,小娃娃可不能一出身就穿见血的东西,那样不吉利。 这虎头鞋做起来工序复杂,尘香剪了模子一阵飞针走线,到晚饭前也只刚做了个鞋型。宝儿捧了没做好的鞋子一脸的傻笑,陶醉的想着自个儿崽崽穿了该多好看。 …… 邺城使者大概是戌时到达的,大概有十余人的队伍,远远的便看到一列车队在草原上向军营前行。这次来的使者是御史大夫韩钦,为人刚直不阿,在朝中是难得的中立派,既不是李启三哥的人,也不是他大哥二哥的人。看来上面那位心里也有数,才会派这韩钦来传口令,要知道他的额外任务也是监督李启回邺城。 可是,这次使者随行队伍里的一人,却也是让李启又惊又喜,那人,正是莫子言! 迎接了韩钦一行人,听完了口令,说是让边关主将李启,明日一早携旗下旗下徐卿,曾链等五人一同回京听候封赏。这封赏怕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命令却是,回京候审,这叛国罪的折子,可是当做文武百官的面呈上的! 待做完了这一系列的琐事,安排好了韩钦一行人,李启才回了自己的主账,莫南已在里面等候。 莫南见李启进来,嬉皮笑脸的道,“仲宣,好久不见了呀,你家小宝儿还好吗?” 李启本来还没什么,听他提到宝儿,便蹙了眉头,道,“你那日特意来为宝儿诊脉,撩了袖子看了他的手肘以上的部位,是否有什么用意?” 莫南一愣,他没想到李启居然能联系到那日的情况,道,“不错,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妜国蛊族?” 李启点了点头,道,“徐卿说你去了妜国,查探蛊族之事,是否蛊族的事跟宝儿如今状况有关?” 莫南一惊,“宝儿现在什么状况?”难道说那竟是真的,他当初去查探,也只是以防万一。 李启一听急了,难道子言去妜国并不是早先预料到宝儿的情况,忙道,“宝儿如今腹大如鼓,肚里似有活物,难道这不是你早先预料到的。” 莫南惊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李启的话,腹大如鼓肚,肚中有活物,难道那传说竟是真的。 李启见莫南不说话,心里一跳,难道连子言也对宝儿的情况束手无策。 过了好一会儿,莫南总算是回过神来,干涩的道,“仲宣,我之所以突然失踪,是因为璟王爷查到,宝儿是妜国蛊族之人。” 李启一愣,问道,“跟三哥又有什么关系?” 莫南回道,“宝儿突然重伤出现在你院子里,本就可疑,璟王爷担心是大皇子二皇子派来的人,意图不轨,所以一直在查宝儿的身世。” 说完看了眼李启,见他在听,便又继续道,“本来先前促成你们的事,一是一时好玩,二也是看你对宝儿下了真心,可是,如果宝儿真是妜国蛊族,据说妜国蛊族出身体内便种入一种蛊,若与外族人士交合,蛊物便会过入对方体内,置人于死地,种入蛊物的蛊族手肘下方一寸都会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印,交合之后,红印便会消失。所以我才会突然离开,怕你会被蛊物所害。” 李启听完也不问蛊毒过人之事,只急切问道,“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事,现在出事的是宝儿?” 莫南吞吐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宝儿先前体内便没有蛊物,而听你描述的宝儿现今状况,妜国有传说,蛊族女子凋零,为了让种族延续,会施行一种邪术,让男子也可……受孕。” 李启惊诧莫名,想起那个老大夫问他宝儿是不是女子的事来,艰涩的道,“你……你是说,宝儿可能……怀……怀……。”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南也难得一脸难色,“我这次也没有真正找到蛊族人居住的地方,只是听了些曾经与蛊族接触过的人的说辞,所以是否真的是孩子,我也不确定。” 李启慌张,“若不是孩子的话,那是什么?” 莫南见他紧张,也不随意猜测,只道,“现在我也不好妄下结论,等我见了宝儿,把完脉之后,才能知道具体详情。” 李启点头,心里忐忑又紧张,莫大夫可以说是他与宝儿最后的希望。 39、把脉 一行人是第二日辰时出发的,本来李启与徐卿想的是来的使者是李启三哥的人,这样到茔城接宝儿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韩钦,那韩钦刚直不阿,李启还真不知道应该用个什么方法让他们可以去接了宝儿一路同行。 最后跟徐卿与莫南两人商量的结果是,莫南直接去茔城徐府接了宝儿来跟着队伍一起入京,就说是莫南朋友的妻子。因为李启和徐卿都是军营之人,不能擅自离开。更何况,若是这时李启回茔城接了大着肚子的宝儿一起回邺城,只怕是会坐实这忘忽职守的罪名不说,宝儿也会论文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的目标。 毕竟外面的人知道的都是他李启这几年一直在郢洲边关戍守,还带领着底下将领打赢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事。这忽然冒出来个大着肚子的和李启关系匪浅的宝儿,如何能不让人起疑。 李启他们一行人到达茔城驿站稍作歇息,而早作准备的莫南,便去找韩钦把那一套说辞说了,趁此去接宝儿。 莫南不是军营之人,本就是在邛洲遇上,然后一起去的郢洲边关。所以,韩钦对他也管不了太多。更何况韩钦与莫南他爹是忘年交,便卖了这个人情,准了他携带朋友妻子与军营队伍一起回邺城。 李启驿站门口见莫南坐了马车,一路向徐府而去,心里担忧,本来答应了宝儿两日后便去接他的,现在换成了子言,不知道宝儿会不会失望。 宝儿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尘香做鞋子。 一根线用完了,尘香又拿了一根,穿进去打了结,拿了鞋子接着刚才的针脚继续下针。见宝儿紧张的样子,笑道,“夫人,还剩一点收尾的针脚,肯定来得及,你不要着急。” 宝儿胡乱点头,还是继续盯着尘香手上的针一落一起的,舍不得眨眼。 尘香无奈,还真没见过宝儿这样子这么宝贝一双小娃娃虎头鞋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加快了手上速度,被宝儿直勾勾的盯着,她还真觉得不快点都的对不起他。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收线打结咬开线头,两只虎头鞋都做好了。 宝儿睁大了眼睛盯着尘香手上两只做好的虎头鞋,双眼放光。尘香把鞋拿到他面前,笑道,“夫人看下可有哪里要改的?” 两只小小的鞋子,杏黄色的棉布鞋面儿,鞋帮上尘香还细心的用线绣了虎头纹,两只鞋子的鞋头上各有一只威风禀禀的老虎头,老虎脸上有胡子,额头上还有一个王字,看起来别提多可爱。宝儿接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把玩,小小的鞋子只有手掌那么大,宝儿手指抚过鞋头的老虎,笑的见牙不见眼,他的崽崽有鞋子了。 正高兴着,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敲门,一会儿便又听见徐伯出去开门的声音。尘香道,“肯定是李公子和主子他们回来了呢。” 宝儿脸上放光,忙捧了鞋子跑出去,迫不及待的去献宝。 这敲门的正是莫南,他在小山村住了四年多,邛郢两洲又这么近,这郢洲徐府他肯定是来过的。徐伯认出是他,道,“是莫公子啊,我家主子前两天才去了边关呢。” 莫南笑道,“徐伯还认得出我呢,我们刚从边关回来,现在你家主子和仲宣在驿站,我是来接宝儿过去的,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去邺城。” 宝儿捧了个大肚子,根本就跑不起来,好不容易到了门口,透过徐伯向外面望去,就看到站在徐伯面前消失好久的莫大夫。 莫南见宝儿出来,虽早有心里准备,可见到宝儿的大肚子,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见宝儿愣在那里,笑道,“小宝儿,许久不见,不认得我了。” 宝儿回过神来,难掩失望的问道,“莫大夫你怎么来这里了?”还以为是仲宣呢。 莫南说道,“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呀?”心里暗忖,这小宝儿就算是很失望,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宝儿眨了下眼睛,想了会儿,才道,“仲宣说你在邺城,小石头找你去了呢。” 莫南一惊,小石头去了邺城,忙道,“小石头什么时候去的?” 宝儿摆了手指数了半天,是几个月来着,最后犹犹豫豫的举出三根手指。 莫南无奈,小宝儿看起来不可靠,只能等会儿问仲宣了。 几人进了屋里,莫南给宝儿大致说了下李启的情况,宝儿也不知听没听懂,不过,等尘香收拾好了他与李启的东西,倒是安安静静的跟着莫大夫上了马车。 车子到了驿站,莫大夫带着宝儿进了先前他自己的院子。先前分配房间时,韩钦知道他要带女眷,便专辟了个小院给他。院子内外两间房,方便了莫南照顾朋友之妻,也避了嫌。不得不说韩钦考虑得周到。 李启早等在了院子里面的那间房间里,听到莫大夫与宝儿走进院子的声音,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过了一会儿,莫大夫总算带着宝儿进来了。 李启看着跟在莫大夫身边走进来的宝儿,心,瞬间安静,对宝儿笑道,“来了?” 宝儿瞟了他一眼,看向一边,说好来接他和崽崽的,结果食言了。 李启猜想宝儿可能会生气,果然,过去捧了他的头起来,也不解释什么,因为他的确是食言了,直接道,“对不起。”他也不能承诺什么,因为进了邺城,这种身不由已会更多。 莫大夫摸了摸鼻子,自觉的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两人。 宝儿抬起头来,看向李启,李启也正看着他,宝儿蹙眉,道,“你不说以后不这样了?” 李启失笑,看他挺着个肚子,站着也累,拉了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道,“宝儿,你学小虎子他娘呢?” 宝儿眨巴一下眼睛,仲宣怎么知道,小虎子他阿爹被飘香院的红儿抛弃了之后,回到家里,就是跪在他阿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求着的说,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好好的过日子,疼老婆疼孩子呢。 李启揉了下宝儿头顶,道,“那些有的没的,少乱学,我以后尽量不食言,好不好?” 宝儿歪头看着他,心里思忖,尽量不食言,是不是说还是有可能会食言? 李启看他眼珠子转动,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干脆拍了下他头,笑道,“不要扣字眼。”要知道无论如何,他做什么都是为着他好呢。 宝儿捧头,鼓了腮帮子气呼呼的看着他,明明都是他自己食言在先。眼睛骨碌碌的转,瞟到桌子上放着的尘香给整理的包袱,便立马忘了这茬。扒拉了包袱过来,打开包袱面上的绳结,取出一对杏黄缎面儿的虎头鞋来,现宝的放到李启面前。 李启看着宝儿手上的鞋子,一阵恍惚,不由的想起莫南说的,宝儿肚子里的可能不是蛊物而是孩子的事来。犹豫了一下,接过鞋子,抚过鞋子上绣着的细细的老虎斑纹,若真是孩子的话……。可是心里一个隐隐的声音却冒出来,那东西万一不是孩子的话,会害死宝儿的,心里一颤,回过神来,仿佛烫手的山芋似的,丢了手上的鞋子。 还好鞋子只是掉到了桌子上,宝儿忙把鞋子拿过来,仔细检查了看有没有摔坏,责怪的看着李启,以为他是不小心掉了下去,怎么拿个鞋子都拿不稳。这可是他崽崽的,才做出来的新鞋子,摔坏了怎么办。 李启这会儿想到了那里,便怎么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去叫了莫南进来,还是先让子言给宝儿把脉。 莫南把完了脉,脸色莫名,也是一脸的奇怪之色。瞟了眼宝儿,示意李启,不宜当着宝儿的面说。宝儿现在每日都要小睡几次。李启会意,示意待会儿再说。午后等到宝儿吃了点点心,累了歇下了之后,才去了莫南的屋子。 莫南见李启进来,放下手上正在看着的一本医术,难得的一脸的严肃,道,“从宝儿的脉相来看,的确是与普通妇人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的脉相相似。但是,普通妇人有孕,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若普通青年气血充实,也可见此脉相,可宝儿又确实是双脉,与普通青年也有所不同。” 李启听他说了一大堆,却还是没说明白宝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急道,“那宝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南丧气,“我刚才查了所有典籍,都没找到与之相关的记录。” 李启脸色难看的看着他,道,“你是说,你也不知道?” 莫南没底气的道,“不过,结合蛊族男人产子的传说,我认为,宝儿腹内,极大可能是孩子。” 李启咬牙,“那若不是孩子呢?” 莫南呐呐的道,“你也不要尽往坏的方面想,更何况现在,不是还有二个多月,等回了邺城,再细查一下蛊族之事,宫里医药典籍也珍藏了不少,肯定能找到办法的。” 李启一脸的青白,道,“那岂不是要我拿宝儿的命做赌注?” 莫南无奈,道,“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么?”虽然当初的确是有部分他的责任,可是也不能全怪他把。 李启一愣,揉了下额,意识到自己失态,道,“抱歉,子言,我只是担心宝儿。” 莫南拍了下他肩,道,“没事,兄弟可以理解。”又玩笑道,“你放心,我小山村莫大夫的招牌在这里呢,肯定能找到办法解决的。” 李启莫可奈何的对他点了下头,他现在也只能相信子言了。 40、入京 从郢洲到邺城,约要大半个月的路程,宝儿从脉相看,若是孩子的话,已有七个多月的样子,现在已经不适合再长途跋涉的赶路。若是路上有个什么万一,动了胎气,很容易便会导致早产。莫南心里其实已有八九成的把握,宝儿肚子里的极有可能便是孩子。但是李启太过紧张宝儿,反而不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容不得一点意外。 莫南和徐卿商量了一下,若是把宝儿路上可能早产的事情说出来,指不定李启忧心宝儿,便会拒绝入京。这叛国罪的罪名,可不是说笑的。两人决定此事暂且压过,先不给李启说,毕竟那也只是最坏的猜测而已。 李启在韩钦面前要做样子,外人面前也不能接近宝儿,这一路上便也只莫大夫一人能够照顾宝儿。本来担心宝儿性子单纯,会露馅儿。还好宝儿都是待在马车里,其他人都当他是女眷,顾忌礼节也都没去搭话。 莫南一路上小心的照顾着宝儿,每日都要诊一下脉,并开了不少安胎药给宝儿服用,确保宝儿肚子里的小崽子能够万无一失的平安揣到邺城。这一路下来,总算是平平安安,宝儿也是能吃能睡,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若这真是个崽子,莫南不得不佩服宝儿肚子里那孩子,这怕是自打怀上了就没好好照料过,还时不时的折腾一下,居然都能平平安安的在肚子里长到这么大。据脉相来看,还一切正常,看宝儿的肚子,这崽子个头肯定不会小。看来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回到邺城之后,本来应该让莫南带着宝儿另寻一处住处,让宝儿远离是非。这穆王府李启久不回去,虽说老穆王与穆王妃早已仙逝,但是府中他离开这么久,不能保证府里人是否有心怀不轨之徒。更何况他才归府,府里最近肯定人多事杂。 但是莫南要查询妜国蛊族之事,肯定不能时刻守在宝儿身边,李启不放心宝儿独自一人在外面,万一他出什么状况的话怎么办。他也不想委屈了宝儿,在外面藏着掖着的,得不到好的照料。若连宝儿都保护不了,他做这一切也没了意义。 他心意已定,莫南与徐卿两人也劝不过他,也只得由了他去。几人商量了一下,李启决定把王府西院一处僻静的院子归置出来,让宝儿住进去,莫大夫由于要时刻关注宝儿状况,肯定也是要一起搬进去的。赶在几人到达邺城之前,徐卿便提前写了信送回去,让李启三哥安排宝儿之事。 李启本来担心西院荒凉,若是莫大夫离开,便只剩宝儿一人,无人照料的话肯定不行。好在李启三哥安排得周到,专门差人去乡下,雇了个煮饭的婆子和负责打扫伺候的哑女。让那婆子就在西院的小厨房里做饭,哑女照顾宝儿的生活起居。西院是早先老穆王在时就被封了的,平时附近也都没有什么人,所以宝儿住进去,便也无人知晓。 李启此时对他三哥虽不说原谅,也还是有几分感激的。离开得太久,这一路走来,他才越发感觉到,要在邺城护宝儿周全,有多困难。 进了邺城,由李启三哥事先安排的人接了莫南与宝儿,暗地里安排住进了李启的穆王府西院。李启与徐卿等人要先去面圣,才能回各自府邸。 宝儿与莫大夫两人被李启三哥的人秘密安排住进了穆王府西院,等东西都安置好了之后,宝儿才紧张的问莫大夫,“仲宣,去哪里了?”他不知道仲宣他们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现在又只剩他和莫大夫两人。 莫大夫看他紧张,道,“没事,仲宣现在有事,等到晚上就回来了。”应该是要晚上,皇宫里面今日肯定会有宴席。 宝儿失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到吃过了晚饭,到了亥时,李启却还没回来。宝儿在院门口走来走去,望了几次。莫大夫担心宝儿这八个多月的肚子,不宜熬夜,嘱咐道,“你先去歇着吧,仲宣大概要晚点回来。” 宝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肯回房,仲宣还没回来呢。 莫大夫无奈,这小宝儿看起来软绵绵的,人还挺倔,知道他在意孩子,便指了指他肚子,道,“你不去睡觉,万一累着这小崽子怎么办?” 宝儿蹙眉,两只手放在肚子上,里面刚好一只小脚踢了一下,像是在抗议,表示自己要休息。宝儿只得点了点头,回道,“那仲宣回来了你叫我?” 莫大夫愕然,他还变成了给看门儿的了,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点了点头,谁叫他受人所托呢。 李启回到王府时已经半夜。大半天没见着宝儿,也担心他的状况,干脆吹了屋子的灯假装睡着了,再趁着夜色去了西院。进了屋里,宝儿已经睡下了,一个人捧着肚子缩在床上,李启见了心里一阵心疼。 在来邺城之前宝儿的脚便浮肿的厉害,有时半夜小腿还会抽筋。李启看他睡得不安稳的样子,便去打了热水,用热帕子给他敷了,又给他揉了脚,仔细按了小腿,自己在躺在宝儿边上睡下。 第二日天不亮的李启便起来了,一众将领随他入京,现在都暂且安排在驿站,这具体事宜,还得他去安排才行。更何况,接下来还有庆典之事。 等到宝儿醒来的时候,李启已经不在了。他穿好了衣服,那哑女打了热水进来给他洗漱。宝儿心不在焉的洗了脸,洁了牙,他有感觉到昨天仲宣有回来。 吃了早饭,莫大夫也去了宫里。煮饭的婆子从来不进内院,屋子里便只剩下宝儿和那个哑女两人。宝儿只能抚着自己的肚子和小崽崽说话,不明白仲宣一天都在忙什么。他脑中模模糊糊的明白一点,这里是仲宣以前的家。宝儿趴在桌子上,他还是喜欢他们在小山村的家。在那里,他和仲宣两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还有他们的崽崽。 这几日忙下来,李启虽然每日晚上都回西院帮宝儿按脚热敷,可是事实上,宝儿却硬是三四日都没见着他的面。 李启也心疼宝儿每日独自被关在西院,但是现在他白日要忙朝廷犒劳边关将士的庆典,暗地里大哥二哥把针对他看作是掰倒三哥的筹码,他忙于应对,白天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陪宝儿,每日忙完都到了半夜。 这日李启正给宝儿揉脚,宝儿大概还没睡太熟,便醒来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李启,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李启抬起头来,就看到宝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笑道,“被我吵醒了吗?” 宝儿摇了摇头,见李启一脸的憔悴,想到他们会离开小山村是因为自己,便道,“等崽崽出来了之后,我们就回家吧?”回了小山村,仲宣就没这么累了吧。 李启一愣,他说的家,应该是小山村的那个小院子吧,抚了抚他担忧的脸,道,“好,等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们就回家。”但是恐怕现在已经不是他们想回去,就能回去的了。 宝儿自发现李启半夜给自己揉脚,之后便每天硬撑着等李启回来了之后再睡。李启忧心他身体,让他先睡了不用等他,可是宝儿难得的倔强起来,竟没有听李启的话。 李启近来与朝中大臣笼络关系,有不少应酬筵席,只得尽可能的早日回来。熬了几夜,见宝儿眼下都是青影,李启别提多心疼。后面无论多忙,都要抽空回来一趟,确定宝儿睡下了再出去。 自回到邺城,莫南便派了人去打探小木匠的消息。小木匠在邺城转悠了几月,倒是给他打探出来莫大夫很有可能是掖国太医世家莫家的人。只可惜他找了各种方法,都没能进得了莫府。莫南那日恰巧回家,无意间便看到在莫府门口徘徊的小木匠。 小木匠辛辛苦苦的找了莫大夫几月,这见到了莫大夫,却反而又撒了丫子的,转身就想逃跑。莫南无奈,这肯定是别扭性子又犯了。这让他跑了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找的着人。