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来客——黑猫上校

作者:黑猫上校  录入:04-07

 文案:

 因拍摄GV而结识的两个人。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未定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七,乔生 1. 那段岁月,简直不可理喻。 他毅然拒绝父母安排的工作,南下漂泊。在那个潮湿得令人心生颓靡的城市里,他干过各式各样的活。大城市的夜晚属于异乡客。夜幕降临,他出没于街头巷尾的昏暗酒吧。因他的网名叫七月流火,所以朋友们都叫他阿七。 他在圈中是出了名的浪荡子,每天夜里不是坐在吧台边抽烟就是躺在陌生人的床上。后来跑去拍GV也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那天有人在昏暗的灯光下递给他一张名片,翌日他在洁白的床单上醒来,突然想打一个电话过去。 试镜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吊儿郎当地叼着烟对着镜头自慰了一番,如独自在家时一般惬意。穿衣时一个理着平头的中年男人问他是否介意做bottom。他邪笑着说那得看谁在上面。旁边的人倨傲地笑,让本公司的Power Top来压你,如何? 谁是Power Top? 鼎鼎大名的乔生,你也没听过么? 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一番,仍然全无印象。 中年男人说,回去找找他的片,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你的partner。 那年月,网络不过刚刚兴起,家中电脑的普及率远不如现在这般高。当他经过街角的网吧时,已把那个名叫乔生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开拍前的会议上,他才见到乔生。当时他与杰米坐在烟雾缭绕的角落里讨论乔生。杰米已拍过几部作品,与乔生亦合作一回。“简直是毕生难忘。”杰米挤眉弄眼地说。他听了,会意地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乔生走进会议室。他理着乔治克鲁尼的发型,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杰米朝他挥了挥手,他便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走来。来到阿七身前,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你好。我是乔生。”他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阿七潦草地握了握他的手,问:“乔生是你的艺名?” 乔生扬扬眉,反问:“难道阿七是你的本名?” 阿七大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你的发型令我想起乔治克鲁尼——最性感的男人。” “多谢。” 寒暄一番,阿七继续和杰米说话,只是话题不再围绕着乔生。杰米大剌剌地问他有没有bottom的经历。他让他猜。杰米说,应该有,但是不多。 阿七听了,不由地竖起大么指。 的确,他曾有过几次在下面的经历,大多是年少时情之所钟,因此心甘情愿地躺在另一人身下。当看着上方那张同样英俊的脸时,心里便渐渐升腾起一丝快慰。生理上除了疼痛还是疼痛。 他说与杰米听,杰米捅了捅一旁的乔生,说,多纯情的小伙子。乔生闻言,斜他一眼,他不由地大窘。 会议上,每位演员都领到了一张A4纸,上头写着一部GV的所有剧情。两对情侣的情节互相穿插,组成一部作品。 阿七不可思议地说:“这种片子还需要剧情?脱了衣服直接上不完了吗?” “你想累死乔生?” 阿七狞笑着说:“我不怕累,让我在上面吧。” 杰米说:“你去和导演说。就算导演肯,上头也不会同意的。” “哦?” 杰米忽然住了嘴。 阿七奇怪地侧脸看他,却看见乔生正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干净有力的侧脸,若在镜头前,就是一个完美的特写。察觉到他的视线,乔生转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开完会,又在棚内拍了几组宣传照,一天的工作便轻松地结束了。他叼着烟慢悠悠地走在悠长的走廊上,乔生走在前头,宽肩窄臀,标准的美男子。阿七在后头看得赏心悦目,也顾不上出声叫他。走到门口,马路上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跑车旁站着一名纤细的男子。阿七记得,开会的时候他也在场,杰米说,他是东家少爷。 这位少爷看见乔生,喜悦中带了几分拘束:“乔生,我在天水恋订了位子,一起吃晚饭吧?” 乔生看也不看他一眼:“没空。” “你一会有事吗?” 厌恶自乔生眼底划过:“要不要我一日三次向你报告行程?” 那少爷嗫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生转身就走,东家少爷不依不饶地跟上。余光瞥见一旁的阿七,乔生说:“我要和我的partner培养感情,你也要去么?” 那人看了阿七一眼:“培养感情?” 乔生讥笑道:“过几天就要坦诚相见了,总要熟悉一下彼此的身体。” 东家少爷听了,终于不再纠缠,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便开车离去。阿七见车驶得远了,才笑吟吟地走上前,说:“要和我联络感情啊?那就找个地方吧。” “抱歉,刚才拿你当挡箭牌……” 阿七打断他:“你没说错啊,就要坦诚相见了,是该培养一下感情。” 乔生见他一脸认真,忽然笑了。牙齿虽白,却不整齐,使笑容显得十分的孩子气,轻而易举地破了方才冷漠的形象。阿七万料不到公司的Power Top笑起来如此可爱,不由大感意外。 见他盯着自己,乔生自嘲地问:“我笑起来是不是很丑?” 阿七诚实地摇头:“不丑。” 乔生只道他是安慰自己,说:“从前我有两颗虎牙,那时都不敢露齿笑。” “为什么?很可爱啊!” “可爱对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词。” 阿七大为惋惜:“你真不该拔了虎牙的。” 乔生说:“如果做到一半我露出两颗虎牙,观众会怎么想?” “总不至于阳痿喽。” 乔生又笑,露出一排不齐整的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两人寻了一家茶餐厅坐下,各点了一杯鸳鸯奶茶。阿七问他:“有没有做过bottom?” 乔生扬眉:“公司里多少零号盼星星盼月亮地渴望被本少爷压,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阿七说得一脸认真:“他们一定是没见过你的笑。” 乔生再次大笑起来:“我笑起来很娘吗?” “不,是很可爱。” 乔生的眼睛亮闪闪的:“你调戏我?” 阿七索性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这才叫调戏。” 乔生打掉他的手,仍在笑:“好了,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阿七搓了搓手指,仍有些意犹未尽。过了片刻,阿七说:“刚才那小子很迷恋你呢。” 说起那人,乔生瞬间收了笑,神情严肃,隐约透着不悦。 阿七说:“一定是你无意中勾了人家还不自知。” 乔生仍无意接话。阿七顿觉无趣,索性也闭了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很久,乔生才开口:“你一直都这么直来直去的么?” “那倒不是。”阿七说,“我只对我感兴趣的人这样。” 乔生抬眼看他,眼底浮现出笑意。气氛这才缓和。 2. 从茶餐厅出来,阿七和乔生在路口挥别。他没有回家,径直朝网吧走去。付了包夜的钱,阿七找了一个隐蔽的位子坐下,打开电脑,便开始搜索乔生的作品。 他本不善于使用电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片子,镜头里的乔生在和穿校服的男生说话。片中的乔生周身透着一股邪气,看起来坏坏的,阿七想到他稚气的笑容,不由笑出了声。他耐着性子看完了冗长而无聊的剧情,后来终于进入正题,乔生倚着课桌,男孩撅着光溜溜的屁股,脑袋在乔生胯间耸动着。乔生摁着他的脑袋,下巴微抬,眼睛轻轻阖上。 阿七将手伸进裤裆,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分不清来自乔生还是他自己。他喘着气,紧紧盯着屏幕上乔生的脸。没多久,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再看电脑里,男孩跪趴在课桌上,乔生正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屁股。 第二天在片场见到乔生,那人劈头便问:“怎么精神这么差?” 据说射精一次消耗的能量与跑三公里相同。阿七慵懒地说:“你知道我昨晚跑了几公里么?” 乔生皱起了眉头:“要开工了还不乖乖积蓄体力。” 阿七嬉皮笑脸地说:“要积蓄体力的是你吧?我只要张开腿给你X就行。” 乔生的脸竟隐约地有些红。 见他这副模样,阿七只觉心痒如麻。他又说:“老实交待,你多久没解决过了?” 乔生如实道:“三个月前。” 阿七退了一步,夸张地喊:“哇!这么久?” 正在这时工作人员通知他们上妆。化妆师替他们化了薄薄一层淡妆,一进入工作氛围,乔生的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阿七还想同他开玩笑,无奈乔生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他只得将要说的话咽回肚中。 片子的剧情很简单,聊等于无。阿七与乔生坐在车里,乔生一边开车一边同他交谈。内容都是事先背熟了的,说得自然些即可。他们究竟是何等关系,片中并无交待,如此片子,想来也无人会追究。 一开拍,乔生就好像变了个人,他的嘴角边挂着一抹坏笑,话语也极为轻佻,后来乔生将右手伸到阿七的裤子里,轻轻揉捏那渐渐鼓囊起来的物事。气氛陡然暧昧起来。乔生一面轻薄他,一面斜眼瞧他,阿七被他看得心神激荡,险些把持不住扑上去。 车子行驶了一阵,最后停在路边,乔生将阿七抱到腿上,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热烈地激吻。设定中被动的角色令阿七有苦说不出,此刻只能温顺地搂着乔生的脖子,任他在自己唇舌间凌虐。乔生的气息清新寡淡,与他霸道的行径大相径庭。不知不觉阿七便有些走神,暗想生活中的乔生激情起来不知该是如何模样。 两人相拥着在车内缠绵了一阵,拍摄便草草地结束了。此处只是前戏,后续留待后几日拍摄。不消说,阿七自是意犹未尽。乔生却淡然得很,静静地坐在旁边喝水卸妆。 卸妆的时候杰米来看他。杰米朝镜中的他努了努嘴,说:“看见了吗?程鸣柯又来了。” 阿七抬眼,这才看见东家少爷抱臂站在片场,不知看了多久。 “我估计啊,程鸣柯巴不得亲自下海和乔生搭档呢!”说着,杰米自己捂嘴笑了。 阿七说:“又一条痴情汉。” “岂止是痴情?简直变态!” 阿七来了兴致:“怎么说?” 杰米蹲下身,在他耳边神秘地说:“乔生早就不想干了,程鸣柯扣着他的档案,软硬兼施,硬是不让他走。” “不会吧?” “怎么不会?程鸣柯为了他,手腕都割了好多回了。” 阿七摇头:“何必呢?” 在大楼外话别杰米,又见乔生与程鸣柯在门口纠缠。阿七笑着走过去,搭上乔生的肩膀:“在说什么呢?”乔生只比他高几公分,因此阿七搭他的肩倒还不算吃力。 乔生顺水推舟:“等你半天了。磨蹭什么呢?” “跟杰米说了会话。我们走吧?” 忽然程鸣柯说:“阿七,你刚来公司,不如今天我做东,一块去La Verbena吃个饭。乔生,你也来。” 乔生不言语,侧脸看他。东家少爷请客,阿七推托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程鸣柯显然十分高兴,反观乔生,脸色难看极了。阿七帮了倒忙,悄悄地拉了拉他的小么指。乔生抬起眼睛,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阿七心一跳,回头看见程鸣柯神情落寞,这才恍然大悟,暗笑自己多情。 3. 这顿饭吃得寡淡无味。唯一记得的,就是昏黄灯光里程鸣柯痴痴瞧着乔生的眼神,近乎偏执,叫人难忘。倒是乔生本人,始终低着头专心对付盘中食物,恍若未觉。 走出La Verbena,阿七与乔生并肩往人流中走,程鸣柯独自站在门口等车,身形落寞。阿七回头瞧了一眼,说:“你真冷血。” 乔生冷哼一声,不言语。 “说吧,你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让他对你这么痴迷。” 乔生说:“他自己想不开。” “我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抓不住你。” 乔生抬眼看他:“哦?” 阿七倒行着走在街上,与乔生四目相对:“请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你等我。” 说完身影已利落地消失在街角。阿七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见乔生拎着一个袋子朝他跑来。乔生从袋中取出一罐冰镇啤酒,阿七伸手接过,只觉手上一片透心凉。 乔生微笑着:“啤酒来了,你的答案呢?” 阿七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往嘴巴里灌酒,冰凉的液体沿着颈间滚下,转瞬间易拉罐便空了。“我的答案是……”阿七将手中易拉罐一扔,突然大步上前,猛地吻住了乔生。 乔生没有抵抗。他的气息绵软温和,不复白天的霸道。阿七在他唇舌间尽情享用一番,才得意洋洋地松手。他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以示意犹未尽。 “他们都只看到戏里的你。” 乔生不说话,打开易拉罐一边饮酒一边睨着他。 阿七接着道:“强势不过是你的伪装。” “是吗?”乔生饮入最后一口酒,却不咽下,而是伸手一拉,阿七被他带入怀中,眨眼间嘴唇覆盖下来,冰冷的啤酒倏忽间滑入了口腔。阿七呛了一下,下意识地推他,却被乔生紧紧箍着,竟无处可逃。乔生依样画葫芦,抓着阿七强吻一通,直吻得他呼吸不畅,才放过他。 阿七狼狈地咳嗽了几声,还未缓过神来,却听乔生说:“你怎知程鸣柯没有抓住我?” “如果他抓住了你,我还能站在这被你强吻?” 乔生说:“你轻薄我,我当然不能吃亏。” “好啦,小气鬼,随你怎么说,老子要回家养精蓄锐了。”他拎起地上的袋子,朝乔生眨眨眼:“谢谢你的酒。” “我送你。”乔生忽然道。 “你送我?”阿七指了指自己,笑着说:“干嘛?想泡我啊?” “常用汉字有三千,你非得用‘泡’?” “那你是想追我?” 乔生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派悠闲自在:“我总得知道轻薄我的人住哪。” 路灯下,阿七朗声大笑:“那你最好看紧我,别让我跑了。” 今夜阿七心情大好。他走在前头,一边喝酒,一边踢脚下的易拉罐。乔生跟在后头,阿七一回头,便能看见那个容貌出众的男人。手中有酒,美人在旁,夜色如此撩人,他怎能不开心呢? 到了楼下,阿七暧昧地问:“马上要拍床戏了,要不要和我预热下?” 乔生皱眉:“不需要。” “拒绝得这么果断。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乔生说:“那种事,我做得快吐了。” 阿七大惊:“这么美妙的事情,怎么会想吐呢?” 乔生一手比圈一手比棍:“无非就是这样,进进出出,进进出出……” “你没有快感?” “男人的快感,不过是高潮时那几秒钟而已。辛苦几十分钟,就为了一瞬间的愉悦,想想也无趣得很。” “难怪杰米说你不想干了。”阿七定睛瞧着他,问:“要是碰到喜欢的人,你还会觉得这事无趣么?” 乔生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若喜欢一个人,比起迫不及待地扒光他,可能更想跟他吹吹风,谈谈天。” 阿七轻笑:“好纯情。” 乔生牵起嘴角,没有说话。 话别乔生,阿七独自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回想自己数不清的艳史。一张张萍水相逢的脸在记忆里早已面目全非,有些甚至无迹可寻。他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何流连花丛。他甚而忆不起在陌生人床上醒来的自己是否快乐。想得头痛欲裂时,索性肖想着乔生自慰了一番。高潮来临后,他终于在疲累中沉沉睡去。 4. 直睡到日上三竿,阿七是被敲门声震醒的。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竟意外地看见乔生。隔着冰冷的铁门,乔生幽幽地望着他:“刚才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件事非干不可。” 阿七还未睡醒,恍恍惚惚地拉开铁门,随口问:“什么事啊?” 忽然就被他推到墙上,还未反应过来唇舌已猛烈相撞。阿七瞬间清醒了。他用力推开乔生,那人猝不及防,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愕然。 “你真鲁莽。” 不易察觉的失落划过那人眼角:“抱歉……” 阿七打断他:“我还没刷牙。” 那一刻,乔生的眼睛亮闪闪的,恍若天上繁星。他露出斯文的笑容,牙齿在笑容里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孩子气。 “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阿七再次被摁在了墙上。这回阿七没有推开他。两人难舍难分地纠缠了许久,分开的时候口水竟拉出了一道银线。四目对视,彼此都有些害羞。 “你大老远地跑来,不会就是为了吻我吧?”阿七一边说,一边将他带入房中。幸而他平日喜干净,此时也不至于太丢人。 乔生环视着屋内陈设,心不在焉地说:“不行啊?” “当然行。”阿七灿烂一笑:“就是有些意外。” 乔生望着窗外,说:“今天不开工,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想过来看看你。” 阿七一边挤牙膏一边说:“天气这么好,不如出去走走?” 乔生回过头来朝他微笑:“好啊。” 走到楼下,陈旧的老式小区里竟停着一辆豪华跑车。乍看之下颇有几分眼熟。阿七边走边回头张望,忽然醒悟过来:“程鸣柯跟踪你?” 乔生头也不回,淡漠地应了一声。 阿七猝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问:“你想利用我甩掉他?” 乔生这才驻足,说:“你怎会这样想?” 阿七似笑非笑地说:“我倒不介意被你利用,不过我不想当傻子。” “我想来找你,顺便也想甩了他。”乔生淡淡地解释:“杰米说你是欢场杀手,或许有法子对付程鸣柯。” 这个杰米!阿七讥讽地说:“我从不找玩不起的人。” 乔生抿着唇,没有做声。 阿七看了一眼鲜亮的跑车,问:“你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药,把好好一个少爷迷成这样?” 乔生抬头看天,并不回答。天空万里无云,正是出游的好天气。乔生提议道:“不如去附近的水乡走走?” 阿七皱眉。他本是得过且过的性子,他人的事,不愿说便罢了。只是乔生向他设起心防,莫名地令他不快。 阿七心情不佳,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乔生竟也安静地行了一路,余光瞥见那人不喜不悲的神情,阿七心中好笑,只觉那人着实有些呆头呆脑。也不知那个程鸣柯究竟爱他哪点,竟痴情到了割腕的地步。 5. 或许是工作日的关系,水乡小镇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如世外桃源般闲散安逸。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旁边是静静流淌的小河,乌篷船咿咿呀呀地从身畔经过,这曼妙的水乡景致如同一个静好的渔家女,轻轻地行走,浅浅地微笑,一切都恰到好处。 经过古老的石拱桥时,乔生忽然开口道:“你说得不错。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使了些手段。” “嗯?”阿七一时没回过神来。 “刚开始的时候,程鸣柯对我没意思。我故意接近他,想方设法地让他爱上我。” 虽然阿七早猜到两人之间没那么简单,然而乍听之下仍觉意外:“你……” “我需要他替我挡掉一些应酬,还有一些我不想拍的片子。”乔生解释道:“我拍片是为了还债。干这行,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的玩物。哪个大佬看上了你,就得笑脸相陪。他要是想插你,你也不能拒绝。否则别想再混下去。拍片的时候,要是没棵倚傍的大树,导演让你串糖葫芦,你就得串糖葫芦,导演让你双龙入洞,你就得双龙入洞。拍GV之前,我是个演员。那时年轻,眼高于顶,以为凭演技就能在圈里立足,后来得罪了人。入这行后听说程鸣柯喜欢英俊的纯1,我就动了心思。” “对你来讲,他应该不难得手。” “要揣摩他的心思,还要投其所好,很累。” 阿七说:“那他一定是喜欢片里的你了,强势霸道,占有欲强。” 乔生苦笑一声,说:“是。他在床上喜欢听粗话,一晚上最好来个七八次。” “难怪你现在对那事不来劲。” 乔生坐在桥沿上,垂眼望着桥下粼粼的水面:“我知道刚才你有些恼我。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跟你说。真是难以启齿。” 阿七直言不讳道:“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厚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人活一世,得过且过就行。是是非非,何必想那么清楚?有人说过,‘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我也一样,我只求真实与无悔。”忽然想到他片里片外截然不同的模样,阿七恍然大悟:“你刚才说你之前是演员?” “签了一家娱乐公司,演过不少小角色。水太深,后来混不下去,家中欠着一屁股债务,心一横,干脆当脱星算了。” “难怪程鸣柯被你骗得团团转。” 乔生抬眼看他:“你讽刺我?” “哪有?你们俩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我什么事?” 乔生忽然轻轻一笑,说:“他不是我的黄盖,你才是。” 阿七摆出敬谢不敏的架势,说:“你少来!” 乔生嘴角边溢出暧昧的笑:“你忘了吗?明天在片场,你要脱光衣服,跪在我身前。如果配上台词的话……”乔生故意拖长音,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磁性:“请鞭笞我吧,公瑾……” 阿七听了,使劲推了他一把,险些将他推下水去。阿七忍着笑说:“好好一个典故,被你说得真下流。怪不得人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看你平时一本正经,原来一肚子坏水。我真是看错你了。” 乔生哈哈大笑,两排孩童般的牙齿明晃晃地露出来:“我什么时候一本正经过?谁都知道我走的是坏男人路线。” 阿七盯着他璀璨的笑,说:“坏男人有你这么笑的么?” 乔生勉强收了笑,辛苦酝酿了一会,才做出一个嘴角邪邪勾起的表情。因忍笑的关系,显得有些怪怪的。“怎样?是不是很帅?”乔生邀功地问。 “勉勉强强吧。” 乔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勉勉强强?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不用笑,也能让你知道什么是坏男人。” “哦?”乔生兴味浓厚地看着他。 “坏男人都是行动派。”阿七说完,揽过他的头强行索吻。乔生几次想夺回主动权,都被他生生地遏制住了。两人吻得近乎野蛮,分开时嘴唇上隐有血迹。 乔生擦了擦唇上的血,说:“你这不是坏,是野蛮。” “那你喜欢吗?” 乔生故作忧伤:“你这么热情,我真怕自己满足不了你。” “我又不是无底洞……” “谁知道呢?你没试过我的长度,我也不知你的深度。你到底是不是无底洞,只有上帝知道。” 阿七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6. 回家时已是夜深。与昨夜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月色,阿七与乔生话别。回转头,仍能看见那辆执拗的跑车。阿七突然感到烦躁:“你准备怎么办?” 乔生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犹疑地道:“我不知道。” 那是阿七头一回觉得乔生优柔寡断。当时他并未多想。“你该狠一点。不要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乔生皱眉道:“你也看到我怎么对他了。我还不够狠么?” 阿七意味深长地说:“他要割腕就随他去喽。是不是他一割腕你就心软了?” “我还没冷血到眼睁睁看他死的地步。” “有个医生和我说过,急诊室里自杀未遂的病人,没有一个是还想死的。哪怕吞化学试剂吞得肠子都烧烂了,也会抓着他的手求他救活他。” 乔生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真的?” “下回他再割腕,你就随他去,看他是不是真的想死。” 乔生默然半晌,然后扯开了话题:“明天的准备工作你别忘了做。” “什么?” “灌肠,开拓。” 阿七惊呼一声:“这种事还得我自己来?” “不然呢?”乔生挑眉看着他:“你还想当着镜头灌肠么?” “我不会……”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阿七摊摊手:“我是粗人,脱了裤子就上炕,哪来那么多事?” 乔生颇为无奈:“你也太糙了点……” 阿七朝他暧昧地眨眨眼:“不如明天你来帮我?” “好啊。”乔生爽快地说:“你今天就住我家去。省得我再跑来跑去的。” 阿七欣然应允:“这就对了嘛。趁着夜黑风高,正好做些美妙的事……” 乔生扬起眉毛:“你确定?” “为什么不?” 乔生轻笑一声,道:“我怕你明天下不了床,到时我怎么和导演交代?” “你就说,阿七已经精尽人亡,叫他另找高明。” “你真是够急的。”乔生笑着,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等着吧,明天有你受的。” 乔生的家在十七楼。房型虽好,装修得却极为简洁,家中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事。拉开卧室内的衣橱,与大多数Gay不同,乔生的衣物饰品也不多。平日里见他衣着得体,阿七本以为他会闷骚到连内裤都装有满满一抽屉,不料他确是如此质朴的人。 阿七倚着壁橱,道:“我很意外。” 乔生将一杯水递与他,道:“节约惯了。” “你说你入行是为了还债?” “每个人生来就有命。”乔生倚在窗边,说:“从我记事以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钱而活,连睡觉都不安稳。” “这种滋味,我倒不懂。” 乔生笑笑:“那是好事。” 夜里,阿七与乔生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用说,阿七胯下自是一柱擎天。他悄悄地摸上乔生的下身,那里无欲无求。阿七感到扫兴:“你对我没欲望?” 乔生说:“我想硬的话马上就能硬起来。” “那就不是本能了。” “你要是试过连续坚硬几十个小时连尿尿都硬得发疼,你也会忘了本能是什么。” 阿七听了,不由失笑:“这么做法,身体迟早被掏空。说起来还是做零轻松。” “做零?那我宁愿被掏空。” 阿七感到好笑:“你又没试过。” 乔生直白地道:“比起被干,我更喜欢干别人。” 阿七想了想,说:“我觉得都一样。上面下面,其实都是在做爱。” 两人躺在床上聊天,就如读书时熄灯后在寝室里卧谈一样,渐渐地睡意袭来,并不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谈话戛然而止。翌日阿七在阳光中醒来,身边空空如也。他拖着拖鞋迷迷糊糊地走到餐厅里,乔生挽着袖子正忙活得有声有色。他慵懒地靠着门,笑乔生像田螺姑娘一样贤惠。 等乔生替他灌肠的时候,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乔生依然挽着袖子,拿一根水管站在他的身后。他命令阿七脱光衣服,并且跪趴在冰凉的瓷砖上。阿七忽然想起那日在水边他们开的关于黄盖的玩笑,不由地忍俊不禁。他回过头去朝乔生挤挤眼,调笑道:“亲爱的,对我温柔点。”穿白衬衫的乔生看起来不可侵犯,带着禁欲的气息。他用脚尖点了点阿七翘起的屁股,说:“再抬高点。”阿七动了动,乔生犹觉不满,索性抓着他的屁股强行拗成满意的姿势,然后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那一瞬间,阿七突然脸红了。 乔生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水灌进去之后,给我夹紧屁股忍着。我说时间到,这儿有个痰盂盥,坐到上面排出来。”说着踢踢脚下的痰盂。 阿七犯了难:“屁眼上又没塞子,你叫我怎么忍得住?” “你会夹吗?”乔生说:“屁股抬高,肛门夹紧,忍一刻钟,反复几次就好了。做好灌肠,我帮你开拓,省得你一会疼晕过去。” 阿七想到曾在片中见过的乔生的尺寸,闭着嘴没吭声。乔生在他身后说:“我开始了。”他打开水龙头,水缓缓地从细长的水管中流出,水管对准更加窄小的密穴,水徐徐地注入其中。等阿七感到微胀,乔生已适时地止住了水流。阿七高高地撅着屁股,缩紧肛门,咬牙切齿地忍着。身后的乔生不言不语,却没来由地令他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好像快要烧起来一样。 也不知那人有没有硬起来,阿七忽然想到。 好不容易挨到乔生说“时间到”,阿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挪到痰盂上,把体内污物排泄出来。清洗干净之后,他再次跪到地上,等待第二轮的灌肠。几轮下来,饶是阿七厚脸皮,也几乎不敢看乔生的脸。排泄时难免有叫人尴尬的声响,他虽然为人大条,却也爱面子。 好在乔生并未流露出厌烦的情绪,灌完肠,阿七跪在温软的床上,乔生坐在他身后,温柔地探入两根手指。抹着润滑的手指在那紧窒的小洞里轻轻搅动,原本闭合的部位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地张开,有时指尖擦过敏感的肠壁,阿七身体一颤,忍不住地叫了一声。 乔生的声音轻柔得像棉花糖:“我现在替你做开拓,这样我进去的时候疼痛就会减轻很多。你这里太紧,我要是直接闯进去,你会受不了的。” 阿七将脸埋在臂弯里,不说话。此时他身上像通了轻微的电流,虽不致命,却令他颤栗不止。尤其是乔生温柔的话语声响起的时候,他几乎要受不了了。 乔生并起两根手指在他体内探索了一会,忽然又加入了两根手指。密穴忽然被撑开,阿七叫了一声,求饶道:“你……你拿一根出去……太……太多了……” “这算什么?”乔生轻轻笑了一声,道:“我的家伙比这可粗多了。你不是一直想和我预热下么?现在开始了。”说着,他的四根手指模拟着性爱的节奏,在那被猛然撑开的小洞里急速地进出起来。阿七尖叫一声,激烈的指奸险些令他跪立不稳。不适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强烈,相反地,手指在身体里进出的感觉还有些美妙。乔生抽动手指时,带动方才抹入的润滑,在空气中留下“扑哧扑哧”的声响,伴随着手掌撞击臀瓣的啪啪声,听起来格外淫糜。起先乔生泰然坐着,随着阿七越叫越大声,乔生索性跪在他身后,模拟着性爱的姿势狂热地指奸他。说不清快慰源自生理抑或心灵,总之阿七快乐异常。 想到乔生外号Power Top,此时还未真枪实弹地干,已令他这从来只觉做零号苦恼的人感觉如此奇妙,一会的床戏,不由得他不开始期待起来。 7. 起身穿衣的时候,阿七不忘瞥一眼乔生的裆部。那儿竟然隆了起来。