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倾眷 下——青蛊青靥

作者:青蛊青靥  录入:04-07

前时出现在长永的那些外来莽夫突兀的闹事,本被扣押的一众也不知被谁尽数放了出来,在长永四处掀起波澜。朝廷自然即刻派人镇制,可纵然如此也难以避免出现伤损,只这总还算是无妨的,随那闹事一同的是流言转传,说什么慕景无道夏弘来报,扰乱民心且不说,竟还传出了王府中混入奸细内贼的说法——这话分明就指向了嫁入府中的王妃大人。

只慕景有何亏于百姓?汐臣又哪里为非作歹?话传了出来,真假不论,混乱之间一传十十传百的难免惹起猜忌,再加上有些人亦真亦假添油加醋的论说,弄的多少有点“的确如此”的意味,虽不至于掀动起什么,那些人闹时,也没人干预了。

起初多半还只是胡闹,事大了起味道也变了,在那些人里什么时候掺入了真的异心之人无从知晓,只是,王府的大门,终于被砸了响。封了府门的人吵着什么搜查,时不时就有人叫起让那嫌疑颇重的王妃出来。府中自然不让,谁看不出来混杂在里面的一些人根本就是针对汐臣而来?倘若真叫汐臣出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汐臣在堂中心也急切苦思如何应对,而一面他也诧异于是古老是梨香枣翠竟无一人来质问自己门外之人所言虚实。却是想了许久他刚要开口,枣翠赶了来,一进门便喊道,“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快离开这里吧!”

“……离开?”汐臣很是惊讶,“只是被围了府邸,还不至于要离开吧。而且倘若现在离开,不更是逃跑的意味?”

“王妃大人,”古老和梨香一前一后走进,梨香去打点收拾,而古老向汐臣一礼,“若是平常,以理当请夫人前去说明,可而今情况却不同,来索的并非求真之人,而是求命之士;外面没有来助、府中侍卫也快抵挡不住,比起那些说法,还是当以夫人安全为重。何况,出面是否有用,夫人您心中是最清明的。”

汐臣抚在椅上的手不禁攥紧。的确,尽管不知道谣言是怎样传起,那并非空穴来风是真。虽然自己不曾做过逆反之事,若舟齐等人不能忍耐因此找来,以他真实身份,实在百口莫辩——毕竟他无意,他们却心未死。

“夫人,快走吧,”梨香来说,“王爷不在,倘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王爷交代?”

慕倾墨被提及起,汐臣又是一阵难过。连日来他不知去向,再抑制着心思,汐臣也有沉郁的喘不过气的感觉。推推搡搡间汐臣最终还是坐进了马车,随同的人只是梨香枣翠、和不知为何久日来跟在汐臣身侧的青本。看着梨香和枣翠那样忙着,愧疚溢满,汐臣靠在车板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而刚才说了句歉,他就被那样敞然的笑颜掩没了声。

“夫人您不必有何歉意。梨香和枣翠我两人,都知道。”梨香和枣翠两人相视而笑笑的知明,让汐臣又是惊又是疑的,怕会错了意不敢开口,而梨香见汐臣这般不安,便解释说,“夫人是一直称着,但夫人您是男子的事,我两人已早就察觉了。”

“怎么会?”汐臣惊得出口,又掩了唇低头。

“呵,毕竟我两人朝夕伴侍夫人……”梨香笑着说,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比一般女子高出不少,虽然身弱又不像女儿家娇柔,而且……夫人从不曾来过月事……嗯……最开始是没做他想,稍微觉见时,就轻易的辨出来了。”

“……那……你们不怀疑我,有何意图、不怪我这样欺骗隐瞒?”

“这个……夫人,”梨香和枣翠两人都收敛平时的随意嬉笑,在汐臣前算不上郑重却也是极为认真的模样,“梨香和枣翠是您的仆侍,不论您是男是女,夫人就是夫人,就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忠心而奉真心尊敬的人。我两人从未对夫人有过任何的猜忌怀疑,因为夫人您的好真真切切我两人都感受得到。侍奉夫人是我两人心甘情愿,梨香只是相信夫人罢了,只是您,和其他都无关。”

“嗯,枣翠也是!”枣翠小心的把寸儿放进篮中,听梨香这样说重重的点头应是。

“所以也请夫人相信我们吧。”梨香向汐臣深深一礼,“夫人对我两人的好,梨香和枣翠真的无以答谢,只能说全尽心力为您做些什么……还想夫人,不要嫌弃。”

汐臣又何能再瞎想什么,捂住了嘴眼蒙盈泪色,他点着头,含泪喃喃说着谢谢,安慰的笑着。

“夫人,该走了。”青本平无语调的声音响起,枣翠还是没什么隔阂的在汐臣身边陪腻,和梨香偷笑青本的木讷感。

身旁有这两个丫头的陪伴,于此时,那种平时不敢惦念的温暖再一次涌上心头就化得汹涌,汐臣安静的合了眼眸,听着车辕辄动,似乎,也化解了那分别的忧忡伤悲……

却是另一边,那一直不见现身的慕倾墨在汐臣走后沉默着走出,示意古老不必多礼,他深深吐息不去望向汐臣离开的方向,和古老一同,迎上那些吵闹之人——

大开的府门之后,高立于马上的慕倾墨凛然而喝,“我慕倾墨的夫人,其容尔等抵侮冒犯!”