便立马跟了过去,别看小木匠身单体薄,这做惯了木匠活的,跑得还快。莫南一阵好追,才总算是追到了。 最近事多,他又忙着宝儿的事,这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只得好说歹说的先把人留了下来,保证以后给个好的解释。小木匠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暂且决定留下来,就看莫大夫怎么解释。 李启心疼宝儿白日里一人在这院子,那哑女也不能跟他说话,现在莫南找到了小木匠,倒是解决了个难题。小木匠是可靠之人,让他来陪伴宝儿的话绝对可行。李启便让莫南带了小木匠来西院陪宝儿,宝儿这才总算是有了个能说话的熟悉之人。 等到犒劳边关将士的事告一段落,李启总算是得闲了下来。至于李启大哥二哥递折子状告李启忘忽职守,通敌叛国之事,自李启率领边关将领回邺城那天起,便不攻自破。 李启大名李洹,二哥李洵,这两人都是当今皇后的儿子。皇后当年与嫉恨李启母妃,与之斗得最厉害,李启当初被过继给穆王,也是皇后从中作梗。而李启与他三哥一母同胞,那两人向来把李启看做与他三哥一派。 41、出走 邺城莫家,整个掖国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邺城莫家医术高明,家中年轻一辈个个也都是杏林翘楚。每一代,还都会有人进入宫中,成为皇家太医。而这一代,莫南他爹,便是如今的太医院院首。 莫南这人,家中长辈大多数骂的是他,可是夸的也是他。谁叫他是这一代年轻一辈医术中的佼佼者呢,可是他这人,却也最不循规蹈矩。 为了查清宝儿的症状,莫南也只得自个儿关了耳朵,进了宫里去听他爹的念叨,顺便查阅太医署的典籍,和向他爹打听一下妜国蛊族的事。 这莫老爹这几年就没见到自个儿这放荡不羁的儿子几面,好不容易落网了,还不得一阵的教训。 莫南等到他爹好不容易念完了,才讨好的笑着,问道,“爹,你听过妜国蛊族的事吗?” 莫老爹正拿了毛笔抄写药房,听莫南的问话,毛笔从手中滑落,啪的一下掉到桌上,过了好一会儿,再回过神来,把那张沾了墨迹的纸揉了扔掉,漫不经心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南奇怪的看了他老爹一眼,道,“没什么,就是好奇,我不是这次去妜国了吗,听了当地百姓议论蛊族之事。” 莫老爹重新拿了张纸出来,道,“你没事少往外跑,弄这些杂七杂八的,多钻研一下医术,才是正事。” 莫南见他老爹又要念开来,忙道,“爹,我最近遇到个棘手的病症,想来太医署查下资料。” 莫老爹见这个儿子总算是在干正事,很是欣慰,道,“什么棘手的病症,说出来我听下看能不能帮你?” 莫南暗忖,说给你听那哪成,忙道,“爹,不用了,孩儿想自己解决。” 莫老爹抚了抚胡须,道,“也对,自己摸索解决之道,这样才能有收获。我给下面的人说一声,这太医署的医书你都可以翻看。” 莫南点头,吁了口气,总算是搞定了。 可是莫南这几天翻了不少他爹珍藏的的医书与宫中太医署的典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与宝儿类似情况的相关事宜。倒是在宫中藏书阁里翻到一篇关于记载各国风俗人情见闻的书籍。那书中寥寥几笔隐晦记载,妜国蛊族,违天伦,逆阴阳。 莫南沉思,这是否说明他在妜国打听到的关于妜国用蛊强行改变男子身体状况,绵延子嗣之说,确有其事? 莫南把完脉,手放在宝儿肚子上,轻轻的移动,这八个多月的孩子,动得更频繁了,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下面的踢动。那孩子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似的,莫南的手走到哪里,他踢动的小手小脚就跟到哪里。 宝儿半躺在床上,大眼瞪着莫大夫,道,“你轻点,别弄伤了我崽崽。” 莫大夫收回手,看小宝儿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睛,这挺会护雏的啊。边儿上站着的是李启和小木匠。李启见莫大夫把完了脉,赶紧上去问,“怎么样?” 莫南示意出去说,李启看了眼宝儿,点头。两人便一起向门外走去。 刚才肚子里的小崽崽和莫大夫玩得太兴奋,现在还不停的翻滚,宝儿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安抚。小木匠呆若木鸡的看着宝儿肚子,受刺激太大,宝儿肚子里的东西居然还能动。两人都没注意出去的莫大夫和李启。 两人出了房间之后,莫南才道,“我觉得宝儿肚子里的,极有可能就是孩子。” 李启一愣,说道,“可是,宝儿是男人。” 莫南拿出自己在宫里藏书阁找到的那本书,他先前就把那一页折好的,直接翻开递给他看。 李启接过,那几句话莫南用笔圈了的,一目了然。 李启蹙眉,“可是,这并不能说明蛊族男人真的能产子,就算是真的,但是又怎么确定宝儿腹内的就是孩子?” 莫南沉默,他知道这事的确是挺惊世骇俗,难以让人相信,但是仲宣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吧。 李启看了眼房里那边,蹙眉道,“有没有办法,把宝儿肚子里那东西弄出来。” 莫南愕然,盯着李启,像是不认识他似的,道,“那可是你的孩子。” 李启脸色难看,一脸的挣扎痛苦,“可是若不是孩子的话,宝儿怎么办?”他也想要他与宝儿的孩子,可是他不敢拿宝儿冒险。 莫南道,“即使是蛊物,现在如果冒然逼出,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噬宝儿。” 李启面色煞白,道,“那宝儿岂不是就只能听天由命?” 莫南道,“我几乎可以确定是孩子,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不如就静观其变,到时候若是孩子,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是孩子,也可以放开手的另寻办法逼出蛊物。” 李启沉默,手握拳紧紧的揣着,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血丝一滴一滴的向下滴落,仿佛又回到当年抱着满身鲜血的阿娘,求着三哥找太医的那种绝望。过了良久,闭了下眼,才道,“这一个月我会派人到妜国继续寻找妜国蛊族,这期间,宝儿就拜托你了,子言。” 莫南点头,能够理解他不想宝儿出事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李启派去妜国打探蛊族的人却始终没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莫大夫每日都给宝儿把一次脉,查了不少典籍。这男人生子以前是闻所未闻,女子有专门的产道,但是男人,这孩子到底该怎么出来,莫南心里也是没有底。 李启刚回京不久,上面并没有安排什么事给他做,现在除了每日早起上朝,便是在西院陪着宝儿。李启担心人多嘴杂,宝儿的事被人发现,小山村的事再次重演,辞退了穆王府不少人,只留了老穆王在时的一些老仆。 这眼看着莫南说的一月之期已过了大半,可是宝儿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没有出来的征兆。随着时间的过去,李启便越发的不安。 宝儿可不知道李启为了他可说是各种煎熬,只一心期待着自己的崽崽什么时候能出来。他出行不便,便托了小木匠买了许多小孩子穿的衣服与一些小玩意儿,每日里都要拿出来看了又看。 李启担心宝儿状况,便只能催促莫南,莫南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男人生孩子,也是感觉力不从心。这一个个 ,可以说心里都是紧崩了一根弦。 这一个月之期眼看着就到了,宝儿的肚子却还是没状况,那孩子就没有要下来的趋势,依然每日生龙活虎的在宝儿肚子里蹦哒。使得本就不太相信宝儿肚子里是孩子的李启越发的觉得宝儿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就是会害了宝儿性命的蛊物。 莫南也是被弄得头大,他仔细给宝儿看了,的确是已怀胎九个月,与普通妇人临盆前状况差不多,可是这孩子不下来,他也没有经验,可说是一筹莫展。难道说这男人生孩子还有什么不同,便又一头扎进了各种医术里,连一些偏门的蛊书都没放过。 又过了半月,结果莫南没找到男人生孩子的法子,倒是给李启派去妜国的人找到了个引蛊的方法。 莫南啪的一下手拍到桌子,不可思议的道,“你是说,让我用这个方法把宝儿肚子里的孩子弄出来?” “若是孩子的话,早就出来了,那是蛊物。”李启盯着莫南,脸色很是憔悴,看来这一个月就没有好生打理过自己。 莫南无奈的道,“仲宣,宝儿一心期待这个孩子,你不能随便扼杀他的希望。” 李启眼睛里面全是红色的血丝,疲惫的道,“如果真的是孩子的话,我又怎么会不想要,可是现在将近十月,却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认为可能是孩子吗?” 莫南哑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时间到了,但是孩子却还是不下来,没有底气的道,“仲宣,你相信我,那真的是孩子。” 李启闭着的眼睁开,里面灰暗深沉,“我怕宝儿等不了。” …… 穆王府西院自十几年前封过之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据说西院从前住了个老穆王的男宠,但是被老王妃迫害死了,就是死在的西院。老穆王对那男宠一片深情,一口令下,便封了西院。 老张自老穆王在时便在穆王府做花匠,这做了几十年了,王府哪里他不知道。这晚上的,他忙完了,刚准备睡下,才记起自个儿专门用来装做花匠活儿的工具的箱子忘在了园子里。那些东西用了这么多年了,可都是老张的宝贝。看这天色,都快下雨了,这要是淋一夜的雨,那些宝贝可是就废了。老张舍不得,穿了衣服打了灯笼去园子里拿自己的箱子。 去王府花园要经过十几年前就被封了的西院,老张虽打了灯笼,心里还是觉得悬吊吊的,嘴里不住的喃喃念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夜色黑暗,树影斑驳,老张是恨不得自个儿这两条腿能飞,这西院闹鬼的事可是传了这么些年了。 好不容易走过了西院这段路,眼看着就要到园子了,就看到一个黑影一步一步的从西院的墙边儿向自己走过来。老张吓得动弹不得,两条腿直打哆嗦,只见那黑影离自个儿越来越近,最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扔了灯笼拔腿就跑。 跑了老远,抬头一看,自己已经到了园子,像后看去,那个黑影没有追来,这才是放下了心。拿了自个儿的箱子,再不敢走西院那条近路,直接绕了东边儿的院子回去。一边儿走心里还奇怪,不是说西院以前住的是老王爷的男宠吗,怎么好像是个大肚子的女鬼。 宝儿无辜的瞪着地上的灯笼,奇怪的看向那个老伯跑走的方向,他只是想问他王府的大门在哪里而已。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居然跑了,宝儿捡起灯笼,只能自己找了,还好现在有灯笼照明了。 宝儿打了灯笼,边走边想,等他把崽崽生下来了,再回来找仲宣,他就不会怀疑他崽崽是那什么蛊物了吧。摸了摸肚子,脸上一阵委屈,这是他的崽崽,不是怪物,也不是什么其他东西,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连仲宣都不相信…… 42、 最先发现宝儿不见了的是小木匠,下午李启与莫大夫谈事,小木匠怕宝儿无聊,便寻思去房里找他聊天。结果进了房里,宝儿居然不在。小木匠一开始还以为宝儿是待在房里无聊,所以出去透下气,可是找遍了西院,都没有发现宝儿人影。 这时候已经傍晚,虽说是夏日,但现在已到夏末,太阳落了之后外面还是有点冷了,宝儿怎么会这时候出去。小木匠这才发现不对,赶紧去通知了正商量事情的李启与莫大夫两人。 李启本来脸色便不好看,这一听那还得了,盯着小木匠眼里全是寒霜,“你说宝儿不见了?” 小木匠心里打了个突,他怎么觉得李先生跟从前很大的不同,喃喃道,“我刚才……去宝儿房里,没……没看到他。”小木匠进了穆王府就一直待在西院也没出去过,还不知道李启就是这穆王府的主人,要不可能还得一阵惊吓。 小木匠话刚说完,李启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莫大夫见小木匠被李启吓到的样子,暗忖这小石头也就在他面前硬得像块石头样,安抚道,“没事,仲宣就是担心宝儿。” 小木匠点了点头,他也不是被吓到了,就是觉得惊讶,平时看起来温和好处的李先生原来冷起脸来这么可怕。 莫大夫见他没事,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宝儿不见的?。” 小木匠便把自己发现宝儿不见了的过程叙述了一遍,莫大夫听了之后,问道,“你确定西院你都找便了?” 小木匠点了点头,道,“我把西院平时宝儿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宝儿,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宝儿怎么会一个人到处乱跑?” 莫南揉了下额头,这两人的事情还真是棘手,眼看一桩事情还没解决,这又出了一桩。可是虽说西院没什么人看守,但是整个穆王府还是守卫森严的,难道还能有人进入穆王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宝儿。可是按理来说,宝儿的身份乃至他整个人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不仅知道宝儿的存在,还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穆王府。 李启与莫南一样,发现宝儿不在,首先便想到的是宝儿被什么人给掳走了。于是穆王府大队的人马出动,把邺城翻了个天翻地覆,要不是李启三哥阻止,他可能还会出动手中兵符,调动进京述职时皇帝给他的一队护城兵。 可是把邺城翻了个遍,却连宝儿的影子都没见着。李启把手中的白瓷茶杯生生的捏碎,血丝沿着指缝流出来,对跪在下方的穆王府侍卫道,“继续找,外城内城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几个侍卫队长领令,忙答了是,又赶紧下去带了手下人找起来。不知道王爷这是让他们找的什么人,只说是找个大着肚子的人,可是这邺城内外城谁家大着肚子的女人会到处乱跑啊。不知道王爷让他们找的是什么人,无论是谁,心里不禁都盼着,那个不知名的姑娘,都怀了王爷的孩子了,就不要乱跑了快点回来了吧,要不他们也没好日子过。就怕找不着人,被一怒之下的王爷给砍了脑袋。 莫南见李启手被瓷杯碎片割伤,无奈的拿了盒药膏出来,利落的给他上了药包扎好,道,“找不着人,你这样着急也没用啊。” 李启突然站了起来,道,“这都一晚上了,我去李洹的府邸找那两人问个清楚,到底想如何!”看来他心里一直有数,觉得是他大哥二哥两人掳走了宝儿。 莫南忙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他们俩人,若不是的话,岂不是让人凭生疑窦?” 李启冷笑,看向莫南道,“这邺城,看我李启不顺眼的,又能从我穆王府掳走人的,不是当朝大皇子二皇子两人,还能有谁?” 莫南劝道,“就算是他们俩人,你现在没有证据,冒然去问,他们又怎么会承认,岂不是打草惊蛇?” 李启道,“你放心,我好歹也算是皇城里长大的,这点脑子还是有的,我倒是要去看下,这两人到底是想做什么。”说完便自顾的让管家备了车向李洹府邸而去。 他来得还真巧,恰好李洵也在,李启笑道,“几年不见大哥二哥,我正想着拜见了大哥,接着便去二哥府邸呢,没想到二哥也在这里,这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李洵就坐在李启对面,漫不经心的道,“六弟走了这些年,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弟弟呢。” 坐在上方的李洹听了斥责李洵道,“二弟,你说的什么话。”然后面对李启,一派好哥哥的作风,道,“六弟自请边关戍守这些年,为我掖国做不少的事儿,倒是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该向六弟学着点儿。”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李启担心宝儿的事,也不跟他们多做计较,只道,“大哥这些年帮着父皇做处理朝务,这又岂是我能比的。” 李洹端了一旁桌上的茶杯,半揭了茶杯,吹了喝了一口,才笑道,“多年不见,六弟还是这么谦逊有礼,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套。” 李启也不跟他虚以为蛇,喝了口茶,拈了桌上的白玉糕咬了一口,故作惊喜的道,“几年没来大哥这里,竟不知大哥府里还有这等美食,怕是经常有客人来了大哥这里,就不想走了吧。” 李洹不动声色,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六弟喜欢的话,尽可在大哥的府邸多住几日。” 倒是那李洵,见了嗤笑道,“该不会是六弟这几年在郢洲边关待得太久,什么东西进了六弟眼里,都成了罕有的珍宝。” 李启见李洵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李洹却又神态莫名,到底宝儿在没在这两人手上,他正准备继续试探,便听到外面大概是李洹府上的管家在报,说是三王爷来了。 三王爷就是李启三哥,他赐号璟,也有人叫他璟王爷。 李洹笑道,“今儿个我这里还真是受欢迎,若是把老三老四叫来,咱们兄弟几个可是都到齐了。” 李漠刚好进来,笑道,“大哥可是说错了,父皇去年不是才给我们添了个七弟吗?” 李洹对坐到李启旁边的李铭,道,“三弟说得不错,不知六弟知不知道,现在父皇可是又多了小儿子,六弟可不要吃味的好。” 李启心不在焉的道,“大哥说笑了。”他说完,又道,“大哥府上这几日……。”还没说完,便由被李漠不着痕迹的打断。 等到李启与李漠从李洹府里出来,李启正想质问他三哥,李漠道,“这几日我都派人监视李洹与李洵两人,他们两人都没有好好待在府里,李洵今日才出门,宝儿肯定不是他们掳走的。你这样冒然过来试探,反而让他们起疑心。” 李启一愣,回过神来,道,“我的事,希望三哥不要过多插手。”随即便转身离去,直接上了自家的马车,吩咐侍卫回王府。 李漠见李启上了车,才进了自己的马车,悠悠的道,“仲宣,果然长大了呢。”现在都说不让他管他的事了,还记得以前他都很依赖他这个三哥的。 “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再怎样也该有点长进。”这车里原来还有一人。 “徐卿,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了。”这车内的人正是徐卿。 徐卿手举起来,想拍下他的肩,最后还是放了下去,只道,“你也是身不由已,仲宣不理解你,我理解。” 李漠看了他一眼,闭上眼假寐,不再说话。 …… 宝儿那天晚上本来想直接出王府的,可是大晚上的,打着灯笼绕了半天,硬是没找着穆王府的大门。最后绕得肚子咕咕叫,鼻子闻到传来的一阵阵香味儿,就寻着那香味儿找了过去。原来是王府的厨房,厨子在灶上用小火焖着的炖猪蹄。这炖猪蹄用小火焖一夜,第二天起来,猪蹄保准炖得骨烂肉香。 宝儿进了厨房,鬼鬼祟祟的翻了灶上大瓦罐的盖子,香味儿更是明显,一下子扑鼻而来,宝儿馋得直流口水。立马摸了双筷子出来,一会儿,就见宝儿刚才站的那块儿被打扫干净的地面,多了一地的骨头。 宝儿吃饱了之后,摸了摸撑得溜圆的肚子,分外满足。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想睡啊。看了眼四周,反正没人,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着路。干脆便坐在稻草堆里靠在灶孔边睡着了,灶孔厨子留了有零星的火花,用来煨猪蹄的,显得暖洋洋的,宝儿是一晚上的好眠。还不知道这一夜,王府因为他,闹得是天翻地覆。 厨房里面的林厨子,在穆王府干活儿也有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次一早起来,在厨房里面看到个在灶孔边睡得直流口水的大活人来。再看了这一地的骨头,李厨子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贼,偷吃了还敢光明正大的窝在这里。 李厨子走过去,正想把这可恶的小贼提醒一顿胖揍,才发现,这小贼居然好像是个大肚子的女人。李厨子赶紧收住了脚,惊得倒抽了口气,这还好他这一脚没下去。 宝儿捧着个大海碗,把一碗的面条吃了个精光,最后汤喝得干干净净,把大海碗放到桌上,抚了抚肚皮,抬起头了,不好意思的看向李厨子,讨好的笑。 李厨子叹了口气,看宝儿这样子,心里思忖,看来又是个可怜人,肯定是大了肚子,还被没良心的丈夫给抛弃了,才会沦落到来偷吃东西的地步。这李厨子向来心善,也没想过宝儿大着个肚子,怎么可能在王府侍卫的看守下,进得了王府厨房。对宝儿道,“我看你也可怜,王府昨儿个丢了个人,王爷正全城找呢,你这几日不要乱跑,我去找后院的女眷管事李妈妈给你找个轻松点的差事,等你生了孩子再说。” 宝儿点了点头,寻思跟着这个大叔有好吃的,听他的准没错,反正自个儿又找不到出王府的办法,心里寻思着只要不要被李启他们看到就好。