阿七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地喊:“你硬了!” 乔生好笑地看他一眼,说:“你太会叫了。我差点没忍住。” 阿七心里一动,说:“原来你的兴奋点在听觉。” “是。如果partner会叫,我会非常亢奋,一晚上屹立不倒都没问题。” 阿七怪笑一声,说:“这么说来,程鸣柯很会叫吧?” 乔生脸色变了变:“你非要这么煞风景?” “说吧。我想听。” “没什么好说的。”乔生忽然一笑:“跟你比起来差得远了。刚才你一叫,我就兴奋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你办了。” 感觉到内裤早已潮湿一片,阿七恨恨地说:“赶紧去片场吧。老子忍不了了。” 拍戏前遇到杰米,今天他亦开工。杰米坏笑着说:“好好享受吧。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盼着和乔生合作呢!” 阿七了然地点头:“他的确有一手。” “倒不只是为了这。”杰米说:“和乔生做,无论你表现如何,都是一条过。” 阿七讶然:“拍这种戏难道还会NG?” 杰米耸耸肩:“大家都这样喽。所以一号难做。表现不好,得停下来,听导演讲完,撸硬了再来。万一导演有意整你,别提有多苦了。乔生运气好,有程鸣柯喜欢他,程大少爷早就发话了,一般情况下不许NG。” 阿七闻言,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杰米起了八卦的兴致,又说:“乔生生得好,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想和他春宵一度,那些得罪不起的,都是程鸣柯替他挡下了。听说早先程鸣柯还许诺说帮他还家里的债呢。不过乔生没答应。” 走廊尽头,乔生在朝他招手。阿七笑笑,告别了杰米,向那人跑去。走近了,乔生问他方才在聊什么。阿七如实道,在聊你。 乔生道:“他是不是夸我功夫好?” “你倒不谦虚。” 乔生含笑道:“一会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阿七平躺在洁白的大床上,乔生撑着身子跪在他身上,单手解着衬衫的扣子。他不再笑,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冷冰冰的。从头到脚,包括脸上表情,都紧绷成了一条直线。这个乔生对阿七来说是有点陌生的。乔生只解了两颗扣子,男性优雅而富有力量的曲线在衬衫里若隐若现。然后他俯下身,强势地攫住了阿七的唇。乔生吻得很热情,像要把他吞下肚去。激烈的心跳声中,阿七渐渐忘了身边的人与设备,忘情投入其中。 他迫不及待地扒掉乔生身上的衬衫,又急不可耐地替他松开了皮带。等那骄人的物事从内裤中弹出来,他毫不犹豫地弯下身去含住了它。乔生牢牢摁住他的头,在他温热的口腔中失控地进出。犹觉不过瘾,后来乔生索性将他放平在床上,跨坐在他的颈间一下一下霸道地将他的脑袋摁向自己的胯下。阿七含得吃力,再看乔生,乌黑的眼睛里已写满了野性的欲望。 等口腔中的东西涨到最大,乔生忽然抽出,俯身在他耳畔轻轻道:“阿七,我要干你了。” 阿七浅笑,张开腿道:“来。” 乔生扶着他的腿,对准那幽秘的小洞猛地挺了进去。阿七吃痛,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乔生看他一眼,轻声安抚道:“会有点痛。忍一忍。”阿七皱着眉头,感到那粗壮的男性象征正缓缓地朝里挺进,把先前涂的润滑一点点地挤到外头。它蛮横地霸占了那里头的每一个空隙,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尽管事先做过开拓,阿七还是感到痛不欲生。他不是没做过零号,但没有一回像今天这般疼。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快要哭了。 悉数埋入后,乔生耐心地停在里头,没有即刻抽动。阿七抠着他的臂膀,指甲生生地嵌入那人的皮肤里,乔生平静地任他抓着,等他神色稍缓,才缓缓地抽动起来。阿七扶着他的肩,那人的每一次律动几乎都要了他的命,尽管他已做得极轻极慢。 过了一会,就在乔生慢慢开始加速的时候,导演忽然喊cut。乔生蓦然停下来,眼里写满了惊讶:“怎么了?”阿七亦诧异地抬头,这才看见程鸣柯不知何时已来到片场,他抱臂站在摄影机后冷冷地看着他们。 导演皮笑肉不笑地说:“乔生,你的野性去哪了?狂野一点,凶狠一点,OK?” 乔生皱眉道:“他后面太紧,我不想弄伤他。” “他如果受了伤,程少爷会替他请医生,这点不用你操心。” 乔生瞥了程鸣柯一眼,眼中透出浓浓的不悦。阿七拉了拉他的手指:“照他说的来吧。我没事。” 乔生愧疚地看他一眼,抿着唇激烈地动了起来。可怜阿七在做零上几乎未经人事,骤然间被撑得快要裂开,此刻又被压在下面猛烈撞击,他疼得五官皱成一团,龇着牙直抽冷气。 导演仍不满意。他再次喊了cut:“阿七,你不知道你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坨屎?表情享受一点,愉悦一点,OK?” 阿七朝导演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再看乔生,那人一动不动地撑在床上,脸上布满了隐忍的愠怒。阿七生怕他闹僵,连忙捏捏他绷着的脸,调戏道:“怎么表情这么臭?莫非是嫌哥哥夹得不够紧?” 乔生瞧他一眼,这才紧抿着唇重新律动起来。经过两回中断之后,乔生显然兴致不佳,机械地在他身体里动着,渐渐有些心力不济。此时阿七已忘了身上的疼痛,只忧心忡忡地望着身上的人。乔生干巴巴地动了几下,忽然抽身离去,冷冷地道:“改天再拍吧。我没心情了。” 原本昂扬勃发的部位,此刻萎靡不振地垂落着,一如此刻主人低落的心情。 导演为难地看向程鸣柯,程鸣柯面无表情地说:“给乔生放个长假。” “那这部片子怎么办?” 程鸣柯诡异地笑:“找个人替代他喽。” 乔生闻言,愕然地抬头:“我什么时候说要放长假了?阿七的搭档是我,除了我,谁都不能碰他。” 程鸣柯脸色难看,不悦地说:“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道开一次工我要花多少钱么?你说不拍就不拍了。好啊!你不拍就不拍喽,反正我也不是头一回让着你了。但我不能跟钱过不去。”说着转头对身边的助手说:“你去找个1号来。立刻!” “等等!”乔生忽然高声道:“谁都别想染指我的人。” 说着,乔生来到阿七身前,低低地说:“帮我弄起来。快点。” 阿七勉力抑制着心中喷薄而出的复杂情绪,专心致志地用手撸着那人的下身,然而那里一蹶不振,始终没什么精神。阿七抬起头,正对上乔生焦急的眼睛。此刻那人薄唇微抿的神情,竟脆弱得像个孩子。阿七心里一痛,顾不上那许多,低头含住了那绵软的部位。 过了很久它才艰难地抬起头。稍硬了一些,乔生便迫不及待地挺腰进入了他。乔生抓着他的腰,不留情面地在他身体里一下又一下地狠命戳刺,阿七被他顶得差点魂飞魄散。他顾不得疼痛,高高抬起屁股努力地迎合他。一边迎合,一边夸张地喊叫。身上乔生默然不语地望着他,眼睛像一汪潭水,好似带有魔力快要把他吸进去。不知为何,阿七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乔生快要哭了。他费力地抬起手,抚上那人紧蹙的眉头。乔生牢牢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在他耳边悲伤地说:“阿七,我怎么也没想到,和你做爱的滋味竟会是苦涩的。” 阿七听了,心像被人狠狠抽打,那一瞬间,他只觉疼痛难当。 8. 结束后,阿七在休息室躺了一会,醒来时全身骨头依然如散了架一般。他撑着不适的身子推开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才知道乔生已经走了。他在化妆室里发了会呆,杰米突然抽着烟走进来,说:“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 阿七习惯性地扯扯嘴角:“你还说什么一条过。原来是骗我。” 杰米道:“我没骗你。从前乔生有个外号,就叫‘一条过’。其实这事吧,我觉得真没什么,被导演喊cut的一号我见得多了,软了就撸硬了再来呗。乔生他受不了,是因为程鸣柯把他宠坏了。他拿着最高的片酬,拍最轻松的片子,cut两下有什么?”抽了口烟,杰米接着道:“程鸣柯也真是,吃什么飞醋嘛?一时爽了,最后还不得拼了老命地讨好乔生?何苦来?” 阿七想到乔生方才在片场说的话,心情忽喜忽悲。他和杰米闲扯了几句,忽然站起身,说:“不行。我得看看乔生去。”话音未落,身后被撕扯开的部位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扶着屁股,龇牙咧嘴地抽凉气。 杰米扶住他:“乔生有程鸣柯哄他,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和乔生没有缘,第一回合作竟然弄成这样。”忽然发觉阿七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杰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上头大概不会再安排你和他搭档了。这回乔生的表现真是遭透了。简直是大失水准。” 阿七苦笑一声,自嘲道:“是我配合得太差了。” 好不容易告别了叽里呱啦的杰米,阿七一瘸一拐地走在街头,他想去找乔生,却又吃不准他此刻是否在家。屁股火烧火燎地疼,阿七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先回家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整夜他都艰难地在似醒非醒中徘徊。第二天清晨他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听到敲门声,他顾不得未消的疼痛冲到客厅去开门,身影利索如一阵迅疾的风。 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乔生。他脸上带着铅灰色的愁容,问:“屁股好些了吗?” 阿七咧嘴一笑,说:“一看见你就好多了。” 乔生勉强笑了笑,将一支药膏递与他:“这个药效果很好。你试试看。” “先进来再说。你老杵在门口干什么?” 乔生瞧他一眼,低低地说:“我不进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阿七高高地扬起眉毛,讶异地问:“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进来?” 乔生犹豫了一下,才说:“昨天搞成那样,我觉得没脸见你。” 阿七听了仰头大笑:“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嘿咻得不太畅快吗?下回再来呗!” “不是的。”乔生低落地说:“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尊严都没了,一想到我最难堪的一面被你瞧见了,我真恨不得去跳海。” 阿七收了笑,认真地说:“你心思太重了。这没什么。我从来没有把你想成Superman。”阿七伸手拽他:“快进来吧。你扔下药就走,是想让我自己弄么?” 乔生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这才跟着阿七进了屋。阿七在床上趴下,问:“你昨天去哪了?” “我去找程鸣柯摊牌,这行我不想再干了。” “他还是不让你走?” 乔生愤慨地说:“岂止?我的证件、银行卡、保险箱钥匙都被他拿去了!” 阿七难以置信地回头道:“他有毛病?” “我早和你说过,我被他抓得死死的。” 阿七刚要说话,忽然身上裤子被拉了下来,屁股上顿时凉飕飕的。乔生默然半晌,轻轻地问:“疼吗?” 阿七和他开玩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乔生不言语,闷头替他上药。尽管疼痛未除,当乔生的手指在穴口打转的时候,阿七还是可耻地发出了一声低吟。乔生的手指简直令他没有抵抗力。轻轻地一碰,就令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屏息静待,期待那带有魔力的手指再深入些,然而那上药的手却有些心不在焉,始终规规矩矩地做着手中的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乔生突然说:“阿七,我们再做一次吧?” 阿七惊讶地回头看他:“你想弄死我啊?” “我们完美地做一回,兴许我就忘了昨天的事。” 阿七露出为难的神色:“你那玩意太大了,我受不了。” “等你习惯了,就不嫌它大了。它比手指爽多了,能把你插到射出来。” 阿七不信:“改天吧。再来一回我就该进医院了。” 乔生抿着嘴不吭声。阿七见他一脸失落,不由地心软了。他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你笑一个,我就让你做。”乔生极为勉强地扯扯嘴角。阿七说:“不是这种笑。是露齿笑。” “阿七,我笑不出来。” “你不是演技派么?笑一下能有多难?”阿七不甘心地说。 乔生静静地看着他,说:“在你面前,我不想再当个戏子。” 阿七愣了一下,缴械投降:“好吧。你来吧。”他咬着牙,暗暗决定:无论等会有多疼,装得很爽就是了。先把那人哄过去再说。 尽管他对自己的演技着实没什么信心。 9. 真要做起来才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容易。乔生悉悉索索地脱了裤子,扶着坚挺刚要进入,阿七不自觉地屁股一抖,避开了那正欲挺枪进入的庞然大物。乔生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你别躲啊!”阿七咬牙跪趴在床上,待那粗壮的东西轻轻凿开细小的洞穴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朝前爬了两步,求饶道:“太疼了。乔生,我真的受不了了。”乔生显然生了气,开口时声音带着庞大的火气:“你是不是准备永远不给我插了?” 阿七软声道:“等我伤好些,行吗?” “不行。”乔生语气生硬地说:“我今天就要干你。” 阿七叹口气,跪在床上没有动:“来吧。我不躲了。”话虽如此,当乔生抓紧他的臀要挺入的时候,他的腿不自觉地抖成了筛糠。“你这样我怎么做?“乔生不悦地说。阿七勉励克制着自己,然而一想到昨天那种被生生撕开的疼痛,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腿。乔生默然良久,忽然放开了他。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阿七连忙拉住他的手,道:“怎么啦?不高兴啦?” 乔生看他一眼,冷硬地说:“反正留下来也无事可做。” “你不是喜欢吹风谈天吗?我们来聊天啊!” “此一时彼一时。”乔生松开他的桎梏,说:“我走了。” 阿七在家里无所事事地休息了几天,乔生再也没来找过他。等走路姿势终于恢复如常的时候,他去找过乔生一次。他在乔生楼下抽了几根烟,最后还是没有上去。他忽然不确定敲开门该说些什么。 你好吗?请你干我?还是我想你? 刚要离开,就见程鸣柯的跑车夺目地驶入视野,那人走下车,腋下夹着严肃的公文包。见到阿七,程鸣柯公事公办地说:“明天来公司开会,有部片子要你拍。” “和谁?” 程鸣柯蓦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诡谲的笑:“你想和谁合作?” 阿七大方地答:“乔生喽。” 程鸣柯的五官都舒展开来,愉悦地说:“他不会再跟你搭档了。”阿七咀嚼着话中的意思,没有吭声。却听程鸣柯又说:“他是我的。我有的是办法留住他。趁现在感情不深,你放弃吧。” 阿七懒得逞口舌之快,转身就走。生冷的风吹拂脸颊,他忽然感到后悔。签合约时曾许诺拍三部作品。当时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觉得无谓得很。现在想起未知的作品,忽然便有些伤脑筋。 开会时又和杰米坐在一块。一切情形宛如最初,只是没了那个坐在窗边朝他微笑的人。透过杰米的口他才知道,这回乔生真的是金盆洗手了。 阿七讶然:“程鸣柯同意了?” “他上次惹得乔生不快,总得使些手段把人哄住吧?这次厉害了!程鸣柯要安排他进管理层,还要送他股份做股东!” 阿七愣了一下,问:“乔生接受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10. 这个消息令阿七闷闷不乐。夹着计划书走出会议室,恰巧在走廊上遇见乔生。阿七顺口问:“你怎么来了?” 乔生反问:“我怎么不能来?” “不是说金盆洗手了?” 乔生的脸上没甚表情:“这里有我关心的人,我当然得来。”说着劈手夺去阿七手中的计划书,潦草地翻看着:“你当初怎么想的?好好的入这行做什么?” 阿七无谓地说:“想拍就拍喽。” 乔生责备地看着他:“你太随便了。难怪杰米说你下半身没把门的。” 阿七心中不快,冷笑一声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当卫道士谴责我么?” 乔生忽然撕了手中的计划书,说:“我去和程鸣柯说,这种片你别再拍了。” “你去说?”阿七挑衅地问:“你凭什么去说?凭你新股东的身份?” 乔生冷冷地说:“我没答应他。” “乔生,你真是好手段。你这不是逼着他加筹码么?” 乔生难以置信地瞧着他:“阿七,你怎会这样想?” “你明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答应,他不加筹码还能怎么办?” “我会和他说清楚。” “说清楚说清楚……”阿七突然烦躁地大吼:“是不是到我死的那天你才能和他说清楚?” 乔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阿七,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信不过么?” 阿七不言语,转而问:“最近为什么不来找我?” 乔生突兀地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来找你了,结果怎样呢?”手插在裤兜里在走廊内踱了几步,他忽然道:“阿七,那天程鸣柯来找我,他跪在我脚边,求我原谅他。我心情不好,就拿他撒气。你别误会。我只是让他爬到十七楼的阳台外,从阳台到窗口,再从窗口到阳台,我要他喊什么他就得喊什么,后来把小区保安招来了,以为他是神经病。我想他大概真的是神经病,居然任我玩!” 阿七冷哼一声:“所以呢?” 乔生静静地看着他:“阿七,我不求你像他那样爱我,我只请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顿了顿,乔生道:“否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跟你相处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阿七忽然萌生了退意。程鸣柯的话蓦然在脑海中飘过,趁感情不深,早做了断。那一秒,阿七觉得他是对的。兴许这句话早在程鸣柯脑中思考了千遍,只是他早已错失了及时抽身的时机。并不是说乔生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相反,他的魅惑是致命的。正因为如此,阿七才想到了退缩。他非常地惧怕像程鸣柯那样去爱人。他认为爱情应该浅尝辄止。他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年没有时间概念,一辈子的意思往往是永远。成年人该学会理智。 短短的几秒内阿七想了很多,接下来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地出了口:“你是不是搞错了?”阿七不羁地微笑:“我们不过是露水情缘,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开。谈什么相处?听起来怪怪的。” 那一刻乔生的神情宛如受伤的小动物。他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诧异,以及难以掩饰的黯然。乔生问:“阿七,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阿七默然良久,才缓缓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乔生说着,脸上神色已恢复如常:“抱歉,我自作多情了。” 阿七去了久违的酒吧,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对他说好久不见。吧台后英俊的调酒师调侃他,这么久不来,还以为你收心了。阿七笑,我哪舍得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他在酒吧里枯坐了几夜,每晚喝着马提尼听驻唱歌手唱情歌。也不是没试过和从前一样找个人打发漫漫长夜,只是每每还未开口便觉出了无趣。最后没办法,只得找杰米出来喝酒。聊着聊着话题总会绕到乔生身上。 其实也没甚好说的,都是些日常琐事。乔生的品味,乔生的喜好,乔生的爱人,乔生的……乔生的爱人自然只有程鸣柯。杰米说,这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程鸣柯,脸皮厚到这个程度也是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勇敢。 杰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换了你,你会么?” 阿七苦涩地摇头:“深爱一个人太辛苦。对我来说,淡淡的喜欢,淡淡的遗憾,就很好。” 杰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11. 再次见到乔生是在昏暗嘈杂的KTV包厢内。沙发上坐满了公司里头那群花枝招展的妖孽,阿七的新搭档亦在。那人唤作恒殊,外形粗犷,隐有西方人的轮廓。阿七对他并不十分来电,玩着手中的筛子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未曾露面的乔生。恒殊说:“乔生从来不参加我们的活动。在公司,他一直是异类。” “你们不邀请他,他哪会来?” 恒殊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我们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是他有意无意地在和我们划清界线。” “你多心了。”阿七辩驳:“他不是难相处的人。” “我不是说他难相处。”恒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像很维护他。” 阿七刚要开口,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程鸣柯走进来,他一来大家便纷纷撺掇他请客。程鸣柯大方地笑着没有推诿。一时气氛热闹到了极致。就在嗨翻天的喧闹声里乔生静静地走进来,看见他大家都显得十分意外。有人起哄道:“程老板你好大魅力,居然把乔生也带来了。”另一人附和道:“我来公司这么久,还没听乔生唱过歌。”程鸣柯显得有些害羞,索性走到一旁点歌去了。 乔生来了,却不和众人说话。只独自坐在沙发一端,安静地看着歌词一行行地闪烁。乔生的眼神偶然扫过他和恒殊,很快便移开眼去。众生喧哗中,乔生显得很不合群。只有程鸣柯偶尔凑到他耳边同他说话。乔生的反应淡淡的,既不表现得过分热情,却也不显排斥。 后来乔生被程鸣柯推去唱歌。他拿起话筒,唱了一首阿妹的《剪爱》。深情款款的一首歌,却被他唱得平淡如水,近乎无情。唱到一半时程鸣柯拿起话筒加入其中,瞧着两人肩挨着肩坐在沙发里唱歌的模样,阿七突然没了听歌的兴致。他推说烟瘾犯了,独自来到走廊上,寻了个角落躲在里头抽烟。 没多久乔生亦推门出来。那人一眼看见角落里的他,径直向他走来。那一刻阿七的心跳得很快,好像快要跳出来。他赶紧拧灭了烟头,想避开却被乔生拦住了去路。 “新搭档合胃口吗?” “还不错。” 乔生板着脸说:“你的爱好倒挺广泛。” 阿七哭笑不得,只得客气地问:“找我有事吗?” “我来是想告诉你,没我罩你,以你的床上功夫,NG到阳痿都收不了工。” “你少来。老子纵横情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好歹也做了你一次半,你的水平我还不清楚么?” “你不躺平怎能知道我的厉害?你要肯躺平,我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灌肠都不会的人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吹牛。”乔生的嘴角嘲讽地勾起,“上次屁股里夹手指的感觉,你该不会忘了吧?” 阿七害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乔生见状,自是得意非凡:“与其到时片场丢脸,倒不如我先教教你怎么取悦男人。别误会。我只是看在上过床的份上,好心帮你而已。” 阿七叹口气:“算了吧。忍过这两回,我也不会再拍了。” 乔生皱眉:“你很烦。我想帮你,哪有你拒绝的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找你。你敢不开门,我强奸你。” 阿七感到好笑:“我不开门你怎么强奸我?” “我不能爬窗么?” 阿七大惊:“我家在六楼。” “想我死你就别开门。” 第二天下午乔生果然来敲门,阿七拉开老旧的木门,隔着铁门和他说话。阿七感到很无奈:“你这是干吗呀?” 乔生狠狠踢了一脚冰凉的铁门:“开门!” 阿七认真地说:“乔生,你回去吧。我上次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乔生挑眉看他:“你想看我爬窗是不是?好!你等着。”说着转身就走,阿七生怕他来真的,连忙拉开铁门抓住那人手臂。就在那一瞬间,乔生猛然转过身来凶狠地吻住了他。那人像毒蛇一样纠缠着他,阿七节节败退,最终竟跌到了沙发里。 好不容易逮到喘息的机会,阿七喘着气说:“你这人怎么纠缠不清啊?” “我不想恒殊笑我调教无方,我丢不起这人。” “你真幼稚。“ “我幼稚?”乔生忽然抓住他的手,摁向那隆起的部位:“你摸着良心说,我到底幼不幼稚?” “你心理幼稚。” “你管我心理幼稚不幼稚,我又没打算跟你谈恋爱。” 阿七顿时哑口无言。见他沉默,乔生只道他是默许了。他挽起袖子发号施令道:“先去洗澡。洗好了我帮你灌肠。” 阿七仍在挣扎:“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做了?” “你不是享乐主义者么?怎么到我面前你就这么有节操了?” 阿七瞥了一眼他的下身,说:“你也没让我爽到啊。” 乔生脸有愠色:“这回你要是还不爽,我就不姓乔。” 阿七忍俊不禁,故意逗他:“你本来就不姓乔吧?” 乔生气呼呼地瞪着他:“记住了。我的真名叫乔斯微。” 乔斯微。阿七在心里默念着,眼前的人略带薄怒的模样令他心情大好,对即将到来的床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12. 做完灌肠,阿七同上回一样跪趴在床上,乔生坐在床沿,四根手指埋在那因抹了润滑而湿润不堪的小洞内。那人插入手指,却没有动,而是悠悠地问:“是不是很喜欢我这样?” 阿七不说话,埋在枕头里的脸红得快要淌出血来。身后那隐秘的地方不自觉地收缩,将手指紧紧夹在里头。第一回的记忆太奇妙太深刻,以至于每次重温,感觉都是难以言喻的好。乔生坏心眼地停在里头一动不动:“自己动给我看啊。我心情好了,就用十根手指彻底满足你一次。” “十根手指?”前戏方开始,阿七的声音已沙哑不堪。 乔生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他的下身:“不想我摸摸这吗?” 那一瞬间的感觉,真如百爪挠心。阿七被他撩拨得近乎崩溃,顾不上面子夹着手指自己动了起来。前后动了几下,愈发心痒难耐。阿七夹紧手指缴械投降:“别逗我了。快来吧。” 乔生却仍然不为所动:“你敷衍我啊?自己来。” 阿七拿他没办法,只得按捺着渴望的心情,深埋着脸轻轻动了起来。他夹着手指小幅度的挪动屁股,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等了一会,乔生忽然迎合着他的节奏抽插了起来。阿七蓦然停住,满心欢喜地承受那猛烈的节奏。乔生一面指奸他,右手一面揉捏他高高挺起的地方。前后夹击令快感如潮水一般汹涌地奔腾而来。一时室内只有手掌撞击屁股的啪啪声,和阿七一声比一声紧促高亢的呻吟。那滋味着实太美妙,当他在乔生手掌中达到高潮的时候,仍觉意犹未尽。 乔生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是不是觉得不满足?” 阿七眼神迷离地回头看他,那人仍穿着整洁的白衬衫,与他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阿七问:“还有更舒服的吗?” “当然。” 阿七轻笑:“那我拭目以待。” 承受的地方经手指长时间的开拓,已不再是闭合般的紧窒,但乔生仍无比温柔地扶着自己巨大的部位一点点地埋入。身体里传入熟悉的疼痛,许是方尽兴过的关系,疼痛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强烈。乔生耐心地在他身体里等了一会,直等他不再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才缓缓地动了起来。乔生一边律动,仍不忘记照顾他萎靡的下身,在乔生的抚慰下,那儿再度昂扬地挺立起来。痛苦与快乐交织,令他如置冰火两重天,这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近乎玄妙。 后来乔生将他翻了个身,阿七仰躺着与他欢好。乔生终于开始加速,身体里的撞击变得愈来愈猛烈,阿七被他撞得失声喊叫,他的叫声也令乔生越发失控。在一次比一次快的撞击下,身体连接的部位早已被攻击得松软不堪,空气里只有泛滥的水声,伴随着急促的低喘,淫糜异常。阿七被他攻得丢盔卸甲,再无招架之力。他被困在乔生的胸膛与墙壁之间,大敞着腿任那人在他身体里毫无阻碍地进出。由始至终,乔生都没忘记腾出手来抚慰他精神奕奕的下身。性感的汗水自那人颈间滚滚滑落,落在阿七的脸上,痛苦终于远了。 高潮来临时乔生及时地抽出来,精液悉数射在了阿七的小腹上。乔生结实的腹间亦沾上了阿七的体液。阿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乔生拿纸巾仔细擦拭身体。擦净了自己,乔生又抽出一张纸来,垂着眼温柔地替阿七擦拭腹间的精液。那一秒,高潮时的酥麻感再度回到他的身体里。阿七猛然抓住他的手,乔生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他。在那人潭水般的眼睛里,阿七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对视良久,乔生才开口打破沉默:“我肚子饿了。” “一起吃饭吧。”阿七说着松开手,腾地从床上跃起来,风风火火地穿衣服。着装完毕,乔生仍在慢吞吞地扣衬衫扣子。阿七忍不住走上前,低着头替他扣上未扣完的扣子。当白衬衫重又一丝不苟地裹在那人身上的时候,阿七抬起头,又对上那人漆黑的眼。仍是那般深不见底的眸子,不知内里是否暗流涌动? 13. 后街的小饭馆内几乎座无虚席。阿七和乔生在角落里坐下,各自点了两道菜,然后相顾无言。阿七习惯性地点起一根烟,乔生从他的烟盒中掏出一根,凑近了就着他的烟头点火。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倏忽间乔生又退开去,夹着烟吞云吐雾起来。 阿七隔着缭绕的烟雾看他:“还以为你不会抽烟。” 乔生轻弹烟灰,云淡风轻地说:“高潮后来一根,可以解乏。” 阿七坏笑着说:“累坏了吧?” 乔生不回答,反问道:“你爽吗?” 阿七故意想了一会,才说:“还不错。” 闻言,乔生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阿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久久都没有移开眼。乔生也不以为意,恍若未觉地抽着烟,神色有些缥缈。 真是个妙人。只是这样看着他,就情不自禁地想拥有更多。想将他缚在身边,只对自己展露笑颜。