一众兵士自藏身之处列队而出将那些人层层围起,利刃逼迫间,妄然的众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而有人自之间悄然一步,忽掷出火折向王府中,指扰着复又掀起骚乱。

正是夜间,兵士不能随意伤人,徒力抵挡间,手中的架立的火把火烛凌乱散落染红了王府,而慕倾墨在外静静的望着那炫然的火舌,攥紧了缰绳,转而向宫中而去。

时,宫中,慕容歌与前来拜谒的何卿一同,正闲言往昔、今事……

83.宫变

“……与皇上这样交谈,似乎还是第一次。”何卿放下茶盏随意说道。

“是么?呵,朕记得内乱之后初回宫时,何相对朕是格外严厉啊,怎会有这样闲谈的机会?”慕容歌也是顺应着说,模样也寻常平静。

“毕竟皇上您当时还只是不懂政是的孩童,与现今可是天壤之别。说实话,直到您坐在金銮殿前龙椅之上,何某才惊觉,最终在七位皇子间脱颖而出的,是不曾被人注意过的二皇子殿下——”何卿一面说着,一面也慵慵抬眼看慕容歌神色,“谁能想到,继承皇位的,既不是早就参涉朝政招揽人心的大皇子慕容升、也不是年少就有着非凡到甚至会祸人祸己的才华能干的慕容青。皇上,而今在此与臣交谈的是您,这可真是幸事了。”

“您说的哪里的话。”慕容歌笑笑,伸手请茶,“朕也是一样,怎会想到这样的重担突然就架在了自己肩上。父皇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啊。”

“那皇上又如何?”目光在慕容歌案上划过,何卿扬眉而问,“篡改圣旨,您又是怎样考虑的呢?”

“朕不知何爱卿你所说何意。”

“还望皇上恕臣冒昧——”何卿起身来,垂眸看去慕容歌,眼中流出轻鄙,“传位为证的皇尊玉玺……不知所在何处?”

“那个玉玺么?”慕容歌笑起来,“早就毁了。何相你若是想要,后来伪做的倒是有一个。”

“您这话说的未免唐突吧,那种珍贵之物,岂是说毁就毁说造就造的?”

“若是别人自然做不到——但你也知道,朕那弟弟慕倾墨,可非寻常能束。”

一笑一静两人相对半晌无言,许久,何卿起了身,“皇上,朝中老臣一个个离去、新锐一个个上来,是顺从时节还是有人刻意推波助澜,是您是我都明白。而今看那枫大人是风头日盛,臣自觉恐怕身居此位再难长久,今日说些无聊的话,总还是想问问皇上您,如何看待此事?”

“何相要朕怎样说?您位高权重更是两朝元老,当今慕景又有谁能与您相匹敌?”

“话虽这样说,臣可也是累的很。明上再同僚和睦暗下也难免争斗,臣也想有个能真叫法子,让自己安心的颐养天年。”

“那何相您找到的是什么法子?”形色无忙的慕容歌淡然问道,“是牢牢攀上已有的苍天大树、还是把原来的扳倒,另植新木?”

“不知皇上口中所说苍天大树,是指谁呢?”

慕容歌微的抬眼看去,“是呢,是我、还是倾墨呢。”

“皇上一直对王爷极为看重。”

“那是自然。也不怕对何相说句实话,当时若非倾墨坚持,现在和你谈说的还真不是朕了。我一直想,只要他愿意,这皇位我随时可以交给他,但还真是遗憾——对这皇位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偏偏就他,看不上啊。”

“皇上玩笑了。”何卿似乎恭敬的一礼,“为皇者如您,尽心竭力至此,慕景这般繁华岂他人能攀得功劳?”

“但不也正是因此,才更惹人食欲么?”

慕容歌淡然笑意间反是不软不硬针锋相对的意味,于何卿,他默默看着慕容歌片刻,仰首笑起来。

“皇上而今为皇,过去却是冷宫苦儿,远避堂前十几年仍为先皇所重,果然不单是痴怀旧人——皇上与先皇,还真是像的很。当年,先皇也是坐在这里,淡然自若的说着这样的话,然后——被囚束,退下这个台子。”

何卿话音刚落,脚步声传来,转眼间慕容歌已被四面围住。

“何卿,你这样做,不觉会生歧义么?”慕容歌只平静的撑头看着,“悄然夜中,何相想来演一场逼宫篡位?”

“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如何敢做,只是斗胆请皇上您休养段时日,还请皇上不要让臣为难。”

“如此兴势,何相当宫中无人?”