他也不知道李启就是林厨子口中说的王爷,就更没那自觉,自己正是李厨子口中那个证被全城找着的人了。 43、 李芸娘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只见她挑眼打量了宝儿几圈,蹙眉看向林厨子,道,“我说林厨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她这样怕是没几天就要生了,留了她只怕什么事都做不了,过几日还要给她管月子,你让我怎么给杨管家交代?” 林厨子赔笑,道,“芸娘,你就行行好吧,我看这姑娘也着实可怜,只怕是被个负心汉给抛弃了,你向来心善,不会见死不救吧?” 芸娘一脸的为难,道,“你也知道现在府里正乱,若是随随便便的让人进府,只怕是刚好去给杨管家添火儿。” 林厨子道,“先不给杨管家说,就想把她留下来,你给她在后院找个住的地儿,随便安排个差事就行,等到前院的事告一段落了,再给杨管家说了入册也行。”这王府的仆人,没有入册的,也就没有工钱。 芸娘想了下,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吧。”转头打量宝儿,宝儿也知道林厨子在给他求情呢,对芸娘笑得谄媚。芸娘起先没注意,现在看他骨碌乱转的大眼,心里一惊,好像……那个人。 宝儿不解的看着盯着自己不动的芸娘,这是怎么了。林厨子见芸娘发愣,说道,“芸娘,你怎么了?” 芸娘回过神来,眼睛还是不自主的看像宝儿,心不在焉的道,“没……没事。”怎么可能,那人都去了那么些年了,转而对林厨子道,“那我就先把她带走了。” 林厨子笑得憨厚,道,“芸娘,谢谢你了。” 芸娘看他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呀,就是个滥好人。” 芸娘带了宝儿先去了住的地儿看了下,让他跟几个粗使丫头睡一间房,宝儿这大着肚子的样子,前院端茶倒水的工作肯定做不了,重活也是不行,便让他跟着那几个丫头一起在后院洗衣服。芸娘看宝儿白白嫩嫩的,道,“穷人家的女人,生孩子前都还在下地儿干活呢,让你洗衣服没问题吧?” 宝儿想了会儿,在村子里时有看过仲宣洗衣服,就是那个木槌捣鼓几下就是了,很简单的样子,立马点头如捣蒜,道,“没问题!” 芸娘道,“没问题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们几个,知道吗?”指了指旁边正洗着衣服的几个丫头。 见宝儿点头,便道,“那我先走了。” 宝儿学那几个丫头一样,坐在小板凳上,拿板凳矮,他肚子大,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坐下去,谁知坐下去还没一会儿,就感觉肚子一阵隐隐的抽痛,他也没在意,刚想拿了那个洗衣服的木槌也学着那几个丫头槌衣服,就感觉肚子像在下坠似的,痛得他直接从小板凳上滑到了地上,捧着肚子一阵惶恐。 …… 李启从李洹府邸回来,正打算回西院去问下派出去的人找人的情况,经过王府的花园,就听到两人在小声的谈论着什么大肚子女鬼之类的。李启心里一惊,停了脚步细听。 谈话的是园子里两个正拿了笤帚扫落叶的小丫头。一个听另一人闹鬼,一脸的惊吓,道,“你听谁说的呀,可别乱说。” 那先前说的丫头道,“真的,花匠老张给他的学徒小姜说的,小姜给我说的,就是昨儿个晚上看到的,说是在西院的墙根底下,大着个肚子,可吓人了。” 另一个丫头一脸的害怕,“我就看西院阴森森的……。” 李启调头往王府东院东暖阁走,边走边吩咐旁边的侍卫,“去把王府的花匠老张找来东暖阁,我有话问他。” 侍卫领命,道了声是,便立马下去找人。 李启看着下面吓得直打哆嗦的王府花匠老张,道,“是你给人说的,昨天半夜在西院,看到了个大着肚子的女鬼?” 老张抖如筛糠,在王府这么多年,还没跟王爷说过话,断断续续的道,“是……是,小的昨儿个晚上……在西院看到的。” 李启蹙眉,宝儿是昨天下午丢的,怎么会晚上还出现在西院外,看向老张,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老张总算放松了下来,神神秘秘的道,“小的觉得没看错,那女鬼就从西院的墙边儿向我走过来,肚子就跟怀了孩子的女人差不多的大。” 李启道,“那你可看到那女鬼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老张唏嘘的道,“王爷说笑的吧,小的跑都来不及呢,怎么还敢留在那里看女鬼想干什么。” 李启示意一旁的王府管家把人带下去。 那老张还愣在那儿,管家道,“好了,下去领赏吧。” 老张一听说有赏,立马笑呵呵的跟着管家下去,没想到上来问个话就有赏啊。 李启沉思,宝儿是昨日傍晚就不见的,但是那花匠却说,昨天半夜在西院墙外看到的宝儿,难道说,其实宝儿昨天一直在西院,等到他们都出去找人之后,才自己出来的,他是自己走的!他一直以为宝儿是被走掳走的,一直以来都在府外排查,其实都查错了方向,宝儿很可能还在府里! 李启立马命人清点全府的人,排查这几日府内可有陌生人出现。 芸娘刚走没多远,就听到后面几个丫头的惊呼声,连忙转过身去,就看到几个丫头围着宝儿,芸娘赶紧过去,让几个丫头散开,问宝儿道,“丫头,你怎么样?“ 宝儿疼得一额头的汗,心里嘀咕,自己才不是什么丫头,现在自个儿崽崽要紧,断断续续的道,“我……我肚子疼。” 芸娘心道不好,道,“这怕是要生了,你们几个帮忙先把她扶到屋里去,再拿个人去让林厨子去请大夫。” 其中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道,“我……我,我去找林厨子去。” 芸娘那帕子擦了宝儿额头上的汗,道,“那你快点去,让林厨子找了稳婆同大夫一起来,就说是他带来那人要生孩子了。” 小丫头点头,慌慌张张的就往外跑,林厨子所在的厨房在王府外院,从内院过去还是要走一段路的,小丫头刚出了内院准备向厨房跑去,就见王爷带了一大群的侍卫向自个儿这边走来,忙低了头退到一边,等侍卫走了再过去。 李启带了侍卫正准备过去,走过了拱门,回过头看了眼刚才那个慌慌张张的小丫头,停下来,叫住正准备走的丫头,道,“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低着头,哆嗦道,“回……回王爷,内院有人要生孩子了,芸娘让奴婢去让人请大夫和稳婆。” 李启听到有人生孩子,瞳孔放大,盯着那小丫头,厉声问道,“在哪里?“ 小丫头被吓得一下软倒在地上,道,“王……王爷,奴婢该死。”她根本不知道李启问的什么,还以为自己冲犯了主子。 李启只得再详问一遍道,“我问你生孩子的人在哪里?”宝儿,宝儿要生了。 小丫头手哆哆嗦嗦的指了内院下人住的地方,道,“芸娘让……让把人带进洗衣粗使丫头的房里等大夫。” 李启听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到了内院的粗使下人房,几个丫头站在房外窃窃私语,李启直接越过几人,进了屋里,就见芸娘在旁边给床上躺着的人擦汗,李启赶紧过去,就看到宝儿脸色苍白,疼得牙齿紧咬住嘴唇。 宝儿正捧了肚子疼得不行,嘴里小声的喃喃念着李启的名字,就看到李启出现在自个儿面前,脸上一阵惊喜,可以随即又想到李启不想要崽崽,便又马上白了脸,慢慢的移动,想缩到床里面去离他远一点。 李启见到宝儿那样子,就一阵急切紧张,根本就没注意到宝儿的变化,忙过去给他擦汗,道,“别怕,我已经让人去找子言了,你会没事的。” 宝儿手放在两人中间,轻轻的像是想推开李启,李启莫名,想到宝儿是自个儿离开的,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涌上脑子,最后剩下一个可能,难道是宝儿恢复了记忆,不能接受他? 李启正胡思乱想,各种滋味在心头,就听到宝儿虚弱的声音道,“你……你不想要崽崽。” 李启听宝儿这么一说,有一瞬的愣然,回过神来,看来宝儿是昨儿下午听到了他跟莫南的谈话,担心他不要崽崽,所以才会自个儿躲起来,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安抚道,“没有那回事,你放心,崽崽会没事的。” 宝儿费力的抬头看他,眼睛从未有过的认真,道,“让……让我生下来。”手覆到李启的手上,“让我生下来,我会没事的。” 李启一愣,看宝儿坚定的面孔,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说不,只得道,“好,我答应你,让你生下来。”说完便想抱了宝儿离开,这里环境简陋,他想把宝儿抱回西院去。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芸娘见李启的动作,忙道,“王爷,他马上要生了,此时不可随意移动。” 李启看向芸娘,对她还是有印象的,李启还没过继来穆王府之前,这芸娘就已经在王府里面了。李启听了她的话,考虑了一下,终是没有移动宝儿。 宝儿听了李启的保证,终于是放下了心,捧着肚子,腹内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 44、札记 莫南这几日由于宝儿失踪,便就没待在穆王府里,带了小木匠回自个儿家一趟,他们家行医几代,祖上应该也藏了不少珍本。便想着回去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点与之相关的记录。 莫家算是邺城殷荣几代的大家族,自然也是宅院高深,专门辟了处院子珍藏一些稀有的药材与医术珍本。 莫南并没抱什么希望能找到,毕竟妜国本就是异族,连皇宫藏书阁都没能找到有用的信息,只怕莫家也是不太可能找到。藏医书的屋子四面都是书架,莫南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有用的书籍,虽是早有预料,却还是不免失望。 据他的推测,宝儿肚子里的是孩子的话,很可能这几日便会生产。可是目前他对蛊族男子怎么生孩子,孩子到底该怎么生出来,却是一无所知。是否是跟普通妇人一样自然生产,亦或者,只能破腹取子。但是破腹取子太过骇人,莫说李启不可能同意让他做,就是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不能保证到时候在成功取出孩子的同时保住宝儿的命。 同他一起进来的小木匠看是沮丧的样子,道,“你别太着急,慢慢来,总能找到法子解决的。”对宝儿失踪之事,小木匠心里多有自责,觉得是自己没看好宝儿,便一直跟着莫南,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可惜他不识字,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在旁边干站着。 “我学了这么多年医术,但是真正要用的时候,居然找不到法子。”莫南难得脸上没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丧气的捶了下旁边靠墙的书架。可是没想到那书架居然摇摇晃晃的发出响动声,就好像这书架是活动的。 莫南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这些书架都是钉死在地上的,怎么会发出这种像是要转动的声音。他走到另一边的书架,试着推了下,书架仍然稳稳的立着,并没有要动的趋势。又去推了几面,仍然没动,只有他最开始推的那面靠墙的书架才发出那种声音。 小木匠见他就在几面书架之间来回推动,不解的问道,“这书架有什么问题吗?” 莫南指向最开始的那面靠墙的书架,道,“那一面书架和其他书架不同,这些书架都是钉死在地面的,只有那一面好像是可以活动的。”说完又回到那面书架,轻轻的推动,试着把它转动过来,但是书架只是前后摇晃,并不动。 莫南围着书架看了一圈,那书架左边儿放了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个绘着鲜红的牡丹的白瓷花瓶。莫南走过去,将信将疑的把花瓶向左边转动了一下,书架岿然不动,并没有反应,莫南又把花瓶向右边转动,就听轰隆隆的响声,那面本来紧靠着墙面的书架渐渐离开墙壁,向前移动了起来。 小木匠看着向前移动的书架,赶紧挪了个位置,目瞪口呆,他从大山里出来,连机关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不被这种景象震撼,心里对莫南的认识也被颠覆,深刻的认识到,莫南并不只是他在小山村认识的那个流氓大夫。 莫南看他惊呆了的样子,觉得很是难得,要知道小木匠在他面前向来是不假辞色的。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道,“小石头,怎么样,我厉害吧。” 小木匠瞟了他一眼,刚觉得他不同,就又原形毕露了。好奇的看向移动的书架,道,“那书架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不怎么会藏得这么隐秘。” 莫南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的,从来没听我爹提过书架后面有机关。”说完走像书架后面刚才挪出来的位置,可是却并没有同他们想的那样,后面藏了什么东西。 莫南不解的看着书架移动挪出来的那块空地,手放到书架上敲动,挨着敲过去,敲到某处,声音与其它地方不同,其它地方都是闷响,这里却是感觉空空的,像是里面被讨空了似的。 莫南手在那周围仔细的摸索,摸到一条微不可觉的细缝,试着沿着细缝往外扒,那块木板应声而落,果然那处有个隐秘的夹层,只见那夹层里放着个用黑色的绸布包着的东西。 小木匠好奇的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莫大夫挑了下眉,道,“什么东西拿出来看下就知道了。”说完便取了夹层里面的东西出来,把面上的绸布打开,是一本类似于手札的书。蓝色的书面上并没有写什么字,只在右下角用小楷写着日期和着作人。 莫南拿了那本札记打量,看到下面的日期和署名,道,“这是十年前我爹写的。” 小木匠惊讶,“你爹写的?”自个儿家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小木匠不解。 莫南点了下头,指了右下角的小楷,道,“这上面写着承宣书于烨帝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说着随手打开札记翻看。 小木匠不识字,见莫大夫指给自个儿看,正凑过头假装看得懂的边看边点头,就见莫大夫打开看了第一页,就像是发现什么大不了的似的,拿了札记紧张的翻看起来。小木匠见他一脚的凝重,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莫大夫把札记大致翻看了一遍,看向小木匠,小木匠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见莫大夫脸上渐渐的布满笑容,道,“小石头,宝儿肚子里的孩子有救了,这本札记里面详细记载了妜国蛊族男子的生产过程。” 小木匠惊得眼睛瞠大,宝儿肚子里的还真是孩子? 莫南与小木匠两人把书架移回原位,就想着赶紧去穆王府告诉李启,省得他一天疑神疑鬼的,老怀疑自个儿儿子是妖物。 两人刚走到王府大门,就看到穆王府的侍卫急匆匆的签了快马出来,见了门口的莫南与小木匠两人,一脸的惊喜,道,“莫公子。”然后赶紧附耳过来,在莫南耳边悄声说了李启的嘱咐。 莫南听了一惊,没想到刚找到点关于蛊族男子生子的眉目,宝儿就要生了,赶紧让那个侍卫在前面带路。 屋子里面,李启握着宝儿的手,正束手无策。他此时心里既怕是那蛊物终于长好了要破肚而出,又怕宝儿有什么不测。 倒是芸娘在旁边一脸的犹豫挣扎,神思恍惚的,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李启一心在宝儿身上,也没有注意芸娘的不同寻常。 李启给宝儿擦了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心里着急上火,不由的迁怒莫大夫,平时就看他在眼前晃,这用得着他的时候,却总不见人影。 宝儿捧了肚子,在床上疼得缩着,看向李启茫然的问道,“仲……仲宣,是不是……崽崽有事?”他根本就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肚子疼,就首先担心的是,是不是自个儿的宝贝崽崽怎么了。 李启心疼他,抚了抚他疼的苍白的脸,道,“没事的,你不是想早点见到崽崽吗,他现在急着出来见你了。” 宝儿苍白的脸笑开,“是……是吗,崽……崽,要……出来了?” 李启点头,道,“恩,他很快就出来和我们见面了。”即使不是孩子,他也给他找一个来,让他当宝儿心心念念的小崽子。 芸娘紧了紧手上捏着的刚才给宝儿擦汗的帕子,终于豁出去似的,向前迈出一步,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是莫大夫和小木匠一行人进来了。芸娘不着痕迹的退了下去,继续默不作声的颔首立在一旁。 莫南看了下宝儿的情况,看屋子里丫头侍卫的一堆人,还有个李启在旁边问来问去的,显得很是碍手碍脚,便干脆一声令下,让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出去,就留了小木匠一人在屋里给搭把手。 李启本来说什么也不出去,他要陪着宝儿心里才有底。 莫南无奈的小声对他道,“这屋子外面一堆的人,你听过皇家哪里来的人生孩子男人陪在屋里的,即使是民间也没有。况且宝儿现在什么名分都没有,你陪在这里,到时候传出去了,岂不是把众人的视线都挪到宝儿身上,你还是去外面等着吧,若是耽误了时间,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出不来,对宝儿可不好。” 李启手握拳,若是孩子还好,他就怕肚子里的不是孩子,到时候万一,宝儿有什么意外的话,还有什么以后,他宁愿现在自己一直在宝儿身边陪着。 宝儿本来缩在床上,离他们较近,还是听得到两人的小声对话,听到孩子出不来,吓得艰难的抬起无力的手,拉了拉李启的袖子,虚弱道,“仲宣,你出去吧。” 莫南看了眼床上的宝儿,接道,“你就出去吧,难道你还不信任我?” 李启看向宝儿,现在大概是一波的阵痛过去了,他的脸恢复了点血色,挣扎了良久,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帮助,可能还真会打扰了莫南,闭了闭眼,睁开,看着莫南,道,“宝儿交给你了。” 莫南点头,他也没时间给他解释,就先让他胡思乱想着吧,等到见到了大胖儿子就惊喜了。 屋子里除了莫大夫和小木匠两人,其他人都跟着李启出去了,芸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问道,“莫公子,要不我留下来帮忙吧?” 莫南一愣,思忖宝儿一个男人生孩子,要是让你帮忙还不得吓死你,道,“芸娘你先出去吧,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再叫你。” 等到屋子里该走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莫南才过去宝儿身边,给他把了脉,又用手揉抚肚子,发现还好胎位什么的都是正常的。那本札记他也没有细看,还好带了来,不懂的就翻一下,现在也只得赶鸭子上架了。 据那个札记记载,蛊族男子是可以如普通妇人一般自然生产的,只不过要比寻常人艰难一点。莫南打量了下疼得双腿缩着的宝儿,挑了下眉,道,“想见到你的小崽子吗?” 宝儿又被一波疼痛弄得白了脸,听到莫南的问话,艰难的抬了下头,怒瞪了莫大夫,双眼冒火,心里想着自个儿要是不想见到小崽子,辛辛苦苦的怀了干嘛,莫大夫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厚道。 小木匠捅了下莫大夫的后背,莫大夫摸了摸鼻子,道,“想见到就好,那你可不要怕疼,听我说的做?” 宝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暗忖难道还有比这更疼的,抚了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小崽子,咬牙点了点头。 45、生下来了 据札记记载,蛊族男子怀胎生子,本来就是逆天而为,况且没有普通女子的产道,要把孩子生下来,更是难上加难。孩子在腹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须外力推腹,引导孩子向下。莫南照着札记上记载的手法,手放到宝儿的肚子上向下推,推腹难免会有非同寻常的痛苦,所以莫南才会让宝儿不要怕疼,照他说的做。 没想到宝儿看起来软糯,可是自莫南推腹开始,却只是偶尔忍不住了才会发出小小的呻吟。莫南不由得对宝儿刮目相看,他应该是怕外面的李启担心,所以才会忍着不出声。看来宝儿并不想他们想的那样什么都不懂,他也知道不让自个儿关心的人担心。而他对李启,也是有情爱的,要不怎么会愿意忍着剧痛,也要生下孩子,要知道宝儿向来是被李启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着的。 李启在屋外等得心急如焚,听到偶尔传出的宝儿细细的低吟声,更是心如刀绞。他的宝儿,何曾受过这种苦楚。不断的在屋子外面徘徊踱步,不明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 一个侍卫走到正不断望着屋子里的李启旁边,附耳小声说道,“禀告王爷,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李启点了下头,这队寻找宝儿的侍卫都是他三哥那里拨给他的,都可以信任。神色复杂的望了眼宝儿正生孩子的屋子,若那是孩子的话,便好,若不是孩子,他也会依照对宝儿许诺的那样,给他一个孩子。 