阿七魂不守舍地想着心事,乔生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两人安静地吃过饭,阿七主动结了账,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到路口时,乔生才开口,却是道别:“我走了。” 阿七立着没有动。 乔生忽然一笑:“明天再来找你。” 阿七朝他挥挥手,转身就走。也不知乔生是否会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想回头,却是不敢。想着那人方才轻浅的一笑,阿七不可避免地听见了自己逐渐沉沦的声音。 后来几日乔生仍旧在下午时分来找他。来了也不多话,径直往卧室去。同那回一样,乔生一面律动,一面抚摸他勃起的地方。做了几次之后阿七便忘了疼痛的滋味,只觉得妙不可言。完事后两人到小饭馆里解决口腹之欲。并没有什么话说,每回都是抽各自的烟,最后在街角分手。 不知是第几天的时候,乔生忽然一改往日习惯,将他摆成了跪趴的姿势。当那庞然大物轻松地捅进去的时候,乔生并没有同往常一样抚慰他的下身。阿七伸手欲摸,却被那人反剪住双手擒在背后。阿七忍不住道:“摸摸我。”乔生说:“用不着。我要把你插到射出来。” 阿七不信:“这怎么可能?” 乔生讥笑道:“还说自己是情场老手。你从前都在搞什么啊?” “你少吹牛了。” “看着吧。一会你可矜持点,别哥哥爸爸的乱叫。” 阿七回头瞪他:“使劲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 乔生志在必得地睥睨着他:“费尽心思弄了这么多天,就等这一刻了。我要彻底征服你。” 说完,乔生便抓着他的腰猛冲猛撞了起来。经过这几日的调教,那儿无需温柔服侍,亦不觉疼痛。进攻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这一回,乔生每一下的撞击,都精确无误地撞上体内某个点。阿七被他顶得呻吟声不断,不需抚摸,下头已昂扬地挺立起来。全身如电流通过,阿七被弄得颤栗不止。随着身体里的进出越来越快,撞击越来越狠,阿七叫得也越来越大声,坚硬的下体颤抖得越发凶狠了。他被无尽的快慰折磨得浑身酥麻,想开口求饶,却又不自禁地想要更多。到后来连承受的部位也随着乔生的进攻而抽搐不止。眼见他已被快感冲击得彻底失控,乔生索性抓着他的两只手,摆成大鹏展翅的姿势,毫不留情地大肆蹂躏那松软不堪的小洞。体内敏感点承受不住如此疯狂的撞击,阿七在近乎哭泣的喊声里竟射了出来。乔生忽然停下来,直等他淋漓尽致地出来,才轻笑一声,附到他耳边说:“屁股里的感觉,是否妙不可言?” 阿七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身后的人如君临天下般,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方臣服的他。阿七心中一跳,顾不上想太多,乔生又律动了起来。没过多久,乔生亦达到高潮。这回他没有及时抽出,他牢牢摁着他的腰,尽数释放在了他的身体里。 当乔生撤离后,乳白色的液体顺着敞开的小洞汩汩滑落,落在阿七的大腿上,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场彻底的征服。乔生眯眼看了一会,才开始穿衣服。 14. 后街的小饭馆内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尤其在晚饭时分,锅碗瓢盆声与喝酒划拳的吆喝声紧紧缠绕,每当阿七置身其中,常有“这就是生活”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今天他的烟抽得有些凶了,坐定后便一根接着一根,指尖的烟几乎没有断过。那些没心没肺的碰杯声听在耳里讽刺极了。 不知抽到第几根的时候,手中的烟忽然被夺去。乔生狠狠掐灭他的烟,蹙眉道:“快被你熏死了。” 阿七环视四周:“你当这是西餐厅啊?还分吸烟区和无烟区?”说着从烟盒中掏出最后一根烟,还未点燃就被乔生劈手抢去,厌恶地扔到地上:“你够了。” “你干什么啊?“阿七无奈地看着他:“是不是我连抽烟都要向你报告?” “我跟你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请你考虑下我的感受。“ 阿七摊摊手:“行。反正我也没烟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阿七打量着他倔强的脸,在心中盘旋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上回我在公司里说的话,你是不是一直怀恨在心?” 乔生看他一眼,道:“谈不上。不过你说的‘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开’,我会记得。露水情缘,这是你教我的。” “你不是吧?别跟我说你没和别人玩过。”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阿七说:“我不信。你拍了这么多片,合作了那么多搭档,总该有几个从戏里玩到戏外的。” 乔生想了想,说:“是有一个。” “看吧!” “就是你。” 阿七顿时无言以对。忽然很想抽烟,无奈烟盒已空空如也。 乔生松散地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说:“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初恋是我戏剧学院的同学。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们连嘴都没亲过。” “那他现在在哪?” “我入这行前,他和家人出国定居了。后来他和当地一个华侨结了婚。” 阿七不无倾羡地说:“在国外就是好,两个大老爷们也能结婚。” “不。他迫于家庭压力,和女孩结了婚。” 阿七顿时瞠目结舌。他大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结婚后,他给我寄来一张卡片,卡片上什么也没说,只抄了一首诗。” 阿七好奇地问:“什么诗?” 不假思索,乔生便将诗念了出来:“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梦想,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听完阿七沉默了很久。直等到服务员将菜端上来,才如梦初醒似的开口:“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人群的喧嚣中,乔生静静地说:“波兰来客。” 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不再说话。狭小的木桌旁,两人几乎头挨着头地闷头夹菜。结了账,外头已是灯火通明。走在拥挤的人流中,阿七问:“你那手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乔生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你指什么?” 阿七竖起中指:“懂了吗?” 乔生不咸不淡地说:“做多了就有经验了。熟能生巧,全天下的事都是这个理。” “胡说。我就没你那么巧。” 乔生听了,忽然爽朗地笑了。两排牙齿可爱地露在外头,是久违的乔式笑容。阿七狠狠看了几眼,直到那人抿起嘴说:“因为你该在下面。就像一个天才画家,你非逼他去当歌手,那不是难为人吗?” “你得了吧。” “你不信啊?那就走着瞧。”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眨眼间便已到了分别的路口。阿七站定了,等着他同往日一样说出那句“明天再来找你”。然而乔生只轻松地说了一句“走了”,便转身离去。阿七一时愣住了。走出几步,乔生忽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原地的他:“忘了说,明天我有事,来不了了。” “后天呢?”阿七问。 “后天我在家。”乔生倒行几步,遥遥地喊道:“想要就自己来找我。” 阿七远远地朝他比了下中指。 15. 乔生不来,阿七自有打发时间的去处。他理了发,以崭新的面貌去繁华的街区找老情人。那人名叫勖君,说是老情人,其实不过是众多床伴里相处最久的一位。两人处了半年有余,要不是那人忽然答允了一个富家子的追求,或许阿七与他还会继续走下去也未可知。 那人如今在闹市区经营着一家服装店,店是富家子帮忙开的,阿七去时顾客寥寥,勖君正坐在窗边看小说。阿七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那人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勖君抬手打他,阿七被他追得满屋子乱窜。闹够了,阿七才翻着桌上的书说:“你的少女梦还没破灭呢?” 勖君说:“有梦总比没梦强。” “那你还答应那丑八怪?”阿七感到不可思议:“晚上对着那张脸不会不举么?” “和他在一起心里踏实。” “这话说的,哥哥什么时候让你踩在棉花上了?” 勖君瞧他一眼:“和你一块就像飘在云上,我只是想落地了。”阿七听了没有吭声。勖君又说:“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阿七摸了摸头发:“怎么会是老样子?我刚理了发。” 勖君不答。他端来一杯柠檬红茶,问:“还在酒吧混呢?” “最近没有。” “哦?”勖君抬眼看他:“又有新欢了?” 阿七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没有回答。勖君看着他,一针见血地说:“看来他对你挺特别。” “何以见得?” “我还不知道你吗?越是重要的,越是喜欢捂在心里头。” “哪有啊?”阿七尴尬地笑着:“就是看着顺眼,处得开心,其它也没什么。” “还不够么?你还想怎样啊?” 阿七一时答不上来,低头搅拌着杯中的冰饮。 勖君说:“你也该收收心了。” 阿七转头看窗外,说:“那样怪累的。” “那就打一辈子光棍喽。” 店内忽然来了客人,勖君起身忙去了。阿七独自坐在窗边,阳光和煦地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街对面开着一家咖啡馆,遮阳篷下摆了套露天的桌椅。阿七无所事事地望着那边发呆,一杯柠檬红茶下肚的时候,忽然两个男人拿着咖啡杯在露天的桌椅旁坐下。其中一人正是乔生。他对面的人,却是阿七没有见过的。 马路并不如何宽敞,以阿七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见乔生脸上生动的笑容。当乔生与对面男子交谈的时候,那两排标志性的牙齿便频频展露出来。眼见乔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卸下心防地大笑,阿七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喷出火来。他紧紧攒着手中的杯子,恨不得捏个粉碎以泄心头之恨。 不知何时勖君来到身边,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阿七收回注意力,但目光仍时不时地瞥向马路对面。乔生与那人谈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才并肩往旁边的餐厅行去。那个下午勖君说了些什么,他通通没听见。阿七满脑子都在思索: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临别前,勖君忽然将他叫住。阿七心不在焉地回过头,那人却只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阿七烦躁地问:“有事么?”勖君这才摇摇头:“没事。你去吧。”阿七耸耸肩,寻着乔生的踪迹去了。 快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阿七在橱窗里看见自己鬼头鬼脑的身影,哪还有往日潇洒不羁的风范?忽然就没了兴致,掉转身往家中走去。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阿七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乔生家楼下。索性便同上回一样坐在楼底下抽烟。 这是他最讨厌的感觉。人像浮在空中一样没有着落。心中各种思绪翩飞,偏偏爱情这件事最由不得自己做主。它不像物质上的东西,花钱就可以买到。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爱情从来都千金不换。 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自己最厌恶的境地。阿七拼命抽着烟,快要愁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一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踩着一地的烟头站起身,却看见乔生正缓缓向他走来。显然那人已看见他,阿七在逃与不逃间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勇敢面对。 走到他面前时,乔生脸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阿七半真半假地说:“想你了呗。” 乔生嘴角上扬:“我受宠若惊。” “你去哪了?” “和朋友吃饭。” 阿七故意问:“和程鸣柯?” 乔生笑着看他:“干吗?你吃醋啊?” 阿七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谁要吃你醋?我就是随口问问。” 乔生忽然收了笑,面无表情地说:“那更好。省得我多费唇舌。”说着越过他往楼道里走去:“今天我累了。你回去吧。” 阿七见他脸色不善,不确定自己哪里惹毛了他,连忙追上去说:“我在这等了你半天,你就这样撂下我走啦?” “那你还想怎样?” “你今天去哪了,见了什么人,和我说说总可以吧?” “问这干吗?你又不关心我。”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哪里不关心你啦?” “你哪里关心我?” 阿七被他搅得一头雾水,干脆举手投降:“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几个钟头,还不够有诚意么?” 乔生看他一眼,这才说:“不是程鸣柯。我见了一个老同学。” “老同学?”阿七听了大惊失色,大声吼道:“你初恋回来了?” 许是他过激的反应逗乐了乔生。那人忽然笑了,眼睛弯成了一帘新月:“不是他。只是一个同学,路过这里顺道来看我。” 想到下午那人如花的笑靥,阿七仍有些闷闷不乐,但大体已释怀。阿七又同他闲扯了几句,乔生并没有流露出邀他上楼坐坐的意思。事实上刚才他已下了逐客令,阿七若是识相,也该告辞了。然而阿七故意拉着他在楼道里说个没完,直等到无话可说,才极不情愿地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阿七。”转身欲走却被乔生叫住。阿七回过头来,只见乔生站在原地朝他露出初次见面时的微笑:“明天见。” 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阿七比了个OK的手势,兴高采烈地说:“明天见。” 16. 一路上都在想着乔生,那句“明天见”令阿七浮想联翩。就连夜里做梦都有乔生的影子,他梦见乔生坐在窗边朝他微笑。直到此时方可理解周幽王为何烽火戏诸侯,如果能博乔生一笑,别说戏诸侯,戏天王老子他都不怕。 翌日坐车去找乔生时阿七心中已有计较。乔生甫一开门,他就猴急地抱住那人又亲又啃,顺带往宽敞的餐桌上压。许是阿七的热情大出乔生意料之外,他被阿七摁倒在桌上时,表情竟还有些茫然。直到阿七将手伸向他的屁股,乔生才如梦初醒:“你要干什么?” “作为公司的Power Top,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乔生不甘示弱地将手探进他的股间:“这儿在吸我呢。你该听听自己的心意。” “我听得很清楚。”阿七坚定地说:“我要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在下面,我不贪心,我只要你这一回,以后我死心塌地给你当零号。” 乔生轻笑:“哪有那么多以后啊?” 他这么说,阿七反倒愣住了。来不及细想,干脆先要了他,其余的日后再说。如此思量着,阿七手上使劲,将他压在桌子上狠狠亲吻。乔生开始反抗,阿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没有被他掀翻。再要亲他,却无论如何也对不准他躲闪的唇。 乔生面有愠色:“你非要强人所难么?” “要怪就怪你笑起来太美。” “你再不收手,我会要你好看。” “你试试。”阿七说着,继续低头亲他。蓦然间裤裆处被狠踹一脚,阿七惨叫一声,直直地跌到地上。命根疼痛之惨烈丝毫不亚于被开苞。阿七捂着裤裆鬼哭狼嚎,乔生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说:“你自找的。”阿七痛得顾不上说话,呻吟半天才费力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阿七在地上拼命打滚:“你想废了老子啊?” 乔生蹲下来,仔细端详着他:“废了也好,省得你再动那些歪脑筋。”说着拍了拍他的屁股:“再说,这儿不是也能爽吗?” 阿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饶是脾气再好此刻也生了气:“要不要出手那么狠啊?废了你负责?”说着冷哼一声:“我还不要你负责呢。像你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在一起还不折腾死人?脾气好起来像小白兔,脾气坏起来一肚子坏水。也就程鸣柯受得了你!”阿七越想越气,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就往外走。乔生忽然拉了他一下,语调僵硬地说:“喂!真生气啦?”阿七猛地甩开他:“你少给我来这套。狠踢一脚再给个笑脸。我真是受够你了。” 说完,捂着裤裆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大力将门甩上犹不解恨,阿七站在门口狠狠骂了那人一千次。骂完之后突然后悔了,阿七被自己的不争气气得不轻,紧接着又诅咒了那人一千次。等他腹诽完毕,身后的门却仍然紧闭着。阿七难掩心中的失落,最终垂头丧气地走了。 长吁短叹地过了一晚,实在熬不过心中的煎熬,第二天阿七又坐车去敲那人的门。等待开门的时候心中忐忑极了。所以他才不愿爱上一个人,看他现在多辛苦,被人踢了命根子还得上门赔笑脸。 没想到开门后却看见同样萎靡的乔生。那人脸上写满了疲倦,显然昨晚休息得不好。阿七忍不住问:“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没睡好。”乔生淡淡地说。 阿七故作轻松地说:“一定是梦见我了吧?梦里我们大战三百回合,醒来时天就亮了。” 阿七刻意说得眉飞色舞,乔生的回答却如一盆冷水令他瞬间跌入地狱:“我没梦见你。” 阿七尴尬地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嗫嚅着嘴唇刚要告辞,忽听乔生说:“一整晚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你。” 阿七难看地大张着嘴,太过惊异以至于忘了高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狠狠勾住乔生的脖子:“你想吓死我啊?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说话不要大喘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 乔生被他勒在怀里,笑得牙齿都露在外头:“我跟你学的。” “胡说!老子哪有你那么坏?” 乔生做了个刷牙的动作,抬起好看的眼睛笑盈盈地看他:“你忘了吗?” 阿七这才想起乔生上他家来强吻他的往事:“你报复心真重。” 乔生说:“反正在你眼里我浑身缺点。” 阿七连忙补救:“报复心重哪算什么缺点?再说我皮糙肉厚,给你报复几下也没什么。” “是吗?那你昨天说我喜怒无常一肚子坏水,我该怎么报复回来?” “我给你那么狠地踢了一下,还不够啊?” “不够。”乔生环顾四周,道:“自己说,要我在哪里干你。” 阿七姑作镇定地扫视一周,而后指了指那张宽大的实木餐桌:“就那好了。”乔生扬扬眉,忽然打横将他抱起。阿七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他的脖子:“你搞什么啊?要被你摔死了。”乔生显然抱得不轻松,但仍强撑着走完短短几米的距离,最后将他放在桌上:“让你体会下什么叫公主抱。” 这有什么好体会的!阿七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17. 那场性事堪称疯狂。乔生将他压在桌上以后入式尽兴了一回,两人共沐鸳鸯浴时阿七坐在乔生身上来了一次,躺到床上后又以乔生最爱的跪趴式做了一回。阿七在疯狂的撞击中至少射了四、五次,到后来他快慰得直翻白眼,浑身抽搐不止。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前列腺的存在感从来也没有如此强烈过。 三回之后阿七趴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累得浑身虚脱,连喘气都嫌费力。乔生倚在床头看电视,神色清爽,与他简直是天壤之别。阿七开口请教秘诀,乔生笑得如狐狸一般狡诈:“你射了几次,我射了几次?” 想想也是。脸却不争气地有点红。暗道难怪程鸣柯如此痴迷他,光这一手床上功夫,也足够叫人迷恋的了。 正阖着眼胡思乱想,忽然门铃响了。乔生披衣起身去开门,离开时不忘轻轻带上卧室的门。不一会儿,阿七听见乔生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了?”然后便是程鸣柯的说话声:“我带来了新的合同……” 乔生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是说了不要么?” 程鸣柯说:“我又加了几项……” 乔生说话声音不大,隐约透着冷淡:“你拿回去吧。哪怕你把全部身家送给我,我也不会要的。”顿了顿,又道:“再过几日,我要离开这里了。” 阿七大惊,一骨碌从床上做起来。外头程鸣柯的反应同他一般的惊讶:“离开?你要去哪里?” “随便去哪。总之离开这里,与过去彻底诀别,开始新的生活。” 程鸣柯着急地说:“你的证件、银行卡都在我这,这些你都不要了么!” “你喜欢就留给你吧。反正我是要走的。”乔生语气平平地说:“程老板,我们在一起也有好多年了吧?过去你总问我到底爱不爱你,其实这个问题你根本不必问,无论我爱不爱你,我最好的几年都给了你。你付出了你的心,我也奉献了我的全部。我想我还了。” “你少唬我了。”程鸣柯的声音带着哭腔:“男人三十一枝花,你最好的时光才刚开始。” “谁说二十多岁不是男人最好的年头?再过几年,我也未必能有那样的精力,你说是不是?”乔生的话语听来意味深长。 “我说不过你。”程鸣柯快哭了:“总之我会派人盯着你,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别想甩掉我!” 乔生长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程鸣柯泫然欲涕地哀求道:“乔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肯留下来,让我付出全部我也在所不惜。” 乔生冷笑一声,无情地说:“在我眼里,你的全部一文不值。”刹那间客厅陷入了死寂,程鸣柯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顷刻间停住了,连阿七都忍不住屏息静待,他大气也不敢出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只听程鸣柯细弱蚊蝇地说:“怎么会一文不值呢?你知道我有多少财产吗?” 乔生忽然拉开门,说:“你走吧。趁我还有一点耐心,自己走。” 程鸣柯绝望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乔生?这么多年你身边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我总也走不进你的心里?为什么?” 乔生忽然提高了嗓门:“你一定想知道吗?因为你让我喘不过气!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我活得很累!因为你从来不曾看见真实的我,更看不见我的痛苦我的忧愁!你如果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想,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不休!和你在一起的几千个没有梦想的日日夜夜,我已经受够了!” 乔生推开卧室门的时候,阿七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似乎已等了他很久。乔生平静地道:“你都听到了?” 阿七点点头:“你要去哪里?” 面对他,乔生并未隐瞒:“天南海北,跟着剧组一起走。” 阿七惊讶地问:“你要干回老本行?” 乔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阿七愕然地说:“难不成你是准备去当场记?” “我答应老同学进剧组帮他忙,他或许是好意,希望我能重新开始,但是我不能没眼色,我拍过那样的片子,观众会怎样想?” 阿七问:“你是说前天下午来找你的那个人么?” “嗯。”乔生淡淡地道:“他现在在做制作人。” 阿七酸溜溜地说:“他对你倒挺上心。” 乔生似没察觉他话中深意:“大学时他睡我下铺,除了初恋,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仿佛喝了一大坛陈年酸醋,连牙齿都冒着酸气:“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乔生一本正经的语气像是淡漠的绝缘体。阿七磨了磨牙,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两人各怀心事地闷坐半天,过了良久,阿七慢吞吞地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先离开这。然后走一步算一步。” 阿七忧心忡忡地问:“那你还回来么?” “这座城市是我梦碎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阿七顿时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如果能重拾梦想,也是一桩好事。” 乔生说:“怕只怕人生走不了回头路。” “别太多心。机会来了就好好把握住。无悔就好。” 还想说些什么,似乎话已到了嘴边,但看见乔生心不在焉的脸,不知为何那些话就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开”,这句话是他说的,可是真到道别的时候,他又无法如话中那般洒脱。 忽然感觉到乔生在看他。阿七抬起眼来,勇敢地与他对视。相视几秒,乔生轻轻一笑:“再来一次么?” 阿七张了张嘴,沮丧地说:“算了吧。我累了。” 乔生遗憾地耸了耸肩:“机会不多了哦。” 忽然厌倦透了那令人浑身酥麻的高潮。精液即使射得再深,也射不进心房里。即便他此刻要了乔生,也于事无补。阿七的心情愈发低落,却又无处发泄。过了一会,他恨恨地道:“我不能找别人啊?” 乔生似乎愣怔了一下,而后宽容地笑笑:“说得也是。” 18. 生活中的事,正如《阿甘正传》里说的,you never know what you are going to get,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浓情蜜意地纠缠,这一刻却已被分离的阴霾笼罩。阿七被生活杀了个措手不及,他裸着上身走到阳台上去抽烟,乔生走出来,同他一样倚着栏杆吞云吐雾。阿七吸着烟打破了沉默:“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乔生转过头来看他,姣好的容貌隐在烟雾里:“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的过去,你的初恋,你的同学……什么都可以。” 乔生在十七楼的高处弹了弹烟灰,那些脆弱的灰烬很快便消散在风中。乔生说:“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和严俊走得比较近。严俊就是那个制作人。初恋是严俊的中学同学,他常常来找严俊玩,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那时我和他还不熟,虽然经常一起打球吃饭,那是因为严俊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后来严俊谈了一个女朋友,成天早出晚归,我和初恋才渐渐熟起来。再后来严俊和女友分手,回到我们身边,情形已经大不同了。他大概也察觉到了,有一晚我在浴室里告诉他,我喜欢男人,我和某某某在一起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好笑了。”乔生说着,竟自笑了起来。 阿七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说:“你故意的吧?在哪里说不好,偏偏挑在浴室这种地方。” 乔生嘴角边的笑意扩大,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当时我俩都赤身裸体,他正往身上涂肥皂,听到我的话他的嘴巴长得老大,脸上表情既震惊又惊恐,那模样别提有多好玩了。现在想想都想笑。”说着竟喟叹一声:“那是我人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阿七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脸上风云变幻的神情,忽然想起琼瑶那句酸得倒牙的话: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不会再错过。现在想来,他连乔生的未来都要一并错失了。这样想着,心中不免遗憾万千。不自觉地,一个比琼瑶奶奶更酸的问题便脱口而出:“以后你也会像今天这样和别人说起我吗?” “嗯?”乔生显然愣了一下,尚未从过去中回过神来。 “我是说,你会忘了我吗?” 乔生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阿七既气馁又焦躁:“你怎么又不知道?这种时候,你编几句好听的唬唬我也好啊!” “像你这样洒脱的人,怎么也会问这种老掉牙的问题?” 阿七正色道:“再洒脱的人也有七情六欲。” 乔生看他一眼:“未来的事,我又如何知晓?”乔生长出一口气,道:“阿七,有一部电影,不知你有没有看过,失恋时我把它翻来复去看了无数次,其中的台词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事的时候,我会望向白驼山,我清楚地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在那边等着我。其实醉生梦死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越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初恋离开后,整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天塌了一半,我每天都很痛苦,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走不出他的阴影,我以为这一世我都要在回忆里生活。