“皇上身边有堂堂东羽安大人,怎会无人。”分明刀剑逼迫,何卿还做着劳请模样,“何某特意夜间前来,便不愿将事情闹大。诸多事务何某都已经安排了妥善。皇上,您累了。”

在那刀剑威胁下,慕容歌向内走去,又停了步,回首问向何卿,“你说我与父皇相像,那当日父皇所为,与我又可相同?”

“行举颇像,但先皇更为成熟吧。”

“昔时今日,你还用同样的方法妄想欺上瞒下,就不怕过程一般、结局也一般?当时抓获的只慕容升一人,你可知,倘若此次事发,最先葬送了的,便是你?”

“多谢皇上挂念,但——不劳您费心了。”

万事完定时,就算您想要翻局,也翻不起了。

何卿长长叹息的望着华美梁栋。用了多少年,他将宫中按插满自己的人,隐忍苦耐,等着这一天的来临。

往金銮殿而去,在偌大殿堂中独自漫步上高台,抚在龙椅之上,何卿望向下面被带来的梅婴,使了个眼色,叫人将她按坐在了龙椅上。

梅婴遍心的惊恐。突然被人从火中带出,她还以为遇了劫持。却不想是自己的父亲叫人将她不问意愿的带来这里。

“父亲,您这是要做什么……”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梅婴声音颤抖的问道,想要起身,又不敌身后那冰寒的目光和威慑之力。

“这位子是多少人的梦,曾是他夏弘,而今是他慕容。”何卿绕走在旁,声音幽沉,“皇与臣,总按世代延下去,不是无趣的很。也是时候换换人了。”

梅婴愣了愣,惊诧的睁大了眼,“您……您是……这可是大逆不道,怎么能……”

“君不能为君,臣自当为国而想。不过说于你这丫头,你也是不明白的吧。”

“可皇上……”梅婴低下了头,声音也弱了下来,“皇上和王爷……都是好人……”

“是么。”何卿冷笑一下,“慕容歌倒是还好,但取他代之的不是我,是——慕容升。

“想我当年费了那么多心血扶那无能之物上台,本想踹下了藤相,我也就从此安心把持国事,可偏偏那皇子急功近利一心只顾除掉慕容歌和慕倾墨。到了今日他还妄想卷土重来,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愚笨的很。我也老了,哄不起那样的晚辈,这边事了时,就只待他来此欢欢喜喜的回来长永。罚罪期间私自逃离还妄想谋权篡位更杀害了皇上——你说,这罪名如何?如果可以,我倒真想听见这话的不是你,而是你那心心念念的王爷。他的表情,想必是极为有趣的。”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梅婴激动的站了起,又被那一个目光吓的战栗,“身为丞相位高权重,您还有什么不满的,何必要犯下这样的罪过?既然您无意攀附只想代之,又为何强将我嫁入王府,何必叫我……还空做假梦……”

“如果不是你进了王府,我又如何这样快的得见王府内的情报?”何卿冷冷看着怔住的梅婴,使了眼色叫身旁侍卫将她按下,“养女嫁人——哼,还真是多亏了你。对了,不妨也告诉你吧——你在王府中当是见过那王妃大人的,那位王妃,真实身份可是,前朝夏弘的皇子殿下。”

“……什么……”梅婴眼中顿散了光,“那是……那王妃她……是男子?”

“没错。看吧,你日夜思恋的王爷却是有龙阳之癖的人,倒头来,你连个男子也比不上;”何卿抚在椅上,看着梅婴的颤抖似笑非笑,“不过你倒也能放心,待我登上这皇位,那慕倾墨就是你的。我膝下无子是个憾事,倒叫你这捡来的丫头得了便宜。”

“父亲!您说的什么话……我见到过所以知道的,王爷和王妃两人……没有谁可以介入他们之间……男女又如何,他们能得见彼此唯一又能相守就是足叫人羡慕的。请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戏弄我了……我知自己身份卑微,但,总也是明白些事的——收手吧父亲,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住口,既然知道就不要多嘴。你只在这里乖乖坐着便好,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您能念些什么……”梅婴闭了眼,泪自脸庞滑落,“本就没什么父女的情分,不是么?对不起……父亲。”

梅婴声落时,自四面便传起脚步声。转眼间宫中兵士满了殿,刀剑所向是瞠目的何卿,刘安自其中走出,拔剑喝道,“何卿,意图谋反欺君犯上,你可知罪?”

“……梅婴,你……”何卿瞪向梅婴,而梅婴只掩面泣着,他忽明白过来,拳攥了紧,“你这畜牲!”

“何卿,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反是无谓的样子,何卿望向刘安,“皇上还先在我手里,尔等还敢轻举妄动?”

刘安勾唇而笑,“那也要看,在你手里的究竟是不是皇上了。”

“……你说什么?”

何卿凝了眉,而身旁有什么坠地,他转头看着突兀出现在身边的“慕容歌”,一脸不敢相信,“你——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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