可是推了半天,孩子已经入盆,却硬是卡在那里,不再向下面移动分毫。莫南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有什么没有注意到?让小木匠给宝儿擦汗,再一边让宝儿照自己说的呼吸吐气,一边拿了那本札记来翻看。 莫南翻着札记,额头不断的冒出冷汗,蛊族男子怀胎,非十月不落,分娩时推腹入盆,若羊水不破,孩子久不下地,则……则,莫南翻到最后一页,仔细的扒拉了一遍,还是没有,确定真是到这里就断了。颓丧的把札记扔到一边,居然断到了关键地方。 小木匠见情况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莫南无力道,“札记只到推腹入盆,后面便没有了。” 小木匠惊愕,看了眼扔到一旁的札记,道,“这札记是你爹写的,说明你爹肯定给男人接生过,叫他来不就行了。” 莫南摇头,“若真能这样就好了,我爹随驾去了西郊猎场,三日后才回。” 小木匠一边给宝儿擦额头上源源不断冒出的汗,一边着急道,“那怎么办,我看宝儿疼得不行。” 宝儿两鬓的头发都被汗水打得湿透,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就想着为什么崽崽还不出来。 莫南咬牙,让小木匠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套牛皮包裹,打开,一边是一整排大小依次排好的刀具,另一边是大小各异的细针。 李启不停的来回走动,刚才还有一点声音,怎么这么会儿,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不由得心生害怕,该不会是宝儿出了什么事。 芸娘看了眼没了动静的屋子,心里也是一阵忐忑。想到那人也是在这么无助的情况下,苦苦的挣扎着,看了眼旁边一脸担心的李启,这孩子比那人幸福。咬了牙,豁出去便豁出去吧,上前轻声道,“王爷,芸娘知道蛊族人生产方法。” 李启惊讶的回头看向她,转而想到他刚来到这边屋子时,便就芸娘一人同宝儿在房里,看来这芸娘是那时知道的宝儿的真实情况。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也知道蛊族。 芸娘低头道,“王爷有什么要问芸娘的,不妨过后再问,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里面的公子早些分娩。” 李启看了眼面前低眉顺眼的芸娘,犹豫了一下,点头。带了芸娘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就看到莫南拿了刀正对准宝儿高耸的肚子。李启骇了一跳,赶紧过去阻止,厉声道,“子言,你要做什么?” 莫南好不容易举起的刀被这么一吓,便又落了下来,无奈的转头对李启道,“孩子久不下地,再拖下去,只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为今之计,只有破腹取子。” 李启过去走到床边,抓紧宝儿的手,道,“她有办法。” 莫南看了眼跟李启一同进来的芸娘,自然知道李启说的是谁。 芸娘上前道,“请王爷先回避一下。” 李启诧异,看向她,道,“我就在一边看着,并不打扰你们。” 芸娘仍是低头着,道,“请王爷回避一下。” 李启盯着他,见她看似低眉顺眼,但是却丝毫不让步,站起来冷声道,“我只想宝儿周全。”说完便转 身出去。 莫南看着芸娘,道,“你知道怎么让宝儿顺利产子?”这芸娘他是知道的,自他们有记忆开始,便是在穆王府待着,这也有十几年了吧。 芸娘颔首,径直走到了床边,翻了宝儿的腹上的衣服,手抚到宝儿肚皮上。只见芸娘的张开手掌,手心躺了一只白色接近透明的虫子,她把虫子轻轻的放到宝儿敞开的肚皮上。那虫子胖嘟嘟的,憨态可掬的在宝儿的肚子里翻滚了几圈,竟然就像是钻进了肚子里面去似的,消失不见了。 莫南骇了一跳,赶紧上前阻止,可是那虫子已经不见了,转向芸娘,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芸娘道,“你放心,那蛊会引导孩子出来,对他不会有伤害。” …… 李启出去之后,在门外大概徘徊了半个时辰,便听到门内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李启有一刻的晃神,这是哪里传出来的婴儿哭声。 这里本就是下人房,旁边围了一大堆的下人,见李启这么紧张屋子里生孩子的那位,听到孩子啼哭声,一些有眼力见的,便赶紧凑了过来,谄媚的道,“恭喜王爷,小主子平安落地了。”现在宝儿身份不明,这孩子也不能确定是正统的嫡子还是庶出,叫小主子最为合适。 旁边的下人见状,也赶紧的说个讨彩的话,好得个奖赏什么的。虽不知这生孩子那位的身份,却到底是王爷的头个孩子呢。 李启茫然,他,有孩子了? 这时,就见小木匠抱了用大人的外袍包着孩子出来,胖嘟嘟的孩子一看就分量不轻,小木匠笑道,“是个小王爷呢,莫南说起码得有七八斤。”小木匠可不知道那些规矩,只道李启是王爷,那他的儿子不就是小王爷。 李启迟疑的接过了小木匠递到面前的孩子,怀里抱着软绵的小身躯,才真实的感觉到,他有孩子了,这真是他和宝儿的孩子啊!一大股喜悦之情涌上来,抱着儿子亲了又亲,这是宝儿给他生的大胖小子啊! 小木匠道,“王爷,这里什么都没有,小崽崽身上就裹了件屋子里寻的外袍,先前住的西院有宝儿准备的孩子的衣服鞋子,但是没有小包被,还得王爷差人去买两件换洗的包被才行。” 李启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的大胖儿子可怜兮兮的就裹了件下人穿的外袍,赶紧差人去弄来。转而又紧张的对小木匠问道,“宝儿怎么样?” 小木匠笑道,“王爷放心,宝儿没事,等处理好了伤口,便可以进去看他了。” 李启一听伤口,便立马紧张的问道,“宝儿受伤了。” 小木匠赧然,只得道,“只是小伤,不碍事,王爷一会儿便知道了。”寻思这么大个胖小子,难免不会受点小伤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莫大夫与芸娘便来开了房门,李启抱了已经穿戴好了的小崽崽进去。宝儿躺在刚才的床上,看起来并无大碍,李启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 宝儿生了孩子躺了这会儿,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眼睛骨碌乱转,看到李启怀里抱着的胖儿子,眼睛一亮,半坐起来道,“给我看下。” 李启一只手抱孩子,另一只手赶紧给他掩好被子,这刚生了孩子可不能见风。然后抱了孩子放到宝儿枕边,让他看个够。 宝儿轻轻的扯开裹着小崽崽的包被,露出崽崽的小脸来。就见宝儿眉头蹙着,一张脸苦了起来,他的小崽崽好丑,一张小脸皱巴巴,像包子皮儿似的。不由的担心起给崽崽找媳妇儿的事来,这么丑的崽崽,能找着媳妇儿吗?上次那媒婆可说了,姐儿爱俏呢。 宝儿正烦恼着将来怎么给他小崽崽找媳妇儿呢,小崽崽便张了小嘴,扯开了喉咙嗷嗷哭起来。 李启赶紧拍着崽崽,奇怪道,“怎么突然哭了?” 宝儿一阵心虚,不会是知道他在说他丑吧?学着李启的样子,轻轻拍着崽崽,心里默默念道,“崽崽一点儿都不丑。” 芸娘把先前弄脏了的被子扯开,换好了被面,见崽崽在哭,他这两个当爹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忍心的道,“王爷,小主子这是饿了呢。” 宝儿瞪大了眼睛盯着张着小嘴嗷嗷叫着像是在要吃的小崽崽,这么小就会争吃的了。李启恍然大悟,赶紧让芸娘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寻个奶娘来。 46、崽崽饿了 小崽崽两腮挂着泪水,扯开嗓子的哭得分外委屈,小手扯着李启的衣襟,像是在控告似的,怎么就不给他吃的。李启抱了崽崽在怀里,来回的晃荡,别提多心疼,这可是他刚得的大胖儿子啊。 莫大夫望了眼哭着争吃的小崽崽,幸灾乐祸的道,“这小子还真像他娘。”这娘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宝儿听到崽崽哭得伤心,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他的小崽崽,真可怜啊,才出生就要挨饿。听到莫大夫话,瞪大了双眼对着莫大夫,别以为他不知道,只有女人才当娘呢。他是他崽崽的阿爹,他崽崽有两个阿爹。 莫大夫摸了摸鼻子,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贼兮兮的凑进宝儿道,“我说,你既然能生,是不是也能下奶呢?” 宝儿瞠目,他以前偷偷的看过,这奶孩子的女人哪个不是胸前雄伟的,再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这男人和女人果然还是有差距的,顿时挎了一张脸。崽崽哭得委屈,宝儿犹豫啊,可是,这能有给崽崽吃的吗? 莫大夫见宝儿犹豫,靠近了鼓吹道,“要不,你试试,兴许……” 莫大夫话还没说完,站他后面的小木匠就给了他一脚,对宝儿道,“别听他胡说。”这没个正经的痞子。 宝儿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莫大夫的当,瞪大了一双眼睛对着莫大夫冒火。李启见他胡闹,没辙的摇了摇头,不过见孩子哭个不停,心里却也是焦急得很。 还好芸娘办事干练,不一会儿便找了奶娘来。这找来的人就是王府的下人,是王府门房家的那口子。刚生了孩子还没满月,算的上是初乳,现在也只得先找来应个急。这一屋子的男人,那门房妻子也不好喂奶,便让抱了孩子去隔壁屋里去。 小崽崽被门房妻子抱在怀里,头埋她在胸口拱啊拱,倒像是自个儿在寻吃的。那门房妻子愣了下,惊道,“小主子可真聪明。”这刚生下来,还没奶过呢,就知道找吃的了。这抱在怀里这分量,可不轻,自个儿的孩子都十来天了,抱着都还轻飘飘的。 芸娘看着小手紧拽着门房妻子衣襟,拼命吸允的崽崽,也是会心一笑,道,“这小家伙,生下来就有八斤重呢。” 那门房妻子惊愕,羡慕道,“这个头可真不小呢,这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她和丈夫都是王府下人,每日干活空隙才能回去看看孩子,孩子都是饿得哭的力气都没了。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不做事这一家子人怎么养活,如今这世道,乱啊。 芸娘深思恍惚,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过了会儿,回过神来,才道,“是啊,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小崽崽吃饱了,便又被抱了回去,躺在宝儿旁边,打了个小哈欠,便撑着圆鼓鼓的小肚皮睡下了。宝儿指尖戳了戳崽崽红红皱皱的小脸儿,心里很是担忧,这丑丑的就算了,还吃了睡,这可怎么讨媳妇儿啊。小崽崽睡梦中皱着小眉头,砸巴一下小嘴,不知道是不是在谴责生他的无良阿爹,自个儿这么小一只,吃饱了不睡干嘛啊! 这孩子生下来了,总不能一直待在下人房了,宝儿还要坐月子呢,这下人房的条件可不好。李启本来担心宝儿不能见风,这搬来移去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莫大夫专职是治病救人,这生孩子做月子的事,知道得还真不多。 倒是芸娘,这这方面似乎很有经验,知道得很多。这孩子都是在芸娘的帮忙下才能顺利生下来,李启便问了下芸娘。芸娘对李启来问自己好像很是诧异,想了会儿,才道,“到时候裹得严实点儿,坐轿子里抬过去,应该没有事。” 李启点了点头,“那就你去安排吧,把主院那边收拾一下,天黑之前就搬过去。” 芸娘低着的头抬起来,迟疑道,“王爷,你,相信我?” 李启道,“我不问你什么来历,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懂得蛊族人的事,但是我知道宝儿身边需要个可靠之人。”说完眼睛盯着芸娘,问道,“我能相信你的吧?” 芸娘低下头,道,“王爷的吩咐芸娘自然做到。” 李启道,“我之所以让宝儿搬进主院,是因为这府里的人既然知道了宝儿,我便要让他们清楚宝儿的身份,宝儿什么都不懂,我不在的时候,就要你多担待着了。” 芸娘点头应是,这主院是当初老王妃在时住的,宝儿搬进去,这其中的意欲自然不言而喻。 天黑之前,芸娘就把搬迁之事安排妥当,先前住的西院里面的东西,也都已经移到了主院。等到那边收拾好了,李启便带着宝儿向主院那边去。宝儿裹了披风,头上戴着披风的兜帽,抱了睡得小嘴挂着银丝,像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小崽崽坐进轿子里。 这下人住的屋子与主院同处于内院,因此相隔并不远,没多会儿便就到了。进了屋子里,把崽崽轻轻的放到床上,小崽崽小拳头紧紧的握着,两条小腿微微盘着,睡得别提多香,浑然不知自个儿已经换了个地儿。 这两日上面那位便要从西郊猎场回来,这次宝儿生孩子的事,由于事发突然,估计府上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担心一些有心人士对此大做文章,李启三哥已派了人传话,让他过府商量应对之策。因此宝儿与崽崽搬到主院安顿好之后,李启便出了府。 晚上芸娘领了原本西院的哑女端了厨房特意给宝儿做的饭菜进屋里来。 宝儿躺在床上又睡了个囫囵觉,醒来天已黑了,屋子里点着盏昏暗的油灯,就只有他自个儿和睡在边儿上的小崽崽。宝儿正百无聊赖,揉捏睡着的小崽崽玩,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还以为是李启,忙从床上坐起来。 哑女把盛饭菜的托盘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拉好门,在门外侯着。芸娘看宝儿大眼骨碌乱转,见到自个儿一脸的失望,道,“王爷去璟王府谈事,应是会在那边吃了晚饭才回来。” 宝儿头上包了芸娘给弄的产妇帕,显得一张脸更小。点了点头,听到芸娘说吃饭,抚了抚少了个崽崽显得有点松垮的肚皮,还真饿了。眼睛闪亮的盯着桌上的托盘,就差嘴角没流出口水来了。 芸娘把屋子的的窗子关严实,才转过身来道,“公……主子起来吃饭吧。”她本来想叫公子,但是想到宝儿身份敏感,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可不得了,既然王爷说了以后她照顾宝儿,那叫声主子倒也恰当。 宝儿揭了面上的被子就想下床扑吃的去,芸娘赶紧叫住了他,拿了外衣来给他穿上。现在已到初秋,更何况他刚生了孩子,可不能受凉。宝儿睁大了眼睛望着给自己穿衣服的芸娘,露出个讨好的笑,他对芸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这边宝儿穿好了衣服正埋头苦吃,那边床上的崽崽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阿爹吃好吃的没叫他,扯开了嗓子呜咽的叫唤起来。宝儿看了看手上抓着的啃了一半的大鸡腿,再看了看床上嗷呜的崽崽,赶紧的抹了把油嘴,想过去看下怎么回事,他崽崽又哭了。 芸娘忙道,“你先吃着吧,待会儿凉了,我去看下。” 宝儿点了点头,大眼还是望着床边叫唤的崽崽。 芸娘把崽崽抱起来,摸了摸开档的小屁股,湿哒哒的一片,对宝儿笑道,“没事,尿裤子了。”利落的从边儿上放衣服的柜子上抽出一块干净的尿片,让崽崽趴在自己腿上,抽出尿湿了的片儿,擦了擦崽崽的小屁股,再重新把干净的片儿给他夹上。 芸娘看了眼直勾勾盯着的宝儿,道,“虽说这些有奶娘下人做,你自己还是也学着点的好。” 宝儿点了点头,觉得芸娘真厉害啊,什么都懂。 芸娘把小崽崽翻过来抱好,换完了尿片儿,崽崽果然就不哭了。砸吧砸吧小嘴,头直往芸娘胸口凑。芸娘笑道,“看来他也饿了呢,今天下午奶娘已经找来了,今天晚上小主子就跟着奶娘睡,晚上饿了奶娘也好喂。” 宝儿听到他崽崽要跟别人睡,一脸的舍不得,犹豫道,“不能,喂好了,抱过来么?” 芸娘道,“小主子晚上要把尿,哭了就要喂奶,抱过来抱过去的容易着凉。” 宝儿一脸的失望,点了点头,他的崽崽,还没抱几下呢,就要给别人养。 芸娘见他失望的脸,道,“奶娘和小主子就在隔壁屋里,等到白天的时候,就又抱过来了。”说完见宝儿还是低落,便又道,“等到小主子断奶之后,主子就能自己带了。” 宝儿点头,谁叫他没有奶呢。 芸娘询问的道,“那主子先吃着,我抱小主子过去喂奶。” 宝儿见他小崽子一个劲儿的往人家芸娘胸口凑,点了点头示意芸娘快走吧,只怕他不答应的话,指不定一会儿便又嚎起来了。 芸娘抱了孩子往外走,对宝儿道,“那主子赶紧吃,一会儿便凉了,我等会儿过来收拾碗筷。” 宝儿拿了筷子吃得食不下味,唉,都走了啊。 47、洗三礼 李启回到王府的时候,宝儿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哑女在门外守着,见李启回来,忙去打了热水来给李启洗漱。李启拿了绞好的帕子擦了脸,递回给哑女,见床上只有宝儿一人,问道,“小主子呢?” 哑女接过李启递回来的帕子,又重倒了热水到脚盆里,听到李启的问话,指了指隔壁屋。 李启会意,大概是芸娘安排了奶娘带着崽崽在隔壁屋里睡,拖了鞋子除了布袜把脚放到热水里泡着,对哑女道,“你先下去睡吧,这些东西明早再来收拾。”指了指脚盆与一边儿放着的洗脸水。 哑女点了点头,把门掩好便下去了。李启泡了脚拿了一边儿搁着的干净帕子把脚擦干,把脚盆端到一边儿免得半夜起来绊倒,又把亮着的油灯拨暗一点,便也上了床。 他担心自己身上凉,会惊醒了宝儿,便另扯了床被子盖着。后半夜宝儿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受到身边的热源,便自个儿钻进了李启的被子里,靠着李启肩窝睡。李启前半夜一人睡着也不踏实,现在身上暖和了,便干脆把宝儿那床被子搭在面上,搂了睡在旁边的宝儿,总算是两人都踏实的睡了。邺城的初秋,还是有点凉了。 本来以为烨帝回京之后,面临的肯定是场大风波,甚至极有可能先前李启被状告的罔顾职守的罪名都要被重新提及。没想到烨帝就只说了句,既然有了孩子,改日便抱到宫里来看看吧,这便没有了了下文。不仅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李洵一派吃了一惊,就是李启等人也是,准备的各种说辞一点都没派上用场不说,倒是被烨帝的态度给弄了个莫名。 烨帝这几年深居简出,就只那三年前生了个七皇子的辰妃能够近身,对外一概称病重,朝政之事也多不打理。现在朝中分了几派,明争暗斗的。可是烨帝看似不管事,却又对朝中事了如指掌。这烨帝这明显偏袒李启的态度,倒是引起一些有心人士的妄自猜测。 无论如何,宝儿与崽崽没有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却也是李启想看到的。他所求的并不多,就是在这邺城多事之地,为妻与子撑起一片蓝天白云。 宝儿这两日过得很是滋润,白日里逗弄一下小崽崽,晚上被窝里有李启给暖着,成日里还有芸娘准备的好吃的给供着,宝儿过得那个美。连这坐月子每日的炖鸡,他都是连汤带肉沫子的吃得干干净净。莫大夫过府见了,看得那个闹心,因为宝儿的事情过去了,他家小木匠开始跟他秋后算账了。 眼看着便是崽崽三朝,这先前李启也没想过宝儿肚子里还真是个大胖儿子,便也什么都没准备。李启自个儿平日要上朝,宝儿什么都不懂,这崽崽的三朝之事,便也就只能交给了芸娘去办。 这三朝习俗由来已久,就是举行个洗三的仪式,把出身刚三天的孩子放到事先熬好的艾莆水里洗,便也就是做个样子,讨个好彩头,祈求孩子健康长大,无灾无病。 按说这三朝是要广邀亲朋好友来的。可是李启回京不久,并没有什么关系较好的亲友,何况宝儿身份也要保密,便就请了莫大夫与小木匠两人。考虑到回京以来,他三哥和徐卿确也帮了许多忙,便又分别递了帖子过去,他们来不不来倒是其次。 三朝这日,宝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迷迷糊糊的便被听到芸娘在耳边叫唤的声音。翻了个身,手随意在空中挥了一下,把脑袋埋到被子里,继续睡。 芸娘瞠目,感情他是把自个儿当吵人的苍蝇了。看了眼头埋被子里,睡得香甜,油盐不进的宝儿,没办法,只得让旁边端了洗脸水进来的哑女把脸盆放到桌上,去隔壁把小主子抱来。 小崽崽一早的醒了,正吵吃的,嗷嗷的叫,奶娘正准备抱了喂奶。便见哑女进来,比划了两下,见奶娘明白了意思,便抱了小崽崽去隔壁宝儿屋里。 宝儿睡得正熟,梦里拿了金黄诱人的大鸡腿正准备放进嘴里,就听到自个儿崽崽嗷嗷叫着的声音。心里一软,他崽崽在哭啊,忙丢了鸡腿四处找他崽崽。 芸娘见从床上翻的一下坐起来的宝儿,一边儿示意哑女把小崽崽抱回去喂奶,一边儿对宝儿道,“主子可算是醒了。” 宝儿眼珠子跟着抱崽崽出去的哑女转,茫然的问道,“崽崽,崽崽怎么哭了?” 芸娘心里叹气,也就这时候有个当爹的样,拿了宝儿的外衣递过去,道,“小主子没事儿,就是吵吃的。主子快起来吧,今儿个小主子三朝,有得忙呢。” 宝儿望着芸娘,一脸的讨好,暗忖芸娘真厉害,知道抱了崽崽来嗷嗷叫两声,然后他就醒了。 芸娘见宝儿起来了,便道,“那主子先洗漱,我去下面盯着点儿,今日事多,等会儿我让人端了早饭来屋里主子先吃着。”说完见宝儿点头,便又忙着出去。 今早在偏院那边儿便搭了个大灶熬洗三水,她得去看着点儿,要不掺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不得了。 王府里的下人,为了新添的小主子都忙得热火朝天的,那天见过宝儿的也就那几个洗衣的粗使丫头。这干活之余,几个一块儿干活的,好奇小主子生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便就拉着那几个丫头问了起来。 