可是现在,他于我不过是记忆里的一座丰碑而已。” 阿七静默着,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等了许久,才听乔生说:“岁月太长,念念不忘往往比忘记更难做到。” 阿七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忽然便狠下心道:“如果我说,希望你能为了我留下来,你……”阿七鼓足勇气,接着道:“你会不会为了我留下来?” “你的问题在我的意料之外。”乔生定睛看着他:“阿七,你是认真的吗?” 阿七亦专注地望着他:“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呢?” 乔生想了一会,道:“我会考虑。” 没有得到期许中的答案,阿七如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萎靡下去。其实他心里早知道,很多事,问与不问,说与不说,结果并没什么不同。即便那天在公司走廊内他没有故作潇洒,今天的乔生一样要走。只是心中的感情太过炙热,他残存的理智早已被烧得灰飞烟灭。 胡思乱想了一通,索性不再去想,专注眼前。阿七开口道:“你来这里很多年了吧?有一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 “哪儿?” “游乐场。” 乔生弯眼笑:“的确没去过。” 阿七用力挤出一个笑:“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也算帮你划一个完美的句号。” 乔生不假思索地道:“好啊。” 19. 第二天清晨阿七等在乔生楼下,他连夜找朋友借了一辆跑车,分别在即,他希望能留给乔生一个完美的最后印象。不用说,他的着装、发型都已精心打理过,他甚至还往脸上抹了点粉,以使自己看起来精致些。相较他的兴师动众,乔生则要随便得多。他的装扮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脚上仍穿着清爽的牛仔裤,只是上身套了一件粉色的T恤。如此鲜嫩的颜色,也只有他这样皮肤白皙的男人才能驾驭得住。一路上阿七都频频将目光投向副驾驶座上的他,在他眼里,今天的乔生就像一块软绵绵的棉花糖,让人只想扑上去啃两口。 离别的阴霾被风驰电掣的跑车暂时甩在了身后。驶过长长的高速公路,当醒目的摩天轮映入眼帘时,游乐园便不远了。阿七一边开车一边说:“说真的,我从来没去过那么幼齿的地方。以前学校组织春游,我宁愿躲在家里睡觉。”阿七转头看他:“你一定是背着一包零食去春游的乖宝宝。” 乔生轻笑:“家里哪有闲钱给我买零食啊?春游我也没去过,我都在家看书了。” 阿七闻言扬了扬眉毛:“那我们也算臭味相投。” 幸而今天是工作日,园内游客并不多。一走进游乐场便可看见高大的摩天轮,俨然是标志性建筑般的存在。阿七指了指上头隐约可见的人影,说:“这玩艺有什么好坐的?上去除了练傻还能干什么?” 乔生莞尔:“可以上去吹吹牛,牛皮吹破了再下来。” “听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上去吹牛练傻?”阿七连忙摆了摆手,“算了吧。两个大老爷们进去太丢人了。” 乔生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就玩点刺激的吧。” 甫一见那大型过山车阿七就发怵,但是心上人在身边,他只能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并且振振有词:“看见那九十度的直角了吗?你要是害怕就跟哥哥说,哥哥带你去玩别的。” 乔生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害怕的人是你吧?” “我害怕?”阿七拍着胸脯大言不惭:“无论你今天要玩多少项目,我都奉陪到底。哪怕你要坐这玩意一百次,哥哥保证没二话。”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乔生轻松地说:“本来还担心你不适,想少玩几个的。” “不适?”阿七豪迈地挥挥手:“开玩笑!我又没恐高症。不适个鬼啊!” 尽管他的豪言壮语有夸张成分,但他可以对天发誓,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头皮发麻血气上涌而已。乔生看起来云淡风轻,谁知道他是不是影帝上身呢?等过山车轰隆隆地驶过那个九十度的直角,在高空停驻一瞬后垂直向地面飞驰而去,阿七被扑面而来的失重感吓得不轻,什么男子汉的面子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紧紧抠着扶手放声尖叫,乔生的声音夹着风声传入耳朵,无论怎么听,那人都是兴奋多过惊恐。真是人不可貌相。阿七在空中恍恍惚惚地想。 过山车停稳的刹那阿七有瞬间的虚脱感。乔生向他伸出手,阿七借着他手上的力跳上站台。“好刺激。”阿七由衷地感叹道。 乔生听了点点头:“很好玩。阿七,我想再来一次。” 阿七惊恐地看着他:“这里有这么多项目,一个个玩过来都来不及。不如我们去试试别的好了。” 乔生好似被他说动了,温顺地任阿七牵着手往外走。阿七的手心里汗涔涔的,相形之下,乔生的手冰冰凉凉,捏在手里舒服极了。 第二架过山车在外形上没有第一个逶迤壮观,只因整部车都藏在矿洞内,从外面看不见。这项游乐设施号称园内最长过山车。没了九十度的直角,阿七的心放宽了很多。这儿排队的人比先前多些,此时天气渐热,乔生站在人流的末尾,汗水渐渐从他的额头冒出来。阿七见他热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便道:“看来还要等一会,我帮你去买根冷饮吧。” 乔生瞥了一眼涌入过道的人群,说:“算了吧。一会人多了你就进不来了。” “没事。”阿七说着已翻身越过阻隔的栏杆:“你在这等我会。” 卖冰淇淋的小亭在视野的尽头,阿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柜台前,喘着粗气要了两个单球的华夫筒,匆匆付了钱,然后举着两根冰淇淋朝乔生飞奔。奔到排队的地方,乔生后头已站了不少人,人群挤在狭小的通道里,将他牢牢地隔在队尾。见乔生正远远地看着他,阿七高举两只华夫筒,一边喊着“借过”一边朝那人挤去。等来到那人面前,才发现自己头上的汗比那人流得更为汹涌。 乔生接过草莓味的冰淇淋,朝他微微一笑:“多谢。” 阿七低头啃着抹茶味的华夫筒,暗自思忖:为了这个笑,流再多汗也值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冰淇淋,乔生忽然道:“阿七,我想尝尝你的。”阿七看了看手中啃得一片狼藉的单球,危难地说:“要不我再去帮你买一个?”乔生眨着亮若星辰的眼睛看着他:“不用了。”说着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舌头绵软地探进他的唇舌间,细细品尝了一番才松开。乔生舔了舔嘴唇,暧昧地道:“味道不错。” 阿七还在怔忡,过了半天才吭声:“哦。” 乔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直到过山车启动前阿七还沉浸在甜蜜中,然而当过山车在黑漆漆的矿洞中永无止境般呼啸环绕的时候,阿七才知道不可见的黑暗并不比可见的直角温柔多少。而这架最长过山车又是开得最久的一辆,不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盘旋多久,等光明重新回到眼前的时候,阿七只觉腹中一片翻滚。 尽管身体不适,但若因此而浪费这珍贵的一天,未免太可惜了。阿七强忍着腹中难受走到阳光下,忽听乔生问:“阿七,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阿七强颜欢笑:“你还想玩什么?” 乔生指指另一座蜿蜒盘绕的过山车:“那个。” 阿七笑笑,抬脚要往那边走,忽然手臂被乔生拉住了。回过头,却见乔生脸色难看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那人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阿七只得老实地道:“就是胃有点难受。休息会就好了。” “难受就和我说啊。”乔生皱着眉将他拉到一边坐下,“干吗要忍着?” “你玩兴那么浓,我哪忍心让你扫兴?让你快乐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嘛。”阿七油嘴滑舌地说:“我说过要奉陪到底的。” 乔生蹙眉看着他:“这种话你和多少人说过?” 阿七举起手,恳切地道:“我对天发誓,这话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只要乔斯微先生高兴,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乔生道:“干吗要对我这么好啊?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像你自己说的,‘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开’,我们不谈感情,这样不是要轻松很多吗?” 阿七竭力忽略后面的话,故作轻松地说:“我对你哪里算好了?我也没有全部身家可以给你。” “那不一样。”乔生坚定地道。 “哪里不一样?”阿七按捺着剧烈的心跳紧张地问,然而乔生紧抿着唇并不回答。阿七又问了一遍,那人仍是不说。最后无法,阿七只得大方地说:“你不肯说就算了。”心里仍有几分遗憾。 乔生忽然道:“那天你在走廊里对我说那番话,原本我很生气。后来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迟早要走的,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与其费力地纠缠,不如轻轻松松地把握现在。我甚至很感激你,给了我那样愉快的自由。” 阿七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眼睛隐隐泛酸,他生怕自己失态,连忙岔开话题:“还想吃冰淇淋吗?我去帮你买。” 乔生专注地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肚子饿吗?关东煮想吃吗?” 乔生仍是摇头。 “饮料呢?有没有想喝的饮料?” 乔生想了想,说:“这里有没有柠檬茶?” 阿七欢喜地跃起来,边跑边喊:“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感觉到乔生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背上,阿七在阳光下飞快地奔跑着,这一瞬间所有的不快都蒸发得一干二净。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辈子为了那个男人而奔跑。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阿七买了一瓶瓶装饮料,回去时乔生果然坐在阴凉的地方悠悠地看着他。阿七像一阵风般跑回他面前,将饮料递与他时,那人脸上泛出一抹熟悉的微笑。阿七得意地说:“哥哥读书时可是学校里的短跑健将,校纪录的保持者。怎样?跑步姿势是不是很帅?” 乔生笑着点了点头。 阿七又道:“一看你就是跑步超慢那种人。” 乔生问:“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 乔生说:“所有运动里,我最讨厌的就是跑步。从原点跑到原点,还累了个半死,意义何在?” 阿七坏笑着说:“那以后需要跑步的时候,都由我来背你,好吗?”话一出口便觉不对,气氛陡然间降至冰点。阿七尴尬地笑了几声,自嘲地道:“我开玩笑的。”幸而乔生只静静地瞧着他,没有说出诸如“哪有什么以后”之类的话。 将乔生送回楼下时已入夜。乔生下了车,站在路灯下同他说话:“阿七,明天我就要走了。” 阿七惊愕地道:“这么快?” “严俊的新戏快开拍了,我会和他一起走。”阿七还在恍惚,只听乔生又道:“明天你是不是要开工?” 阿七好似陡然间从梦中惊醒:“啊!我差点给忘了!”他整天想着乔生,竟将工作忘得一干二净。 “阿七,你如果不想拍,我帮你去跟程鸣柯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跟他说?”阿七苦笑道:“你甩他还来不及,何必为了我再去兜上他?” “没关系。”乔生说:“只要你不想拍,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 阿七挥挥手:“算了。床上的事,我真的不在乎。” “这样。” 似已无话可说,但乔生仍立在幽暗的灯光里没有动。阿七启动了油门,改装车嘈杂的马达声一遍一遍在幽静的小区里回响,然而踏着油门的脚却无论如何也踩不下去。 直到乔生披着夜色轻声说:“那祝你拍摄顺利。”阿七的心重重一跳,跑车这才如离弦之箭般驶了出去。 反光镜里,乔生立着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20. 翌日在化妆室里见到恒殊,阿七简单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忙自己的事了。没了乔生,灌肠开拓这些准备工作自然也无人替他做。这样想着心中愈发伤感。恒殊在说什么,根本无暇听入耳朵里。 不知何时化妆室里已没了恒殊。等阿七从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早已过了预定开拍的时间,奇怪的是竟也没有工作人员催他开工。阿七裹着浴袍往片场走,此次拍摄的主题是监禁系列,棚内早已搭起了触目惊心的陈设。这样的题材,乔生若在,自然是不会接的了。听说恒殊以粗暴闻名,和他搭档,免不了要受番苦楚,更何况阿七连准备工作也没做。可是他不在乎。 片场里亦没有恒殊的影子,诡异的是导演竟也不在。片场里乱成了一锅粥,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阿七抓了几个人来问,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导演终于匆匆地出现了。他吩咐工作人员将阿七用链条绑在墙上。墙边摆了一张桌子,阿七高举着被禁锢的双手坐在冰凉的桌上,接着双腿大开着也被固定在链条里。 这一刻阿七才觉得耻辱,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用力扯动链条,刚想咆哮几声以泄心中愤懑,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本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乔生竟然裹着浴袍朝他走来。阿七使劲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他想打自己一个耳光,无奈双手已被捆住。乔生真真切切地走到他面前,那乌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乃至他身上的气息都是阿七所熟悉的。一个活生生的乔生竟立在他面前。阿七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你怎么来了?” 乔生挡在他身前,好似一道墙将他与外界隔绝开。那人深深地瞧着他:“你不欢迎我来?”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什么都如梦如幻。“你穿浴袍干什么?”阿七傻愣愣地问。 “想了一晚上,你双腿大开的样子,我一个人享用就好。”乔生说。 “所以你就回来了?” “是啊。” “你和导演怎么说的?” “我说,一个乔生能抵一百个恒殊。该用谁,让他自己考虑。” 阿七听了不由失笑:“你倒挺自恋的。” 乔生拨弄他手脚上的链条:“还不都是为了你。” 阿七用力看着他:“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啊?” “你自己看着办。” 阿七想了想,说:“那我以身相许好了。不知乔斯微先生愿不愿意?” 乔生的嘴角轻轻上扬,漆黑的眼睛像夜色下的海水,深不见底,熠熠生辉。“你本来就是我的。”乔生说:“现在谈愿不愿意,已经晚了。” 阿七坚持道:“我的意思是,我会一辈子对乔斯微好。一生一世都把你放在心尖上。你的笑容将是我毕生的追求。乔斯微先生,请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爱人?” 摄影棚内响起了导演呼喊开工的声音,乔生两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阿七,把你自己完全地交给我。” 或许,这就是他的答案了吧。阿七抬起脸朝他笑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叫黄胜浩。” 整场戏拍得并不顺利。埋在阿七身体里的器官始终不怎么兴奋。乔生的抽动有些干巴巴的。一次暂停后,乔生轻轻地说:“阿七,我需要你撩拨我。” 阿七听了苦笑:“这是强奸戏。我手脚都铐着,怎么撩你?” 乔生环视着周遭的布景说:“这种场景这种戏码,我根本兴奋不起来。” 阿七作受伤状:“我躺在这里给你强奸,你居然说兴奋不起来。” 乔生不齿地道:“喜欢的人不给我干。兴奋点在哪?”顿了顿,“用强是最下三滥的手段。” 阿七思考了一下,道:“那我一会主动点好了。”他模拟着性爱的动作,“一会我这样往你身上靠,够兴奋吗?” 乔生的眼睛陡然变得深邃起来:“兴奋是兴奋了,”乔生犹豫地说,“可是哪有人被强奸了还这么骚的啊?” “妈的,居然嫌老子骚。” 乔生垂眼站着并不说话。阿七捅了捅他:“喂,怎么啦?又闹情绪了?”乔生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我在召唤恶魔。” 阿七听了,顿时哭笑不得! 不知乔生最终究竟召唤出恶魔来没有,阿七倒是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刺激那人的法子。他仰着脖子夸张地呻吟喊叫,将毕生的叫床功力通通使了出来。余光瞥见导演蹙眉看着他,显然是嫌他叫得太过孟浪。管他呢!乔生受用就行。 那人狠狠捏着他被铐住的手腕,进出的幅度越来越凶猛。到后来阿七倒没有再演戏,他是真的被顶得快哭了。 21. 收工后,乔生牵着他的手走在走廊上,一路引来众多的目光。杰米看见他们缠在一起的手,诧异地说:“哟,你们这是入戏太深呢?还是假戏真做呢?” 乔生扬了扬他们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双手,高调宣布道:“我们在一起了。”听见那人的话,阿七突然有些脸红。杰米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阿七居然害羞了!”阿七听了只是笑,心里如打翻了蜜罐似的,只恨不能让全世界分享他的幸福。 杰米免不了一番倾羡,以及长吁短叹。恒殊走过来说:“乔生,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听到吃饭,杰米自然不肯落后。乔生大方地说:“今天我请客,听者有份。”杰米听了,激动得上蹦下跳:“我从来没有吃过乔生请的客,今天一定要来点狠的。” 乔生听了,爽气地说:“江边的舞台餐厅,可以吗?” 阿七从幸福中清醒过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舞台餐厅在五星级酒店内,光小费就够外面吃一顿的钱了。乔生好似被冲昏了头脑,不顾阿七一连串的暗示,在杰米兴高采烈的拍掌叫好声里,带着几人直奔江边而去。 这一顿自然破费不少。与杰米等人挥别后,两人牵手走在凉风徐徐的江边,阿七忍不住说他:“你不是一向不乱花钱的么?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这怎么叫乱花钱呢?”乔生振振有词:“花一点钱,与大家分享我们的喜悦,有什么不好?” “不像你的风格。“阿七说。 乔生停驻在江畔,倚着栏杆道:“阿七,今天我是真的高兴。小心翼翼地活了三十年,突然想洒脱一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早上碰到程鸣柯,他给我一张卡片。他说,如果我照着卡片上的指示做,就能找到他藏起来的证件钥匙。” 阿七听了,好奇地接过卡片,只见上面写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吗?我迟到了半个小时,你坐在长椅上,微笑着说你一辈子都会等我。” 阿七翻来覆去地打量手中的卡片:“这算什么意思?” “他要我去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然后接受下一个指令。” “挺会玩花样啊。” 乔生忽然拿过卡片,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一簇火光中,卡片烧成了一团灰烬,最后消散在脚下奔腾的江水中。 “吃饱了撑的。谁有空陪他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乔生说。 迎着风,阿七突然笑起来,嘴角边的笑意在夜色里蔓延,最后他忍不住地放声大笑。乔生转头看他:“有什么好笑的?”阿七笑着道:“就是觉得好笑。” “神经。” 好不容易敛了笑意,阿七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回一趟家,把证件补齐,等最后一部片子拍完,就去找严俊。”乔生问:“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阿七笑了:“当然。” 乔生的家在边城。远方小城,需乘坐长久的火车方可抵达。恰逢长假,火车票一票难求。他们只买到站票,隆隆前行的绿皮车厢内,阿七与乔生面对面站在门口。驶出拥挤的城市,天空渐渐由灰转蓝,大片大片的田野随着车厢的震动而倒退。 乔生就在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一路上他都甚少说话,鲜嫩的嘴唇紧抿着,令人悠然神往。累了的时候,阿七忍不住走上前,紧紧拥住他的爱人。鼻间可以闻到乔生身上亘古不变的清爽气息,在密闭车厢里站久了,不可避免地夹杂着潮湿的汗味。 乔生说:“比起程鸣柯,我更讨厌回家。” 阿七拥着他,不说话。 “想到离家前的事,都是不愉快的记忆。摊上一个好赌的父亲,全家人都跟着倒霉。有一天放学回家,卧室的门开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骑在母亲身上。那一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你不喜欢女人。” “也可能是,追女孩要花钱,我连冰淇淋的钱都拿不出来。” “该有喜欢你的。” 乔生想了想,说:“或许我更需要一个一起担当的肩膀。”乔生忽然问:“你呢?” 阿七说:“我大概是天生的。” 乔生又问:“他们知道吗?我是说你父母。” 阿七从他身上退开去,倚门望着窗外的景色:“念书的时候我有过一个恋人,后来被父母发现,不知找我谈了多少轮。” “然后呢?” “当时父亲和我说,你现在还在读书,思想还不成熟,凡事不要这么早下结论。我坚持要和他在一起。冷战了一年多,父母终于妥协。” 僵硬的沉默里,乔生不再问,只安静地看着他。 “其实父亲的话是对的。凡事不该太早下结论。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 “谁出轨?”乔生问。 “没人出轨,就是一点一点的小事累积起来,忽然有一天,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我要和这个人纠缠一辈子?”阿七说:“从那以后,很长时间里我都没了爱人的冲动。” 乔生专注地看着他,说:“阿七,我永远不会让你厌倦我。” 阿七露齿笑:“这么自信啊?” 乔生说:“想想你还没压过我,难道你甘心把我甩了?” “的确不甘心。不过我迟早是要压你的。”阿七放肆地盯着他,情色地道:“一想到你被我压在身下的样子,我的血管都快爆炸了。惨了,光想想我就觉得受不了。” 乔生大笑着道:“那你最好不要实践。如果太激动的话,很可能还没进去就泄了。” “别找借口了,我知道你不愿意。” “看心情喽。”乔生微笑着说:“本少爷心情好了就给你压一回。” 阿七听了哇哇大叫:“你这招真是必杀技啊!要是你一辈子都没那个心情,我岂不是得讨好你一辈子?” “你不乐意啊?” 阿七作发誓状:“当然愿意。以后你是太阳,我是向日葵,我只围绕你转。” 老旧的火车里,乔生弯弯的笑眼如一泓月牙。 22. 车程很长,在闷热的车厢里站了几天,竟也不觉得疲累。累了就紧紧拥抱,相互倚靠。有时他们旁若无人的接吻,在旁人诡谲的注视里彼此需索。 下了车,乔生领着他径直往家中去。只有南方的雨水才能养出乔生这样的人。走在静谧的石板路上,这是阿七心中久久盘旋的一个念头。 老旧的民居显然已有些年数,就像楼道旁斑驳脱落的墙,已被时代大潮远远甩在了身后。木质楼梯在脚下咿呀作响。乔生敲开一扇晦暗的门,门后出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厚厚的妆容并不能遮掩她眼角残酷的皱纹,年轻时绝丽的轮廓已被岁月无情地占据,如今她不过是个庸俗的徐娘而已。 卧室里走出来一个男子,看起来比女人年轻些。他穿着廉价的睡袍大咧咧地喊:“斯微回来啦。”声音里矫饰的热情连阿七也听得出来。 乔生皱着眉道:“把户口本给我。” 女人倚在门口抽烟,朝男人使了个眼色:“去帮他拿。” 男人翻箱倒柜地找出户口本,递与乔生时说:“斯微,有空多回来看看。你妈很想你。” 乔生劈手夺过户口本,转身就走。他走得快极了,阿七匆匆与门口的男女告别,小跑了几步才追上他。 “你爸爸好年轻。”阿七在他身后惊叹道。 乔生冷笑一声:“那是我妈姘头。” “你爸呢?” “鬼知道。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有人说他在赌场出老千,被人砍了手指头,没脸回来。这样更好。省得我又被他连累。” 阿七大力揽住他的肩膀,不言语。 “要不是为了办证件,我才懒得回来。”乔生说:“看见他们就倒胃口。” 不知该说些什么,阿七只无声地紧了紧揽着那人的臂弯。 补证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们在这座南方小城内逗留了很久。晚上他们睡在临河的旅馆内。旅馆虽小,却干净雅致。推开窗户,便能看见小河在底下静静流淌,月儿挂在树梢上。美中不足的是这儿只有标准间。两张单人床摆在房间里,中间横亘着床头柜。阿七耐不住寂寞,索性爬到乔生床上,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入睡。那晚阿七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醒来时乔生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好看的脸庞紧挨着他。 一时情动。阿七扶住那人坚挺的物事,缓缓塞入自己的后庭里。乔生迷迷糊糊地醒转,那模样就像陡然发觉自己被强奸了一样。他支起身子倚在床头,神态慵懒地抓住阿七起起落落的屁股往自己身上压。他的手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使劲,阿七坐在他身上卖力地耸动着,然而始终差了点什么。再看那人,眼睛微微眯着,脸上仍是那般将醒未醒的迷糊表情。阿七还未迎来高潮,乔生忽然警觉地从他身体里抽出来,将精华悉数射在阿七的小腹上。 阿七真是哭笑不得:“你今天怎么这么快?” 乔生揉了揉眼睛,眼神中这才透出一点清明:“早晨我的战斗力都是负值。别说敏感点,屁眼都不一定能对准。” 阿七不由地大笑:“对不起。我没找对时间。” 乔生又揉了揉眼睛:“没事。我们过会再来。这回一定把你弄出来。” 过了一会,乔生的家伙再次精神抖擞起来,他再度插入阿七的身体,这回撞击屁股的啪啪声比方才响亮多了,乔生大约终于醒转,全神贯注地在他身体里飞快地进出。他的手用力掐着阿七的臀瓣,很快那白皙的肉团上便出现了几道清晰的抓痕。一阵又快又狠的撞击之后,阿七终于迎来了高潮。 这回乔生仍将家伙拔出来射在了外头。他一边擦拭着下身一边说:“下次你再大清早地发情,先往我头上浇盆冷水再说。” 阿七想到他方才猫咪般的惺忪睡眼,不由发笑:“我哪知道这样子你都醒不来。” 乔生再度躺倒在床上,忽然夸张地叹了口气:“老婆,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饥渴了。” 阿七扑到他身上,用力捏住他的脸:“你叫谁老婆啊?” “除了你还有谁?” “妈的。赶紧换一个称呼!”阿七说着,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专挑腋下、腰间等敏感地带。乔生果然在床上笑得乐不可支,可爱的牙齿通通冒在了外头。乔生一边笑,一边喊:“你就是我老婆!你再挠我也是这句话!” “跟我嘴硬是吧?”阿七说着,使出浑身解数挠他的笑点,乔生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上方经历两次高潮,有时他抬脚踢他,每一脚却都是软绵绵的,阿七极轻易地便制住了他。 其实他并不如何在乎老婆这个称谓,即便现在强要了乔生大约也不太费力,不过他想多看一会那人的笑脸,所以只一个劲地挠他痒,只等他改口叫“阿七”,又叫“黄胜浩”,这才恋恋不舍地作罢。 23. 白天在城中四处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乔生的中学。崭新的校舍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似乎每一次回母校,那儿都会焕然一新。恰逢假日,校园里一片寂静,只有篮球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偶尔从篮球场传来。站在门口,阿七转头问:“要进去看看吗?” 这个问题大约有些多余。他们有大把的光阴可以肆意挥霍。两人沿着林间小道往里头走,直走到操场边,质朴的看台暴露在阳光下,乔生敏捷地跨过栏杆,缓缓走在滚烫的阶梯上,直到看台最上层。肆无忌惮的烈日下,他微眯着眼睛,俯瞰空旷的校园。 阿七调侃他:“是不是想起了曾经的恋人?” 乔生说:“我的事情你都清楚。我哪来的‘曾经的恋人’?”他转身坐下,熟门熟路地从阿七口袋里掏出烟盒:“真遗憾啊。我的中学时代,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苦涩的。” 阿七在他身旁坐下:“和我说说看。” “家境不好。自卑如影随形。谈恋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乔生抽着烟说:“早恋究竟是什么滋味,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早恋的滋味?”阿七邪邪地笑了,“无非是这样。”在电光火石间,阿七侧身吻住了那人的唇。他吻得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后便放开了他。阿七笑着说:“就当你现在十七岁,我陪你来一场校园爱情,如何?” “那你呢?”乔生挑眉看着他:“你是猥琐的男教师?还是饥渴的清洁工?” 阿七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不能把我想得好一点啊?” 乔生轻轻地笑了:“那你当早谢的校长好了!” “喂!你就那么喜欢年长型的啊?” “只要不是嫩葱型的,我都没意见。” 阿七抗议道:“你是在暗示我长得老成么?!” 乔生侧眼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生动的光芒:“不是啊。你很合我胃口。” “那还是老成的意思嘛!” “老成怎么了?”乔生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二十岁的时候看起来像四十岁,等四十岁的时候人家就会说你年轻了。” 阿七用力勾住他的脖子:“我哪有那么老相!你不挤兑我不开心是不是?” 乔生倚在他身上放肆地笑:“想年轻那很容易啊!我多浇灌你几次,你一定比谁都嫩。” “你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阿七紧紧将他勾在臂弯里:“看来我要好好调教你一回,那样你就会乖了。” 