几个丫头这几天被问了已不知多少遍,可是芸娘明说了,不准四处嚼舌根,要不一律给赶出府去。这听到又有人问,真是苦不堪言,只得道,“等会儿小主子洗三的时候,那位主子肯定要露面,大家伙儿不都看到了。” 虽说等会儿洗三了那位主子要露面,可是除了屋子里侍候的人,其他人也见不到啊。可是问了半天,那几个丫头嘴却硬是撬不开。一伙人见问不出来,便也就都没趣儿的散了。这王府小主子办洗三宴,每家都能分几个鸡蛋,脸上便也都还是喜气洋洋的,又谈论开别的事儿去了。 莫大夫是闲人,巳时便带着小木匠来了王府。左右寻了一圈儿,李启进宫去了,王府里的下人招待了两人,倒了茶端了点心便又下去各自忙着自个儿的事了。 莫大夫哪是安分的人,待了小木匠就直奔主院而去,结果被芸娘拦了个正着。 芸娘恭敬的道,“莫公子,现在王爷不在府里,主院就主子和小主子两人,莫公子与这位公子两人都是男子,冒然进去只怕惹人闲话。” 莫南莫名,“那楼上又没女眷,怕什么?” 芸娘心里着急,这莫家公子平时看着是个聪明人,怎么关键时候转不过弯儿来,只得低声道,“府里人知道的只是这楼上住着小主子的生母。” 莫南诧异,这王府里的人都当宝儿是个女人呢,感情这王府里的人还都没见过宝儿。不过宝儿长得那样,估计见着了也有人认不出。看了眼面前的芸娘,只得没趣儿的又回去坐好。心里哀叹,在自个儿家有老头子念叨,没想到在这王府里,还是有人给看着。 在小山村,两个男的在一起,或许是个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在邺城,这大户人家养个男宠什么的,却是司空见惯的。八九年前,烨帝突然立了几个男妃,当时可是朝野震荡。可是这烨帝一意孤行,这大臣们拿他也没办法,后来发展着,竟也形成了阵王公贵族之间的攀比之风。不过这男人生孩子的事,估计现在即使说出去,还是没有人会相信,难怪王府下人还都不知道宝儿是个男子了。 等到巳时将过近午时,李启才回了府邸,总算是没有错过时辰。李漠与徐卿二人跟他一起来的,大抵是一同从宫里过来的。 莫大夫等得无聊,调戏小木匠,只可惜小木匠不理他。正寻思着怎么躲过芸娘的视线去主楼逗宝儿与新添的胖崽崽,便见李启与李漠三人进来了。连忙迎了上去,道,“我说你们来得也太慢了吧。” 李启几人知他性子急,也不在意,只说是宫里有事耽搁了,便去了主院。主院的前厅里,芸娘已命人把熬好的艾莆水装进了木盆里,此时不烫不凉,正好。宝儿裹了件白色的狐毛披风坐在桌子上,正睁大了一双骨碌乱转的眼睛对桌上摆着的菜直流口水,见到李启几人进来,对李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小崽崽被哑女抱着站在宝儿旁边,小崽崽穿戴了崭新的衣帽,裹了件绣着大红牡丹的缎面襁褓,身上带了李启早先备好了交给芸娘的银镯,银锁,银脚链,看起来像个银娃娃,眼睛半睁半开的,时不时的瞟一下众人。李启过去从哑女手上接过宝贝崽崽,抱着狠狠亲了两口,他这两日忙烨帝回京的事,都没怎么机会抱儿子。 这说是洗三,并不是就把孩子脱光了整个儿放进水盆,这才出身的孩子怎么受得了。午时至,就见芸娘请来的洗三的月婆抱了小崽崽在盆边儿,手放进盆里沾了点儿水,在崽崽头上、手上等地方摸两下,一边摸嘴里一边儿念道,“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身,做富翁;洗洗手,荣华富贵全都有;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脚,身体健康不呷药……。” 洗完了,月婆便又拿了筷子,在桌上菜盘里沾两下,放到崽崽嘴边涂抹一下,嘴里念叨,“呷了鱼,有富余;呷了糕,长得高;呷了糖,保健康……。” 宝儿刚开始还睁大了眼睛,看得仔细,直到见月婆拿了空筷子在自个儿崽崽嘴边晃荡,还念叨一堆,眼里便冒了火,这不是寒碜人么,他崽崽都没吃到呢,就念这一堆,他崽崽又不是李婶子嘴里的好吃狗儿。当这么多人面这么念着,他崽崽还怎么讨媳妇儿呢。 李启在旁边见宝儿一副要上去跟月婆理论的样子,忙拉了他,笑道,“做什么呢?” 宝儿鼓颊,气呼呼的道,“她骂我们崽崽呢!” 李启失笑,道,“这是给崽崽祈福呢,保佑我们崽崽健健康康长大,平安喜乐。” 宝儿仔细听那月婆念叨,那月婆后面还真念了健康之类的,摸了摸脑袋,对着李启傻笑,企图蒙混过关,掩饰自个儿出的洋相。 48、 莫大夫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他离李启近,自然是听到了宝儿出的洋相,贼兮兮的凑进宝儿,道。宝儿,这么早就在想着为你家小崽子讨媳妇儿了呢。 宝儿没听出莫大夫话里的戏弄,倒是被莫大夫提醒,想起了旁的事,眼珠子四处转,看到莫大夫旁边站着的小木匠,眼睛一亮,道,,莫大夫,要不你跟小石头也生个娃娃,给我崽崽当媳妇儿。 小木匠本来正看着月婆给崽崽洗三,宝儿声音大得很,这屋子里的人肯定都听到了宝儿的话,小木匠自然也听到了,脸颊轰的烧起来,对着莫大夫咬牙切齿,底下的脚踩到莫大夫脚上碾了又碾,莫大夫偷鸡不成蚀把米,苦不堪言, 宝儿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出了个好主意,这样就不用担心他崽崽找不着媳妇儿了,见莫大夫与小木匠两人不出声,对莫大夫道。我崽崽还小,将来肯定好看。他以为莫大夫嫌弃他崽崽长得丑丑的, 莫大夫刚要说话,脚底板就被小木匠又是一脚踩下去,只得捂住嘴巴,对着小木匠表示,自个儿再不多嘴, 屋子里侍候的下人先前见宝儿跟小主子一起出来,宝儿外面披了狐毛披风,一张脸雌雄莫名,这些仆人想的都是,这便是小主子的生母了, 后来见李启和宝儿两人显得亲密,便越发肯定,只是奇怪这主子怎么这么朴素,头上也不见戴个发钗金步摇之类的,此时听到宝儿说话,却又疑惑起来,宝儿虽然声音清脆,但是与女子到底不同,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个女人,倒像是个…… 他们也没见过小主子的娘亲,便也只得作罢,主子的事做下人的平时闲聊也是作个消遣,还得小心了不让主子们知道,要不丢了差事可得不偿失,还是想着哪里多干点活儿,为家人桌上添几抹荤腥,才更实在, 宝儿早对一大桌子的好菜垂涎三尺,结果洗三礼刚完,芸娘就抱了崽崽让宝儿一起回屋里去,宝儿觉得芸娘厉害得很,不好说自己想留在桌上吃,就拿了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盯着李启, 李启拿他没办法,心一软,对芸娘道。要不先抱了崽崽进去给奶娘喂奶,宝儿就在这里吃。 芸娘也很无奈,怎么自个儿倒成了欺主的恶仆了,道。主子得忌口,吃食不能放姜蒜作料,不能和大家混着吃。 李启这才醒悟,宝儿在月子里面,有些东西不能吃,他对宝儿的身体一向看重,听芸娘一说,便安抚宝儿让先进屋里去,这在外面吹久了风受了凉也不好, 宝儿还以为肯定得逞呢,结果李启被芸娘三言两语的就说服,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同抱了崽崽的芸娘回了屋里去, 李启一直盯着宝儿身影不见了,才对一旁的侍女道。开宴吧。先前宝儿垂涎三尺的菜被一一撤了下去,那些菜只是备了让月婆给崽崽开荤用的,这宴席的菜,还没上的, 李启下了令,新菜便一一摆上了桌,莫南调笑道。仲宣,幸好你家宝儿没看到这新上桌的菜,要不只怕芸娘拉都拉不走。 李启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道。我家宝儿养家了的,拉都拉不走,有些养不家的,指不定哪天就跑了。 莫南僵住,知道李启在下他绊子,说他不告而别的事呢,连忙看向他家小木匠,一脸诚恳的表忠心, 李启给李漠徐卿倒了酒,道。三哥你们两人随意。 李漠先前一直旁观着,拿了李启倒的酒杯在手中,道。仲宣找了个得心意的人。旁的人取笑一下都不行,可见是真宝贝得很, 李启一愣,笑道。的确是得心意。想到宝儿跟着芸娘走时那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暖, 李漠他喝了杯中酒,道。小六要好好珍惜。说完一口喝了杯中酒,能找个合心意的人,过一辈子,有些人一辈可能都求不了, 李启恍然,他三哥很久没叫他小六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三哥,当初阿娘……, 他话没说完,李漠面向他,眼里深沉得李启看不懂,打断道。小六,母妃的事,我总有一日会对你说个明白。 李启看着李漠的脸,恍然觉得他三哥的确已经不再是幼时总挡他面前护着他的那个三哥了,把屋子里侍候的人都遣了出去,握紧了手中的酒杯,道。那三哥从哪里查出,宝儿是蛊族。 当初莫南在边关时对李启说的是,李漠查到了宝儿是蛊族,所以他才会突然去妜国,李启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怎么会那么巧的刚好那时查到, 李漠道。看来你真再难信我。说完拿了酒壶,悠悠的倒满了酒杯,道。一封信,有神秘人送了封信到我王府。 李启蹙眉,这其中难道还另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李漠道。那神秘人的态度现在还不清楚,倒是宝儿的身份,目前外面还不知道宝儿是男是女,若是知道他就是你新添的儿子的生母,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李启脸色一变,在邺城,娶个男人做妾的人都有,可是若是出个能生孩子的男人,只怕不是没人相信,便是跟小山村的村民一样,把宝儿和崽崽当做怪物,妜国蛊族,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坐在李漠旁边的徐卿道。如今你穆王府里的人还不知道宝儿是个男人,可是这时日已久,只怕难说。 李启蹙眉,当时宝儿在偏院大庭广众的发作,那几个粗使丫头都见过他的样子,更遑论这么多天,不知道那几个丫头又对没对人提起过,这即使要瞒,却也瞒不住, 李漠放下手中筷子,道。为今之计,你只能清理府上下人,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莫南大概也看出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宝儿虽然长得雌雄莫辨,可是若长期相处下来,却也是能分辨出来的。 李漠道。并不用刻意瞒着宝儿是男子的事,只要别让人知道穆王府的小王爷是个男人生的就行,封住了王府一些人的嘴,即使后面传出些什么,只要没证据,谁会相信一个男人,会生孩子。 李启道。当日见过宝儿的就只三四个粗使丫头,其他人虽知道屋里有人生孩子,都是后面赶过来的,却没有见过宝儿的面。 李漠冷然道。若不能确保绝对忠诚,就只能让她们永远闭嘴。 李启一愣,看着一脸酷寒的李漠, 李漠看着李启,笑道。觉得三哥冷血吗。也不等李启回答,直接道。可是,你想让自己想护的人安全无虞,有时便只能冷血。 李启沉默,想到宝儿,想到崽崽,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等莫南等人走了之后,李启才回了屋里,宝儿跟崽崽两人正在午睡,芸娘算是府里半个管家,这内院的大多事都是她在安排,估计送了宝儿回屋便又忙去了,只有哑女一人在屋里守着,见李启进来,忙低了头行礼, 李启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出去,哑女点了点头,轻轻的掩了门,退了出去, 看着床上睡着的一大一小,小崽崽小嘴嘟着时不时的吸允两下,可能是梦到了在吃奶呢,宝儿睡得香甜,嘴角挂着一缕银丝,李启失笑,崽崽脸上还没张开,不过某些方面跟他阿爹,可真是像啊, 看了下天色,这会儿午时过了没多久,左右无事,李启干脆脱了鞋到床上去陪两人睡,床够大,崽崽睡在最里面,李启把两人移了下,外面留出个位置,自己躺在最外面,躺了会儿,便也来了睡意, 一觉醒来,已夜色降临,屋子里就一盏罩了琉璃的灯发出晕黄的光,宝儿斜躺在旁边,一双大眼睁得溜圆,见李启醒来,兴奋的道。仲宣,你醒了。 李启面向宝儿,笑着道。醒了。倒是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时辰,望了眼宝儿身后,没看到崽崽,问道。崽崽呢。 宝儿指指隔壁,道。抱去给奶娘喂奶了。 李启看他睡眼惺忪的,问道。用了晚饭没。 宝儿打个哈欠,懒懒的道。没呢,等你起来。事实是奶娘傍晚抱了崽崽出去后,他自个儿躺在床上又睡着了,刚才醒来没多久,就等了一会儿, 李启挑眉,哪有不知道宝儿的,只当是他不饿,要不早扑吃的去了,见他哈欠,道。吃了饭再睡。 宝儿对他点头,抚了抚少了个崽崽的肚皮,还真饿了,他现在不困,就是刚起,还不怎么有精神, 李启起来穿了衣,拉了下床边的摇铃,宝儿此时也坐了起来穿衣,不一会儿,那哑女便端了吃食来,把托盘放到桌上,又拿开了琉璃灯罩,拨了下灯芯,让灯更亮一点,对李启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托盘里备了盅炖鸡,应该是给宝儿准备的,这鸡虽然没放什么作料,但去了鸡头鸡脚与鸡皮,所以并不肥腻,宝儿连吃了几日,却并不腻味, 宝儿吃东西总是拼了命的胡吃海塞,倒像是生怕没了似的,李启不停的给他夹菜,自个儿倒是没吃多少,他想到下午三哥说的事,便也无甚胃口,可是为了他的妻与子,他却也不得不变成满手鲜血的人, 49、 穆王府前几日才传出了当今六皇子,也就是穆王爷喜得麟儿的喜讯,可是这没过几日,王府屋檐便挂了白灯笼,据说是王府小主子的的生母,产后损伤过大,没熬几日,就那么去了, 众人不禁唏嘘,暗叹这小主子的生母真不是个有福的,眼看着母凭子贵了,却没想到是个福薄命短的,这也没个身份,就是一口薄棺,便入了殓,从后门抬出去埋了,连王府的祠堂都进不了, 让穆王府众人意外的是,王爷把小主子交给了一个少年来养,并让小主子认那个少年作父,府里人这才想起来,小主子洗三宴上那个长得雌雄莫变的少年来,不过主子的事,哪由得下人说三道四的, 最让王府下人惊奇的还是,原本府里的四个三等的粗使丫头,居然一跃变成了小主子与那位主子身边近身侍候的一等侍女,王府里多少下人红了眼,要知道主子身边的一等近侍,是多少人抢着争着的,更何况王爷如今可就小主子一个子嗣, 李漠蹙眉。让那几个丫头待在宝儿身边,你就不怕出了什么茬子。 李启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道。我本来想着找人处理掉那几个丫头,可是没想到芸娘力保那四人。 ,芸娘。李漠并不知道穆王府的芸娘其人, 莫南道。宝儿能顺利的生孩子,全靠那芸娘,她跟蛊族关系,恐怕十分密切。 李启点头,道。宝儿身边现在无可用之人,若是强行处理了那四个丫头,只怕寒了芸娘的心,不会再为我所用。 李漠轻轻右手拇指轻抚手中的白玉鼻烟壶,慢慢道。也是那么回事儿,但是这芸娘的身份,只怕得细查一下了。 李启道。芸娘在府中待的时间比我长,但是到底何来历,我确实不清楚,这个要拜托徐卿去查一下了。 李漠旁边的徐卿点头,道。我会吩咐暗部详查。 李启道。那就拜托你了。他到底不想欠李漠过多人情,毕竟这徐卿的暗部事实上却是李漠的势力,便道。三哥逐鹿之事,李启必尽全力。 李漠一愣,牵出一抹浅笑,道。那便多谢小六了。看来他这个六弟,到底是把他当外人了, 王府偏院的下人屋里,几个丫头眼眶红红的,见芸娘进屋,忙低了头,轻轻的唤道。芸娘。 ,有什么好哭,我既然答应了主子要照顾好你们,这王府里我芸娘虽也只是个下人,可到底也说得上两三句话不是。芸娘进了屋里,虽嘴上说得轻松,却只有自个儿知道,面对王爷时,是费了多大的力气, 其中一个穿黄衫的丫头走近,拉了芸娘的衣摆,道。芸娘不必为我们如此费心,我们当初都是主子怜悯,才救进了王府,这些年已经算是偷来的,要不指不定就是饿死冻死在了外头。 芸娘厉声道。黄衣,你说的什么话。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口气太过严厉,缓声道。主子救了你们,便是让你们好好的活着。 黄衣哽咽道。我们知道,就怕为难了芸娘你,当初主子走了,要不是芸娘,只怕王府的洗衣房我们也是待不了的。 芸娘道。今后跟了新主子,也算是免了在洗衣房里遭人白眼。说完看向四人,道。你们以前跟着主子,应该也知道一些事,一定要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不得的,就千万不要说,要不在王爷面前,只怕我也保不了你们。 旁边另一个青衫的丫头给了黄衣方帕子让她擦泪湿的脸,道。芸娘,这些道理我们知道,就是看在主子份上,也不会乱说一个字儿的。 芸娘看向青衫的丫头,道。青篱,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就是让你们千万记得,别说漏了嘴,这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说完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小主子与那位主子身边恰好缺人侍候,你们几个又是知道实情的,只怕我也保不住你们,若是有个什么差错,只怕王爷绝不会手下留情。 青篱点头,道。芸娘放心。 芸娘又道。你们几个中,你最年长,以后她们几个就交给你了。说完又对黄衣和另两个丫头道。翠羽,黄衣,绿屏,以后记得,有什么事的话找青篱和我商量。 几个丫头纷纷点头应是,王府中待了十几年,谨小慎微的道理,还是都明白一点的, 宝儿正拿了铃鼓逗崽崽玩儿,见芸娘带了四个丫头进来,好奇的盯着几个穿着青黄绿蓝的丫头娉娉袅袅的进了屋里来,然后停在了离自个儿不远的地方,便都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道。奴婢给主子请安。 宝儿本来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见几个丫头跪在了地下,便慌了神,忙拉了一双眼睛求助的看向芸娘, 芸娘道。主子,这几个丫头是新拨来的,以后就和蛉儿一起,专门负责侍候主子和小主子两人。蛉儿就是原本西院便一直照顾宝儿的哑女, 宝儿点头,指了那几个跪着的丫头,对芸娘道。那让她们起来吧。这地上湿硬得很,宝儿不好意思让人家大姑娘家的跪在自个儿面前, 芸娘道。这几人以后跟着主子,听的便是主子的命令,主子不让她们起来,她们便得一直跪着。 宝儿尴尬的拿了手挠了挠头顶,道。你……你们起来吧。不明白这都是让人起来,为什么非要他说了才行, 几个丫头清脆的应道。多谢主子。 宝儿忙不迭的点头,慌张道。你们以后不用跪。这院子里的人真奇怪,村子里,没见过动不动就要跪人的, 青篱等人低了头心里为难,这下人跪主子,天经地义的,若是破了规矩,指不定外面的人怎么说主子,还好宝儿的注意被崽崽吸引了,也没再细究, 原来是宝儿本拿了铃鼓在逗崽崽玩,结果芸娘带了人进来,宝儿便拿了铃鼓在手里直接和芸娘几人谈话了,小崽崽还几天就满月了,脸上张开了,虽还不怎么会动,却也不像才出身那样一天到晚的睡着了,偶尔嘴里还能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见他阿爹拿了会叮叮叫的东西在手里不理他,小手握得死紧,想伸出去抓,无奈就是伸不出去,小脸儿憋得通红,便只得依依呀呀的声控他阿爹了,宝儿赶紧拿了铃鼓在崽崽面前摇晃,看小崽崽的眼珠子盯着铃鼓骨碌乱动,嘴里呀呀的叫着,心里就甜滋滋的像抹了蜜似的, 有了青篱四人来宝儿屋里侍候,的确是方便了许多,先前就只芸娘和蛉儿两人,芸娘事忙,蛉儿一人,又不会说话,的确是诸多不便, 转眼小崽崽便已满月,宝儿也出了月子,不用成日的被芸娘拘在主楼里和崽崽大眼两相瞪,崽崽毕竟是穆王府的长子,洗三的时候并没有大办,这弥月之宴,朝中一些大臣与一些王亲国戚,却是不得不请的, 王府小主子满月宴,府里早早的筹备,到了当日却也还是忙得热火朝天,这各府的皇子王爷,各品阶的朝中大臣,都要按照规格排了位招待,怠慢了不好,太过了也不好,其中需要注意的琐碎事务零零总总的不知凡几, 小崽崽一大早的,就被穿了簇新的小袄儿,带了平安金锁,如意金项圈,胸前围了个口水兜兜,打扮得像是个福娃娃,李启一早的在门外招待客人,等到差不多要开宴了,才吩咐了人让把小主子抱出来, 宝儿自打怀了崽崽,肚子大起来之后,便是成天的背关在屋子里,后来生了个大胖崽崽,芸娘说要坐月子,于是又关了一个月,现在终于是出了月子,可算是被解了禁,撒了丫子的,一早便跑不见了, 李启想他这几个月也是被关得够了,便也由了他去,反正也不用他去应付客人,那一套虚情假意的,他也不想污了宝儿的眼, 宝儿出了主楼,最先去的是什么地方,想当然的,肯定是厨房,可是摸摸索索了半天,却硬是没找着去厨房的路,大眼四处乱转,沮丧的挎了一张脸,他还想去厨房吃林厨子做的好吃的呢, 徐衿前阵子跟着当今太后,也就是烨帝的母亲,一起去了祠堂礼佛,待了半月才回来,没想到一回来,才知道这邺城便已发生了这许多大事,戍守边关四年的穆王回了京,还添了长子,这其中详情,徐衿知道的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这许多消息,她怎么会不吃惊,可是问了她的闷葫芦大哥半天,却硬是没问出个细节来, 穆王府小主子弥月宴,她肯定也是要跟着来的,不知道怎么的,提到李启有了孩子,她倒是想起了拼了劲儿的跟她抢吃的的宝儿来,看六哥对宝儿护得恨不得搁心坎儿上似的,怎么会突然就跟别人生了孩子,徐衿心里是一阵闷气,忍不住的为宝儿不平起来, 在前厅里,人声鼎沸的,人人都是带了一张面具似的笑脸,各自虚情假意的应酬着,她便更是气闷,便干脆退了出来,想着去后院子里透下气,这穆王府,李启在时她可是这里的常客,哪里没走过,所以也不把自个儿当客人。 50、 徐衿透了会儿子气,正打算回前厅去,就看到一人没头没脑的在院子里瞎转悠,那人披了件白色的狐毛斗篷,大眼正灵活的四处乱转,不就是她刚才还在想着的宝儿。 徐衿走过去轻轻拍下他肩膀,宝儿被吓了一跳,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眼珠子就像是要掉出来似的,徐衿看他那样,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看你被吓的。” 宝儿正寻思着去厨房的路该怎么走,就被突然靠近的徐衿给吓得够呛,瞪大了一双眼,道,你怎么在这里。” 徐衿被他一问,倒是想起来自个儿是来参加穆王府小主子弥月宴的,不禁看向宝儿,道:“你没事吧。”那时在郢洲,她看得真切,宝儿对她六哥可是依赖得很。 宝儿蹙眉思考,不明白徐衿在说什么,他会有什么事,倒是再找不着厨房在哪里,他就得回去了,还想着当面谢谢林厨子当初收留他,当然要顺便再蹭点吃的,想起了林厨子做的炖猪蹄儿来,肚子便咕噜噜的直叫唤。 宝儿手抚了抚肚子,一脸的失望,他是自个儿偷偷的跑出来的,还不知道要不是李启默许了他出来放风,这王府四处都是人的,特别是上次他在西院失踪后,李启就安排了暗卫守着,他怎么可能跑得出来。 宝儿现在想的便是,等会儿芸娘忙过了来逮他,他就没法去找林厨子要吃的了,芸娘准备的吃食虽然好吃,但全是那个味儿,吃得多了也会腻的,若是芸娘知道了还不知道是该怎么反应,这做月子的吃食,又不准放作料的,还能做出个什么味儿来。 宝儿想得认真,可是一边儿的徐衿见他便是一脸的神思恍惚,只当是宝儿正为李启与别人生孩子的事伤神呢,这姑娘虽然跟宝儿玩闹,但是拿宝儿却是当朋友的,这时心里对宝儿更是添了不少的同情怜悯,忙安慰他道:“我看得出来,六哥心里还是有你。” 宝儿忙着找厨房的路,也不好意思给徐衿说自个儿要去厨房,要不她还不得认为自个儿有多好吃呢,最重要的是,他怕徐衿跟着他去抢吃的,在郢洲时候,这丫头可是什么都要跟他抢一份儿,听到徐衿的话,便胡乱点了下头就想走,他当然知道仲宣心里有他了,他崽崽都生了,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呢。 徐衿一心以为宝儿是太伤心,忙拉住他,道:“你去哪里呢,要不我陪你吧。”有个人陪着,应该会好点儿吧。 宝儿脸色一僵,怎么这都看出来他是去寻吃的了,只得道:“那你跟着,别让人看到。”被人看到了,告诉了芸娘,就只有被逮回去的份了。 徐衿点头,想到宝儿现在伤心,不想见到其他人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围着院子绕了半天,徐衿总算是看出来了宝儿好像是在找什么地方,问道:“你想去哪里呢。”不会是想着怎么从王府跑出去吧,不过六哥负了他,也难怪他想走了,若是搁她自个儿身上,只怕是早走了。 宝儿随口道:“厨房啊。”怎么就找不到呢,上次黑天摸地的,随便走就到了。 徐衿回道:“厨房我知道在哪里啊。”心里奇怪,宝儿不是找路出王府么,去厨房干什么? 宝儿眼睛一亮,道:“那你带路。”心里嘀咕,怎么知道也不早说,白花这许多时间,等会儿筵席散了,自个儿就得回主楼那边去了。 两人在徐衿的带领下,终于是到了厨房,前院开了筵席,厨房这会儿已经上完了菜,便只剩了几个厨子和两三个打杂的,其他人都到前院侍候去了,林厨子与几个人这会儿忙过了,与几个人正坐那歇着。 宝儿在厨房门口偷偷望进去,看了眼徐衿,道:“我们就直接进去么。”厨房里还有其他人,直接拿吃的会不会被撵出来。 徐衿疑惑,他让来厨房的,她怎么知道,问道:“你来厨房干嘛的。” 宝儿看了她眼,道:“你不是知道的吗。”要不怎么会硬要跟来。 前院待客的庭院里,刚开了席不久,李启之所以大半弥月宴,一是为了人情,其中更多的却是要让众人知道,崽崽不仅是穆王爷的长子,还是他穆王府正统的继承人,李启让人抱了崽崽出来,对众人道:“多谢众位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幼子弥月宴。” 坐下大多数官员心中都有疑惑,这小主子虽是穆王府的长子,可是生母身分不明,最多也就是个庶子,将来穆王爷纳了妃,生了孩子,才是正统的嫡亲穆王府小王爷,这穆王爷大张旗鼓的办了这么个弥月宴,其中只怕是别有寓意。 李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底下的官员小声的议论,拿了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揭开茶盖,吹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呷了口茶。 李洹是大皇子,长幼有序,坐在李漠上方,对他笑道:“不知道六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漠笑道:“大哥说的什么话,不就是给咱们新添的小侄子办个弥月宴么,还能做出什么来不成。” 李洵就坐李漠旁边,道:“这能做的事儿可多了。”就个庶子的弥月宴,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请那么多朝臣,指不定暗地里,做了些什么笼络人心的勾当。 李漠拿了茶杯,又呷了口茶,放下茶杯,才道:“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洹道:“我们在这猜也没用,还是看六弟怎么说的吧。” 李启从下人手上接过崽崽,小崽崽刚被奶娘喂了奶才抱出来的,现在正精神着,看到自个儿父王,小手紧紧的抓住李启的衣服,大眼好奇的四处乱转,看着这满院子的人,也不露怯。 李启让崽崽在自个儿怀里,换了个姿势让他更舒服点儿,才道:“幼子今后,就多多仰仗诸位大人照料了。” 底下立马炸开了锅,穆王这意思,怎么像是要把这穆王府,交给这孩子继承似的。 李洵冷笑,道:“六弟是开玩笑的吧,这穆王之位,虽不是父皇封的,却也是通过父皇的口才从皇伯手中继承过来的,怎可如此儿戏。” 李洵这一开口,底下立马便安静了下来,那些大臣个个都噤了声。 李启笑道:“这穆王府的主人是我,儿不儿戏还是我说了算,就不劳二哥费心了。” 李洵脸色难看,道:“父皇在一日,只怕这穆王府的主,也不是六弟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李洹看够了好戏,方对李洵道:“二弟,今日是小侄子弥月之喜,有何疑问,下来再说不迟。” 李洹见李洵给自个儿使眼色,便也收了手。 李漠一直没说话,这时方才对众人笑道:“今日六弟长子弥月宴,太过高兴,可能有些辞不达意,二哥大概是喝多了,也没听明白,各位不必在意。” 众官员虽然知道这只是托词,却也是立马附和了起来,这皇家的事,还是少沾惹一点的好,刚才还僵硬的气氛,便被李漠不动声色的化解掉。 李启也不在意,反正他今日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只要他今后不娶王妃,穆王府之后再无所处,那崽崽,便是穆王府最光明正大的继承人。 这时候穆王府的厨房里,宝儿和徐衿两人正坐在厨房里吃林厨子的特制炖猪蹄儿。 林厨子擦了下额上的汗,宝儿穿一身男装,他只是觉得眼熟,却并没有认出来,倒是徐衿是穆王府的常客,他是认得的,不就是徐国公府上的孙小姐么,不明白这孙小姐怎么会有雅兴到厨房里来,还点名儿要吃他做的炖猪蹄,这炖猪蹄要做好,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了,还好有先前筵席上没上完的,端了出来,又另弄了几个菜,搬了张桌子来摆着,总不能让国公府孙小姐在灶头上吃吧。 徐衿现在其实是一边吃,心里一边纠结,看宝儿吃得不亦乐乎的样,不像是她想的伤心欲绝的啊,停了筷子,犹豫了良久,还是对埋着头吃得一嘴油的宝儿道:“六哥有了孩子,你就不伤心。” 宝儿塞了满嘴的菜,不甚清楚的咕哝道:“为什么伤心。”他崽崽虽然才生出来那会儿长得丑点,可是现在长得白白胖胖了,青篱她们几个说了,将来肯定有成堆的姑娘争抢。 徐衿哑言,难道宝儿跟六哥不是她想的那样,其实宝儿对六哥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她试探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六哥。” 宝儿总算停了筷子,警惕的看着徐衿,道:“仲宣是我的。”想起了来给李启说亲的媒婆来,再打量一下徐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 徐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像是獒犬似的护着,不像是不喜欢啊,疑惑道:“那你不在意六哥有了孩子。” 宝儿见她不像是要跟自个儿抢李启,拿了筷子继续吃菜,摇了摇头,道:“我崽崽乖着呢。”寻思这丫头怎么了,问些奇怪的问题,他崽崽就是他生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徐衿心里感叹,宝儿可真大方啊,为了六哥,把六哥的孩子当成自个儿的似的。 51、徐衿的误解 徐衿撑得捧着肚子叫唤,再看向边儿上的宝儿,不平道,“你吃得比我还多,怎么就不见你撑啊?”打量一下宝儿的身板儿,心里嘀咕,这吃那么多,都是吃到哪里去了呀。 桌上五六个盘子都剩下点油星沫子,宝儿吃下最后一筷菜,扔了手上的筷子,打了个饱嗝,道,“谁让你自个儿吃不下还硬塞。” 徐衿哑言,难道她要说看宝儿吃的样子就不自觉的直咽口水,想跟他抢着吃吗? 前院这时候大概筵席散了,陆续的有人收拾了杯盘往厨房过来,都好奇的看上宝儿与徐衿两眼。 王府见过宝儿的人少,并不知道他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小主子认作为夫的那个少年。 宝儿见筵席散了,李启和芸娘待会儿忙过了,肯定要回主楼。忙谄媚的对林厨子告了辞,就又匆匆忙忙的往主楼赶去。徐衿也赶紧的从凳子上起来,追着宝儿出去了,心里叫苦,这风风火火的又是哪一出啊。刚吃饱了这肚子,他怎么还能跑那么快? 林厨子看向跑走的两个身影,怎么那小公子像是认识他似的?不过仔细回想一下,那公子长得还真是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宝儿停下来,看了下周围景色,不得不承认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主楼了。这么大个院子,每处亭台楼阁的感觉都差不多,他第一次出来,也难怪不认识路。 徐衿终于追到宝儿,气喘吁吁的道,“你……你又要去哪里啊?”该不会刚才只是忽悠她的,其实还是想着该怎么出王府吧。 宝儿回头看徐衿,眼睛一亮,问道,“主院怎么走?”看她对王府很熟悉的样子,宝儿大眼期待的看着她。 “你去主院干什么?”主院不是六哥住的么,大眼瞪大,道,“难道你和六哥一起住在主院?” 宝儿点头,道,“以前不住,崽崽生了后才住过去的。” 徐衿瞠目,难道说宝儿一直委曲求全的看着六哥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听说那生孩子的女人已经死了,是因为这样,六哥才把宝儿接过去主院的。徐衿心里翻腾,只觉得这样的六哥,陌生得很。 宝儿手在她眼前挥舞,道,“你知不知道主院怎么走?”想个路想这么久。 徐衿看向宝儿,道,“那你以前住哪里啊?”她心里直觉得宝儿前段时间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就因为是男人,生不出孩子来,就要忍受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人在一起。 宝儿随意回道,“西院。”又继续问道,“主院,到底怎么走啊?” 徐衿只觉得心里一把火在烧,他六哥跟别人生孩子就算了,然还把宝儿撂到早就荒废了的西院去,这也太过分了。面向宝儿,道,“你是不是要离开王府,我带你走!”她觉得自己应该帮一下宝儿,不应该让他委曲求全的待在这里。 宝儿奇怪看向她,道,“不是去王府外面,是去主院。” 徐衿哑言,难道他舍不得离开王府?也是,要不就不会把六哥的孩子当成自个儿的,他肯定舍不得离开六哥。面向宝儿,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你去主院找六哥说个清楚,他以后若是再负你,我一定为你讨个说法!”说完便拉了宝儿向主院走去。 李启在前院刚送走了人,此时刚回到主院不久。崽崽早先便被抱了回来,此时奶娘带着已经睡下了。李启先去看了胖崽崽,才回了与宝儿的屋里。没想到屋里空无一日,寻思宝儿这是跑到哪去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正打算出去亲自找宝儿,就见两个人风风火火的冲到了自个儿面前,正是宝儿和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徐衿。徐卿刚才没见到徐衿,现在正派了人到处找呢,这小丫头可是他们家老太爷的掌中宝。 李启见徐衿一脸气怒的看着自己,双眼像是要冒火花儿出来似的,挑了下眉,道,“怎么了?”暗忖自个儿是哪里得罪了这小丫头。 徐衿一脸失望的看着李启,问道,“六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宝儿?” 李启眼睛看向徐衿旁边的宝儿,示意他是怎么回事。宝儿大眼无辜的回看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李启无奈的问道,“我怎么对他了?”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徐衿大眼瞠大,道,“六哥你都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吗?” 李启汗颜,他还真不知道自个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直接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徐衿道,“你让宝儿一个人住在西院,还跟别人生孩子,这还不过分?” 宝儿眼睛惊愕的睁大,看向李启,除了他崽崽,仲宣还有其他小崽子? 李启啼笑皆非,手敲一下跟着徐衿凑热闹的宝儿的头,道,“你给她说的?” 宝儿一张脸苦着忙捂住头,大概明白了徐衿好像是误会了什么,立马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可不是他说的。他崽崽是他自个儿生的,不是仲宣跟别人生的。 徐衿拉住宝儿袖子,恨铁不成钢的道,“宝儿你有什么委屈就要说出来,光是跟我抱怨是没有用的,你不说,六哥只会越来越不把你放心上。” 李启挑眉,看像宝儿,笑道,“你有什么委屈?” 宝儿把徐衿手里的袖子使劲儿拽出来,笑得眉眼弯弯,谄媚的看着李启,就差拿条尾巴摇一摇讨主人欢喜了,“没委屈,一点儿委屈都没有。”他还是看得到一点儿危机的,他家仲宣脸上的神色可不好看。 心里暗忖徐衿这傻妞害死人,就会抢吃的,还胡说八道的,这都拐到哪里去了。他什么时候跟她抱怨了,仲宣对他和崽崽都好得很,没有不放心上。 徐衿大概总算是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自个儿想的那样,茫然问道,“宝儿,到底回事?”要是她知道宝儿心里叫她傻妞,不知道会是怎么想。 宝儿正想给她说崽崽就是他生的,不是别人生的,李启见他一张嘴,便不动声色的打断了他,要是真给这丫头知道了,她要么不信,要么就是受惊过度!简洁的对徐衿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衿脸红,难道自己闹了笑话,追根究底的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向宝儿,怒道,“你说什么?”都是宝儿让自个儿理解错的,他还不解释,故意等着看她的笑话。小丫头心里委屈,寻思宝儿不厚道,欺负她这个姑娘家。 宝儿很无辜,这全是她自个儿想的,又不是他说的。不过看小姑娘闹了笑话,脸通红,眼眶也红红的,看样子是要哭了,忙道,“西院,仲宣陪我和崽崽。”他的意思是,在西院的时候,崽崽在肚子里,李启晚上回来陪他们一起住,并不是他一个人。 可惜他说得没头没尾的,徐衿根本就没听懂,眼瞟向宝儿,问道,“你们不是住主楼吗,怎么又是西院了?”难道又想骗她。 李启好笑的看这两个人,见宝儿求救的眼神,才对徐衿道,“好了,这些改日给你解释,你出来时是不是没给你大哥说,徐卿正带了人在前院找你。” 徐衿猛然想起来,赶紧去了前院寻她大哥。按理说这种场合她一个姑娘家的不应该出席的,是她硬要大哥带他来的,若是她无故失踪,下次别想再出来。走前还横了宝儿一眼,意思是,改日来找你算账,敢忽悠她邺城国公府徐大小姐! 宝儿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启,表示自个儿很无辜很冤枉,企图博取同情,争取宽大处理。 李启笑看着他,问道,“崽崽是别人生的?” 宝儿赶紧摇头,他崽崽是他生的,是他的崽崽,谁来都不给。 李启没好气的捏他苦得皱得像个包子的脸,道,“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 宝儿看他不像生自个儿气了,赶紧讨好的回道,“去厨房,谢林厨子。”说完才想起来,去吃了人家一顿饭就走了。 李启蹙眉,道,“那你对他说什么了?”那个林厨子他是知道的,看来得跟宝儿说一下才行,不能让人知道崽崽是他生的。 宝儿懊恼,“搞忘了,没来得及谢他上次收留。” 李启松了口气,正色对他道,“宝儿,不能让人知道崽崽是你生的,就是小衿也不能说,知道吗?” 宝儿不解,看着他,一脸的疑问。崽崽就是他生的,为什么不能说? 李启看他不解世事的脸,不忍心给他说实情,但是还是给稍微给宝儿提个醒,毕竟这事关他和崽崽两人的安全,道,“被别人知道之后,他们会伤害崽崽,你不记得村子里那些人了?” 宝儿眼黯然,道,“我崽崽生下来了,不是怪物,是人。” 李启轻轻抚他头,道,“我们知道崽崽是我们的小崽子,崽崽知道我和你是他的阿爹,其他知不知道不重要。” 宝儿抬头,眼睛发亮,“崽崽知道?” 李启点头,“对,崽崽知道,我们是他的阿爹。”他会让他的儿子知道,是宝儿辛苦生了他,他有两个爹。 宝儿笑开,他崽崽知道是谁生的就好了。 52、烨帝西巡 本来李洵是想拿崽崽弥月宴之事大做文章的,只可惜烨帝轻描淡写的便一笔带过。众位大臣纷纷猜测上意,这六皇子过继给穆王,早已失了逐鹿上位的资格,烨帝这般偏袒又是为何。 两月之后,烨帝下召,西巡体察民情。命大皇子二皇子随行,三皇子李漠留京监国,四皇子与五皇子连同穆王辅助。一时间,满朝文武哗然。 朝中大臣,各种猜测。甚至有人想到,前段时间烨帝对穆王如此宽容,是否皆因穆王与瑾王一母同胞,烨帝有心给璟王培养左膀右臂。这储君之位,看来十有八九,非璟王莫属。一时间原本大皇子一派的朝臣,都争相拜访璟王穆王府邸。 李洵气得一下把桌子上的茶杯扫到地上,道,“那些见风使舵的东西,我们还没走,就见天儿的往那两人府里跑,还真当我们失势了不成。”一旁的侍女赶紧蹲下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 李洹呷口茶,淡然道,“现在老三他们势头正盛,人当然是要往高处走。”只见他放了精致的白底青色釉花的茶杯在桌上,刚才还赏心悦目的茶杯便堪堪裂了条缝,茶水溢出到暗红的红木桌面上。不注意看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李洵一脸怒色,咬牙道,“大哥才是正宫嫡长子,这些狗东西是什么眼神。” 李洹从怀中抽出白色的锦帕,不着痕迹的擦掉刚才手上沾的茶水,道,“只可惜掖国立贤不立嫡,皇伯父当年不就只当了个穆王。”烨帝和当年的老穆王同位当今太后也就是当初的太后所出,但是最后继承皇位的却是作为弟弟的烨帝。 李洵蹙眉道,“大哥你怎么长他人志气。” 李洹看了他眼,道,“我只是比你更认清形势,你的脾气应该收敛点,别动不动的就失了仪态,你好歹是掖国二皇子,父皇亲封的王爷。” 李洵被他赌得没话说,过了会儿,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说父皇,到底打的什么注意,该不会真想传位给老三?” 李洹站起来道,“传位给谁,父皇心中自然有数,明日便要出发,你还是先回去把府里安排一下吧。” 李洵见他无意再说,他向来唯他大哥马首是瞻,也只得先回了自个儿府邸。心里思忖,看他大哥不动声色的样子,莫非心中另有打算? 见李洵走远了,李洹拿起刚才裂开了的茶杯,茶水已经全部溢出,手指轻轻抚过裂开的细缝,手握住,轻轻的一捏,茶杯便“啪”的一下,碎开了。把手上的碎片放到桌上,他的手指然没有被割伤,只拿出帕子细细的把每一根手指擦干净。叫了仆人进来把碎片收拾下去处理掉,无用的东西,还是毁了的好。 李洹与李洵猜不出烨帝的心思,同样的,李漠与李启等人也猜不透。李启蹙眉道,“今日虽然政局不稳,可是却并无什么大事发生,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决定西巡。”向来帝王出外巡察,都是有大的天灾之类的事情发生,为了安抚民心而为。 李漠道,“父皇托病不理朝政几年,却突然决定西巡,这其中定有隐情。”说完看向李启,道,“你回郢洲之事,待西巡结束之后,再提吧。” 李启先前本来打算,等宝儿出了月子,便自请回边关戍守。到时候离开邺城,便不用为宝儿与崽崽安全之事提心吊胆,也可借助手中兵力,关键时刻助他三哥一臂之力。这个朝堂,他既然离不开,便只能寻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走下去。可是如今这情况,看来这个打算得暂且压后了。 烨帝此次西巡,从邺城出发,一路向西,经过十几个州郡,往返至少都要历时三到四月。京里面所有事物都交由李漠暂为管理,另几个辅政大臣与皇子共同与之协商。李启要忙的事便也多了起来,每日都要进内阁辅政。 