乔生斜躺在他身上只是笑:“我说过了,哪天我心情好了就给你压一次。” 阿七捏了捏他的脸,说:“你吃定我了是不是?再激我我下回来硬的了。” 乔生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你确定可以?两个男人本来就不好做,我还是第一次,如果我不配合你插到阳痿都进不去。” “我还真硬来过你信吗?从前有个家伙整天扭扭捏捏的,跟娘们一样,我火来了就强上了。” 乔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么粗糙的事你也干得出来。”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有些嫩零很吃你这一套。程鸣柯也是。我一来硬的就兴奋得嗷嗷直叫。简直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如果我要强奸你,你会有什么反应?”阿七低头看他:“你会生气吗?” “我一米八的汉子,你说强奸就强奸啊?你想得美。” “假设嘛。”阿七说:“我只想知道你的反应。” 乔生躺在他腿上,仰脸看他:“那我能自己把准备工作做了吗?” 阿七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人跪在床上替自己开拓的模样,光想想就兴奋得一塌糊涂,鼻血险些把持不住地流出来。 乔生将他沉醉的表情看在眼里,好笑地说:“就你这样还想强奸我啊?我引诱你一下你就傻得任我摆布了。你还是乖乖当我的小零好了。我一定让你做全世界最性福的男人。” 离开的时候已是七月盛夏,气候酷热难当,尤其是那座充斥着钢筋水泥森林的城市,温室效应令整座城市像一座闷热的牢笼,人们被缚于其中,无处可逃。 原本以为最后一部作品的企划案早已制订完毕,然而回去的时候公司里像一盘散沙,没有任何剧组开工,只有文职人员坐在电脑后心不在焉地看网页。乔生径直走向程鸣柯的办公室,那里出人意料地大门紧闭着,连程鸣柯的助理也不在。随便找了个人来问,答案却出乎他俩的意料: “程少爷出车祸了。” 乔生愕然地问:“怎么回事?” 那人看了乔生一眼,说:“听说是赛车惹得祸。” 乔生问:“伤势重吗?” “身体上的伤倒是能治好。”乔生明显地松了口气,却听那人又道:“不过脑子撞坏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心智也有点倒退。” 阿七和乔生对视一眼,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那人又道:“乔生,你去医院看看他吧。他弄成这样,你也有责任。” 阿七听了,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乔生一没逼他赛车,二没开车撞他,这事乔生能有什么责任?” 那人瞥了阿七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公司里谁不知道乔生和程少爷是一对?我进公司也有些年数了,程少爷怎么对他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程少爷,乔生你都不知被多少大佬玩遍了。他让你接最轻松的片子,拿最高的片酬,还要把股份转让给你。你倒好,有了新欢转眼就把旧爱踢了。要不是你翻脸无情,程少爷至于又喝酒又赛车地消愁吗?” 阿七忍不住反驳道:“感情是一回事,车祸是另一回事,照你的意思,人一辈子只能谈一次恋爱了?失恋这回事有多少人没经历过?甩与被甩,感情不就这么回事。出车祸就怪到乔生头上,那他拉不出屎是不是也要怪乔生?” 那人忽然尖声道:“程少爷都这样了,你留点口德吧!” “我怎么不留口德了?我说他活该了吗?咱们就事论事。你不能因为姓程的出了车祸,就站在弱者的制高点对乔生指手画脚。” 那人翻着白眼道:“活该这种字眼都出来了,还说自己没留口德!” 阿七还要开口,一直沉默的乔生忽然拦住了他。乔生轻轻地问:“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24. “医院?”那人的嘴角轻蔑地勾起:“程少爷怎会住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自然是在家休养了。” 那人的嘴脸真真令阿七作呕。乔生的神情仍然平静得很,他彬彬有礼地向那人道了谢,然后和阿七一道坐车往程鸣柯家中去。在去的路上,阿七忍不住问:“我们一定要去吗?” 乔生说:“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他。” “其实他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把话都说绝了,何必再跟他纠缠不清?” 乔生认真地道:“阿七,我跟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普通朋友,出了车祸也不能不闻不问吧?” “现在他好不容易把你给忘了。万一你一去,他又想起你来,你要怎么应付他,你想好了吗?” 乔生软声道:“阿七,我就是想去看看他,看他伤得重不重,坐一会我们就出来,好吗?”乔生笑了笑,“要是我一去他就好了,那我干脆改行当医生算了。” 阿七意味深长地说:“这和你能不能当医生没关系。你本来就是他对症的那味药。” 乔生忽然敛了笑,不再说话。 原本程鸣柯已搬离出去独立居住。这回受了伤,父母自然将他接回家中休养。连他已经结婚的阿姐也搬回家来照顾他。程家花园坐落于市区,是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头顶上空形成天然的遮阳伞。他们在这条静谧的路上走了十来分钟,便走到了程家大门外。按下门铃后又在门口等了很久,才有一个佣人将厚重的铁门拉开一道狭小的缝隙,漠然地说:“少爷不见客。”随即便重重地将门关上了。乔生捧着大束的百合花,阿七提着水果篮子,两人在洋房外面面相觑。 刚要走,铁门忽然被拉开了。一个温婉的女人站在门里说:“你是乔生?” 乔生转头看见她,微微一笑:“阿姐。” 女人收敛神情,说:“怎么还叫我阿姐?你和我弟弟不是分手了吗?” 乔生仍是十分自然的表情:“他好吗?” 女人侧身让出一条道来:“好不好,你自己进来看吧。” 走进去便是一个精致的花园。形形色色的花骨朵在太阳底下争奇斗艳,一只华美的秋千静静地伫立在花丛中,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秋千看起来没什么生气。程鸣柯穿着居家的睡衣坐在轮椅上,他躲在树荫里,一个魔术师正站在阳光下满头大汗地给他变魔术。见到他的阿姐,程鸣柯忽然大声叫起来:“阿姐,你快把他轰走。” 程家阿姐程莹走过去,怜爱地摸着他的头道:“怎么啦?他的魔术你不喜欢?” “他变来变去只会变硬币。”程鸣柯的声音尖锐得像孩童:“无聊死了!” 穿着短袖T恤的魔术师神色尴尬地站在烈日下望着他们。 阿七低声道:“这人真笨!穿短袖还变个鬼啊!东西都没地方藏。” 乔生笑道:“他的确很笨。” 程莹赶走了那位吃力不讨好的魔术师,程鸣柯仍对方才的魔术耿耿于怀:“他说我的脑袋里藏了很多宝贝,可他摸来摸去只摸到硬币。” 程莹温柔地笑笑,俯身在他耳边道:“小柯,你的朋友来看你了。你仔细看看,还认识他们吗?” 程鸣柯这才抬起头来,视线落在阿七脸上,然后又转向乔生。他看了乔生一会,忽然问:“你会变魔术吗?” 乔生的脸色倏忽间变了。 他的确会变魔术,而且在追求程鸣柯时,他曾不止一次地通过变魔术来讨他欢心。这是乔生后来告诉阿七的。 程莹望着乔生,道:“如果你会变魔术的话,变一个给他看看。他要看了喜欢的魔术才能睡着。” 阿七抬头看天:“这才几点,就睡觉了?” 程莹说:“晚上他睡不着,头痛,伤口痛,下午才能眯一会。” 听了程莹的话,乔生忽然蹲下身,平视着程鸣柯的眼睛道:“那个人说得没错。你的脑袋的确是聚宝盆。”说着他摸了下程鸣柯的头,只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当他放下手时,手心里已有了一枚戒指。阿七认得,那是乔生惯常戴在手上的那枚。不知他使了怎样的手法,戒指突然出现在掌心里,就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程鸣柯自然瞧不出其间异样,他拍着手兴高采烈地说:“哇!居然有戒指!”他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乔生:“还有吗?” 乔生温和地哄他:“每天只能摸一样,否则脑袋会变笨喔。” 程鸣柯听了,乖巧地点点头:“难怪我的头那么痛,原来里面藏了那么多宝贝。” 变完魔术,程鸣柯又缠着乔生陪他玩跳棋。乔生慷慨地答应下来。阿七坐在一旁,看乔生低着头认真地游戏,偶尔他抬起脸来,语调温柔地和程鸣柯说话。玩了一局,程莹哄程鸣柯上楼睡觉,程鸣柯却不依,最后竟哭闹了起来。后来还是乔生出马,哄他说如果他乖乖睡觉,小叮当会从口袋里摸一样宝贝给他。程鸣柯这才眨着长长的睫毛满怀期待地睡觉去了。 等他睡着后,程莹神色忧虑地走下楼来,道:“一会他跟我要宝贝我该怎么办?” 乔生轻笑:“买个翻糖蛋糕不就行了吗?他爱吃甜点,挑个造型可爱些的,他能高兴好几天。” 程莹深深望着他,悠然地道:“还是你有办法。” 25. 程鸣柯睡觉的时候,阿七与乔生便告辞了。他们在街边的川菜馆里吃了晚饭,见时间尚早,便走到附近的酒吧里去消磨时光。昔日中华民族危亡之时,这座城市被多国占领,划地而治。此处恰由法国人统治,几十年过去,一草一树仍留有欧式韵味。或许是因了此种关系,住在这附近的老外极多。没走几步便有一条酒吧街,金发碧眼的人随处可见,处处洋溢着西式的氛围。 他们进了一家美式酒吧。酒吧建在老洋房内,里头人声鼎沸,老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涌在电视机前看橄榄球。二楼是一样的喧哗,他们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下,各点了一杯啤酒。乔生指着中央的桌球台说:“玩一把?” 阿七没甚玩兴,摇了摇头。乔生露出扫兴的神色,独自玩去了。一会一个中国人来到球台旁,和乔生聊了几句,而后加入了游戏。阿七坐在高脚凳上,从他的角度,恰能将乔生看得一清二楚。那人击球的动作漂亮得无懈可击,当他弯下腰时,身体的弧度是一道刚中带柔的男性曲线。牛仔裤包着的两条修长的腿令人无限遐思。阿七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乔生瞄准了一颗黑球,大约感受到了阿七专注的视线,他忽然回过头来,维持着击球的动作朝阿七微微一笑。而后他才出杆击球,随着球与球相碰的清脆声响,目标应声落袋。 一局结束,乔生放下球杆正要过来,与他对局的人突然将他叫住。阿七看到那人递与乔生一张名片,乔生接过后朝他笑笑,两人又交谈了一阵。等阿七再度抽完一根烟,乔生才朝他走来。那人一坐下,阿七便迫不及待地问:“他和你说什么?” 乔生笑了笑:“他说有空一起打球。” 阿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处处都有桃花。” “给一张名片不是举手之劳吗?”乔生好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和程鸣柯一样疑神疑鬼了?” 阿七低下头,又点了一根烟。乔生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有心事?” 阿七深深地抽了口烟,微眯着眼睛看他:“我们之间,有心事的那个该是你才对。” 乔生莫名其妙地说:“我能有什么心事?” “你真是没心没肺得有点无情。” 一丝不悦悄然爬上乔生的眼角。“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你老情人都那样了,你就没点感想吗?” 乔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想?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应该坐在这长吁短叹,还是和你一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和他的关系,只能到看望为止。再要进一步,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阿七长叹一口气,道:“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得劲。”见乔生脸上已明显地写着“你很扫兴”,阿七又叹口气,识相地住了嘴。 第二天两人约好一道看电影。在乔生家楼下,忽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辆红色轿车停在他们身前,车窗摇下,程莹的脸露了出来。 “乔生,有空吗?”程莹笑着问。 “什么事?” 一张熟悉的脸从程莹身后闪出来,程鸣柯奶声奶气地喊:“乔生哥哥,今天的宝贝呢?” 阿七忽然感到心烦,索性走到一旁抽烟去了。乔生看他一眼,才说:“今天没时间,改天好吗?” 程莹问:“你有事吗?” 乔生又看了阿七一眼,说:“我们刚打算去看电影。” “上车啊。”程莹微笑着摆摆头:“我带你们过去。” “怎好意思麻烦阿姐?”乔生婉拒道:“我和阿七自己过去就行了。” 程莹脸上仍是写满了盈盈笑意:“是不是要我下来请你啊?” 百般推脱不得,乔生无奈地朝阿七招了招手。阿七拧灭烟头,面无表情地钻入车里。程莹驾车,阿七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都能听到后头程鸣柯童稚的声音,他兴高采烈地向乔生描述昨天醒来后床头摆放的翻糖蛋糕。“小叮当立在蛋糕上呢!”程鸣柯兴奋地说:“乔生哥哥你好厉害!” 乔生温和地说:“所以你要听阿姐的话,要乖乖睡觉知道吗?如果你听话呢,以后小叮当还会送宝贝给你。” “小叮当从日本过来吗?” “是啊。”乔生说:“小叮当有竹蜻蜓,还记得吗?” 程鸣柯高兴地拍手道:“对哦!小叮当会飞!” 程莹一边开车一边笑:“乔生,你是不是藏了一个私生子不让我们知道?” “阿姐,你也知道我喜欢男人,哪会有什么私生子?” “如果你有孩子,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乔生看了一眼幸福地倚着他的程鸣柯,半开玩笑地说:“如果阿姐需要,我不介意偶尔给他当一回爸爸。” 程莹透过后视镜看他:“医生说他或许会恢复记忆。” 乔生道:“也可能不会,对吗?” 程莹锐利地问:“你希望他恢复记忆吗?” 乔生不答,反问道:“你呢,阿姐?” “我只希望我弟弟幸福。”程莹说。 到了影院门口,乔生下车后,程鸣柯忽然在车里哭起来:“阿姐,乔生哥哥怎么走了?” 程莹坐到后座上去哄他:“乔生哥哥要去看电影,我们下次再来找他,好吗?” “阿姐,我也要看电影。” 阿七听见他们的对话,忽然止住了脚步。“怎么了?”乔生问。声音里明显底气不足。阿七冷冷地说:“他要看电影,总得有人把他抱出来。你自己说,这事我来还是你来?” 乔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果然,程莹在后头喊住了他们:“乔生,帮个忙可以吗?”乔生走过去,以公主抱的姿势将程鸣柯从车内抱出来。程鸣柯只约莫1米72的个子,加上身材瘦削,乔生不费吹灰之力便抱起了他。程莹看着他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乔生轻松地朝她笑笑:“下回记得带个司机出来。这种活交给他做,不就好了吗?再说,腿上的伤迟早会好的。” 程莹亦笑:“说得也是。” 26. 电影开始前,程鸣柯又闹了一场小风波。阿七与乔生的票是事先买好的,在影院三分之二处的黄金位置。程莹只买到前排的票,程鸣柯坐在前头,频频向后方张望。阿七只当没看见,余光瞥见乔生神色,隐约有些尴尬。程鸣柯拽着程莹的袖子央求了一阵,后来竟响亮地哭了起来。眼见电影即将开始,观众纷纷发出不满的嘘声,程莹只得求助地望向乔生。阿七冷笑一声,忽然腾地站起身。乔生拉住他的手,问:“你干什么?” 阿七低头看他:“我把位子让给他。” 乔生仰脸看他,隐约有些不安:“你什么意思?” 阿七拨开他的手:“他再闹下去,谁都别想看电影了。”说着他走到前排,将程鸣柯打横抱起,抱到乔生旁边的位子上,自己则走到程莹旁边坐下。乔生想拉住他,却只拽到衣角。 坐在乔生身边的程鸣柯果然乖巧许多。程莹回头看了几眼,满意地说:“他很听乔生的话。” 阿七权当没听见,坐在黑暗里不吭声。 “乔生追我弟弟的时候,我还没出嫁。那时小柯常常来找我谈心,说乔生今天又对他使了什么花招,他说他快要招架不住了。他们在一起后,小柯还是常和我夜聊,他说他总是觉得患得患失,怀疑乔生是不是真心。我说,如果一个人倾尽所有地讨你欢心,你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你想说什么?” “乔生对你倾尽所有了吗?”程莹低声问:“他有没有在你楼下彻夜守候过?他有没有坐几小时的车穿越城市只为买你最爱的甜点?他有没有小心地关注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你一个小心的蹙眉,他都恨不得买下全城的玫瑰花来讨你欢心?” 乔生的确没有。忽然间,阿七动摇了。那一刻他很想回头看,看看乔生是否仍在原地,是否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 程莹知晓她的话已起了作用。她端坐在大荧幕前,不再说话。 看完电影,四人顺理成章地一起吃了饭。席间程鸣柯缠着乔生变魔术,乔生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根棒棒糖,程鸣柯开心得直跳脚,越发缠着乔生不愿撒手了。这顿饭吃了很久,直到顾客纷纷散去,店家开始一天的盘点,他们才从饭店出来。分别时程鸣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乔生哥哥,明天还能看见你吗?”阿七忍不住看着乔生,看他如何应对。 乔生想了想,说:“哥哥有空再来看你,好吗?”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等有空了哥哥会和你阿姐说。” 程鸣柯不依不饶地问:“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乔生脸上的温柔已有裂缝,程莹及时地插进来:“小柯乖,乔生哥哥很忙,等他有时间了一定会来找你的。阿姐会帮你督促他。” 程鸣柯这才罢休,他坐在车里朝乔生拼命挥手:“乔生哥哥,记得要来找我啊!” 阿七站在路灯下,目送着车子远去。“今天住我家吧?”乔生对他说。阿七站在原地没有动。乔生拉了拉他的手:“怎么了?”阿七这才回过神来,朝他笑笑:“走吧。” 晚上,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乔生凑过来吻他,阿七侧过头,轻巧地避开了。乔生双手撑住床上俯视着他:“怎么了?”阿七推开他,披衣起身:“没什么。就是没那个兴致。” 阿七走到阳台上,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烟来,在喧嚷的夜色中轻轻点燃。乔生跟上来,倚着栏杆用力看着他:“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七侧头看他:“你真的想听吗?” 乔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优柔寡断,处理感情的事拖泥带水,你自己不清不楚就算了,还连累我跟你受累。” “我怎么让你受累了?” 阿七捂着心口,认真地说:“这里,我觉得累。” “阿七,我不明白。” “程鸣柯的事,你要怎么收场?” “这有什么不能收场的?” 阿七看着他道:“程莹三番两次的暗示,你真的没听出来么?她几次暗示你回到程鸣柯身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有手有脚,她暗示几句又能怎样?她要暗示这是她的事,我能控制得了吗?” 阿七点点头,说:“是,这事和你没关。程鸣柯喜欢你也是他的事,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在他家楼下守候了几夜,穿越城市买了几次甜品,如此而已。” 乔生看了他一会,问:“程莹和你说的?”他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以你的性子,我不觉得这事过去了。” 乔生举起手作发誓状:“那我以后不见他了,行吗?” 阿七无奈地叹口气:“和程鸣柯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乔生夺过他手中的烟,狠狠抽了一口:“那你说,你到底要我怎样?” 阿七想了想,说:“我希望你在感情上成熟一点。当断就断。别拖泥带水。既然分手了,他是死是残都和你没关系。你去看他,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现在弄成这样,有意思吗?万一他忽然想起过去,要怎么收场,你想过没有?老实讲,我觉得你太自私了。程鸣柯碰见你,算他倒霉。” 听到后来,乔生的脸色已是阴云密布。他板着脸道:“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我不再见他吗?我答应你就是了。” “说你几句表情就这么臭。在我面前你怎么就一点耐心都没有?” 乔生不答腔,转身往卧室走去。走了几步才闷闷地开口:“说完了吗?说完我去睡觉了。” 阿七回房的时候,乔生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阿七爬上床,在他耳边低语:“说你几句你就不开心了?” 乔生仍然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阿七几乎要笑了:“你是爷们吗?怎么比女人还小气?你自己说,我有说错吗?” 乔生终于开口了,声音硬邦邦的:“你没说错。我没有责任心,做事欠考虑,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你一个字都没说错。” 阿七捏了捏他的脸:“那你还生什么气?你有耐心在姓程的楼下等一晚上,怎么被我说几句就甩脸色给我看啊?”阿七调笑道:”你的耐心被狗吃了?” “那不一样。”乔生仍然板着脸。 阿七问他:“上次在游乐园,我说我没有全部身家给你,你也说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乔生仍然闭着眼:“别人怎么对我,我无所谓。你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不一样。” 阿七听了心里一动,默不作声地瞧着他。 乔生终于睁开眼睛,但是仍然不看他:“他对我是好是坏,我无所谓。因为我不爱他。他让我脱光衣服跑马拉松,我也不在乎。你不一样。你对我好,我会开心。你对我不好,我会难过。如果你把我晾在楼下,我不一定有彻夜守候的信心。因为我会伤心,会绝望。” 阿七笑着说:“这么说,我还吃亏了?” 乔生抿紧嘴唇,又不说话了。 阿七将手探向他的下身,轻轻揉捏起来:“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让你爽个够,怎样?” 乔生闷闷地说:“爽的人是你吧。我才是出力的那个。” 阿七感到好笑:“这样啊。那我让你在下面。”话音未落,乔生已经猛然一个翻身压倒了他。阿七笑着说:“你看,让你在下面你又不愿意。” 27. 压倒他后,乔生忽然探手从柜子上摸出一条皮带。阿七疑惑地问:“你要干什么?”“干什么?”乔生抓住他的双手,用皮带牢牢捆在床头:“那还用问,当然是干你了。” 阿七用力挣了挣,然而皮带将他绑得牢牢的。“你不是一直说强奸是最下三滥的手段么?怎么现在自己用上了?” 乔生又找出两根皮带,将他的双腿也牢牢捆在床头。此时的阿七下身门户大开,姿势再羞耻也没有了。乔生将他绑牢后才说:“你情我愿的事,哪能叫强奸?”说着低头注视着他:“你自己说,你愿不愿意?” 阿七勉勉强强地说:“愿意是愿意。但也用不着这样吧。” “不来点非常手段,怕你说我不够爷们。” 阿七对他真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你敢不敢再幼稚点啊?” “我幼稚?”乔生忽然用力掐了一把他的乳头,阿七吃痛,忍不住大声叫唤起来。乔生说:“再说啊!说我不够爷们,说我像女人,说我小气,说我幼稚,我现在让你说个够。” 阿七真是哭笑不得。乔生肆意玩弄着他的乳头,手上力气有点大了,令他有点痛,却又很痛快。乔生弹了弹他勃起的下身:“很精神嘛。” 阿七催促道:“快点吧。我受不了了。” “这就受不了了?”乔生说着,双手灵活地在他周身皮肤上耐心地游走,所过之处燃起一丛丛焚身的欲火。阿七被他撩拨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又催促道:“别婆婆妈妈的了。快点!” 乔生又掐了一把他的乳头:“想要还不说点好听的!” 阿七连忙道:“你最帅气,你最成熟,你最爷们。你要是不爷们,全天下就没有爷们了。”他的语气近乎无奈:“这样总行了吧?” 乔生却仍不满意:“说你喜欢我。” “这还用说啊?”阿七低头看看自己无比羞耻的姿势:“你把我捆成这样我都没翻脸,你还要我怎么爱你啊?” 乔生霸道地说:“我要听你讲。” “我喜欢你。” “叫我的名字。” 阿七既无奈又爱怜地看着上方的人:“乔斯微,我喜欢你。” 乔生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他忽然站起身,将昂扬的部位对准他的嘴唇:“你舔得我满意了,我就给你。” 阿七温顺地张嘴含住了它。乔生一贯爱干净,就连这男性器官都干净得毫无气味。只是因着尺寸的关系,他含得有些费力。那人低头睥睨着他,不时问些“我是不是爷们”“还觉得我幼稚吗”之类的问题。阿七一律合着他的心意点头或是摇头。 终于侍奉到他满意,乔生这才扶着坚挺进入了它。插入的动作有些粗暴,几乎是一冲到底,阿七被这一记蛮横的冲撞折磨得不轻,皱眉道:“轻点。”乔生像是没听到,顾我地在他身体里用力戳刺。 阿七的手脚俱被捆着,乔生的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面对这具全面向他打开的躯体,每一次的插入都毫不费力。乔生几乎是不留情面地在他身体里肆意撞击着,且每一下都精确地撞上那个令人魂消梦萦的敏感点。这感觉有多痛快已不消多说。过程中两人都不说话,只喘着粗气迎接高潮到来。 等乔生在他体内射出来,却没有立刻放开他,而是悠闲地坐到一旁点烟。阿七全身都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也软绵绵的:“现在能放开我了吧?”乔生坐在床沿回头看他:“说点好听的啊。”阿七无奈地说:“还要说什么啊?我都被你干射了。”乔生想了想,这才替他松了绑。 阿七低头揉着酸疼的手腕,没有说话。经长久的捆绑,手腕已有些红肿。乔生盘腿坐在床上,伸脚踢了踢他:“喂!” “干嘛?” 乔生叼着烟,将他拉到近前仔细端详他的手腕。“疼吗?” “还行。”阿七仍旧低着头。 乔生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为什么不看我?” “大哥!”阿七快被他折磨疯了:“是不是要我24小时盯着你你才满意?” “是。”乔生竟然承认了。 阿七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过了一会,乔生忽道:“不许生我气。” “你以为我是你啊?动不动就生气。” 乔生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阿七又说:“只要你把程鸣柯的事情处理干净,别的事我都可以让着你。” “知道了。”乔生转身躺下:“罗嗦。” 到底谁罗嗦?阿七在他身后愤愤不平地想。 之后程莹带着程鸣柯上门来过几次,乔生俱都躲在里头不开门。门铃不厌其烦地响了一次又一次,听得里头的人心烦意乱。乔生抬眼看阿七,那双有神的眼睛仿佛在说:看,我没食言吧? 那一阵乔生整日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吃的都由阿七下楼买上来。有一回阿七在楼下遇见程氏姐弟。程莹问乔生是不是在家。阿七说是,他不愿意见你们。程莹听了睁大眼睛,眼神中透着些微讶异,她紧紧看着阿七,似乎想从他脸上辨出真假来。阿七说,你们饶了他吧。别再纠缠不休了。程莹听了,脸上现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我明白了。然后便带着哭闹不休的程鸣柯走了。 上楼后将事情说与乔生听。乔生说,你别忘了你还有部戏要拍。急着翻脸做什么啊?阿七说,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乔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烦躁的日子直到严俊到来才终止。有一天乔生接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阿七问他去哪,乔生说严俊找他有事。 乔生回来的时候神色喜气洋洋的,就像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一般。阿七古怪地盯着他:“你中彩了?” “比这更好。”乔生神采飞扬地说:“严俊说投资方点名要我演男二号。” “真的?”阿七也不禁兴奋起来:“有这么好的事?” 乔生点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投资方认识你?” 乔生缓缓摇了摇头:“压根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指名要你演?” “严俊说投资方看过我的毕业汇报演出,对我印象深刻。这次和严俊聊天谈起我,听说我和严俊是同学,于是就邀请我喽。” 阿七听了有点狐疑:“毕业汇报演出?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也觉得奇怪。我在毕业演出上没有太出彩的表现。”乔生说着笑笑:“或许我长得太帅了,他想忘记都难。” 阿七用力推了他一把:“少臭美一点会死啊!” 28. 那晚乔生说要看剧本,叫阿七先睡。夜半醒来时,床的另一边仍旧冷冷清清。阿七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却见乔生仍维持着他睡觉前的姿势。他手捧剧本躺在沙发上,落地灯在他的头顶散发出暖色的灯光,乔生嘴里叼着烟,一边抽烟一边看剧本。 阿七走到他身边蹲下,轻声问:“怎么还不睡?剧本明天也可以看。” “你先睡吧。”乔生心不在焉地说:“我把剧本看完。” 阿七蹲在他身旁,仔细端详他心无旁骛的侧脸。乔生手中拿着笔,一边看一边不住地圈圈画画。那人认真的模样,令他不自觉地屏息凝神。阿七趴在他的身畔凝视良久,乔生竟似无知觉,仍沉醉在手中的剧本里。 最后阿七摸了摸他的头,独自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边竟仍是空的。乔生站在穿衣镜前,正努力练习着各种表情。从镜中看到阿七,他朝他愉快地笑笑:“你醒啦?” “还没睡啊?” “睡过了。”乔生略微露出羞赧的神色:“睡不着,所以又起来了。” 阿七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过来。和我讲讲你的戏。” 乔生依言在他的身旁坐下:“是部时装剧。故事很浪漫,我呢,就是那个永远求而不得的男二号。” “那很惨。” “是啊。”乔生点点头:“万一我入戏太深,你可要好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像你这样的影帝也会入戏太深么?” ”这么久没演,难免会有些生疏的嘛。“乔生说:“对了,里头有场戏,我喝醉了,差点把女主角强奸了,然后她甩我一巴掌。怎么我就甩不脱强奸这种烂梗呢?” “强奸?”阿七高高地扬起了眉毛:“要做到哪个程度?” 乔生淡淡地说:“没插入。” “废话!插入了你就是男一号了好吧?” 乔生不同意:“你这话说得!难道被强奸了就得嫁给强奸犯啊?” “电视剧总要宣扬生活中光明美好的一面,我是没见过哪部电视剧的女主角是被强奸过的。一般来说,英勇的男主角总会及时赶到。我就纳闷了,强奸犯搞那么久的前戏做什么?” “不然为什么叫演戏呢?” 阿七忽然捅了捅他的臂膀:“喂,要不要我帮你对词啊?” “不要,你不会演,会影响我的情绪。”