李启忙着朝中的事,宝儿每日便闲在王府里带崽崽。崽崽现在还要吃奶,大多数时候还是奶娘看着,宝儿每日待在府里闲得发慌。这里不像小山村,漫山遍野的乱跑,走到哪里见到熟识的人,都能跟人闲聊几句。 徐衿那丫头倒是经常过来,自打上次她认为宝儿骗了他,见了宝儿便没个好脸色。不过她喜欢崽崽,经常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崽崽过了这些日子,每日喂养得好,长得更加的白白胖胖的了。 徐衿一来就要抱了崽崽在怀里揉搓,看得宝儿别提多心疼。那可是他的崽崽,不是白面团子。 谁知徐衿那丫头瞟他一眼,道,“崽崽长得白白胖胖的,比白面团子还好捏。” 宝儿只得噤声,谁叫自己上次理亏,心疼的看着崽崽白嫩的小脸被徐衿掐得起了红印。其实徐衿也没用什么劲儿,只是这小孩子的脸嫩,随便一捏,便是个印子。 小崽崽长了这几月,没有刚出生时那么软,手脚已经能灵活的乱动。被徐衿拎在怀里掐脸,一个不高兴,小爪子便抓住徐衿的头发使劲儿的往下扯。徐衿疼得直叫唤,忙捉住他的手,道,“崽崽你个小坏蛋,也学你阿爹欺负我不是。” 宝儿看徐衿那样子,幸灾乐祸的偷笑,他崽崽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 小崽崽抓得还紧,说什么也不放开,徐衿弄了半天,都没把头发从他小爪子里弄出来。徐衿急得脸通红,看向偷笑的宝儿,道,“你还笑,还不快来帮忙。” 宝儿忍不住,干脆光明正大的笑开,过去拿了小崽崽的手,把他白嫩胖胖的小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小崽崽看他爹爹笑,还以为逗他玩儿呢,也跟着笑得手舞足蹈的。这可苦了徐衿,就差没疼得眼泪汪汪了。 宝儿没办法,最后只得拿了个红线穿着的铜制铃铛来摇得叮咚响,诱使崽崽放了手中的头发。崽崽一手抓头发,另一只手想去拿铜铃铛。宝儿把铃铛举得高高的,指了指他抓头发的手,道,“崽崽想要,那放了头发来拿。” 崽崽看了看手上的头发,再看了看他阿爹手上的铃铛,大眼犹豫,最后还是放了头发,去拿他阿爹手上的铃铛。小崽崽小手紧紧揣着铃铛的红线,拿了铃铛学他阿爹摇得直响,小脸儿听到清脆的铃铛声笑得别提多开心,一双跟他阿爹神似的眼睛弯成月牙似的。 徐衿赶紧把怀里玩得手舞足蹈的崽崽塞给宝儿,免得他待会儿又抓住自个儿的头发不撒手。 崽崽笑得小嘴张开,还没长牙的嘴口水直流。宝儿拿了帕子给他擦了腮帮子,又解开脏了的口水兜兜。旁边侍候的青璃接过换下来的兜兜,又重新拿了条干净的递给宝儿。宝儿给崽崽围上干净的兜兜,道,“你留下来吃饭吗?”现在近晌午,一会儿芸娘应该就要让人叫吃饭了。 徐衿眼一瞪,道,“当然,难不成你还要让我自个儿回去吃?” 宝儿心里思忖,你最好回去吃,免得把他们家吃穷了,他还要给他崽崽攒钱娶漂亮媳妇儿呢。他这阵子观察了,这府里的人可不少,还全是仲宣养着,这样下去,他崽崽的老婆本儿都快被吃光了。 还好徐衿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一会儿六哥回来吃饭么?” 宝儿摇头,“不知道,最近都没回来吃。”心里嘀咕,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崽崽都快不记得父王长什么样了。别看这么小的孩子,却还是会认人的。他见了奶娘,知道是有吃的了。见了宝儿,知道这是自个儿阿爹,啊啊的要抱抱。 宝儿被芸娘纠正了几遍,才教崽崽叫父王。他知道仲宣是王爷,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阿爹,要叫父王。芸娘最后无法,只得对他道,为了区分开两个爹。宝儿恍然大悟,他崽崽都叫阿爹的话,是分不清到底在叫谁。 等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李启果然没有回来。他近来总是早早的出去,很晚才回来,别说崽崽,就是宝儿都几天没看见他了。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宝儿已经睡下了,早上走时宝儿又还没醒。他自个儿心里想李启,但不好意思让外人知道。 吃过了午饭,徐衿又待了会儿,国公府有人来传话说是老太爷让大小姐回去,徐衿便走了。崽崽抱去给奶娘喂奶,宝儿一人太无聊,便又去把崽崽抱了回来。两父子玩了会儿,奶娘过来说小主子该睡午觉了。崽崽抓住自个儿阿爹的衣襟,说什么也不放手。宝儿干脆打发了奶娘,自己带崽崽睡午觉。 李启好容易今天提早回来,可是到了屋里,宝儿与崽崽已经睡下了。几天没抱崽崽,他也想得紧,这月份里的孩子长得快,几天不见,便又是另一个模样。 小崽崽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只小脚恰好放到宝儿脸上。李启看得好笑,先抱起崽崽狠狠亲了口,再放到床最里面去盖好被子。小崽崽浑然不觉,翻个身,撅了小屁股继续睡。 烨帝走了大半月,邺城的局势总算是安定了大半。李启连续忙了这么些天,每天早出晚归的,就没睡个好觉,也是累得够呛。这会儿闲下来,便也觉得困得很。干脆也上了床,躺在宝儿旁边,跟他们一起睡。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床上,倒是显得分外和谐。 53、 小崽崽被宝儿抱在怀里,指了指床上睡着的李启,依依呀呀的口水直流。宝儿拿了他兜兜边的小帕子给他擦口水,轻声道,“崽崽乖,不吵,父王睡觉。” 崽崽大眼无辜的看着他阿爹,啊啊示意床上睡着的是父王。宝儿看李启眼下的青影,担心吵到李启,干脆抱了崽崽出去。 宝儿把崽崽交给奶娘之后,才又进了屋里。自个儿坐在床边,观察李启的睡脸。好像自打他们来了邺城后,李启就总是忙得很。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皱起来。难道仲宣是像村子里那些做工赚钱的人一样,忙着赚钱养家。宝儿想明白了之后,叹了口气,这府里这么多人全靠仲宣养呢。 就是崽崽的奶娘,除却每个月的工钱,每天都还要喝碗催奶的鲫鱼汤。还有照顾自己的青篱几人,杨管家和芸娘,厨房里的林厨子和干杂活的,门口的侍卫。掰了手指算半天,宝儿一张脸彻底苦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赚得到他崽崽娶媳妇儿的钱。 李启睡得模模糊糊的,听到崽崽的叫唤声和宝儿小声的说话声,就醒了来。后来便听到宝儿抱了崽崽出去交给奶娘,就坐在自个儿床边唉声叹气了起来,心里不禁好笑,这是又想到了哪一出。 手敲在正兀自低头纠结的宝儿头上,道,“想什么呢?” 宝儿抬头,“你醒了。” 李启捏下他脸,道,“想什么呢?” 宝儿脸皱得像个包子,道,“崽崽娶媳妇儿没钱。” 李启捏他脸的手一僵,他没听错吧,他穆王府的小王爷,会没钱娶媳妇儿?看向宝儿,道,“谁给你的说的?” 宝儿掰手指把自己想的王府的花费全数了一遍,最后抬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做工吧?”他本来想说要不把奶娘和青篱她们辞退了吧,后来想到崽崽要吃奶,青篱她们几个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也没犯什么错,便不好意思说了。 李启无奈,道,“你放心,崽崽这辈子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抢着给他当媳妇儿。” 宝儿疑惑,道,“为什么?”虽然现在看来,崽崽是不丑了,媒婆也说姐儿爱俏,可是没有钱的话,也不会有闺女争着抢着的要啊。李婶子以前给他说,让他要好好做事,多赚点钱,将来才能娶到媳妇儿。 其实是李婶子看宝儿住李启家,被李启养着,一天什么事都没干。便好心的提醒他,要踏踏实实的做事,一辈子就靠表哥的话是不行的。将来他自个儿也是要娶媳妇儿的,总不能一辈子住在李启家,自己也要赚了钱,盖处屋子才行。可惜李婶子说得太委婉,宝儿十分就听懂了两分。 李启斟酌一下用词,尽量选浅显易理解的说法给他解释,问道,“那娶媳妇为什么要赚那么多钱?” 宝儿快速答道,“盖房子!” 李启继续问他,“那你觉得我们王府不够大?” 宝儿蹙眉,“这么大还不够?”他出去了老找不着路回来。 “那王府很大?”李启问道。 宝儿点头,比小山村的屋子大多了。 李启下结论道,“王府这么大,崽崽娶了媳妇就不用盖房子了。” 宝儿眼睛睁得溜圆,为难道,“娶媳妇不都要盖新房么?”当初李定娶媳妇的时候,老李叔的院子,还加盖了两间屋子。 李启道,“那是因为不够住才盖的,我们王府这么大,崽崽娶了媳妇也够住了,就不用再盖屋子了。” 宝儿疑惑,不确定的问道,“那不用盖新房?” 李启点头,“不用!” 宝儿不解,“那你为什么那么幸苦赚钱?”忙得他崽崽都不认识自个儿的爹了。 李启哑言,无奈的看他一脸的好奇,道,“我不是去赚钱。”说完敲下他头,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宝儿手赶紧捂住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是去干什么?” 李启想了下,浅显的对他道,“我是王爷,我们住的大房子,还有崽崽穿的衣服,你吃的好吃的,这些都是老百姓给我这个掖国王爷的,所以我要为掖国的老百姓做事。” 宝儿瞠目,寻思这个老百姓好厉害,这么多东西都是他给的。但是一想到李启这么辛苦,便拉了李启的袖子道,“那不做王爷,还做先生?” 李启一愣,问道,“为什么?”难道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可是转眼一想,他交待了芸娘看着,应该不太可能让人欺了宝儿去。 宝儿手抚上他脸,看他眼下的青影,蹙眉道,“你累。”小山村做先生时除却每日给村里娃子上两堂课,便每日闲在家里,宝儿觉得他跟崽崽不住大房子也无所谓。他们慢慢攒钱,等到将来崽崽娶媳妇儿时再盖新房子。 李启知道他是心疼自个儿,心里一暖,抓住他手,道,“我一直是王爷,不能说不做就不做。” 宝儿瞪大眼看他,道,“以前是先生!”以为他不知道,在小山村,人人都叫的李先生,村里娃 子都来学堂上课呢。 李启把他手握在手里,道,“以前既是王爷又是先生,现在不做先生,只当王爷。” 宝儿一张脸皱成个包子,“那不能只当先生?” 李启抚他头发,看他苦恼的样子,道,“你放心,我不累,等过段时间说不定我们便能回郢洲了。”等烨帝西巡归来,便可以递折子上去等烨帝批复,有三哥与徐卿在一边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宝儿眼睛一亮,道,“回家?”他要告诉村子里的人,他崽崽是人,不是怪物。 李启摇头,知道他说的是小山村,道,“不回村子,我们去茔城好不好?”小山村是肯定不能回了,但茔城山高水美,想来应是个不错的地方。 宝儿脑子里想李启说的那个地方,脑子里首先想起的便是异域坊那个吹骨埙的妜国人和那条跳舞的红头蛇。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没抓住。他也不在意,只对李启点头道,“好!”宝儿脸上笑得开心,不住王府,就没那么多事要做了吧。 李启看他脸上笑容,忍不住凑近,含住他唇瓣,轻轻的吸允。宝儿大眼瞠大,嘴不由自主的张开,接受李启温柔的入侵。 李启吻着他的唇,底下的手轻轻扯开他的衣结,衣服一件一件的剥落。宝儿脸通红,两手紧拽住李启的衣襟,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着,崽崽会不会当哥哥。李启的唇慢慢下移,两人顺势倒在床上。李启手一拉,白色的账子落下来,遮住无尽春色。 崽崽在奶娘怀里,依依呀呀的一边儿流口水,一边示意奶娘他阿爹和父王在那边屋里,他要过去。奶娘抱他在怀里哄着,“小主子乖,王爷和主子一会儿就出来了。” 崽崽咬着手指,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委屈,阿爹和父王门关着,不要崽崽。撅了小嘴,头扑进奶娘怀里要吃的,他也不要阿爹和父王。 这时青璃手上牵了个两三岁的孩子过来,问奶娘道,“王爷和主子在屋里?” 奶娘点头,看她牵着的孩子,问道,“这谁家的孩子,长得跟个玉娃娃似的。”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大概刚哭过,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眼眶湿漉漉的。 青璃摇头,小声的道,“王爷带回来的,许是宫里面的主子,带回来时还睡着,这刚醒就哭闹得厉害,只得带来找王爷了。”说完牵了那孩子,打算去隔壁屋里去。 奶娘赶紧叫住她,道,“你还是待会儿再过去吧,小主子都给抱过来了,估计这会儿不方便。” 青璃脸红,虽然没嫁人,但是主子房里侍候惯了的,怎么会不明白奶娘在说什么。看了眼身边的孩子,担心的道,“那这孩子现在该怎么办?”这宫里面的主子,若是出个什么好歹,可不是她们能担待得了的。 崽崽原本正趴在奶娘怀里要吃的,看到被青璃牵着进来的小孩儿,两眼就跟他阿爹见到好吃的似的闪亮。小小的,跟崽崽一样的哦。那孩子手上拿着个青篱用来哄他的竹蜻蜓。崽崽对着那小孩笑得谄媚,嘴里依依呀呀的说着话,小手挥舞,拿给崽崽玩下吧。 小孩儿手揉了揉哭得模糊的眼睛,看到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胖崽崽,也好奇望着他。不自觉的走过去,拉住崽崽伸出来胡乱鼓捣的白白嫩嫩的小手。眼睛睁大,看崽崽对自个儿笑,便也跟着崽崽笑,小心翼翼的握着手里软绵绵的小手。 奶娘看那个孩子逗崽崽玩,被小崽崽哄得也笑了起来,便对青璃道,“要不让他先跟小主子玩会儿,王爷和主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青璃见那孩子和崽崽玩得高兴,犹豫了一下,问奶娘道,“小主子不睡觉吗?” 奶娘回道,“先前主子带着睡了刚醒,这会儿正精神,吵着要去找主子呢。” 青璃看了看两个孩子,道,“那就让两个小主子先玩着吧。” 崽崽以前也没见过跟自己一样大的孩子,王府里有孩子,便都是下人的,待在偏院那边,近不不了崽崽的身。这会儿崽崽被那个小孩牵着小手,拿着手里从那孩子处哄来的竹蜻蜓,笑得可开心,也不吵着要父王和阿爹了,连原本要吵吃的都忘了。 54、 等到宝儿与李启忙完了,总算是记起自个儿家的小崽子来。两人在屋里,就听到崽崽在外面依依呀呀的声音,宝儿看向李启,好奇道,“崽崽怎么这么高兴?” 李启把他伸出被子的手抓住,放进被子里。现在初冬,天气凉了,一不小心便会着凉。也听到崽崽兴奋的叫声,道,“大概是在外面玩得高兴。” “平时没看他这么兴奋。”宝儿寻思这是在干什么呢,玩得那么高兴,头一个劲儿的往外伸,露出一截光裸的肩膀。 李启担心他着凉,干脆拿了床头挂着的衣服过来,无奈的道,“那穿了衣服起来去看看?”自打有了崽崽,宝儿便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崽崽生下来之后,一会儿不见,便一定要去见下才安心。 崽崽在奶娘怀里,头仰着看着小哥哥把竹蜻蜓飞出去,在半空转啊转,笑得别提多开心,嘴里啊啊的直吹口水泡泡,奶娘才换的口水兜兜很快的又湿了。见竹蜻蜓落到地上,便又指着地上的竹蜻蜓。看向那个小哥哥,嘴里啊啊的示意,再飞飞,崽崽要看。 那小孩儿大概是真喜欢崽崽,玩了这么多次,也不嫌烦。见崽崽睁大了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便生出一股小孩儿的自豪感。拿了竹蜻蜓在手里,两只小手握着再一次往空中抛出去。就见竹蜻蜓在空中转啊转啊,最后落到刚好与宝儿一同进屋来的李启手里。 崽崽看到自个儿爹爹和父王,在奶娘怀里立马兴奋的直扑腾,奶娘差点都抱不稳他。 李启过去从奶娘怀里抱过崽崽,在白嫩的脸上亲一口,把崽崽举得高高的抛起来,再抱住,崽崽被逗得咯咯直笑。一旁看着的宝儿吓得拉李启的衣摆,这摔着了怎么办,他崽崽还笨笨的笑得那么开心。 李启稳稳的把崽崽抱在怀里,安抚宝儿道,“没事的。” 崽崽抓主李启衣襟,两只小脚丫直往上蹬,啊啊的表示自个儿还要。可惜他吓坏的阿爹,怎么也不让他父王在当抛东西似的往上抛了。 前还跟崽崽玩得放肆的小孩儿,这会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面向李启,局促的叫道,“六哥!” 崽崽回头去看那个小哥哥,小话唠似的,又向他父王依依呀呀的说话,哥哥会转飞飞哦,高高哦。 李启抱住怀里乱动不安分的崽崽,道,“小浔,这几日就暂且住在六哥府上,等到父皇和你母妃回来之后,再送你回宫。” 这李浔便是先前李洵提起过的七皇子,由于这小孩儿的名跟他同音,他对这孩子很是讨厌。烨帝西巡,辰妃伴驾,这七皇子一人在宫里由嬷嬷带着。第一次离开自个儿母妃身边,每日都要哭闹,嬷嬷没办法,只得禀明了现在管事的李漠。李漠又交给了李启,最后李启便给直接带回了府里来。 李浔一双眼湿漉漉的,犹豫问道,“母妃,什么时候回宫。” 李启温笑对他道,“很快便回,你在这里陪崽崽玩几天不好么?”说完对崽崽道,“崽崽,这是小皇叔哦,要不要跟小皇叔玩。” 崽崽嘴里依依呀呀的,小嘴一张,又流下一串湿哒哒的口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父的话,就在那你应和。 李浔小大人样,见崽崽在冲自己叫唤,很是犹豫了一阵,觉得自个儿不答应陪崽崽玩的话就太小气了。最后点了点头,道,“就几天哦?”心里在掰手指数六哥说的几天到底是多少天呢? 李启点头,也把小孩儿当大人似的,正色应道,“就几天!” 宝儿好奇的看着那小孩儿跟李启说话,心里一阵羡慕,人家这小孩儿多能干啊,哪像自个儿家的崽崽,除了流口水就是吵吃的。崽崽在他父王怀里吐口水泡泡,还不知道他阿爹在心里嫌弃他。 烨帝此次西巡,期限已满,早该回来。可是辗转几地,倒不像是巡查民情,而是有目的的在寻找什么。归期一拖再拖,急坏了一干有心人等。 瑾王府里,李启疑惑道,“父皇迟迟不归,这是为何?”虽说现在李洹二人都不在邺城,形势看起来对他们有利。他们可以趁机削弱二人在朝中的势力,可是先皇后家族在掖国根系庞大,并不是一两日便可削弱的。如若做得太明显,却也难免惹人话柄。 李漠道,“据说,他在找一个叫辰轩的人。” 李启蹙眉,不确定的问道,“舅舅?” 李漠手轻轻的揭开茶杯,吹了吹漂浮在面上的茶叶,道,“若是没猜错的话,便是舅舅。” “舅舅走了这么多年,父皇为什么要找他?”他想起当年,舅舅才走时,他赌气的绝食,可是阿娘第一次狠心的没理他。 李漠看了眼李启,道,“许是西巡途中无意听到什么消息,便想着去会下老朋友吧。” 李启蹙眉,直觉告诉他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看李漠无意对自己多说,便也不再问。 李漠转言又道,“至于你府中的芸娘,查出的确是妜国蛊族人,二十几年前来的掖国,至于为什么待在穆王府,却没能查出。” 李启点头,却觉得他三哥给他说的,总保留了那么几分。不止是芸娘这一件事,包括其他很多事情。阿娘的死,三哥到现在都没给他个交代。 也许他也应该派自己的人去查下事情的始末,而不是被动的任三哥摆布。神秘送信人,芸娘,还有失踪这么多年突然又被提起来的舅舅,他总觉得这其中看似没什么联系,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三哥,好像知道什么,但是却又并不给他说。 崽崽眼角挂着两滴泪水,坐在地上无辜的望着他阿爹,一脸小可怜的样子。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绒毛地毯,并不会凉,是专门为李浔与崽崽两人在地上玩闹铺的。 李浔两只眼睛还泡着泪水,看崽崽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拉下宝儿袖子,对宝儿道,“算了,崽崽不是故意的,我不痛了。” 原来是本来宝儿在旁边给两小孩编蚱蜢玩,编好了就放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个儿拿着玩。这还是当初在小山村时,宝儿跟着李启学的。现在李启没了时间,宝儿倒是拿了这学来的小把戏,哄崽崽玩儿。 崽崽和李浔本来趴在地毯上玩儿得好好的,结果崽崽见李浔手里蚱蜢拿得比自己多,就炸毛了,看到李浔又伸手去拿炸毛,急红了眼的崽崽一爪子便抓了上去。李浔白皙的小手上立马就现出几条崽崽的爪子印。小崽崽正长指甲,宝儿也没给他肩,小小的虽然力气不大,但也抓破了皮,渗出几条血丝。李洵也才两三岁,手被抓破了皮,先前还嫩着,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宝儿正低头编蚱蜢,被李浔的哭声吓了一跳。这孩子向来乖巧得很,很少哭闹。后来知道崽崽无故抓人,宝儿气得不行,把胖崽崽的小手板抓住,啪啪的就是几下。崽崽被阿爹打了,很是委屈的哭,张开了手想让他阿爹抱抱。谁知道他阿爹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坐在一边反省。 崽崽委屈啊,举着自己红红的小胖手看,见阿爹不理自个儿,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错了,一副小可怜样的望着他阿爹。崽崽错,阿爹抱抱。 宝儿看崽崽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双眼望着自己,也是心疼。忍不住,还是过去把他抱起来,道,“以后不许咬皇叔了,知道么?”其实宝儿不明白,为什么李浔才比崽崽大一点点,李启就让崽崽叫李浔皇叔。叔不都该老李叔那种年龄大的吗? 崽崽一脸委屈,举了自己红红的的小胖手在他阿爹面前,嘴里嘟囔道,“阿……阿……爹。”阿爹打,崽崽手痛痛。 宝儿瞪大眼,看向崽崽,道,“崽崽你说话了?” 