乔生断然拒绝道。 阿七愤愤地嚷道:“你少瞧不起人!至少强奸这种戏我是有经验的!” “得了吧。一边被我强奸一边还拼命往我身上靠,我是没见过这么骚的。” 阿七踹了他一脚:”你滚。“ 乔生猛然被踢下床,爬起来的时候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不要恼羞成怒啊,阿七。” “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乔生的语气近乎耍赖:“你让我滚我就滚啊?我偏不。” “再不滚我不客气了。” 乔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想怎样?” “你大概是忘了上次你是怎么可怜巴巴地哀求我的了……” “哪次?”乔生迷惘地问。 “被我挠痒的那次。” 乔生听了,果然如一只警觉的猫咪一般灵活地跃开:“你别乱来。”他的眼珠转了转,“不如这样,你帮我对词吧。” 阿七得意地哼了一声:“现在要我帮你对词了?“ 乔生听了,温顺地点点头:“就帮我对强奸那场戏。” “你又玩什么花样?” “我能玩什么花样?我又不是没奸过你。”阿七听了,猛地将一只枕头砸到他身上。乔生吃痛,惨叫的声音近乎夸张:“你到底帮不帮我?” 阿七自觉理亏:“好了好了,剧本给我。” 乔生将剧本扔给他。两人照着剧本念了几段台词。乔生入戏很快,一转眼就成了另一个人。明明是一样的容貌,然而一敛神一皱眉,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他作出酒醉的姿态,浪荡不羁地逼近阿七,将他逼在大床的角落里。他的手粗暴地抚上他的腿。突然间,乔生的动作停住了。 他说:“阿七,你有没有裙子?” 阿七怒目相向:“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乔生为难地说:“你如果穿上裙子的话,我大概会更有感觉。” “什么感觉?耍我的感觉吧?” “不是啊。”乔生指着剧本说:“这里不是写着吗,‘小伊拼命捂着裙子’,你不穿裙子,你怎么捂我怎么扯?” “以你的演技,没裙子你演不出来?” “有点吃力。”乔生说:“我又没扯过女孩的裙子。” “吹吧你。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乔生脸上浮现出笑容:“我怎么坏啦?不是你要陪我对戏的嘛?” “爱对不对。反正裙子没有。” “好吧好吧。”乔生妥协道:“那我们快进一下吧。” “快进?”阿七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乔生忽然低下头,霸道地吻住了他。阿七在吻的间隙含糊不清地问:“剧本上有这个桥段?” 乔生一边亲他一边说:“没有。我补的。” 29. 那一段时间,乔生的日子过得好似神仙。且不说他的心情如何舒心惬意,光是他的睡眠时间,大约和神仙也没什么两样了。阿七几乎成了他的老妈子,伺候他吃饭,督促他睡觉。平日里,乔生不是在背台词,就是在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抑或是拉着阿七对戏。后来他们倒是认认真真对了不少戏。阿七几乎将戏里的角色演了个遍,只除了乔生的男二号。 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乔生沉浸在角色里的模样固然魅力无限,却也执着得隐约令阿七心惊。他认真得近乎吹毛求疵,就连剧中的衣饰都由自己亲手准备。那天阿七陪他逛街,乔生在商场里大肆采购一番,回家时两人手里都拎满了袋子,阿七的手被勒得通红,手上划满了一道道可怖的痕迹。 阿七忍不住问:“剧组没有管服装的师傅么?” “有啊。不过时装剧的服装,演员是可以自己准备的。” “那这笔钱可以报销么?” “我不知道。”乔生笑笑,“改天问问严俊。” 转折究竟是在哪一刻发生的,后来回想起来阿七仍有些茫然。那一段时间乔生的睡眠时间一直很少,即便半夜醒来身旁是空的,对此他也习以为常。有一次起夜,阿七迷迷糊糊地经过客厅,他隐约看见乔生正在阳台上抽烟。隔着浓重的睡意,玻璃门外那人的身影像笼在雾中。下意识地抬手看表,时钟已指向凌晨三点。 第二天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乔生已经出门了。那一阵乔生几乎每天都要与严俊碰面,且一去就是一个下午。有一回阿七开玩笑地说:“不打算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么?”乔生惘然地张了张嘴,而后认真地解释道:“我们主要是聊些工作上的事,你去的话会很无聊。”阿七说:“那就约个时间一起吃晚饭吧。”一丝慌乱掠过乔生的脸:“他最近很忙,未必会有时间。”阿七笑着说:“你又不是他,怎知他有没有时间?打个电话问问看啊。”乔生忽然烦躁地吼了一声:“再说吧,好吗?” 阿七沉默了数秒,才问:“你怎么了?” 乔生摆摆手:“没什么,大概是太累了。” “让你晚上不睡觉!”阿七屈起手指用力弹了下他的额头:“再怎么兴奋,饭要吃,觉要睡,知道么?” 乔生揉着额头挤出一个笑,听话地点点头。 程莹突然说要与阿七碰面的时候,阿七遽然有了不安的感觉。见面地点在深巷里的一家咖啡馆内。此处位置偏僻,叫阿七一顿好找。推开木门,浓郁的咖啡香迎面扑来。程莹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上,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坐下后,阿七点了一杯简单的美式咖啡,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找我有事吗?” 出人意料地,程莹从包中拿出一沓钱,轻轻推到他面前。阿七讶异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程莹笑了笑:“这是违约金。我弟弟受了伤,父母和我都无暇料理他的公司。你们之间的合约,已经解除了。” 阿七悄悄松了口气:“这种事,电话里说就行了。” 程莹努努嘴:“你点点看,数量是否满意。” “不用点了。你都这么有诚意了,怎么可能会诓我呢?”刚要将钱收入包里,忽然觉得不对。阿七粗略地数了数钱,奇怪地说:“好像有点多?” 程莹顺理成章地接过话头:“没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阿七微微拢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程莹又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到他面前:“你离开乔生吧。” 阿七不由地笑了:“这个戏码,会不会太老套了点?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生活往往比戏剧更狗血,对吗?” 阿七将支票递回去,又取出自己应得的那份钱,剩余的通通擂在了支票上。“用钱收买感情,这么低下的伎俩你也使得出来。程小姐,我真是高看你了。” 程莹的表情仍然完美得无懈可击:“伎俩虽然‘低下’,但它很奏效。” “奏效了吗?”阿七讽刺地问。 程莹温婉地一笑,又拿出一份合同来。她温和地将合同塞给他,说:“自己看吧。” 阿七打开合同,甲方的署名他并不熟悉,乙方的名字却是他烂熟于心的。“这是乔生的演艺合同?”阿七抬眼看她:“他新戏的合同,你怎么会有?” “说来也巧,这部戏的投资方,恰巧是我老公的朋友。签合同那天,我也在场。大概就是一个星期前吧。乔生一定没同你说过吧?”程莹脸上的笑,忽然变得很刺眼:“以乔生的背景资历,忽然有人找他演男二号,不觉得奇怪吗?即便只是男二号,一开始人家还不愿意呢。” 阿七嘲讽地说:“这么说,乔生真该好好谢谢你。不过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甲方不是你,乙方也不是我。想邀功,你该去找乔生。” 程莹仍是一派镇定:“你再好好看看合同,不就全清楚了吗?” 阿七再次打开合同,在字里行间粗略地扫视着。合同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只除了一行小字: “乙方须每周陪伴甲方朋友程鸣柯不少于三次,每次不少于三小时,除非人在剧组,否则即视为违约。” 阿七盯着这行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条款诡异得令他震惊,更叫他惊讶的是合同末尾乙方龙飞凤舞的签名。乔斯微三个字,是他熟悉的笔迹。 程莹说:“人都是利益动物。爱情,不过是一味可有可无的调味剂。没有它,生活照样过。” 阿七死死盯着纸上的签名没有说话。 “乔生需要一个能在事业上对他有所帮助的人。我们程家有钱,让他在娱乐圈立稳脚滚绰绰有余。如果他和你在一起,光是他做过男优这件事,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程莹悠然道:“人言可畏,这个道理你该懂。” “更何况,乔生已做出了他的选择。” 直到离开咖啡馆的时候,阿七仍旧浑浑噩噩的。他始终紧闭双唇,眼睛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坐在程莹车里。他是如何上车的,竟有些忆不起来了。车子驶了没多久,便停在了一片广场边。空旷的广场上,音乐喷泉在欢乐地歌唱。此处的人流并不多,因此他清晰地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程鸣柯,而乔生,则蹲在他的脚边,正弯着腰替他绑鞋带。 这一幕忽然刺痛了阿七的眼睛。他握紧双拳,用力抠着掌心直至指尖发白。放下拳头的那刻,他颓然地倒在椅背上,好似浑身力气都被抽尽了一般虚脱无力。 30. 他还是回了乔生的住所。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抽烟,不知抽到第几根的时候,乔生回来了。那人一进卧室就捂起了鼻子:“和你讲过多少次,在房间里抽烟要开窗。” “你去哪了?”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乔生神色自然地道:“和严俊碰头,跟你讲过的啊。” 阿七的心在瞬间沈到了谷底:“你还想骗我?” 那一秒,慌乱在乔生脸上无所遁形。他无措地看了他许久,才道:“你知道了?” “程莹告诉我的。” 乔生几乎是扑到床边,用双臂将他困在床头:“阿七,你听我说,接到这个角色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事和程家人有关。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一定不会同意的。” 阿七听了没有吭声。他要说什么?乔生为什么会这样做,原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签合同那天我才知道这回事。”乔生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 阿七仍然不说话。 乔生急了,紧张地拉着他的手:“阿七,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等到了剧组,我就不必再陪他了。”见阿七仍沉默不语,乔生软声央求道:“阿七,你别不理我啊。今天你要打要骂,我任你出气,好么?” “你那点破事我不想听。”阿七想了想,说:“只要你今天打开大腿任我操,我既往不咎。” 本以为他已足够宽宏大量,不料乔生却望着他静默不语。怒火在顷刻间汹涌地爆发,阿七猛地推开他往门口冲去。“乔斯微,你好样的!”还未走出卧室的门,乔生已眼明手快地碰上房门。他张开双臂堵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焦急的神色:“阿七,今天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改天好么?” “我就纳闷了,这点事你到底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大家都是男人,我不是还张开大腿给你干了那么多回了?你把我手脚都绑在床头的时候,我有和你说我没做好心理准备么?” 乔生已急得满脸通红:“阿七,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的。但是现在,我真的没做好心理准备。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准备好的。” 阿七死死盯着他,平静地说:“你在逃避。你到底在怕什么?就算你不喜欢在下面,为我做一次牺牲有那么难吗?” 乔生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哀求道:“阿七,给我一次机会。我……我……我……”他连说三个“我”,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阿七心如死灰。他颓丧地敲了敲烟盒,那里已空空如也。阿七踢了他一脚:“滚开。” 乔生死死护着门口,声音听起来有些软弱。“我不会让你走的。” 阿七重重在他膝盖上踹了一脚。那人吃痛,险些弯下身去。但他仍牢牢地倚着门,大有与此门共存亡的态势。 阿七说:“你让开。我下去买包烟。” 乔生听了,只是怀疑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一只多疑的猫。 阿七又说:“我只离开十分钟。你可以计时。如果超过一秒没回来,我随你处置。” 乔生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犹豫半晌,才说:“你保证要回来。” 阿七举起手,坚定地说:“我保证。” 乔生这才惴惴不安地让出道来。阿七揣着钱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寓,十七楼的高处,似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阿七确实去便利店买了包烟,走出便利店后,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他要逃离这里。 他想回家。 那个等在十七楼的人啊,他骗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反过来骗他一回又何妨? 火车在黑暗里颠簸了很久。它穿越黑夜,来到白天,又重新回到夜色中。回家的路,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临上火车前,他将刚买的手机扔在了垃圾桶里。他从来都是决绝的人。从不轻易说再见,一旦下定决心,就是永别。 一路上,他都尽力不去想那个人。后来他真的做到了。他想起了他曾经谈过的那场刻骨铭心的恋情。不知道别人那些无疾而终的爱情是如何地走向终点,而他的,每一次都以失望结尾。记忆最深的那回用了真心,原来也想过相伴一生,然而随着交往深入,对方的缺点也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当缺点累积起来最终冲破失望的防守线的时候,难言的失落击溃了他。阿七深深地感到被欺骗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不再谈及感情。失望的那刻令他深切地感到恐惧。恋恋不舍的纠缠,远不如浅尝辄止的暧昧来得美好。 只有真真切切地失望过,才能体会什么是无能为力。爱情好像流沙,当渴爱的心一点一点地从指缝间溜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抓不住。 父母对他的突然归来表现出来极大的惊讶,以及欣喜。满桌好菜自不必说,得知他打算回家长住后,父亲在母亲的催促下又开始为他的工作而奔波。父亲戏言为了儿子这张老脸他不要了,阿七听了鼻子一酸,男儿的泪差点滚下来。 自那时起他决心彻底与过去诀别。 没多久他的工作便有了着落。父亲为他在国营单位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的上班生活都很轻松,忙完了工作,阿七便捧着借来的小说孜孜不倦地看。生活过得四平八稳。浪子已收心,然而半夜经过父母房门口时,仍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叹气声。 母亲说:“每个人都知道儿子喜欢男人,连个做媒的人也没有,这该怎么办?” 父亲说:“他喜欢男人,就随他去吧。儿子大了,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刚要感叹父亲的开明,随后却听到一声浑浊的叹息。叹息声沉重地敲在阿七心头,几乎令他窒息。 母亲说:“男人和男人能过一辈子么?饭谁做?衣服谁洗?将来老得走不动了,谁来照顾谁?死了以后谁送终?” 父亲说:“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这种事,让儿子自己想去吧。” 母亲在里头一阵长吁短叹。阿七再也没有勇气听下去,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31. 那段时间阿七的心情很低沉。小城的生活几乎没有夜生活可言。为了竭力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阿七陆陆续续地与昔日同窗恢复了联系。留在本市的,大多已结婚生子。阿七翻烂了通讯录,也找不出几个能在夜里陪他打发时间的。好不容易有曾经的好兄弟答应陪他喝酒聊天,八点未到,家里的连环夺命call便打来了。兄弟虽然豪迈地说我们喝我们的,别理她,并且信守诺言陪他喝到夜半时分,后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出来了。他抱歉地说,阿浩,对不起啊,孩子睡觉前要听我讲故事,我实在是脱不开身。阿七除了大方地摆摆手,还能说什么? 周末的同学聚会同样无趣得很。班中的活跃分子组织大家外出爬山,原本也是个不错的散心机会,老班长在电话里说可以带家属,阿七本来并未在意,到集合地点才发现,几乎九成的人都拖家带口。阿七环顾着周围的神仙眷侣沮丧地问班长:“我们班就没个黄金单身汉么?” “单身汉要么在外打拼,要么躲在家里没出来。”班长说着好奇地问:“阿七,你现在还是喜欢男人么?” 阿七从来高调,几乎整个班级都知道他喜欢男人的事。“性向这种事,又不是买衣服,还能挑挑拣拣说变就变。” 班长听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七刚想问他为何要摆出这种表情,然而转念一想,周围的人都成双成对,他恋爱谈得最早,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孤零零的自己,确实值得同情。 忽然想起了那个人。这种时候,即便只是拿来充充数,也是好的。 没想到乔生真的会来。那天阿七正在单位里清闲地看书,忽然门卫打电话来说外面有人找。阿七顶着炎炎烈日往外走,忽然便看见了一个清俊的身影。乔生躲在树荫里,正低头望着自己的脚背。阿七猛然停住了脚步。正犹豫着是否要过去,乔生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那人笑着朝他跑来,跑到他面前时,嘴角边仍然挂着云淡风情的微笑:“好久不见。” 阿七看不惯他这份潇洒,转身就走。乔生追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笑容这才消失了。 “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找你找得多辛苦?我天天去你家等你。我去了你常去的酒吧,问遍了所有认识你的人,谁都说没有见过你。后来想到你可能回家了,我又到处问你的地址,最后找人事拿了你的资料,才知道你可能在哪个方向。一路上我都在担心,万一你不在家,我该再去哪儿找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班?” 乔生犹豫了一下,说:“我去了你家。” 阿七咒骂了一声,狠狠跺了跺脚:“我妈不太赞成我喜欢男人。这下好了,回去又得听她念了。” “你爸妈不是不反对么?” “不反对不代表举双手赞成啊!我最近才知道原来我妈到现在都巴望着我结婚呢。我都快烦死了,你还上门来给我添堵。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说完赶紧滚蛋!” 乔生黯然神伤地看了他一会,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丝绒盒子。阿七眉头一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乔生单膝跪地,他缓缓打开盒子,里头静静摆放着两枚精致的对戒。“阿七,原谅我好吗?”乔生仰着头,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一双幽深的眸子好似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只要你愿意,以后我给你当老婆。戒指代表一生一世的承诺。你收下戒指,我们就算结婚了。今晚洞房花烛夜,我会自己弄好一切,只等你来销魂蚀骨。” “轰”的一声,脑回路里好像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浑身血液瞬间逆流,汹涌澎湃地朝头顶涌去。这一招太奏效,阿七瞬间挪不动步子了。目瞪口呆了半天,直到余光瞥见楼上攒动的人头,阿七才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男人啊?”阿七踢了踢他跪着的腿:“先起来。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 乔生这才不情愿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阿七真是对他没想法了,还有点无可奈何。想了半天,才尽量婉转地说:“不是生活中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至少我不是。我已经不想爱你了。就这样。你回去吧。” 转身欲走,乔生拦住了他的去路。“阿七,为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程鸣柯?还是因为我没有信守承诺,你生气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和我说啊,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猛烈的阳光下,阿七几乎要睁不开眼来。“我知道你不喜欢程鸣柯;你言而无信,我也不太意外;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男二号这样的不择手段。你让我很不舒服。” 乔生苦笑道:“不这样,我还能怎样呢?” “所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乔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么你的道是什么?让老父亲扯下脸皮替你奔波忙碌,这是你的道么?” 阿七顿时哑口无言。 “我如果有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也可以走你所谓的道。有些人含着金汤勺出生,他的起点天生就比其他人高。我没有那么幸运,我连零的起跑线都没有。不瞒你说,我卖肉到现在,大部分钱都进了高利贷的口袋。放高利贷的人你见过吗?他们手下有一批专门负责讨债的人。那些人大都坐过牢,他们做事心狠手辣,一人欠钱,全家都不放过。不孝子欠了钱,老爹的棺材本都得拿出来赔上,断绝关系也没用!他们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这些你怎么会懂?”乔生突然笑了一声,“还记得我上回问你为什么入行,你居然和我说想拍就拍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天真?” 不知是否因了曝晒的关系,阿七的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柿子。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说:“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讽刺我的么?” 顷刻间,乔生像泄了气的皮球立时焉了。“阿七,你不知道,要等来这样一个机会有多么不容易。这个行业僧多粥少,我不这样,机会转眼间就拱手让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这叫我如何甘心?” 阿七抬手看了看表:“我得回去上班了。现在离下班还有六个小时。你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坐火车走吧。” 32. 人虽坐在办公桌前,阿七的视线却常被窗外的人吸引去。从他的角度,恰能看见大门外的树下那个徘徊的身影。那人在树荫里忽坐忽站,显得很是烦躁。后来他盘腿坐在树下抽烟,抽了一阵后便掐灭烟头起身离去。 阿七只道他走了,不料下班走出单位门口时又见那人站在树下。阿七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 乔生幽幽地望着他不说话。那神情就像被主人始乱终弃的弃犬一样,他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诉说着难言的失落。 阿七只得停下脚步,软声同他说话:“你不用拍戏么?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你就这样不要啦?” 乔生的声音闷闷的:“谁说我不要了?明天我就坐火车去剧组了。” 阿七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专心拍戏,好好加油。”顿了顿,阿七认真地道:“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是大明星,我呢,不过是小城市里普通的一员。就算在一起,也是聚少离多。整天看着天花板思念对方有意思么?” 乔生执拗地说:“如果真的有心,总会有办法的。”不待阿七说话,他又掏出方才那只丝绒盒子:“这两枚戒指,我先寄存在你这里。下回见面的时候,如果你回心转意,就还我一枚戒指;如果你仍然坚持今天的选择,到那时我一定尊重你的意见。”说着,他拉过阿七的手,郑重地将盒子放在阿七的掌心里。 手中的东西令阿七犯了难。“何必这样没完没了?” “怎么?”乔生抬眼看他:“你怕自己会改变心意?” “这有什么好怕的?”阿七笑笑,大方地收下了戒指。 “阿七,我们还是朋友么?”乔生忽然问道。阿七点点头。乔生又说:“那就陪我吃顿饭吧。”他轻松地笑笑:“我饿了一天了。” 既然是朋友,阿七当然不好推辞,加上他本就不愿回家面对父母的叹息,于是便答应下来。他带着乔生去了一家他常去的大排档,这个时候,街边的木质小桌旁已坐满了人。阿七只得带着他进店里坐下,里头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在墙上吵闹地吹着。老板一见是他,便笑着扛来一箱啤酒。“这是新朋友?从前倒没见过。”老板乐呵呵地说:“小伙子长得真俊。” 乔生朝他笑笑。老板指着桌上的菜单说:“想吃什么就写下来,别客气。” 阿七说:“买单的是我,收钱的是你,你当然叫他别客气。” 老板听了哈哈大笑,乔生也展眉笑了。一笑之后,两人间的气氛陡然轻松很多。他们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喝酒,阿七从来都就着酒瓶直接往嘴里灌,乔生则要斯文很多,他将啤酒倒入玻璃杯中,而后一口一口文雅地喝。两人之间并无什么话说。乔生显然兴致不高,他始终蹙着眉头隐在嫋嫋的烟雾中。 酒足饭饱后,乔生坚持送阿七回家。阿七打着酒嗝走在前头,乔生安静地走在他的后面,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个好看的男人。走到小区门口,阿七开口道:“就到这吧。” 乔生站在一米开外遥遥地看着他:“阿七,有些话,我憋了一晚上,一直想和你说。刚才你说我不择手段,其实我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荆棘丛生,不择手段只是我求生的方式而已。或许你觉得我利用程鸣柯很过分,或许你觉得我应该有有所不为的原则,可是我真的无暇顾及那么多。那件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知道反而更好。我想不到程莹会和你说。”乔生退了几步,说话声音更大了些:“阿七,你是我真真切切爱过的第二个人,也会是最后一个。和程鸣柯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也想过,不如就这样吧。可是我总觉得不甘心。遇到你之后,我知道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乔生远远地站在路灯下朝他微笑:“阿七,你不会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我有多放松多快乐。有时我想,一定是为了让我遇见你,上天才会安排我经历那么多的苦难。下次见面,记得告诉我你的答案。” 乔生倒行着与他挥手作别。阿七捏着口袋中的戒指盒站在原地,那人的一番话就像往平静的心湖里扔进一颗石子,刹那间吹皱了一池春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搅乱他心神的身影已消失在静谧的街角。 乔生留下了他的QQ号,阿七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加了他。那人的网名亦叫乔斯微,简直直白得可爱。只是阿七从未见他上过线,那个千篇一律的头像始终灰暗着。 那时家里已买了电脑,上班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里,阿七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上网。在家中待久了,阿七渐渐有些寂寞。小城市里连酒吧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可供他寻欢作乐的那种了。饥渴难耐时只能躲在被窝里与手指约会,那滋味别提有多难过了。 那会儿聊天室刚刚兴起,聊天内容并不像后来那样开门见山,大家都有些含蓄。聊天室里一个叫流浪舞者的人引起了阿七的兴趣。既然名叫舞者,阿七想当然地以为他会跳舞。在他印象里,会跳舞的人都是气质上佳的美男。他们隔着网络聊了几天,后来阿七又向他索要了电话,周末的时候他跑到电话亭去给那人打长途电话。电话里头的人很文静,似乎还有些腼腆,多数时候都是阿七说那人听,听得有趣时那人便在那头轻轻地笑。那人的安静令阿七怦然心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地接触了半个多月,阿七觉得时机成熟了,才开口索要照片。 不知该如何形容打开照片那一刻的心情,大约便是满心期待地种下花籽,天天都近乎虔诚地松土浇水,最终开出来的却是一株野草,阿七看着照片里那个其貌不扬的人,无论如何都有些失望。更何况那个人还在屏幕那头故作轻松地问:“是不是有点失望?你直说好了,没关系的。” 这要阿七如何回答?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看自己的裤裆,那儿已神采奕奕地兴奋了好多天,如果那人有乔生一半的容貌,哪怕天涯海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奔过去与情郎幽会。 等等,为什么是乔生? 33. 恰在这个时候乔生上线了。没隔多久,屏幕上弹出来一个聊天框,乔生向他发起了视频对话。阿七随手点击鼠标,等了一会,一个他熟悉的乔生微笑着出现在屏幕上。他理了板寸,精神奕奕的发型为他更添几分男人味。当他看到阿七的时候,他抬起头,对着摄像头飞了一个吻。 