崽崽仰着胖脸,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阿爹,小手举着,嘟着小嘴,示意他阿爹给他呼呼,小手痛痛。 宝儿心里激动的不行,看着崽崽,道,“崽崽,你叫阿爹了,对不对,你再叫声阿爹?” 崽崽歪着头看他阿爹,不给崽崽呼呼,崽崽很伤心,又把手举到旁边的李浔面前,示意李浔给呼呼。宝儿打的时候也没用力,小崽崽就是在找安慰呢。 李浔捧着他的小胖手,给吹一下,小大人般的对崽崽道,“以后不能再咬皇叔了,不乖的话,皇叔就回宫里去,不跟你玩!”李洵在穆王府住了有几月,也适应了下来,倒是没再吵着要回宫,他大概也知道自个儿母妃不在宫里。 崽崽歪头看他,没听懂,摇了摇小胖手给他阿爹看,呼呼了,不痛痛。 宝儿哄了半天,崽崽依依呀呀的再没叫阿爹,宝儿都以为自己先前是不是听错了。 晚上睡觉时,宝儿跟李启说起此事,李启想了下,道,“崽崽现在偶尔能说句话也是正常,再过段时间可能说的更多。” 宝儿双眼放光,道,“崽崽真的叫了我的?”他崽崽会说话了,会叫阿爹了呢,不是他听错了。 李启点头,抚了抚他脸颊,笑着道,“以后,我们崽崽还会走路,会满屋子的乱跑。” 宝儿听得可美,忙补充道,“还会娶媳妇儿。” 崽崽睡在床里面,像是知道他阿爹和父王在谈论自个儿似的,翻过身,撅了小屁股对着他阿爹和父王继续睡。崽崽现在已经断奶了,宝儿便每日自己带着。 当初崽崽断奶时,可是心疼死了宝儿。以前奶娘带着,半夜崽崽醒了,便会喂次奶。断奶的时候,白天用勺子喂他点羊乳,再喂点米羹就好了。晚上李启和宝儿带了他睡,半夜醒来,崽崽犯了奶瘾,吃不到奶,便会扯开了嗓子的嗷嗷直哭,哭得宝儿这当阿爹的心直疼,就差没抱出去给奶娘喂奶了。 李启看着,也是着急得很,他还要安慰心疼的宝儿,两个可都是他的心头宝啊。看着崽崽哭得有上气不接下气,小脸胀得通红,也是吓得什么样。熬了两日,崽崽白嫩的小脸都憔悴了许多。 后来李启想了个办法,晚上崽崽睡得迷糊,小嘴嗯嗯啊啊的吸允的时候,趁他没醒之前,便拿了食指放他嘴边,崽崽吸允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宝儿瞪大了眼看着,他的笨崽崽,就这样就被骗着了。不过他们崽崽成功断奶,两人也算是放了心。 55、 烨帝拖延了两个多月,终于结束了这次西巡,携一干人等返回邺城。据说,他这次回来,带回了一人,那人名叫段辰轩。 李启手上的茶杯“啪”的一下摔到地上,惊讶的站起来,道,“你说父皇带回了舅舅?” 李漠点头,似笑非笑的道,“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让他得尝所愿了。”他语气里含着点微不可察的讥讽。 李启蹙眉问道,“父皇找舅舅到底为何?当初舅舅为什么突然离开?” 李漠抬头看他,道,“知道母妃为什么自尽吗?因为她嫁的人,娶她别有目的,甚至为此而拿她的儿子威胁她,逼得她不得不选择死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李启惊得退了一步,震惊道,“三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漠脸色苍白,道,“你只怪我看着母妃自尽,可是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李启无言的看着李漠,思绪回到六年前的掖国皇宫。 李启从小过继到穆王府,十五岁便搬出了宫去,居住在穆王府。他并不跟李漠一样叫他阿娘叫母妃,因为他阿娘从小教他这么叫的。小时侯,阿娘总搂他在怀里,给他说她小时候的事,说宫外的世界。每次说到舅舅时,阿娘便会一脸的忧伤,后来小小的李启知道,不能在阿娘面前提舅舅。 六年前那天,是李启阿娘的生辰。他早早的便进了宫去给她阿娘请安,陪她过生辰。那时他父皇跟阿娘已经很不好了,他阿娘的生辰是绝对不会来的。还好阿娘似乎也不在意,在李启和他三哥的陪伴下过了生辰。 那天李启很开心,因为总是满脸愁容的阿娘,在那天总是笑着的。阿娘还亲自揉了面,包了饺子给他和三哥吃。李启从来没见过阿娘脸上有那么多的笑容。 那天临走时,阿娘还亲自给他系的斗篷带子,拿了个暖壶塞他手里,细细的叮嘱他,外面天冷,把手壶带上。那时候,邺城四处飘雪,白皑皑的一片。天寒地冻的,树枝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凌,但是李启的心却是暖的。 李启走到宫门口,上了回府的马车,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刚到就被阿娘和三哥拉着包饺子,居然连给阿娘买的生辰礼物都忘了送。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侍卫停了车,开回宫里去。摸了下怀里的锦盒,他特意找了上好的和田玉雕的阿娘最喜欢的玉兰花。生辰礼物还是当天送的好,过了便没有了那份意。 李启走到他阿娘的寝宫门口,便发觉不对,原本在门口侍候的宫女嬷嬷一个都没有,整个院子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安静。李启心跳一下,没来由的便感觉一阵不安。手颤抖的放到门上,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他看到了至今不曾忘记的一幕。 他阿娘躺在地上,地上一大摊殷红的鲜血,还有的正源源不断的从阿娘的胸口流出来。阿娘的手握在插在胸口的刀上,三哥面色苍白,愣在一旁。 李启赶紧走过去,跪下抱起他阿娘在怀里,冲他三哥吼道,“三哥,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叫太医。”可是他三哥没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没有移动分毫。 李启起身,抱了他阿娘起来,想自己去找太医。可是他阿娘抓住他的手,嘴里不停的冒出鲜血,断断续续的说道,“阿娘累了,要休息了,仲宣以后有什么事要同哥哥商量,如果可以的话,做个普通人。”说完,阿娘便闭上了眼,仿佛睡着了般。只脸上红得耀眼的鲜红,提醒李启发生了什么。 后来,烨帝对此事很愤怒。李启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父皇对阿娘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才会在阿娘死后,那么的愤怒。阿娘寝宫侍候的奴才,赐死了一大半。 现在李启回想起来,才发现,父皇虽然愤怒,可是却并没有踏入过阿娘寝宫一步,也没来见过阿娘最后一面。阿娘,就跟皇家所有死得不光彩的人一样。在几天之后,以病逝的名义,入陵安葬。 李启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道,“阿娘生辰那天,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漠脸上有隐隐的忧伤,却并不再说话。 马车在邺城的街道上行着,从窗子看出去,白色的雪花飘着,这是今年邺城的第一场雪。李启让侍卫停了马车,下了马车向前步行。侍卫劝了几句,并没有用,好在这雪下得不大。只得撑了伞,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 李启心里纷乱,一会儿想着阿娘最后给他说的让他做个普通人,一会儿又想着三哥对舅舅莫名其妙的抵触情绪与他语焉不详的关于阿娘的几句话。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里,被黑压压的一片压得喘不过气来。 “王爷,到王府了。”侍卫见李启站在门前半天,忍不住提醒道。门口守门的侍卫见李启走到,早打开了门等着自家王爷进去,可是等了半天,王爷竟然就站在了门口不动了。 李启抬起头来,看红漆大门上的牌匾,金灿灿的穆王府三字。胸口沉甸甸的,有一只手拽着似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阿娘的命换来的吗? 崽崽两眼望着他阿爹,嘴里啊啊的说着话,宝儿给他穿好衣服,带上口水兜兜,道,“崽崽乖,小浔回宫里去见他阿娘去了,阿爹陪崽崽玩。” 烨帝回宫,辰妃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李启便送了李浔回宫里去。崽崽这几天见不一直陪他玩的李浔,便老吵着要找他。这午睡刚醒,便又吵着要找李浔。 崽崽眼珠子溜圆的望着他阿爹,嘟嘴道,“浔……回。”什么时候回来陪崽崽玩,阿爹抢崽崽吃的,没皇叔好。 宝儿把崽崽翻过来,夹好片儿,再抱起来把棉裤扎好,道,“有空就来看你了,有阿爹陪你玩还不好啊?”宝儿心里感叹,这小没良心的崽崽,他还赶不上陪他就三个多月李浔。给崽崽穿好了衣服,摸了摸崽崽身上挂着的小荷包,果然摸出一块核桃酥。拿了放进嘴里,几下便咽进了肚子。崽崽爱抢吃的,见谁吃什么都要啊啊讨点来,他现在又吃不了这些,就全进了宝儿的肚子。 崽崽一双控诉的眼望着他阿爹,王府那些伯伯婶婶给的吃的,全被他阿爹搜刮进了肚子里。崽崽委屈啊,好不容易讨来一点,大部分都给了他阿爹。 宝儿可看不到崽崽的控诉,望了眼窗外,就看到白白的一片。抱了崽崽过去,屋外的地上都铺了层雪花。宝儿看得眼放光,下雪了啊。崽崽也啊啊的直叫唤,伸了小胖手出去想抓住飘着的雪花,只可惜人小手段。便拽着他阿爹,两条小腿直蹬,示意他阿爹再过去一点。 宝儿想起李启出去了还没回,蹙眉思忖,待会儿雪大了可不好赶路。给崽崽戴了小帽子,外面裹层小包被,抱了崽崽下楼去,恰好青璃几个在楼下厅堂围着火炉做女红。 见宝儿下来,忙放了手上的活计,道,“主子睡醒了。”青璃让了位置道,“主子快过来坐,火炉边儿上暖点。” 宝儿望了下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担忧的道,“雪下大了,待会儿仲宣怎么回来?”这大雪天,不好视物,马车都不好前行。 翠羽拿了汤壶起来,拨了拨炉子里的碳火,道,“王爷去了瑾王爷府邸,若是待会儿雪大了,应会歇一天,明儿才回吧。” 宝儿抱着崽崽,望下外面,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李启肯定会回来。 崽崽被他阿爹用小包被裹得严实,被束缚得手脚都不能动,小手不自在的在里面挥舞,妄图扒拉开包被,重获自由。 侍卫轻声的提醒道,“王爷,雪下大了,先进去吧,等会儿主子该担心了。” 李启回过神来,看侍卫背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再看向漆红的大门,这道门里面,有他的妻和子在等着他回去。拍了拍黑色斗篷上的雪花,向里走去。 宝儿望着外面,想着要不要去外面等李启。可是带着崽崽,他走的话崽崽肯定也要吵着跟去,万一受了冻着凉就不好了。正犹豫着,就看见外面一个披了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从院门口进来。 宝儿这下总算安了心,拍了拍崽崽的头,笑道,“崽崽,父王回来了。” 小崽崽先前挣扎得厉害,宝儿看炉火旺得很,便给他解了斗篷。这会儿两只小手正捧了个红苹果用刚长出来的两颗小门牙咬着,口水湿哒哒的满嘴都是。宝儿拿帕子给他擦了口水,指给他看院外正走过来的李启。 崽崽见到父王的身影,兴奋得丢了手上的苹果,冲着他父王的方向啊啊的说个不听。崽崽丢了苹果,是因为咬半天都没尝到什么味儿啊,小腮帮子都咬酸了。见到父王这么高兴,是因为父王给崽崽好吃的啊。父王回来咯,父王不像阿爹抢崽崽吃的。 李启远远的看到向自己招手的两人,心里空了一块的地方,被慢慢的填满。慢慢的走近,接过宝儿怀里蹦哒得厉害的崽崽,狠狠的在白胖的小脸上亲一口,亲出个红印子出来。再面对宝儿,笑道,“我回来了。”知道他肯定是在等自己。 “怎么这么久,还以为今天不回了?”宝儿给他解了下摆湿了的披风,拿了给旁边的青璃。 李启愣了下,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又办了点事,耽误了会儿。” 宝儿也没再细问,把崽崽的袖子放下来。刚才他拿苹果,袖子拖着不好动,宝儿便给他挽了上去。 崽崽在父王怀里冲他阿爹得意的笑,捧了他父王的脸,也一边留下个湿哒哒的口水印子。 宝儿看被李启抱得高高的冲自己显摆的崽崽,心里一阵泛酸,自个儿成天带着他,就没见主动亲自己脸上两口。就讨吃的时候,两只圆溜的眼睛笑得亮出光。忍不住作势要去挠他痒,崽崽赶紧躲进父王怀里去,两人你追我躲的玩得开心。 李启笑着看玩闹的宝儿和崽崽,配合的把躲进怀里的崽崽藏得严严实实的躲宝儿的手。阿娘,小六现在有个自己的家,有想保护的人,应该完成你的期望了吧。 56、 烨帝回京之后,隔了四五天,才开始正式上朝。所有一切,看似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李启找着机会,去宫里打探了几次,也买通了宫里一些太监宫女,可是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先前传的烨帝带回来一个人,可是宫里却一个人都没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李启千般打探,除了对舅舅的一份怀念之情,他对于李漠所说的,阿娘因舅舅而死的事,心里到底有了介怀。 他想起阿娘死前说的话来,最悔嫁作皇家妇。那句话,他初时只以为是阿娘对于父皇冷落的怨恨。可是他现在想起来,才幡然领悟,或许阿娘那句话,更多的是表示自己的无奈。寻常百姓家,谁会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儿子,而不得不自杀。 他想起来,便更加庆幸,自己因为阿娘的事而去了小山村。然后遇到了宝儿,生下了崽崽。只要有这两人在,他便是幸福的。 崽崽最近学走路,宝儿带了崽崽在院子里,教他走路。先把崽崽放到一边儿站好,然后自己走到离崽崽不远的地方,蹲下来对着崽崽张开双手,笑着对崽崽道,“崽崽,来,到阿爹这里来。” 崽崽大眼眨巴眨巴,看站他对面的阿爹,宝儿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崽崽终于迈开两条小短腿,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去。等到要走到宝儿面前还有几步时,胖崽崽偷懒,干脆不走了,直接向他阿爹怀里扑过去。 宝儿赶紧接住他,亲崽崽嫩脸一口,笑道,“崽崽你懒啊,还有几步都不走完。” 崽崽被他阿爹牢牢抱在怀里,终于安下心来,听见他阿爹的话,眨巴着大眼想了一下,从小荷包里拿出抓出把瓜子来递给他阿爹,小脸儿笑得谄媚,阿爹崽崽乖乖。崽崽这小年纪,就知道他阿爹见了吃的脑子就转不动了啊。 宝儿接过崽崽小胖手抓的满满一把的瓜子,笑得眉眼弯弯,自顾的磕着吃起来。小崽崽看他阿爹吃得香,也塞一颗进自己嘴里,囫囵的嚼一下,就吐出来。小眉头皱起来,看他阿爹吃得香,犹豫一下,拉下他阿爹的衣角。 崽崽见宝儿看向自己,忙脸上堆了笑,小崽崽张得大大的啊一声,足有半张脸大。 宝儿骇了一跳,这小嘴张得,能吐一头象啊。他假装不明白崽崽的意思,拍拍崽崽的小脸,继续嗑瓜子吃。 崽崽烦啊,他阿爹咋这么笨呢。又拉了拉他阿爹的袖子,指了指自己张得大大的小嘴,磕巴着说,“阿爹,崽崽。”阿爹喂崽崽吃瓜子。 宝儿捧了瓜子,笑得眯眼,道,“崽崽想吃?” 崽崽小脑袋连忙点啊点。 宝儿张开手心,里面小半把已经剥了瓜子皮的瓜子仁儿。 崽崽脸上笑容更大,伸了手要去抓他阿爹手心的瓜子。宝儿把手收回来,道,“那崽崽再走一遍路给阿爹看?”宝儿心里愁啊,他崽崽这么小就懒啊,别的孩子满地爬,他崽崽连爬一下都要拿了吃食哄。 崽崽看了看他阿爹举得高高的抓了瓜子的手,大眼里面满是犹豫,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宝儿。宝儿把他稳稳的放着站好,自己已经走到了一边去。 崽崽没办法,只得迈了小短腿又向前走去,摇摇欲坠的,随时要跌倒似的,不过总算是一路安全的抵达了宝儿怀里。宝儿搂着他,直夸他做得好。 可是崽崽不买帐,只一个劲儿的抓他阿爹的袖子,想着他阿爹剥好的瓜子儿。 宝儿无奈,他崽崽就像是从来没吃饱过似的。可是当初光是奶娘,李启都换了几个,就怕他吃不好。手指拈了瓜子,一颗一颗喂进崽崽张得打大的嘴里。见他吃得香,便也拿了几颗自个儿嚼着解馋。 瓜子小小的一颗,崽崽很快吃完了一颗,仰了头张嘴久等不到,刚好看到宝儿也在吃,再看了看宝儿手心剩没几颗,赶紧嗷嗷的叫着扯宝儿的衣角,提醒他阿爹,崽崽走路,这是崽崽的。 宝儿手拍拍嗷嗷叫的崽崽,道,“阿爹吃点,吃了阿爹再剥。”说完手伸进崽崽的荷包,又抓了一把瓜子,还掏出块被瓜子皮儿的灰弄得黑乎乎的桂花膏。 崽崽苦着脸,一脸的惆怅,他阿爹手一掏,他到处卖乖骗的吃食就全没了。 宝儿拍了拍桂花膏面上的灰,分成两半,一半给崽崽,一半塞进自个儿嘴里。嘴里嚼着桂花膏,心里想着仲宣什么时候回来啊,芸娘说今天冬至,得人到齐了才能开饭。 宝儿正想着,就听到徐衿的声音在叫自己。抬头看过去,一个扎了辫子穿绿色纱裙的姑娘正渣渣呼呼的向这边走过来,不是徐衿是谁。 徐衿一路小跑着到了两人面前,蹙眉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带着崽崽在院子外面学走路?”她刚刚来了穆王府就直接去了主楼,结果听青璃几个说宝儿抱了崽崽去外面学走路。 宝儿一阵心虚,不好意思说,崽崽在屋里学走路,打破了个古董花瓶,青璃几人说那个可值钱了,宝儿就一阵心疼,他崽崽的老婆本就去掉了一部分。他看今儿天气不错,还出了太阳,再加上屋里的确摆了不少东西,便抱了崽崽出来晒下太阳,顺便练走路。 宝儿忙抱了靠在自个儿脚边的崽崽起来,干笑道,“这不是今天出了太阳,我还特地给崽崽加了件衣服,冻不着。”说完拍了拍崽崽,道,“崽崽,叫姑姑。” 崽崽手里拿着他阿爹给他的那块黑乎乎的桂花膏,啃得满嘴湿哒哒的,脏乎乎的糕点屑被口水糊得沾了小嘴一圈,像是大人的胡子似的。头一仰起来,宝儿和徐衿就看到了。 徐衿骇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胡子,又看崽崽黑乎乎的手上捧着同样黑乎乎的一块东西往嘴里送,赶紧抓住崽崽的手想把糕点取出来。没想到崽崽人小,倒是也有点力气,手里糕点揣得紧紧的,徐衿还费了点力气才取出来。 崽崽被抢了吃的,很伤心,本来他阿爹就分了他一半,现在还全被他姑抢走了。张开了嘴,正要嗷嗷的嚎两声显示自己的不满,徐衿见势不对,忙塞了颗松子糖进他的嘴里。崽崽舔了一下,甜甜的,好吃,便就不哭了。 徐衿把从崽崽手里取出来的一坨黑不拉几粘糊糊的一坨扔掉。脸上隐约可见几条黑线,对宝儿道,“这什么东西,崽崽怎么就在往嘴里送,你也不看着点,不干不净的,万一崽崽吃了生病怎么办?” 宝儿莫名看着徐衿,道,“怎么会?这是桂花膏,我吃了就没事。”这是林厨子打的王府里才开的桂花做的呢,他都没吃多少点就没了,没想到崽崽还藏了块。 徐衿惊鄂的看着宝儿,杏眼瞪得老大,指了指扔到地上的那坨黑乎乎的东西,道,“你说那是你给崽崽的,你自己也吃?” 宝儿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道,“是啊,怎么了?”心里暗忖,桂花膏又香又甜,怎么就不能吃了。 徐衿无可奈何,道,“六哥可真心宽,居然放心把崽崽给你带。” 宝儿瞪眼,怎么就不放心把崽崽给他带了,请奶娘带还要给钱呢。他崽崽他带着,照样吃睡,现在还学走路了。 徐衿无奈道,“小孩子不能吃脏东西,吃了会生病的,你看到时候六哥还把崽崽给你带不?” 宝儿大眼瞪得溜圆,惊讶问道,“会生病?”心里嘀咕,李婶子说的,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的啊! 徐衿瞪眼看着他,道,“你这当阿爹的,不知道吗?”她要不是知道宝儿真疼小崽崽,都要怀疑 宝儿是不是故意的给崽崽吃这种东西,好报复她六哥跟别人生了孩子。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崽崽是宝儿生的,李启也没给她说,并不是不信任她,但是人都有说漏嘴的时候,更何况徐衿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 宝儿涎了笑容,看着她讨好道,“那你不给仲宣说?” 徐衿没好气的道,“你知道不好就行,还有崽崽这脸,你看脏得,你倒是给他洗一下啊!这说出去,谁相信这是王府的小主子啊。” 宝儿忙不跌的点头,就怕她去李启那里告状,把他崽崽给别人养。心里嘀咕,这不是刚吃了桂花膏才弄脏的么,不过他可不敢再提桂花膏。 到了中午,宝儿带了崽崽连同徐衿三人已经坐在饭桌子上等着了。崽崽还好,芸娘让人蒸了芙蓉蛋,早先已经端了上来喂他吃了。宝儿望着一大桌子的菜,眼睛都快冒绿光。抚了抚饿得直叫唤的肚子,看准一盘才上的水晶肘子,爪子忍不住伸出去,就被眼明手快的徐衿“啪”的一下拍上去! 徐衿杏眼一瞪,道,“当心我告诉六哥!”她说的要告诉李启什么,宝儿自然知道。 崽崽见自个儿阿爹偷吃被姑姑抓住了,小嘴咧开,一屋子都是他的清脆笑声。宝儿瞟了徐衿一眼,见小丫头凶狠模样,敢怒不敢言。看小崽崽笑大声,小嘴咧得能有半张脸大。就觉得他在笑自个儿,心里一怒,两只手就放到坐在他腿上的崽崽身上挠起来,崽崽便笑得更大声。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李启几人走到门口,就听到崽崽的笑声,李漠笑着问道。 宝儿抱住笑得乱动的崽崽,不再打闹,他对李漠徐卿两人不熟,所以也就不在他们面前闹得过火。
推书 20234-04-07 :重生之宁舒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