那一刻,宛若初见。乔生仍坐在窗边,安静地朝他微笑。 上回见面时那人身上粘腻的抑郁已一扫而空。就像在酷夏里冲了一把冷水澡,他看起来神清气爽。美目,高鼻,薄唇,那人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许是有了方才那人的衬托,此刻的乔生看起来格外美貌,美貌得让人想和他打一炮。 思及此,阿七浑身一个激灵,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视频里,乔生将麦克风拿在手上,声音轻快:“亲爱的,你有想我吗?” 阿七没有摄像头,因而乔生看不见他脸上的天人交战。在屏幕前犹豫良久,直到乔生的神情已变得恹恹,阿七才轻佻地敲下一行字:“有啊。隔三岔五就会梦到你。” 看见他的话,乔生猛然坐直了身子。显然阿七的回答令他大感意外。乔生对着麦克风惊喜地问:“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你都梦到我什么了?”乔生追问道。 阿七道:“梦里你坐在我腿上,搂着我的脖子上上下下,上上下下……梦里的你真是太可爱了!” 阿七根本是故意捉弄他。他倒是的确做过和乔生有关的春梦,每一次他兴致勃勃地将那人压在身下,要挺枪进入的时候总是被那人一脚踹开。春梦都做得如此扫兴,阿七的心情别提有多郁闷了。 视频里的乔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上次我连加倍润滑的套子都买好了,可是你不要我。” “之前在你家的时候,你看起来不怎么乐意。” 乔生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只是没想过在下面,所以心里没有准备。”他点燃一根香烟,隔着缭绕的烟雾目光虚无地看着阿七:“我再问你一次,你要我吗?” 阿七毫不犹豫地敲下一个字:“要。”他决定遵循诗仙的名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其余的,留待“尽欢”之后再思量吧。 乔生笑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就来找你。”顿了顿,他半开玩笑地说:“吃了我,你可要对我负责。” 阿七轻慢地说:“看你表现。” 乔生瞬间变了脸。他神色严峻地坐在烟雾里一言不发。阿七刚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忽然一个穿泳裤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了屏幕上。乔生潦草地对着麦克风说:“严俊回来了。你等……”话音未落严俊已从后头牢牢勒住了他的脖子。显然严俊用了些力,乔生狼狈地咳嗽了几声,脸上却带着得逞的笑容。 严俊的声音透过耳麦清晰地传来:“你又整我!我没见过比你更坏的人!” 乔生笑得很开心,好玩的牙齿通通冒在外头:“游泳前我还问过你,要不要分两个柜子,你自己懒,非要把衣服塞我这。那我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抱回来罗。你一个大老爷们,又是直的,穿泳裤在街上走走没什么吧?” “你自己试试!每个人都跟动物园看猩猩似的看你,你以为好受啊?” “有什么关系?你多走几次就习惯了嘛!” “那你试试看!不跟你一般见识就算了,你还来劲了。” 仿佛能感受到阿七隔着屏幕的视线,乔生忽然艰难地拿过耳麦说:“阿七,我跟你说件事,你就知道这家伙有多蠢了。有一年愚人节,我和他在外面逛,我跟他说,你假装地上有水坑,从这里跃过去,姿势尽量夸张点。你在这里跳,我躲到旁边观察,看后头有多少路人会上当。”乔生说着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这家伙真的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跳,路过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在旁边差点笑岔气。” 严俊忽然抢过耳麦,大声说:“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他说什么你千万别信他。”严俊愤愤然地控诉道:“他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乔生笑着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太蠢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严俊看起来五大三粗,实际上却没什么攻击力。对于乔生的百般戏弄他只能在事后愤慨地嚷嚷:“以后再信你一句我就不姓严。” 乔生笑了笑:“这话你说多少遍了?” “这次是真的!” 乔生软声道:“好了好了,这次是我不对。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你会任我耍,你要是不信我,我还能骗谁去?” 音响里传出严俊嘹亮的吼声:“你去死!”屏幕上,乔生笑得快乐异常。阿七的心里却突然有些堵得慌。等严俊终于走开,阿七酸溜溜地道:“你们还真是亲密无间。” 乔生竟然点头道:“是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想过从朋友发展到恋人么?” “没想过。” 阿七穷追不舍地问:“为什么?” “你好奇怪。”乔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摄像头:“朋友就一定要发展成恋人啊?你这是什么逻辑?” 阿七听了哑口无言。幸而如今的乔生已是他的盘中餐,这点小事挥挥手便忘到脑后了。 34. 再见乔生是一个半月之后。在火车站台的出口,阿七在稀疏的旅客中看见乔生颀长的身影,他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向他缓缓走来。走近了的时候,那人照旧是弯眼笑,他张开臂膀,阿七情不自禁地朝前小跑了几步,到那人手臂范围内的时候,乔生一把将他捞入了怀里。 那人的身上带着旅途的汗味,他看起来瘦了一些,隐约有些沧桑感。相比之下,阿七俨然是衣食无忧的模样。一见到他,乔生便问:“我要的答案,你带来了吗?” 阿七愣了一下。他满脑子想着与乔生欢好的事,竟将戒指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乔生扬了扬眉毛:“没带?” “下回我再履行约定,好吗?”阿七以商量的语气道。 乔生没说什么,但脸上已隐约现出不豫之色。 阿七原也不想如此快给予答复,索性便搪塞过去。虽然这么做有些不负责任,但他确实是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与乔生见面的。 陪着乔生吃了一顿清淡的午餐,乔生忽然说要去爬山。阿七本欲去开房,那人既如此说,他也不好表现得太猴急。两人在青翠的山间走了一下午,聊了聊各自的近况。乔生说了一些剧组的趣事,又讲了几则娱乐圈内捕风捉影的八卦逸闻。阿七问他在剧组里是否快乐。乔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当然快乐。在剧组生活是我的梦想。乔生如是道。 想问他是否与程鸣柯仍有联系,再三思虑之后还是作罢。 乔生反倒主动提起了那个人。他说,在剧组的时候,可以全然忘记与金钱有关的一切苟且与不快,包括程鸣柯。 阿七忍不住提醒他,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剧组里。 乔生却说,大不了飘零一世。当时程莹拿着合同向他开条件的时候就发过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向现实妥协。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他只愿在剧组间漂泊,以戏为家。 乔生说得很认真,眉宇间有肃然之气。阿七有些意外。他忍不住地问,飘零一辈子?你打算孤独终老么? 闻言,乔生只是静静地侧过脸来看他,并不言语。 那一瞬间,忽然有了心动的感觉。 夜间在快捷酒店住下的时候阿七留了个心眼。乔生说愿意把自己给他,阿七总是不大相信。那人对躺在下面一事有多排斥,他是清楚的。那时在乔生家里,当他提出要上他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乔生连嘴唇都在颤抖。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大老远跑来将自己送给他。阿七总有些疑心。 入住后,阿七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乔生递来的水,又趁着那人洗澡的时候偷偷检查了他的背包。他的背包里除了钱包手机之类的别无其他。尽管如此阿七仍觉得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乔生是个看起来温顺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人。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像严俊一样被狠狠戏耍一番。 等乔生裹着浴巾走出来的时候阿七紧张极了。他吃不准乔生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看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乔生开心地笑了。 他问:“你紧张什么啊?” 阿七暗暗地搓了搓手,那里已被汗水浸湿了。他故作自然地道:“我哪有紧张?” 乔生笑着道:“没什么好紧张的。反正被开苞的又不是你。” 阿七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问:“那我们开始吧?” 乔生脱了浴袍,浑身赤裸地走过来吻他。阿七被他压在身下,两人滚烫的肌肤热切地紧贴着,似乎轻轻一摩擦,就能燃烧出熊熊的火焰来。阿七不愿陷入被动,翻了个身将那人压倒了。乔生没有反抗,阿七将手探向他的身后,那里已经抹上润滑,潮湿一片。乔生的细致周到,令阿七动容。他怀着满腔的激动一点一点地得偿所愿。尽管乔生闭着眼睛,嘴唇紧紧抿着,表情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愉快,但阿七仍然差点喜极而泣。他看见乔生浓密的长睫毛覆在眼睑上,如振翅的蝴蝶般轻轻颤动着。 那一晚阿七超水平发挥,他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神勇得多。其实乔生在下面的表现称不上好,还有点干巴巴的,类似“挺尸”,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但是阿七就是像着了魔一样的觉得他妙不可言。 当凌晨的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时候,阿七仍然难以成眠。他情不自禁地侧过脸,乔生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侧,经过阿七几番毫不温柔的索要,他显然累坏了,此刻已深深成眠。他的眉头轻轻拢着,好似有些痛苦的样子。阿七伸手抚上他的眉头,又轻轻抚摸他极短的头发。像有人在对他施法一般,阿七受了蛊惑,情难自禁地凑过去亲吻他薄薄的红唇。 那人仍在睡梦中,睫毛静静地搭着一动不动。 不知看了多久,乔生在他的注视里缓缓醒来。阿七展露出热情的微笑:“早安。”乔生也笑了笑,声线慵懒地同他说早安。阿七关切地问他今天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乔生却说哪也不想去。 阿七就像初陷爱河的毛头小伙一般,只恨不能把全世界捧来递到他面前。阿七不死心地说:“想要什么就和我说,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乔生听了抬眼看他:“干吗?你把我当牛郎啊?” “哪里啊!”阿七百口莫辩:“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玩完了再给点物质上的补偿,不是牛郎是什么?” “我就是想逗你开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乔生随意地说:“你负起责任来,我就开心了。” 阿七一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乔生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你吃了我,当然要对我负责。” 阿七忍不住笑了。他被乔生天真的语气逗乐了。乔生脸上已有不快,但仍然耐着性子问:“你笑什么?”阿七勉强收了笑,故意捉弄他:“吃了就得负责任?那我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美男子了。” 乔生蹙起眉头,显然心情已降至冰点。阿七觉得好玩,在这段关系中他从来处于下风,像今天这般完全占据上风的机会,简直少之又少。他故意又补了一句:“如果下回你在床上表现得好一点,我就考虑收你做偏房。” 只是一句戏言,不料乔生狠狠剜他一眼,那神情像要杀人一般。阿七识相地住了嘴。见他脸色不善,连忙不争气地补充道:“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乔生不理他。 阿七又说:“我真的开玩笑的。” 乔生仍然紧抿嘴唇不说话。 阿七着急了,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他身边团团转。“玩笑而已,不用真生气吧?大不了我给你上一回泄泄火,怎样?” 乔生依然不为所动,只低着头穿衣服,穿起衣服后又开始整理背包。他的脚步一瘸一瘸的,显然阿七昨天过分粗暴了。阿七急得快上火了:“身体都还没好,你想去哪啊?” 乔生这才抬头看他。他神色平静,脸上一丝波澜也没有:“我要走了。” “去哪?” “回剧组。” 阿七失落地道:“这么快?” “我只请了六天假,路上来回要四天多。” “明天再走也来得及啊。” “我得去买票。” “买票这种小事,你让我来做不就行了吗?” 乔生却固执地坚持道:“票我自己买就行了。你回家吧。” 阿七快要愁死了。走在阳光尚未完全苏醒的街头,他背着费尽力气才从乔生身上抢过来的背包,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了他的手,一路上他都嘘寒问暖,恨不得跪下来叫声陛下,乔生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原先还以为上他一回能彻底占据上风,哪知境况比之前在下头还不如。早知如此,他倒宁愿永远做零号了。 35. 买了夜间出发的火车票,阿七提议去看场电影,乔生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他坚持要去KFC消磨时光。阿七恨铁不成钢地说:“KFC的凳子那么硬,你何苦和我争啊?”乔生不睬他,默默地朝KFC走去。阿七只得大步跟上。 阿七细心地替他买了杯热饮,又买了薯条和鸡块,乔生却不买账,他嫌热饮太热,薯条是垃圾食品。他说他想喝冰镇可乐。阿七当然不同意。他怕那人拉肚子,苦口婆心地劝他把热饮喝了。无奈乔生太固执,阿七只得妥协。他忧心忡忡地坐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看乔生大口喝可乐,阿七问他屁股痛不痛,乔生不理他。 但他知道那人一定是不好受的。更何况他大老远地坐火车来,现在又要忍着不适坐两天的火车回去。阿七本想帮他买卧票,无奈这儿只是列车长途奔袭中的一个小站,今晚的列车已只有软座,其实软座与硬座又有何区别?阿七劝他再留几天,乔生坚持要在今晚回去。阿七既心疼又无奈:“要和我怄气,你也别折磨自己啊!” 乔生当然没有睬他。 吃完了餐盘里的食物,两人面对面坐着,只余下沉默。乔生不出声地坐在对面,支着下巴看窗外。从前他只觉得微笑的乔生感性,大笑的乔生可爱,使坏的乔生孩子气,当然乔生也不全是优点,他也见过自私的乔生、优柔寡断的乔生和不择手段的乔生,这些有点晦暗的乔生也曾令他失望,然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笑的乔生才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他简直可以体会,过去程鸣柯面对没有表情的乔生时的那种绝望。 当他不再对你笑的时候,你的人生仿佛已被宣判死刑。 阿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隔着桌子牢牢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认真地说:“乔生,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对你好。”他真挚地说:“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是轻许诺言的人。一旦发了誓,就是切切实实的一辈子。” 乔生听了,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 握着那人的手紧了紧:“就算玩玩,也是玩一辈子。” 乔生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七摸不准他的心思,抓着那人的手不敢松开。乔生任他抓着,什么也没说,但是脸色已缓和不少。阿七同他说话,他开始给予温和的回应,只是仍然不大热情。阿七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松懈。他再一次邀乔生一起看电影,这回那人同意了。 他们坐在电影院里一连看了两部港产爱情片,一个下午便过去了。从前和初恋男友谈恋爱的时候,那人总喜欢靠在他的肩上,即便在电影院里,也要倚着他看片子。黑暗中阿七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乔生说:“借你靠。”乔生匪夷所思地睨他一眼:“这么娘的动作我做不出来。”最后阿七悄悄地牵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安静地在影院里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其间并无什么交谈。但是不知为何,阿七突然想到了一辈子。 他想一辈子拉住这个人的手,再也不松开。无论他有多少缺点,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 那天晚上他将乔生送至站台,又站在微凉的夜风中陪他等来了老旧的火车。火车的窗户打开着,阿七站在站台上,微仰着头谆谆叮咛坐在车里的人:“路上吃不消了就找个地方躺一下,睡在座椅下都行,别和自己过不去,知道吗?” 乔生的反应淡淡的:“我没那么虚弱。” “我知道你身体好,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阿七唠唠叨叨地问:“屁股还痛不痛?痛的话千万要跟我说,别忍着。” “知道了。你真罗嗦。”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去?” 乔生自上而下地望着他:“你不是后宫有美男三千吗?怎可能找不到关心的人?” “我那是和你开玩笑的。”阿七又气又急:“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行不行?” 乔生别开眼去:“我也是和你开玩笑的。” 阿七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了,只能拱手认输:“乔大人,乔女王,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你魅力那么大,我一看到你就挪不动步子了,我怎么可能吃一次就始乱终弃呢?美男子什么的都是我胡诌的,在你面前,谁还敢称自己是美男子啊?就算我真有后宫三千,那你也是我的董鄂妃啊!我承认之前我们之间有一点小小的不快,自从你大老远地跑来把自己送给我以后,我对你,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也没法表达我的深情了。千万别再不高兴了,你呢,就好好看我今后的表现,如果哪天我做得让你满意了,就对我笑一笑,行吗?” 乔生斜眼看他:“你舌头上长莲花了?” 此刻阿七真真是既想哭又想笑,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车里的人:“你是我的女王陛下,我哪敢在你面前胡说呢?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恰在这时火车徐徐开动了。阿七急了,情不自禁地跟着火车跑了起来。这个时候乔生忽然问:“为什么不是国王陛下?”阿七笑了笑,道:“怎么看我都是比较Man的那个啊。”乔生狠狠瞪了他一眼。随着火车开始提速,尽管阿七开足马力拼命奔着,要与乔生平行却渐感吃力。就在两人间的距离开始拉大的时候,乔生突然探出头来,大声道:“黄胜浩,你死定了!你今天的话,连同昨天晚上那份,我会加倍讨回来!” 后面几个字是阿七推测的,那时火车已渐行渐远,他早已追不上机械化的步伐。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空旷的站台上,想到那人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尽管那句话语与温柔毫无干系,亦不是缠绵悱恻的情话,但他就是固执地觉得有趣,并且很想放声大笑。笑恋人的小气,笑恋人的敏感,笑恋人的脆弱,笑恋人生动的小脾气。正因了这样的小脾气,生活才平添几分滋味。 只不过,摊上这么一个恋人,他是注定要受苦了。 36. 乔生一走,整座城市似乎都空了。 阿七茫然地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恰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短消息。随手按下确认键,来信人竟是乔生。 他说:“真想不到你床上功夫这么差。” 阿七笑着给予了回应:“再差你也楚楚可怜地被我压了几个小时。” 乔生回道:“要不是照顾你面子,我早把你踹下去了。” 阿七嬉皮笑脸地写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深爱我的,要不怎么会被我压得那么可怜还不舍得踢我呢!” 没等多久,乔生的短信便跳了进来:“我是怕你今后抬不起头来做人。关乎男人的面子,再怎么样也得鼓励你一下。” “你有鼓励我嘛?从头到尾你都在挺尸好不好?” “没把你踢下去就不错了,还指望我回应你啊?” “哎哟,我的天!我没见过比你更大牌的零号。” “现在见到了吧?” 如果此时恰好有人经过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刘海几乎遮住眼睛的男子全神贯注地低头摆弄着手机,脸上时不时地露出大大的笑容,在漆黑的夜色里他脸上的笑显得有些神经质。 阿七在短信中道:“那你下回能不能回应我一下?屁股抬一抬,跟着我的撞击动一动,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很快乔生便回了过来:“还想有下次?你想得美!” 阿七忍不住在空旷的马路上哀嚎。“别这样啊!大不了一个月一次嘛,行不行?你偶尔满足我一下,其它时间我就随你欺负啦!” “一个月一次?你想我得痔疮啊?” “怎么会得痔疮?” 乔生道:“你这么粗鲁,屁股开花都有可能。” “那实在不行就两个月一次罗。” “你当是菜场买菜啊?还跟我讨价还价!” 阿七忍痛写道:“三个月!三个月一次是我的底线。” “还说!欠收拾是吧?” 这个话题只得就此打住。 两人几乎一条接一条短信地聊了两天,直到两天后的某一刻,乔生说他下车了,从此那人的短信便中断了。过了一天阿七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斯微在睡觉。你晚些时候再打来吧。” 阿七如临大敌地问:“你是谁?” “我是他朋友。” 说了等于没说。阿七问他是不是严俊,那人说是。他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阿七说是乔斯微告诉他的。严俊便说:“他昨天晚上拍了几场夜戏,收工后又跟剧组同仁High到凌晨,现在刚睡下。” 阿七想到他几天的颠簸,以及那一夜的承欢,担忧地问:“他身体还好吧?” “没见他有什么啊。”严俊说,“就是看起来有点累吧。” 挂掉电话后,阿七担忧得茶饭不思。在远离自己的地方,那人不知过着怎样紊乱的生活。忽然之间,他迫切地想飞过去看一看。 傍晚时分阿七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这回接电话的人是乔生。阿七问他身体怎样,屁股还疼吗,乔生似乎笑了笑,说自己没事。阿七再要开口,那人却匆匆地打断他。 “阿七,现在我很忙,晚一些再聊。” 不知他的晚一些究竟是什么时候。但过了午夜十二点,那人果然打来了电话。阿七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刻便醒了。 寂静的夜里,乔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关系。”阿七戴起耳机趴在床上问:“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传来喧闹的人声,和偶尔汽车开过的呼啸声。乔生说:“刚收工。现在和几个剧组的朋友一块吃夜宵。” “严俊也在吗?” “他不在。他用不着陪着我们熬到深夜。” “你的身体还好吧?” 乔生在电话里笑了:“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真的吗?” “你要不要过来试试看?” 阿七笑了。 乔生忽然在电话里问:“我上次要你是什么时候?”阿七想了想,只忆起自己被绑起来的那回。乔生无比惋惜地道:“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那些做什么?不如想想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吧。” 乔生的声音愈发透着遗憾:“最近我抽不开身,连惩罚你的时间都没有呢。” “好好的,你惩罚我做什么?” “让你知道谁才是比较爷们的那一个啊。” “哎哟,我的天!”这五个字几乎成了阿七的口头禅,“你还记着这事呐?” “你说的话,我哪敢忘记?” 那么,他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一个计划在阿七心中早已成形,只是他顾虑重重。他顾虑父母,顾虑工作,这份工作虽然清闲,新员工却没有假期,自己若是一走了之,父母该是多么伤心。一个星期过去后,他再也忍受不了毫无作为的自己。这几日与乔生寥寥无几的通信令他心里空落落的,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已近而立之年,人生还能冲动几回?他要背上行囊,踏上列车,亲赴远方寻找自己的爱人。 沿着乔生来看他的路线,他又看着同样的风景去找乔生。当他踏上这条旅程的时候,乔生似乎已坐在他的身边。他仿佛听见了那人忐忑不安的心跳声。当那人坐着火车来找他的时候,一路上是否和他一样甚而程度更甚的坐立难安: 那个人,会在远方等着自己吗? 37. 他知道此刻乔生在南面某所大学里拍戏。那所大学面朝大海,风景极佳,是偶像剧取景的好地方。越往南走,天气便越发得闷热起来。跳下火车后,阿七顾不得洗去旅途的辛劳,背着背包直奔该大学而去。没费多少功夫,他便找到了在教学楼前拍外景的剧组。他满怀憧憬地想象着当自己突然出现的时候那人的表情该是多么的惊喜,这样想着便要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他抑制着剧烈的心跳在人群中寻找着乔生。然而他一无所获。他甚至站在封闭的保姆车前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可是哪里都没有乔生的身影。 茫然四顾之时,他看见严俊正站在监视器后。他曾在视频中见过他的脸,此时再见,不免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他连忙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你知道乔生在哪吗?” “谁?”严俊显然愣了一下。 阿七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乔斯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现在人不在,你找他有事么?” 阿七牢牢捏着口袋中的戒指盒,道:“我是他朋友,找他有点急事。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严俊打量他两眼,说:“他在另一个剧组拍戏。” 阿七快被他挤牙膏一般的回答急疯了:“他在哪个剧组?你把地址抄给我行吗?” 严俊仍然不疾不徐地道:“他现在在山里。不如你在这等等吧,晚上这有他的戏。” 阿七坚持道:“我现在必须找到他。” 严俊认真地看他一眼,这才把地址抄给他。 拿到地址,阿七一刻也不停歇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山中而去。车停在山脚下,阿七付了一笔不小的车钱,当他看见在山涧拍戏的剧组时,一路寻来的所有辛劳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儿在拍摄一部古装戏,大约与江湖的恩怨情仇有关,一个侠客打扮的男人正在吊威亚。阿七认得,那是一张时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脸。剧组搭起了围栏,一些举着牌子的粉丝被拦在了拍摄场地外。 他进不去,只能站在三三两两的粉丝身边远远地看。这回他很快便看见了乔生,在三十八度的高温天里,那人戴着闷热的头套,一袭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临时搭建起的化妆棚狭小而简易,化妆师在等待上妆的演员间忙得团团转。乔生坐在镜子前,手中拿着眼影盒,此刻正对镜描摹。他盯着镜子,一笔一笔地将绚丽的紫色绘到自己的眼部周围。他做得很熟练,当化妆师绕到他身后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上完妆,乔生便穿着戏服站在场边安静地等候。他披着一件紫色的袍子,脸上绘着紫色的眼影,手中拿了一柄折扇,虽只是随意地扇着风,但一个邪魅的江湖人物已跃然眼前。他在场边等了很久,期间又补了一回妆,直等到方才吊威亚的男人拍完今日所有戏份,他才出场。 那时已近下午六点,天虽亮,但光线已渐趋微弱。导演拍着手敦促道:“这场戏大家好好演,争取一条过。”乔生站在人群里没有说话。整场戏,他都站在一人身后,徐徐挥着手中的扇子。他站得很直,似平日的站姿又隐约不同,挺直的脊背端庄中隐有一丝媚态,却不浮夸,加上紫色衣衫的衬托,整个人看起来亦正亦邪,叫人揣摩不透。 没有一句台词,然而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每一处都是乔生认真的演绎。 就在那一瞬间,阿七原谅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这场戏拍完,剧组便收工了。乔生回到梳妆台前卸妆,阿七走到他身后时,那人正缓缓擦去额头上涂抹的粉。粉底遮掩下,那人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了几颗小小的痘。阿七惋惜地说:“都捂出痘来了。” 那人猛然在镜子中看见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睛上仍画着眼影,眉毛描得又细又长,喜悦从眼角眉梢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乔生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闻言,乔生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线。他什么都没说,仍然拿着卸妆棉用力抹去涂在脸上的粉。笑意毫不吝啬地从上翘的嘴角边溢出来。似为了打破沉默,他开口道:“以前收了工就直接睡觉,睡醒了再爬起来卸妆。现在老了,不卸妆脸上就开始冒东西。” 阿七站在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脸:“你有多老?在我眼里你永远十八岁。” 乔生听了,仰起脸来朝他笑:“你知道我十八岁的时候什么样?” 阿七油嘴滑舌地说:“就是现在这样罗!” 乔生笑着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才不是这样。” 阿七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望着镜子里的人道:“在我眼里,你的美丽永远不朽。” 乔生仍在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七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蹲在那人脚边缓缓地将戒指套入他的手指里。他仰视着坐在夕阳里的人,压低声音道:“从前朋友们都说我放纵,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只是我一直觉得人生需要一点念想,所以我才要慎之又慎地对待寻找人生伴侣这件事。我经历过很多人,和他们在一起,我对明天没有期待。直到遇见你。你让我的人生充满了念想。” “嗯。” 阿七握紧他的手,在周遭好奇的目光里轻声道:“你能给我一句话么?” 乔生低声道:“还要我说什么?戒指给你了,人也给你了,我的一切都给你了。” 那一刻,阿七只想将那人牢牢拥在怀里。他的手已率先伸出,只是看见周遭好奇打量的目光,这才硬生生地作罢。 “晚上再说。”阿七压低声音道。 乔生的嘴角边溢出一抹坏笑:“正好要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五五开可以吗?”阿七不抱希望地问。 乔生扬眉看他:“后入式和骑乘式五五开?” 阿七抱着微弱的希望说:“前半夜我压你,后半夜你压我。” “你确定?” 阿七警觉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点头。 乔生忍笑道:“上半夜我要拍戏。” 阿七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压你?” “这几个月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 “我屁股痛。” 阿七愤愤不平地说:“你搞我的时候我几时拿屁股痛来推脱过?” “我一碰你你就往前爬的时候你忘了?” “那我也没说不让你搞,我只是说改天啊。” “我也只是说这几个月你别想而已。” 阿七痛心疾首地叹口气,又问:“几个月是几个月?” “什么几个月是几个月,你说绕口令啊。” 阿七气愤地吼道:“乔斯微,你跟我装傻好了!把我逼急了我强奸你!” 乔生朝四周看了看,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乔生似笑非笑地道:“你试试看。你敢动这个心思,我就把你插到射不出来。” 阿七知道,那人虽然当零差劲得世所罕见,但在上头确实有几把刷子。他怕那人真的身体力行地掏空自己,因而讪讪地住了嘴。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自己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38. 事实上那天他们并没有什么“晚上再说”的机会。夜里乔生在严俊的剧组里拍戏,将近午夜才收工。收工后剧组同仁吆喝着吃夜宵,乔生带着阿七悄悄地溜了。并肩走在静谧无人的异乡街道上,阿七问起白天的戏,乔生说原先敲定的演员生了病,严俊听说后,就把他推荐给了导演。那个角色并不如何重要,只是一个配角,然而戏份却很多,涉及到邪教人物的戏他大多都需要出场。尽管如此,台词却不多。这是个有些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剪辑后能留有多少镜头亦是未知数。为此每天却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来装扮。 “幸好这边只剩下夜场戏,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协调了。”乔生道。 “夏天拍古装很辛苦吧!” “是啊!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化半天妆再等半天,简直是人间炼狱。” “何必把自己整得那么辛苦?安安稳稳地在严俊那拍戏不是很好吗?” “站在镜头前的感觉真的很好。”乔生随意地笑了笑,“再说我已经三十了,再不拼一下该演孩子他爸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拍完这边的戏我就要走了。最近严俊帮我接下了一部年代戏。他这么努力,我怎么好意思辜负他?” 阿七担忧地问:“那到时我该去哪找你呢?” 乔生摆出打电话的手势:“我们手机联络啊。”说着他轻轻笑了笑,“不如你和我一块漂泊吧。” “我?”阿七太过意外,一时没有接话。 乔生又道:“我听杰米说你干过很多工作。他说你卖过保险,也当过酒吧的调酒师。找工作对你来说不太难吧?” 阿七从未想过这个可能,经那人一说心思便有些活络了。他的确打过很多种工,其中干得最多的是销售。他有一张不算呆板的嘴,勉强能混口饭吃。除此之外他也干过一些其他差事,比如在公海邮轮上当调酒师,大佬们往往刁钻,要迎合他们的口味并非易事。幸好他做得还不错,以至于有大佬想狎玩他,也有标致的少爷小姐想和他苟且一番。他不想和这些人扯上瓜葛,逮着机会便下了船。想到程鸣柯,阿七无比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乔生见他默不作声,宽和地搂了搂他的肩膀。“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我考虑考虑。”阿七说。 乔生理解地点点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父母一定希望你留在他们身边,更何况你还有稳定的工作。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理解。” 阿七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没有吭声。 他们一道回了乔生的住所。那是临时租借的公寓,房子有些旧了,面积也不大,只一室一厅的大小。卧室里摆放着两张床,床中间放着一台电脑。他们回去时,严俊正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阿七进来,那人恍若未觉。阿七盯着他健硕的背影看了会,追到浴室里问正欲洗澡的乔生:“晚上你和他睡一块?” “谁说的?房里不是有两张床么?” “你们俩睡一个房间?” “怎么了?”乔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放心啊?” “他明知你喜欢男人,怎么也不避下嫌?” “可能他神经比较粗吧。”乔生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放心啦!我和他大学时期就住在同一个宿舍里,要发生什么早发生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那他有女朋友么?” 乔生想了想,道:“好像游戏里有个老婆。” 阿七听了,使劲翻了个白眼:“他没毛病吧?身边那么多美女不找,和游戏里的人较什么劲啊?” 乔生耸耸肩:“我哪知道?也许他们聊得来吧!” “屁咧!在网上聊得来顶屁用啊!” “干吗?” “一看你就是没经验的菜鸟。万一对面是只超级大恐龙,那不是白费时间精力么!” 乔生说:“如果真的一见如故的话,长相应该不重要吧。” “少瞎扯了。如果我丑得天怒人怨的话,你能睡得下去么?” 闻言乔生灿烂地笑了,露出两排璀璨的牙齿:“我喜欢后背位,屁股好看就行。” 阿七愤愤然地道:“你就扯吧你!” 乔生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怎么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你胡说什么?他老婆是美是丑关我屁事!”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有网聊的经验。” 阿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否认道:“没有啦!你少胡思乱想了。” “是吗?” “当然。” 乔生点点头,突然又笑了:“如果你喜欢网聊,我倒是不太介意。” “哦?” “就算和别人聊天,我估计你代入的还是我的脸。等看到本尊的那一秒,你梦碎的几率是99.99%,除非……” “除非什么?” 乔生狡黠地说:“除非电脑那一端是我。” 只能容纳一人的淋浴喷头下,阿七与乔生挤在一块,一边闲聊一边冲凉。后来情动,两人的男性象征皆呈勃发态势。阿七有些犹豫。从生理上来说,被乔生插入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痛快。但从心理上来说,他十分地渴望征服乔生。征服一个男人可以令他获得至高无上的成就感,如果那个人是乔生,那种血管都要爆炸的令人心潮澎湃的快乐感简直是美妙得不敢想象。 还没容他想出一个答案来,乔生已握住两人的下身,相互摩擦着抚慰起来。阿七牢牢地抱住他,两人紧贴着彼此热烈地索取。唇舌纠缠得难舍难分之时,乔生忽然跪下来,张嘴含住了他的性器。 那一瞬间阿七血脉贲张,好似整个人都将在爆炸中解体。他牢牢摁着那人的头,即将释放那刻,乔生意欲撤离,阿七用力摁着他的脑袋,直到在他嘴里尽情释放。乔生吃了满嘴精液,站起来时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禽兽。”乔生面无表情地道。 阿七知他不高兴了,连忙示弱道:“我用屁股帮你弄出来,好么?” “不用。这里没有润滑。” 那人在这方面的一丝不苟令阿七无奈。“那我用嘴,好不好?” 乔生将马桶盖阖上,赤身裸体地坐在上头点了根烟。他朝阿七瞥了一眼:“到这来。我累了。”阿七在他脚边跪下,张嘴含住那尚未尽兴的部位。乔生不似他那般敏感,光用嘴需费好一番功夫。阿七怕他又耍一番脾气,虽含得腮帮子吃力不已,仍然尽心尽力地弄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阿七跪得着实有些腿软,仍未迎来乔生的高潮。阿七只得求助地抬眼看上方的人,乔生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看着他,丝毫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阿七只好低下头,继续手嘴并用地讨好他。 不知侍弄了他多久,乔生终于拍了拍他的脸,“大度”地道:“算了,我帮帮你吧。”他在冰凉的瓷砖上躺下,对还在发愣的阿七说:“还不快点。”阿七连忙以69的姿势跪在乔生上方,身后隐秘的部位恰对着他。乔生只用了两根手指,时而扒开他的小穴,时而轻轻探入,他的手指始终停留在外缘,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那久未承受的部位。有了视觉的刺激,乔生终于有了高潮的迹象。释放的那刻,阿七自觉地含住拿人的下身,直至吞下最后一滴精液。 从浴室出来时严俊已经躺下了。阿七与乔生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乔生睡在里头,阿七睡在外头。那人大约真的是累了,刚一沾枕头,匀称的呼吸声便响起了。阿七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那人深陷睡梦中,面容无比的安详。阿七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手指又蠢蠢欲动地伸到他的股间,乔生仍是那般不设防的睡姿,睡梦中的他迟钝得近乎天真。 阿七觉得好玩,不知为何,那人天真的睡容又令他无比感动。他收回无聊作恶的手,牢牢地抱住那人。 一整夜,他的下身都是硬邦邦的。 39. 翌日乔生开工时,阿七躲在阴凉的地方打电话。他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一连几天都不敢面对父母的声音。十几岁时任性妄为尚能以年少无知来安慰自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这样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不负责任。 父亲并没有在电话里责备自己,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父亲只是叹口气,说:“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爸爸管不了你了。”父亲的宽容令他更添几分愧疚。别人为了出柜与家里闹得水火不容,而他连怨怼父母的机会也没有。 休息时乔生走到他身边,见他眉头深锁,便问他是否有心事。阿七考虑半晌,才说:“你昨天说的事,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乔生摸着他的头,温和地说:“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 阿七抬起头,道:“我喜欢男人,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但我至少还可以陪在父母身边,做个孝顺儿子。” “你不必和我解释。我明白的。” 阿七握紧他的手,道:“我希望你明白,我不答应,不代表我心里没有你。你是我一生一世的爱人。斗转星移,海枯石烂,我心永不变。” 乔生蹲下来,平视着他道:“我懂的。阿七,我保证今后我至少两个月来看你一次。” “两个月?”阿七的心猛然一沈。 “我尽量抽时间,好吗?虽然我的工作不用朝九晚五,但什么时候有时间得看剧组的安排。这边的戏拍完我要去拍一部年代戏,等拍完那部戏,我一定来看你。” 阿七心绪不佳地说:“我有空了也会来看你的。” 乔生专注地凝视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后天吧。” “这么快?” 那人脸上失望的神色灼痛了阿七的眼睛,他连忙改口道:“算了,一样出来了,干脆多待几天好了。” 乔生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在一起的日子很简单。天总是很蓝,阳光灼热得好似要燃烧整个大地。乔生工作繁忙,从早上到午夜,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剧组里。阿七陪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一整天。乔生上妆的时候,他倚坐在化妆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等待的时候,他们躲在树荫里互相咬耳朵;拍戏的时候,阿七守着他的衣物等在旁边。 无聊时他拿乔生的手机玩贪吃蛇。玩的兴起时手机弹入一条短信,来信人是程莹。她问乔生几时能回来一趟。她说,小柯想你了。阿七抬头看了一眼曝露在阳光里的乔生,不假思索地将这条短信彻底删除。 一场戏结束后乔生喝着水问有没有人找他。阿七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乔生听后,躺在他的腿上闭目养神。 后来阿七借乔生手机玩时,程莹再没有发短信来,当然也没有打过电话。 那几天唯一一次做爱是在某天下午,乔生难得地不用开工。阿七醒来时,严俊仍趴在旁边的床上没有起来,乔生突然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去开间钟点房?”听了那人的话,阿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坐起来,飞速地穿起衣服道:“现在就去。” 一路上乔生都难掩嘴边的笑意,阿七装作没看见。乔生笑着道:“这几天我老梦到有人拿枪顶着我。你憋坏了吧?” 阿七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知道还不赶紧打开大腿满足哥哥?” 乔生满面笑容地在他前面倒行着:“不想被我插么?会很舒服的。” “五五开好了。” “说实话,你上次的表现只能说是有勇无谋。你连我的敏感点都没找到。” 阿七尴尬地说:“长度有限,插不到那么深。” “长度不足,其他方面可以弥补嘛。你光顾着做活塞运动,我猜你大概连我喜欢哪个姿势都没搞清楚。” 阿七用力瞪他:“你不是喜欢后背位么?” “我可没说我喜欢被人摁在床上插。” 阿七虚心地问:“那你喜欢哪个姿势?” 乔生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如今天我好好教教你怎么插才能插得对方心服口服。” 阿七有种被绕进去的感觉,但这方面他确实不如乔生。他默默地点点头,发誓在驭人术上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真的实践时阿七早把学习这档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被乔生进入的感觉既熟悉又有点陌生。他快要忘了自己也曾乐陶陶地沉醉于此。期间乔生变幻了各种姿势,从传统的传教士、侧入、后入到大鹏展翅,乔生一边抓着他的腿精准地攻击体内那敏感点,一边不忘喘着粗气说:“这儿,就是你全身上下最骚的地方。再爷们的人,只要你抓着他的腿狠狠插这里,”说着他如疾风骤雨般往阿七体内猛烈撞击了一阵,“他就只有在你身下呻吟的份了。” 乔生将各种姿势轮换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达到高潮。其时阿七已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里射了两次。完事后阿七点了一根烟倚在床头,抬手看了看表:“老实说,这一炮你憋了多久?我屁眼都快抽筋了。” “别急,还没完。” 阿七难以置信地再次看了眼腕上的表:“你不是吧?”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凡事要适可而止。过了就不好了。” 乔生笑得人畜无害:“刚才很快乐对不对?下面我让你试试什么叫乐极生悲。” “我最近没惹你吧?” 乔生挑了挑眉毛:“上回摁着我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天?” 阿七有些心虚,他自己也知道这心虚来得十分没道理,但是面对那人的时候还未开口气势便软了几分:“我偶尔跟你讨那么一次,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乔生又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要和我五五开?”说着他弹了弹阿七绵软的下身,“现在还有力气和我五五开么?” 阿七不甘地撸了几下,那儿软绵绵的没什么反应。乔生见了,眼睛都笑弯了。他愉快地说:“别急。一会我插几下,它就立起来了。” “谁急了?”嘴上如此说着,阿七仍低着头,使劲撸着那不争气的地方。 乔生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说起来,有个我最擅长的姿势,还从来没对你用过。” “什么姿势?” “把你压在门上站着插。”乔生有点羞赧地说:“举你一小时有点困难,一会你能主动盘住我的腰嘛?” 阿七毫不犹豫地说:“你想得美。” 乔生不疾不徐地说:“还想不想五五开了?” 阿七听了,猛然抬起头望着他。 乔生又道:“你如果表现得好呢,我就考虑和你五五开。” “真的?” 乔生认真地点点头。 阿七同意了。等乔生以站姿托着他的臀瓣进入他时,阿七主动将腿盘上了他的腰。下托的手勉强能承受住阿七的重量,阿七用力盘住他的腰,仍不时地往下掉。如此一来,乔生轻轻松松便埋进了他的身体最深处。 阿七吃力地搂着他的脖子,一边承受着用力的撞击一边求饶:“换个姿势吧!我快掉下去了。” “不会的。只要你盘紧我的腰,我会托住你的。” “妈的你经常和程鸣柯玩这个姿势是不是?” 乔生并不否认:“是啊。他很轻,玩起来很带劲。”他磨蹭着阿七的脖子道:“你帮我把和他有关的记忆擦掉好不好?” 阿七喘着气问:“最近他姐姐有联系过你么?” “有啊。打过几个电话,又发了几条短信。”乔生以邀功的语气道:“阿七,我没有睬她。” 看在他这么诚实的份上,“腿酸死了。你快点!” 那场性事留给阿七最深的记忆便是不断往下掉的可怖感。往下掉其实没什么,要命的是每次下坠都牢牢压在那人可怕的性器上。体内的敏感点被狠狠碾过,以至于每回往下掉的时候阿七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响亮,阿七甚而在下沈时被那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刺激得径直射了出来。潮水般汹涌的快感简直令人害怕,阿七在即将脱水的虚脱感里死命搂着乔生的脖子,臀下的手松松垮垮地托着他,一不小心他便会沈下去。后来乔生不再托着他,他抬起他的一条腿在他身体里大肆进出。 他一边律动,一边喘着气道;“你真浪。现在还想五五开吗?” 阿七喘息着道:“和浪不浪没关系,我就是想要你。” 乔生微微一笑:“一会如果你还能硬起来,我就给你。” “混蛋!” 明知他射了五次还如此说,不是混蛋是什么? 40. 离开前的那一夜,他们坐在海边的酒吧里喝酒聊天。当他们倚在窗边的时候,咸湿的海的气息不断通过敞开的窗户飘入鼻间,大海笼罩在夜色中如一个神秘女子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浅吟低唱。在这样一个适合打开心扉的夜晚,阿七提议道:“我们来交换秘密吧!” “秘密?” 阿七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别和我说你没有秘密。” 乔生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先来吧。你说一个,我说一个。” 阿七想了想,道:“我玩过3P。” 乔生闻言高高挑起了眉毛:“你在哪个位置?” “我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一起操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小零。” “我真想打烂你的屁屁。” 阿七漫不经心地笑笑:“该你了。” 乔生思考了很久,才道:“我有点性冷淡。”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曾经。” 阿七听了点点头:“在我意料之中。这个不算。” 乔生说:“你再说一个。你说完后,我说个你绝对想不到的。” 阿七思忖了一会,说:“认识你之前,我有过一个床伴,名叫勖君。我们好了大半年。后来我们散伙了。” “然后呢?” “没了。” 乔生难以置信地瞧着他:“这也叫秘密?” 阿七狡黠地看着他:“我说之前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是……” 阿七打断他:“你不知道,那就是秘密。好了,轮到你了。这次不许耍花枪。” 乔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起啤酒杯灌了一大口酒,没有做声。 阿七催促道:“该你了。说点我不知道的事吧。” 乔生抬眼看他:“你想听?” 阿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然想。” 乔生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才道:“那我说一件吧。这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严俊也不知道?” 乔生笑了:“他当然不知道。” 阿七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家里条件不好,你是知道的。刚进初中的时候,学校没有给我们发校服。到初二时,学校为了搞校庆活动,突然决定给每个学生做一套校服。男生穿黑色西裤,女生穿黑色短裙。做校服要收钱,我拿不出钱来,当时很委屈,趴在学校的池塘边哭。哭着哭着突然有个声音问我为什么躲在这哭,我抬起头,看见学校行政处的一个老师站在我旁边。我经常在校园里看见他,所以认得他的脸。” 乔生停顿了一下。阿七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然后他帮我交了校服的钱。我拿不出钱来还他,为了还人情,就到他家去帮他做点家务。时间长了我和他渐渐熟悉起来。他大概三十岁吧,没有结婚,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后来我不想回家的时候,就去他那做作业,有时干脆睡在他家。” 阿七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没有打断他。 “就这么过了一个学期,暑假来了。那时他已经知道我父母的事,他说初二的暑假很关键,叫我住到他家去。我巴不得离家远远的,他这么说,我当然同意了。有一天晚上,天很热,我趴在凉席上睡觉,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 乔生说着,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似乎随着回忆的脚步,他又回到了那个盛夏的夜晚。他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房间里开着电风扇,风扇的声音特别吵,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只手在我腿上作怪,粘粘的,弄得我很痒,很难受。那时我很累,风扇吵得很厉害,我使劲掀了一下毯子,躲到墙角里继续睡。腿上果然不再痒痒的。睡了一会,我又被弄醒了,这次我感到有人压在我身上……” 阿七大气也不敢出地屏息静待着,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乔生点起一根香烟,用力吸了一口,继续讲述道:“那个人压在我身上,他把男人都有的玩意插在我大腿间,大概是怕弄醒我,他没有插进去,只是夹在大腿根部,摩擦,摩擦,摩擦……我没有出声,任他在我腿间弄,直到射在我大腿上。弄完他又压在我身上趴了一会,才离开。” 阿七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出声?” 乔生不回答,故我地说道:“第二天我就住到乡下外婆家去了。开学后他见到我,叫我去他家写作业,我说我妈不许我到处乱跑。从此我再也没去过他家。很长一段时间想起这事都觉得挺恶心的。更多的是失望。在我心里,他既是父亲,又是兄长。他对我做出这种事,我很不开心。” 阿七笑笑:“我猜你当时一定是绝世小零的模样,他没插进去强奸你已经是照顾你了。换了我,管他三七二十一,上了再说。” “我当时又瘦又小,个子只有一米七,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或许他就是喜欢你弱不禁风的样子。” 乔生一直在抽烟。他坐在烟雾中,轻弹指尖的烟灰:“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现在想起来早就释然了。不过曾经真的困扰过我,当时甚至有过这样一个念头:如果男人没有裤裆里这根玩意,他就永远是我的父亲兼兄长。” 阿七笑了:“没有它,快乐从哪里来?它是男人自信的源泉。虽说司马迁流芳千古,但我想没有一个男人甘愿做司马迁。” “快乐的源泉?”乔生暧昧地笑笑:“你倒是颇有感触。” “是又怎样?我可不要一个没有鸡鸡的恋人。” 乔生看着他说:“还记不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刚一碰你,你就夹着屁股闪开了。现在想想,那时的你真是清纯!” “搞清楚,清纯是你的形容词,和我没关系。” 乔生挑眉看着他:“那什么词和你有关?” “野性,爷们,男人味,这些才是我的专属词汇。”阿七滔滔不绝地说:“像清纯,娇气,女王这些词呢,一看就是用来形容你的。” 乔生听了点点头:“那好吧,今后还请你多多照顾我这个清纯又娇气的人。只许爱我,不许伤害我。” 阿七眉开眼笑地说:“一句话的事情。” 阿七走时乔生在片场拍戏,并没有去火车站送他。阿七独自站在站台上,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望着窗外的茫茫大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这样想着,不由地分外伤感。 做出后来这个决定只是瞬间的事。当火车不知驶入第几个站台的时候,阿七忽然拎起背包冲下火车,朝着售票处奔去。 他突然想回去抱一抱那个人,亲亲他,与他说说话,然后再不分离。至于其他的,且留到日后再去思量吧。 回到剧组时,和上次一样,他仍然没有找到乔生。严俊已然认得他,他说乔生出去了。阿七问他去哪了。他说刚才有个女人来找乔生,现在俩人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阿七沿着严俊指的方向寻去,走了一会,便在无遮无拦的路上看见了乔生。那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他的背后,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看见阿七,那人猛然止住了脚步。等阿七走近了,他看见乔生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隐在惊讶后的是喷薄欲出的喜悦。 “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 乔生紧紧盯着他:“这回还走吗?” 阿七摇头:“不走了。” 乔生猛然将他拉入怀里。阿七紧紧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女人,问:“她是谁?” 乔生回头看了一眼,道:“哦,只是一个过路的女人。”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手上有一个广告,问我愿不愿意接。” “过路的女人为何与你说这些?” “她说我外形很好,她一见到我便觉得合适。”乔生语气平平地说道。 阿七陡然松开环着那人的手,跳上了花坛狭窄的边缘。他摇摇晃晃地走着,头也不回地说:“和初恋情人分手时,他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后来我察看我手所经营的一切事,和我劳碌所成的功,谁知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在日光之下毫无益处。” 乔生问:“你怎么看?” 阿七低头看着脚下,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那我现在做的事是不是也毫无益处?” “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们真爱过。” 阿七猛然回转头,只见乔生笔直地站在蓝天下,他的背后,是万里无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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